“你什么时候可以作我的老婆!?”方子洲态度挺认真。
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反窥我自己的内心,我对自己着实有了几许憎恨:我跟方子洲到底算什么?是恋人?是朋友?还是情人?我忽然感觉自己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好女人!
“等你把英雄当够了吧!”我挖苦道。继而重新端庄起来,以便拉开我俩之间的距离,避免在此情此景之下,再次坠入他的爱河,尤其在这爱河我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定义的情况下。
“我算什么英雄,充其量只是一个民兵而已!”方子洲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对我施爱的劲头一下子就没了,也许在他的心里,我的话让他产生了自卑心吧。一个男人要和他心爱的女人,尤其是我这样的美女结婚,自己再怎么逞英雄,却居无定所、衣食有忧,他怎么对自己的良心或者虚荣心进行交代呢?
见我不再吭声了,他嗓音阴暗地自我解嘲:“在那首诗的下面,我忘记加一句了:”在你读到我这首诗的时候,我已经踏上异域的土地,等待我的是荆棘与坎坷。韵,别了,也许是永别。“
我没给他好脸色,就打断了他:“行啦!行啦!说点正经的不好吗!”
见方子洲一副灰溜溜的样子,我感觉自己有一点过分,便想再哄哄他:“不过你的大作,比王学兵那已出版的诗强得多!‘莫笑我丑陋,身体风样轻,为人祛病,我要漫天飞行’,像歌星王杰一样伤感,酷极了。没想到,你不但写了一手好字,而且还有那么一点歪才!”见他依然没露出高兴的样子,我再加一句:“真的,我不是吹捧你!”说着,我给沮丧的方子洲倒了一杯水,索性改变了话题:“你不会告诉我,你这次到华南又是与我偶然邂逅吧?”
见我如此问,方子洲的眼睛里才重新洋溢出了灵气,他喝了一口水,笑呵呵道:“偶然!当然是偶然”
我用眼睛翻了他一下:“那你怎么晓得,我住在薇州的西湖边上!”
“我是谁?别无长物,闻黑味,嗅出腐败的味道,比狗都灵!”方子洲又开始笑呵呵的了,但是却依然不肯告诉我实情。
“狗屁!你又不是狗!”看着他不说实话、嬉皮笑脸的德行,我真的生气了。我冲过去,拉起他的袖子:“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是英雄也好,你是公安便衣也好,你是二溜子也罢,都跟我没一点关系!”
方子洲见我真的动了气,赶紧低声下气地告饶:“嗨!你怎么这就又火了?!我跟你说实话还不行!你这个川妹子,真是辣得很呐!”
“晓得川妹子的厉害就好!”我依然没好气,“你说不说实话与我也没啥子关系!”但是,我的手还是把他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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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吧,我三天前已经到这里来了!”
“难怪在京兴市我找不到你!那个何大爷居然还帮着你打马虎眼!说你给学生上课挣外块去了!”
方子洲笑了:“老头儿就是和我配合默契!”
“我对老汉儿没兴趣。说,你来这儿做啥子吗?”我穷追不舍。
方子洲在我的追问之下,低声说:“这里像远飞集团天海公司一样,也有爱农银行京兴市分行两个亿的贷款,一样是血本无回!”
这些,我在天竺支行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反正是金融秩序混乱时候搞的,大家也都知道,没什么稀奇。我作出不屑状:“就为这个?”
方子洲神秘地一眨眼:“有意思的是,原来爱农银行要把这里的贷款和东北天海的一样进行呆坏帐核销,几乎是零受偿,四个亿全部损失。可你和那个王学兵去一趟泰国之后,爱农银行就改变了政策,把这里的不良资产剥离给了爱农资产公司,并且把两块地,外加京兴市的破烂,作价一个亿卖给薇州摩托集团公司了!”
我对方子洲的这一发现继续表示不屑:“这不是很正常吗?远飞集团公司京兴市的资产早已经是负数,加上这两块没交土地出让金的地,净资产根本不值一个亿。他们这样进行市场化运作,这不是等于帮着京兴市挽回了一个亿的经济损失吗?!”
方子洲笑了:“市场经济是无利不起早的经济!那华裔泰国人赵自龙和孟宪异不是傻子,如果无利可图,他们为什么愿意当这冤大头!莫非在这地下发现了金子?”说罢,他忽然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我要搞清楚的就是这个!为什么本来可以卖一个亿的资产原来却可以分文不取地作坏帐核销!这之中,没有腐败问题?谁信呢!”
