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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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金童-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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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有那么一小撮人。

边上的小几围坐着几个身材魁梧,腰间佩刀,眼露精光的侍从,主位上有三个年轻人,年届二十五六的光景,穿着、佩饰无一不精贵细致,或眼神锐利,或温文儒雅,或沉稳内敛,举手投足无不彰显大家风范。

“刚刚看得不真切,我需要再确认。”海宁因为是背对着他们,所以不用过多掩饰,只是压低了声音,做继续泡茶的样子。

“你是说……你的仇家?”海宁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奕说他自己的事。

“把我送军营里当军奴的家伙就是坐在中间座位的那个,穿青衣配白玉的。”周奕低声说着,台上演到精彩之处,他还随声叫了几声好。

“他怀疑了?我们不能马上走,是吗?”

周奕心中也没谱,他这些日子头发长了,整日好吃好睡也长了不少肉,跟几个月前比肯定有变化,但不能保证不被认出来,身边还有海宁,不能冒险。

海宁看到周奕如此掩饰,如此故作镇定,心下也有了计较,“我可能知道那人是谁,我得再看一眼。”

说完,海宁转过身去,面向身后那桌,一手高举挥了挥,朝那桌人后面不远处的小二喊,“小二,这手巾板凉了,给我换两个。”

待小二给他们两人忙活完离开,海宁捧着茶杯,眼睛也盯着台上,

“穿赭衣的那人,是禁军督尉,叫风雷,风将军的二公子,三年前……就是他带人到我家抓人查封的……”

海宁顿掉声音里的微微颤抖,轻咳一声继续说道,“那个拿手炉的公子,叫纪珂,大殷第一才子,是所有读书人的楷模。他们中间那个……”

海宁咬了咬嘴唇,他有些拿捏不定,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周奕的麻烦可大了。

“中间那个人……我不能肯定,我小的时候随父亲进宫赴宴,只是远远地见过……”

海宁吞吞吐吐地突然转了话题,“你知道么,凡是重臣的后代,皇亲国戚都要进太学院读书。风家兄弟、纪珂还有另外几个家私显赫的被选作皇子伴读。据说他们之间也有流派之分,其中有个很有名的团帮就是由风家兄弟和纪珂组成的,他们的头儿……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周奕转过头看着海宁,笑眯眯地对着台上指指点点。“你是说太子?皇太子?”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正对他发出考究视线的邻桌青衣人,满不在乎的把头转回去,耸耸肩,“早应该猜到,这世上没有几个能像他那么目空一切。”

……

罗耀阳是因为门口的那小小骚动才注意到周奕。

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本该在军营里,那个杨澈来信报告说情况一切正常的军奴,怎么能一身金靴紫裘的公子哥的样子,闲步逛到信月堂。

然后他看见他跟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对撞,就像扫视一个陌生人,没有引起他半点波澜,便兴致勃勃地看台上的杂耍,一脸灿烂笑容地聊天吃东西,大声叫好,打眼又嚣张,浑然不觉厅堂里大半观客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一时间罗耀阳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那两个孩子还挺讨人喜欢!”风雷客观的做了评语,已经是第三拨人上前搭话了,穿蓝衣的那个明显有些不耐烦。

“再这样下去,他们非被生吞活剥了不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由风雷的眼力看,他们都不是练武的料子,白白净净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肯定会被人欺负。

纪珂捧着手炉,他已经想了好一会儿了。“想不起来,只是看着都有点儿眼熟。”

罗耀阳已经招手示意让殷乾靠近,听闻纪珂的话,手不由一滞,但还是让殷乾靠过来,“给杨澈传信,晚饭前让他带人过来。”

殷乾得令以后,也看了周奕那桌一眼,什么也没说,退下去。

罗耀阳看着那人跟周遭的搭讪哼哈周旋,眼中的怀疑越来越深,他可没忘那只狡猾的小狐狸是怎么从他手里逃脱的。

对付了不下五六拨骚扰人士以后,只见穿蓝衣的小公子腾地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抱怨,“真是烦死了,我再说一遍,我要马上回家。”

说完气哼哼地揪过外衣迎头扔给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费力地把蒙头的大衣耙下来,“可是……还没完……”他摆出满腹委屈的样子,十二分不情愿地慢吞吞穿戴好,三步一回头地硬被拉出门去。

