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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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金童-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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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宁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他有点懂,又有点儿不懂。

既然什么都可以谋划的,那为什么今天他被打得这么惨?

周奕看着他渐渐平静,看着他眼里渐渐有了光彩,自己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勇敢的种子已经播下去,海宁很聪明,只要略微点拨,迟早能明白,能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周奕看着海宁一点点成长,就像个蛹,努力的破茧而出,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他忽然升起一种很自豪的感觉,很想大喊大叫来宣泄心中那种莫名的兴奋。

……

匆匆大半个月过去了,军医营帐外面的小空地上。

“哎,出来了,出来了,快去问问……”小小的空地上,一群黝黑粗壮的汉子像极了整天无所事事的三姑六婆,一看见不远处的帐子撩起来,便聚上去嘀嘀咕咕个不停。

被追问的人顶着张略显苍白的脸,“没看到小三,在外间就被拦下来了,宁儿……主意是给出了,可……”他不知想起什么忽地打了个冷战,“我,我想以后还是等小三好了再来吧!”

说完,踉跄地跑出去收欠债去了。

……

“这是第几个了?小小的孩子气性这么大呢!”

“这算啥,老许就是让他出个主意讨个探亲假,愣做了五天的苦力……”说话的人,夸张的伸出大大张开的手比划着。

“那还算好的,没看王大力他们这些天都不敢往这跑么!”

“什么师傅出什么徒弟,小三那可是公认的瘟神……宁儿跟着他也是个小瘟神……噢——”说话的人被旁边的同伴敲了一记,不由得收声。

不远处的海宁正冷着脸站在帐篷外面看着他们,半眯的眼睛把他们一个个从头到脚的扫视一遍,直到这些一老本实的汉子全避开眼神,各自找借口溜走。

……

“啊——”周奕的惨叫。

事隔半月,他的伤依然没好,其实都是些皮外伤,看起来狰狞,真正根本没有伤到筋骨。

这么久没有好,应该是有原因的——上药都是由海宁负责,从不假手于人——只是每次海宁都弄他得痛叫几声,周奕甚至怀疑大半瘀青是上药留下的。

“哎哎,轻……轻点儿,嘶,你轻点儿。”医馆里的大瘟神止不住的哀嚎。

医馆里的小瘟神手劲儿绝称不上温柔的给他上药,俊美的小脸上一派冰冷,“轻点儿?”

他瞥着周奕那依旧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语气里不无凌厉,“谁叫你挨打呢。”

人的成长有时是被逼出来的。

自从周奕挨打受伤,海宁就不得不从他的背后走出来,强装成男子汉,应对一切大小事宜。

这些天他担惊受怕,日夜操劳。

除了要昼夜不分地照料周奕的伤势,还要接手经营周奕手上的几笔生意,应付有求于他的士兵们的不断打扰。

周奕的伤彻底地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愤怒和恐慌。

他就像个护崽的母狮,对任何胆敢靠近的人都会恶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再也顾不上害怕那些粗莽的大块头,忘记了他们曾带给他的伤害和凌辱,他的信念只有一个——守护周奕,照顾周奕,保护周奕……他无暇顾及别人。

海宁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强壮,也没有震慑力让别人害怕,但是他强装出充满气势的眼神,用犀利的言辞和每每一针见血似的建议或评判,让那些叨扰周奕的大块头们或俯首称臣或狼狈逃窜。

渐渐地他内心深处不再害怕,

渐渐地他不再恐惧那些铜铁肌肉般的巨人。

渐渐地他明白了那日周奕对他说的‘头脑即是武器’、‘知识就是力量’的意义。

他明白了这一点,然后有些疑团很自然的就摆到了他的心头。

“你不是头脑聪明吗?不是说上兵伐谋吗?”

海宁有些咬牙,“这倒是提醒我了,那天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下手打你,而你怎么能被打得怎么惨,前些日子我便看到他们被你使唤的东西乱转。”

周奕不方便经常军营里外两面跑,所以他必须让海宁自己尽快成长起来,能独挡一面。

慢慢调教自然是解决之道,但是……如果有更快更有效的方法,他为什么要慢慢等呢?

所以,他决定给海宁下记猛药!