我忽然感觉方子洲太天真意气了,就索性把我从分行、支行先后了解到的这两笔贷款的情况告诉给他,而后说:“账外经营的问题我都清楚,这些你问我就可以,何必还跑到这儿来!”
方子洲见我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他倒笑了,玩笑着对我说:“事情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样的,虽然这是属于账外经营,虽然现在再这么做就是非法,但是,历史问题要历史地解决,对这两笔坏帐,京兴市也是认可的,同意并入爱农银行的不良资产大帐中。而后,怎么处理,是核销还是由资产公司拍卖就完全是银行可以自主的行为了。王学兵的一个比喻我觉得有道理:砸了宣德炉炼铁,是当时的政治需要,无法用经济模式来理论的!”我把上次到市委参加金融研讨会的政策精神和老崔科长的解释传达给方子洲听,此时,我甚至觉得他有一点愚钝和过于较真了。
方子洲“吱喽”一声,喝了一口水,颇感自得地微笑着:“这就是你女孩子的善良了!可你殊不知中国古人就已经发明了暗渡陈仓之术!”
见方子洲一副取笑我的样子,我依然不服气:“我也晓得这里可能不一般,否则就不会有我去远飞集团公司、去天海公司调查时的种种麻烦,也就不会有我遇到的这么多倒霉事儿了!”
方子洲见我如此说,立刻兴奋起来,站起身,度到我的身边,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你终于大彻大悟了!只要你把许多个点联成一体,通过这个轨迹,你就会发现许多触目惊心的问题!”
我依然不屑地辩解:“你在东北天海还不是看着烂尾楼干着急!一张黑色的钱网,你没确凿的证据揭开它,发现了又有什么用?你又怎么当你的英雄?他们鬼着呢!表面上看,一切既合理又合法!”
方子洲望着窗外的风景,自言自语道:“这张黑色钱网已经被我分解成几段了。第一个关键点是:分行原来的银鹏公司获得的高息是否都成了改善职工福利的小金库?王学兵之流到底自己装了多少?这就是以账外经营掩盖下的贪污受贿犯罪!第二个关键点是:王学兵为什么从泰国回来就把这账外经营的屎屁股重新亮给资产公司而不直接核销!表面上看,虽然可以给京兴市避免一个亿的损失,可在资产公司,是要冒败露他们原来贪污受贿罪行风险的,不如核销来得干净利索!这一改变,起因是什么?”
听方子洲这样分析,我不由得想到了在曼谷持刀行凶的史笑法一伙,还有那房间里出现的匪夷所思的信封。莫非王学兵对这笔贷款处理方式的改变与境外的黑势力有关?!是受了境外黑势力的胁迫?或者为了更大的经济利益?
我不知道方子洲掌握了多少情况,他下一步又要做些什么?但是,我没再询问他。因为,我明白,一向诡秘的他是不会向我说出全部真相的。同时,我也没把我脑海里的这些火花和问号告诉方子洲。因为,我不想在他已经让我非常闹心的行为上再火上浇油,再推波助澜了。为了打岔,我索性直接问了他进门之前的那封信:“信,是不是你送来的?”
“什么信?”他依然诧异地看着我,依然是一副真切的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心想,看来这信肯定与他无关了。那么,这写信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目的?代表着什么利益集团?我想,这一定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革命群众揭黑的义举!
为了转移方子洲的注意力,我继续打岔:“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晓得我住在这儿的?”
我的话音未落,门外又有人敲门,薇州摩托车公司的财务总监李雅菊不等我说“请进”就轻轻地推门进来了。她是个泰籍华人,只有三十岁,是一个在华南人种里很少见到的美女。她的脸蛋呈椭圆形,皮肤不是白里透粉,而是棕色里沁出丰润的白色,洋味儿十足。她的个头中等,大臀丰胸,身材圆润,性感难抑。每当她笑的时候,就露出两排整齐、显得很白的牙齿,让人感觉很爽,恍惚间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自己也有这样美好的牙齿一般。
李雅菊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鲜艳的花衬衫,面皮红黑,文质彬彬、一副学者作派、很书卷气的男人。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竟是薇州摩托车公司的华裔泰国人赵自龙总裁,而且这个大老总竟然是专程来看望我这个银行小职员的!