直到目送他们离去,堂里才又恢复了平日的鼎沸。

罗耀阳又打个手势,叫旁边的殷离跟上去。

殷离一路跟着他们,他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个一路上嬉戏打闹,拉拉扯扯地东游西逛,走遍了朱雀大街附近的几条集市街巷,最后走到东巷——那片坐落着很多官员的府邸——一大宅门门口,敲门进去。

他定眼一瞧,门楣额匾上两个烫金大字「安府」,他徘徊了一下,记清了地址地形,便转身回去复命。

……

话说进了安府的两个人……

“哎哎——你们是谁啊?怎么硬闯?”一位年届四五十岁的仆人,吃惊地看着硬挤身进来的两个人。

官宦人家的下人眼睛都很利,他看这两位面相富贵,穿戴不俗,当下也没敢恶言恶状,只是拦下他们没有让他们再往里走,语气里却难免有些诧异。

“这位大叔,我们赶着回家,走得太急,弟弟岔了气,想讨杯水喝。父亲大人跟我们说安大人的家人最是古道热肠,所以……我们才厚着脸皮进来。”周奕以一副亲近的口吻,拉着海宁笑嘻嘻地给这位老管事灌迷汤。

“哦,那令尊大人跟我家老爷……”管事的嘴脸一下子变得谨慎和善,一面转弯抹角地打听着眼前两位小公子的出身,一面前后招呼得面面俱到。

上天给了他们俩一副好皮相,又能说会道,从两家的关系史扯起,再转话题到喝水的茶碗、窗台上的菊花,一路夸下来,两人默契十足地把接待管事哄的心花怒放,硬生地在这里泡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起身告辞。

“想不到你还挺八卦的,怎么知道那么多?”

周奕一出了安'奇·书·网'府,便带着海宁施展隐形大法,一路反跟踪,有惊无险地到了钱庄。他们要把钱从原来的账户转走,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周奕也没有把握钱放在这个户头里还是不是安全的。

他们两个在偏厅一面等着钱庄结算,一面互相逼供。

“耳濡目染你懂不懂?我家以前也有人出入朝堂,我也是读过太学的,若不是六皇子早夭,我还是能成皇子伴读呢。”

说到这儿,海宁倒是想起来个问题,“你是怎么得罪太子爷的?”要知道太子那种级别,别说得罪,就算能远远地看一眼也大不容易。

“嗯……”周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十分明白,“好像是因为我不小心吃了他的饭,用了他的洗澡水,然后睡到了他的床上,还碰巧盖了他的被子!”

周奕点点头,嗯,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高高在上的人大多有些洁癖,而那人的洁癖想必已经到了精神层面,动用他的东西即被解释成侮辱他的尊严,而他则是小小的,可怜的受害人。

“你……你是他的……男……男……”海宁张口结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男仆?”周奕接过话,“不是!我只是碰巧进那院子,我当时怎么知道那是他家的度假屋?”

混得久了,周奕有些潜词用句海宁也能懂个七七八八。

“你是说你进了皇家别院,然后还住在那里?!”海宁这下总算听明白了,刚放下来的心又重新悬起来,脸色更见苍白,他一拍着脑门,“天啊,他只是判你充军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这种罪可是要杀头的……”

等他们两个把钱顺利地转到别的账户,大致掩盖住他们的不法交易所得以后,周奕抽了二十两银子放在身边,他让海宁呆在客栈里,“你留在这里先避避风头,我今晚得回去一趟……”

“你疯了!”海宁腾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把他抵在床边,手指关节泛出紧张的青白色,“他派人跟踪我们,这说明他已经在怀疑你了,你还敢回大营去?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你的身份会暴露,现在连京城里都不安全了,我们得马上离开。”

海宁一点一滴的分析着,句句在理,却看到周奕依然微笑的脸,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周奕扶着海宁的肩,声音平缓,“所以你留下来,做些准备,我……”

海宁吼回去,“我们得离开京城,马上!你若现在回去就是去送死,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冲着周奕吼完,突然一把抱住他,深深地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缠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不想,不能,也不敢松手。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若让周奕回去,就会永远的失去他,永远。

周奕被海宁的激动情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海……海宁,我懂,我懂。”他僵硬地反手抱住他,笨拙地拍拍他的背,轻声解释,“大营那边有账本,他们要是发现了,就有线索可以追查到我们,我得回去把它毁了。我们要人间蒸发,就要蒸发的彻底,不留痕迹。”

周奕把下巴搁在海宁的肩上,在他耳边轻轻地保证,“我有计划,我会小心行事,不会有事的。我明天清晨就回来,就在这里,明早第一缕阳光照进这房间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我发誓,我向你发誓……”