筹划了几天,便在他面前演了这出戏。

只是他的队友们都是老实人,换句话说就是太憨,叫他们做戏,结果……

兄弟一场,他们还真下得去狠手!他的身手哪里能跟他们较量。

当然,从另一个方面讲,演出效果十分逼真。

但是此时此刻,周奕面对海宁那张兴师问罪的脸,面对着这些日子以来,在他身上制造无数瘀青伤痕的罪魁祸首,忽然有丝委屈:

自己吃苦受罪的容易么……有个太聪明的徒弟也不好呢。

不过也不一定,周奕心中不由忿忿,这孩子以前肯定是个欺行霸市的主儿,这哪里自己是调教出来的,根本是本性渐露。

海宁看着自己疾言厉色的质问,而对方则正神游太虚的恍惚,让他真想重重地、狠狠地捏他一下子,看他是不是真的钢筋铁骨,冥顽不灵。

他……他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他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

他怎么能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奴隶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他不知道他的心很疼么,

他不知道他有多寝食难安么,

他……

“咳嗯,海宁……你……怎么了?”

周奕看着海宁眼圈红了又红,心下实在惴惴那几日的美人泪狂潮,小心翼翼地开口。

海宁迅速收拾起伤感——对这个家伙不值当的。

不过,他倒是想利用那人难得的愧疚时刻问另一件事。

那日看他被殴到吐血……

当即和颜悦色,装不经意的开口,“猪血那么腥,也难为你了?”

“嗯。”被诱供的某个脑子短路的家伙,得意洋洋地宣称,“所以——我用的是鸡血!”

很好,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你真是天底下最无耻的混蛋。”他咬牙切齿地回应。

伴随而来的是周奕的另一声哀嚎。

一番蹂躏。

海宁看着那张漂亮的、惨兮兮的脸蛋上越发可怜的表情,只觉得再大的火气也没有了。

这个家伙……

他突然低下头,试图隐藏嘴边的一抹笑容,

轻缓下手劲儿,力道适中地、温柔地揉着那些青肿。

一个大傻瓜,真是一个大傻瓜……

10糜烂腐朽的生活

海宁目瞪口呆地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小摆摊,久久缓不过神来。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还能站在京城里,还能走在这条朱雀大街上,像个普通人一样走走逛逛……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出不了军营,出不了军奴营的那道栅栏。

周奕他……他是怎么办到的?

“海宁走啦,出来不是发呆的,我们需要冬衣,冬衣!我就快要冻死了。”周奕起码穿了两层棉衣,厚重的几乎到手臂垂不下身侧的地步,还在吵吵冷。

海宁无奈的看着圆滚滚,好似张着翅膀的母鸡一样的周奕,只觉得一阵阵脱力,“现在只是秋天而已,再过几个月你可怎么办?”

周奕拉着海宁,履步维艰,抱怨边往前走,“棉衣又重又不保暖,指望它过冬,我还不如早点冻死,省得这份活罪……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叽哩哗啦的抱怨了一通,听得海宁满头黑线。

你才算异类吧!

周奕拉着海宁左转右转,来到一家门脸看起来很大很敞亮的一家店铺。

……

“这件事……你谋划了很久?”海宁低声问。

此刻他穿一身宝蓝织锦长褂,系着玉腰带,脚穿镏金马靴,发髻绑着翠玉坠子堕在耳边,抱着手炉,喝着茶,活脱脱一个富贵俊俏的小公子。

他旁边歪躺着一个年龄稍长的少年,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光华流转,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头上松垮垮的髻半垂下一缕墨绿发带,细腻中透着光晕的脸像顶级白玉,浅浅地埋在黑貂长绒的领子里,清雅中带着几分慵懒,整个人就像是个蜷起尾巴取暖的小狐狸。

他们还在这里等着最后的裘皮外衣。

“当然,我早就把我们俩的尺寸告诉店家了,要不你以为做件衣服能这么快,这么合身?”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海宁咬着牙说道,有时他真想狠咬他一口。

军营的守备森严,很多事都是严格控制的,出入令牌更是有限。

海宁很清楚,无论是在军医帐下,还是在军奴帐下,他的身份依然下贱,至多算生存情况好一点。他若想改变这些,就必须逃离得越远越好,然后隐姓埋名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虽然不知道周奕怎么从军奴变成士兵,还混得那么春风得意,不过,他的情况其实应该跟他差不多。

若他们能出了军营,他们就能逃出生天,他们可以远走高飞……

“是啊,我计划很久以前就要带你出来逛逛的,要不是你把我的脸弄这么久才治好。”周奕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抱怨。

海宁只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浑身脱力……

“海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海宁耳边忽然传来周奕正经八百的声音,“你以为这几个月我们都在忙什么?你以为我们那么精细的打算为了什么?远走高飞也需要本钱,我们以后是要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而不是活得更辛苦。”

听闻这话,海宁腾地看向他,撞进一双深邃的、坚定的眼。

就在一刹那,那吊儿郎当的人仿佛从不存在,那种蕴含在全身每一处皮肤下的蓄势待发之气,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豪情和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智慧,激得海宁热血沸腾。

他这样才是理想中应该的样子,

他这样才符合他的聪明果敢的内在,

他这样才是自己崇拜的真正的英雄!