李雅菊介绍我和赵总握手之后,望着穿了一身很随意运动装、留着络腮胡的方子洲诧异地张了几回嘴,却终于没说出话来。方子洲站在我们之间也只是尴尬地雌牙笑着,找不到话说。
我灵机一动,赶紧给来人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姓方!”我怕方子洲的名字经常与打假揭黑联系到一块儿引起对方不快,索性没说出他的名字。
说罢,也不知道我是因为当众撒谎而感觉尴尬,还是因为第一次当众展示了自己的男朋友,特别是方子洲这样的人而害羞,我的脸莫名其妙地感觉出了热辣。
方子洲的确比我老道,寒暄之后,他望着我向众人解释道:“我是到华南出差,半道听说她来了,特地来看望她!”说罢,赶紧找借口溜掉了。
龙虎斗
远飞集团薇州公司的主体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所谓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九十年代初期,集团公司的葛浩借着邓小平同志南巡之后,全国建立了五十六个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热潮,也要让自己的胆子再大了一点、步子再快了一点,脑袋一热,赶起了时髦,把生产吉普车获得的大笔收入,放着到期的银行贷款不归还,而毅然投资于高新技术产业。他从企业拿出来五千万元,与爱农银行京兴市分行银鹏公司说不清道不明的二个亿资金一块儿,在薇州的郊区征用了农用土地五千亩,建立了这家薇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他们的经营之道,实际上并不是自己开发高新技术产品,也不是自己把别人的高新技术产业化,而是把这五千亩农田进行了三通一平的改造,在地面上建起了几座弹性很好的生产车间和几座通用的研发大楼,又在当地政府打通关节,获得了高新技术企业认证,有了减免所得税的待遇,于是,就开始招商引资了。据说,当时他们的生意异常红火,公路边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比比皆是,电视里莺歌燕舞的招商广告二十四小时连续播放。一时间,与远飞集团薇州公司合作的企业也真不少,据说,最辉煌的时候,开发区的企业入驻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七十多。但是,现在,我眼前已经废弃的所谓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却是一片寂寥与残破,等待着破产或被收购。
进了只有一个瘦老头儿把守的大门,几排整齐化一的简易厂房和二层的简易写字楼里,没有一个人影,没有半点声响。看着眼前的情景,听着过去这天方夜谭一般的辉煌,我不禁诧异地问单独陪同我实地考察的李雅菊:“当时,这些企业为啥子愿意到这个开发区来?”
李雅菊淡淡地一笑,用粤语回答我:“当然有好处的啦!”见我不解其意,她便用普通话继续解释:“高新技术企业所得税是三减三免的,就是企业创办的前三年免税,后三年按照百分之十五的税率收税,而区外的税率却高达百分之六十八!企业在哪儿干都是干,一进这个开发区就享受了高新技术企业待遇,不收税少收税,他们为什么不来!”
我诧异了:“那现在,怎么又一个企业也没了呢?”
李雅菊虽然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但对这段历史却了如指掌:“后来国家治理整顿了。这个开发区被撤了牌!企业没了三减三免的税收政策,谁还租他远飞集团薇州公司的厂房?”
“薇州公司自己也应该干呀?”
李雅菊又对我笑了,不无讥讽地说:“他们本来就是利用国家给高新技术企业的税收优惠政策搞房地产经营,离开这些歪门邪道,他们自己什么也没有,他们能干吗呀!”
“直接搞房地产呢?”
李雅菊非常爽快地一针见血地告诉我:第一,治理整顿之后,银行不准许账外经营,他们就没有后期资金了,什么也没有办法搞!第二,这里土地的出让金都没交,只有使用权,还没完全成为商业用地,根本不可能搞经营型的房地产开发!第三,薇州公司那拨子人基本上都是兼职的,除了银行、国企职工、就是政府官员,他们一条腿下海,一条腿却还在岸上,档案还在原单位,谁把经营当回事儿,自己往兜里装足了钱,他们就心满意足了。见情况不好,就又回原单位了,原来干吗现在还干吗去啦!
李雅菊说罢,还同情地看我一眼:“可惜,你没赶上银行那段好时候!人有多大胆,兜里就有多少钱呐!”
我只得保持沉默,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简直不敢相信京兴市的银行还有如此混乱的时候。
李雅菊指着一排车间说:“下一步我们公司就要把这些车间变成摩托车生产车间,里面要安装摩托车生产线。”
我问:“那你们现在申请的贷款主要干啥子?”
李雅菊对银行业务非常了解:“用钱的地方很多。如果说用于土地和车间的深度开发,你们银行批起来肯定麻烦,这些投资只好用我们的自有资金搞了。现在,我们申请两亿元流动资金贷款,是用于摩托车零配件的采购。我们公司有外资银行担保,在你们那里就应该能顺理成章地通过了。”见我没吭声,她加重了语气,“薇州不少银行可争着给我们贷款呐!京兴的章总说他已经和你们定下了,所以我们才选定了你们合作银行贷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