周奕拥着他,低声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安慰着。

暮色中,周奕的背影渐渐在海宁的视线里消失。

12周奕的计划与变化

海宁强忍下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客房。

周奕正在冒生命风险赌他们的未来,他也不能落后。

他默默地计划着往后的日子,他们得离开京城另谋出路。

他得筹划好路上所需的必备物品,盘缠、车马、衣物、药品……筹划中,他期盼着他明日归来,他期盼着继续跟他拌嘴嬉戏,他期盼着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来临……

一夜无眠。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斜照进这房间的时候,周奕没有出现。海宁在窗边站着,他遥遥地望着街尽头,不断地告诉自己,下一刻,只要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等了他整整一天……

第三天,他依然在窗边等,他告诉自己没什么,那个家伙一向懒散,他也许只是迟到,这种事情肯定经常发生……虽然自己一次也没遇到过……;

第四天,他记得周奕的誓言,他说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那家伙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还算说话算话,也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他知道,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们有时挺能麻烦人的;

第五天,他……他还拿找出更多的借口,但那些都是借口,他知道,如同前几天的借口一样。他掐肿了自己的胳膊,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只为不让眼泪流出来,他怕一旦流出来便应验了某种不祥的预兆,他得忍着……;

第六天,他跪在窗边干呕。两条腿再也无力支撑,身上的力气像绞湿衣服那样全都被绞干了。他跪在地板上,胃一个劲儿缩,火烧火燎,喉咙干得生疼,他却连润口的唾沫都没有,嘴里苦苦的……

第七天,他很痛,浑身都很痛,痛得他想哭,想嚎啕大哭,想哭得撕心裂肺,可是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他的眼泪化成了血淌在心里,一点一滴,他感觉到他的生命随着他的血、他的泪、他的期盼也在一点点流逝;

第八天,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海宁醒过来,外面正下着雪,银装素裹,洁白异常,据说是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他答谢了给他找郎中的小二哥,答谢了把他救活的郎中,他把那晚计划好的南方游历的路线行程单子,慎重又慎重地收到怀里。

一个月以后,城南有座两进两出的闲置多时的小院终于找到了新主人,院子有三个仆人在打理,主人就只有一个,年纪很轻,无高堂,无家眷,孤单得有些可怕。

虽然他年纪很轻,但照规矩,他们都应该叫他老爷的。

“不,不要叫老爷,叫二爷,这里没有老爷,只有大爷和二爷。大爷出门了,我们要等他回来。”二爷这样吩咐那三个仆人。

二爷没有请人庆祝乔迁之喜,他只是写了副字贴在门口。

“二爷,离过年还有段时日呢,”小丫头不解地问道,哪有人家在岁尾贴新对子的?

二爷微笑,“这样大爷才不会迷路。”

这是他跟他的约定,他一直在等他回家。

……

周奕自己觉得他不是那种爱好冒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相反,对于危险,他向来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决不肯把自己置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比如这次销毁账本行动计划,虽然决定是仓促的,但也是经过他缜密评估后才下的结果。

从在茶馆里看见那个瘟神开始,周奕就没想过可以完全骗过他,他迟早认出自己来,而关键问题就在这里——时间。

在与那位大人物不经意对视的一刹那开始,周奕的计划就开始酝酿了。

茶馆里的谈笑自如应该让那人心中暂缓疑虑,然后他又找个地方布下的另一个重要障眼法。不管那人有没有相信自己和海宁是安府的家眷,只要他派人查,自己也就赢得销毁账簿的时间,然后携款潜逃。

当然,如果那人认为自己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根本不值得他老人家费心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就是凡事都怕万一,他这叫有备无患。

他道别了海宁,挑了匹快马,马不停蹄的往郊外大营赶。

他肯定自己能在天黑闭营前赶回去,等湮灭他存在的痕迹以后,他甚至还可以睡上小半夜觉。等第二天清早,便可以混在伙房进出拉货的马车上无声无息地永远离开。

等搜查他的人马——如果真有的话——也只能明日白天才到,到那个时候,哈哈,他跟海宁早就出了京城,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以上就是周奕的计划,简单、可行、成功率极高。

事实上,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一丝一毫都像他计划的那样,没有差错。大摇大摆地凭着令牌进到军营,赶上了晚饭。

——居然还赶上了晚饭?!

然后跟一班队友插科打诨,然后回到他的军帐,比较少见。

“哎?三儿,今儿怎么回这里睡了?”队长见了他都一愣,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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