他这样才……

周奕突然欢呼地跳起来,“哦,搞定!等得我快饿死了……”他高兴地从店家手里接过外衣,暖暖地把自己包起来,“如果再让我等下去,我能把这椅子吃进去!……京城里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周奕转过头眼睛发亮期盼地看着海宁,论起对京城地头的熟悉程度,周奕拍马也赶不上在京城混了十几年的卫海宁。

海宁惨淡的收拾起崇拜英雄的情怀,头上的青筋久久散不下去……

还喊饿?他们不是吃过早饭才到这里的吗?

他学着周奕的语气,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是太幼稚了,居然还对你抱希望?”

他摇摇头,也披上裘衣,领头出去。

……

消灭了两块样式精致的小点心,周奕抹抹嘴巴上粘的渣滓,满足的呼了口气,“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海宁皱眉放下那个看起来甜得腻人的东西,抬头狐疑的瞧了瞧四周,这不就是一个典型的客栈嘛,“还好,怎么?”

“喜欢就好,你就留在这,不要跟我回去了……”

海宁以为自己被遗弃了,一瞬间惨白了脸。

周奕看到这种情形,连忙解释,“嘿嘿,你,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听我解释……”

“我们得离开那个鬼地方,对吗?所以我们需要个合适的身份,需要有住的地方,需要钱。”

“如果我们有一处住所,如果我们交足了人头税,就可以编造出全新的身份,不会有人查我们,不会有人关心我们的过去。”

“打通这些环节得需要一大笔钱,而我们……积极营生了几个月,为的……就是不缺钱!”

周奕一条一条的列明,然后看海宁的反应。

“你……”海宁深吸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语气有些试探,“你想让我办这些事?你……认为我没问题?”

周奕扬扬眉毛,反问道,“要不然让我留下,你回去继续搜刮敛财兼善后?”

“我想……我可以。”海宁重重吐气,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周奕扶着海宁的肩,“要有自信,所有需要注意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了,一个半月的时间,钱由你支配,不要回去找我,不要贸然跟我联系。”

“你若有遇到问题,在钱庄我们的帐户里留字条,我会尽快过来帮你。”

“如果买了宅子,不要留具体地址,写副字贴在门口,我认得你的字,总能找到你。”

“还记得我教给你画过的那张脸么?在事情办妥之前,尽量不要以真实的面孔见人,总之,我们是有钱人——有钱的大爷,说话办事要有底气,不要害怕,万事小心。”

林林总总,细致的交待一番以后,周奕站起来,“好了……”

“你现在就要走?”海宁抓住他的手,突然仓惶不安起来。虽然自己应下来了……但是他还没有独立处理过这么大的事,突然间他就这么放手,还真……

“不,我明天早上才回去,现在我们去茶楼找点儿乐子。”周奕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拉他一起站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

海宁看他满脸焕发出的光彩,忽然醒悟到他们这样分配真是再好不过了,不然恐怕房子身份还没搞定,钱就都要被这个享乐至上的家伙给败光了。

……

茶楼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唱戏的、说书的、演杂耍的,应有尽有。

古时候的娱乐不多,尤其北方一入秋便渐渐天寒地冻,能逛的地方就更少了。所以茶楼就成了白日里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们消闲的好去处,这处的信月楼更是远近驰名。

周奕一进来便扔给跑堂小二不菲的小费,乐得小二鞍前马后的伺候,给他们带入一个视野相当好的位置。

“海宁,这里怎么样?看得清楚。”周奕站在桌旁,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实是个好位置。

“那些小费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钱了,当然给你好位置。”海宁不以为然地嘀咕,他也学着周奕四下逡巡了一圈,然后接下周奕的裘衣,收拾好,再开始打理自己的。

海宁坐定以后,开始细细地泡茶,脑子里则回闪着刚刚他逡巡时所看到的……好像看到离他们不远的一桌,有几个人面熟……他不太确定,正待要回头再望,旁边传来周奕压抑的低喝,“别回头!”

海宁脑子激灵一下,心,突地错跳一拍。

他侧头看周奕,后者正面带惊奇,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人吞火把。

周奕拿起一块点心,装作轻咬,嘴唇微动低声问海宁,“你认识旁边那桌人?那边儿有一个是我的仇家。”

11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有那么一小撮人。

边上的小几围坐着几个身材魁梧,腰间佩刀,眼露精光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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