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嘴猴腮的门卫闪进来,抬脚便朝周奕的身上踢过去,正正地踏在他的肚子上,霎时周奕只觉得五脏六腑跟移了位似的,痛得他不由得蜷起身子,翻了个身,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沁出来。
“哟,刚刚没看清楚,合着还是个美人。”他扭着周奕的下巴正对着他,嬉笑着,“啧啧,瞧这一身皮肉……”
他伸手摸了摸周奕的脸,“……别说北大营里还真有些好东西,只可惜是个男的……”他抹了把周奕的喉结,咂咂嘴,了无趣味地放开,起身往外走。
那士兵两步走到帐篷口,挑开帘子,迈腿往外走时,意外轻绊了一下地上的躺着的军奴。
错步稳住身体,他低头看了看那双脚,顺势又看了看那脚的主人。
地上的军奴轻蹙着眉,那双水气蒙蒙的眼睛泛着莹光,精致的五官,皮肤……让人有种欲狠狠蹂躏的快感。
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从军士的脚底升起来,怀里也好像突然揣进只毛茸茸的猫咪,痒痒的……
手指回忆起刚刚脸蛋上的触感,真的很滑很滑……
身上的某处渐渐起了变化……
‘军营三个月,母猪赛貂婵。’
“算你小子走运!”他三步并作两步饿虎扑食一样欺身上来。
“不……”绝望的声音。
“老子没上过男人,平时不好这口,谁叫老子今儿心不顺给赶上了呢!”
说着七手八脚地解下佩刀,扔掉帽子,龇着口黄牙朝瘦弱的对方肩窝啃过去,手脚也随之乱扒着身下人的衣物。
“放开!”愤怒的声音。
“唔——小骚货,看得老子兴起。嗯,真滑……别急,小骚货,时间长着呢……唔唔,这碍事儿的绳子……”
扑通——
“哎哟——”
“啊!不……”
“呜嗯……嗯,呜呜……不!啊——”
一声惨叫。
然后便是片刻死寂。
没过多一会儿,帐篷的门帘动了动,一人边撩开门帘边整理兵服边从里面走出来……
周奕顶着涂得脏兮兮的脸,出现在帐篷外,衣服不太合身。
他低头读着刚从那倒霉鬼士兵身上搜出来的纸——任命令。
……杂役营的守卫?
他略微一顿,刷刷把令书撕得粉碎,扔到一边。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帐篷,地上躺着一个衣着凌乱,五花大绑,目眦俱裂,并且被刺哑喉咙的士兵……
想了想又折回来,抽出腰间的佩刀,拈在手里。
蹲下,对上对方狂怒又恐惧的眼神,心平气和的开口,“你别怕,帮人帮到底。”
说完手起刀落,尺长的头发顺顺当当的落在他手里。
周奕办完事儿,快步离开。
周奕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离开军营的风险和难度恐怕太大,若能想法子藏匿其中……万许人的大营里……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隐身办法。
周奕用着刚刚一路走过听到的若干口令,穿过了两个区,四处观察,心里暗自筹谋隐藏的计划。
在这个地方,身量一般的他竟显得尤为瘦小枯干,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眼球注意,虽然最大的弊端——他的短发——已经被他囫囵的掩盖住了,但想要逼真总要用心修整一番,可这里太原始,连个称手的化妆工具也没有。
那个把他发配到这里当军奴的大人物,他总觉得那人不会这么轻易收手;
还有刚刚那个见过他的男孩都是隐患。
被他刺哑作替死鬼的士兵他倒不太担心,据他推测那人百分百是个文盲。
6混个好身份怎么这么难!
营区太大,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被他找到了!
一个半敞的大帐,一排排穿着杂色兵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在帐篷前排队,就像是招募士兵的那种。
要混个新身份就得从这里开始,这得归功于那替死鬼士兵的只字片语,周奕随便寻个位置插进去。
一会儿轮到他。
“你的调任令。”面前的书记官面无表情的要求,周奕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阵子,然后递给他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噗——”书记官刚含了一口的茶全喷出来,他憋着通红的脸呛咳地问,“这叫调任令?!”
“俺也不认得,俺头头给俺的哩,俺就一直揣着,这一路上俺都贴身藏哩。”周奕说着土掉渣的话,抓抓头上的帽子,憨憨地站着。
就在刚刚,他看到其他人手里的调任令以后,随便从别人那里摸来张纸。
没办法,见招拆招吧。
“杨澈校尉——”书记官站起来朝他身后不远处的年轻军官挥手。
穿着一身银色盔甲,龙行虎步走过来的青年军官接过手。
字条上写着「晚饭:五个馒头,计二十文;一碟牛肉,计二十五文;一宿差旅,计一百五十文……」
——是客栈的欠条字据。
“没有调任令,下官没办法……”书记官两手一摊,面带无奈。
没有调任令就不能记录,不能记录就不能留他,但也不能把一个仍在服役的士兵赶走。
杨校尉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奕,他的衣服是属于建北营的,是步兵。
“他原属军队应该是建北营;职能,步兵。姓名?”他最后是向周奕问话。
“啥?”装傻。
“姓名,你的名字。”
“俺不姓名,俺姓丁,俺叫丁三哩。”
“……”
“年龄……”书记官记录了一半抬眼扫了他一下,“十六?”
“俺十九了!”按照骨龄,确切的说是十九点三岁。
周奕绷着脸表示着他的不悦。其郁闷程度直逼被人无故加了年纪的女士的惨痛心情。
听他说自己十九,杨校尉和书记官都微微一愣,仔细看了看了他。
面目黝黑大致还算清秀,识别不太清楚,但身量骗不了人。
听说有些偏远山区人家喜欢把自己孩子的年纪说大,按照他们习俗说,这样好养活。
书记官又看了看他,下笔写“十七”。
“籍贯,呃,就是问你老家在哪。”
“平头山,西坡,丁家村。”
——当然是假的,但它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具体、准确,却毫无意义。
“就写建州盘岭县吧。”
盘岭县县内多山,杨校尉心下叹气,一上午登记就没遇到这么费事的。
这样愚笨的人怎么能调来这个人人眼红的地方?
他抬眼看了看天,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做,这边得加快速度。
他没有再问话,示意书记官给丁三一纸任命令,还有步兵标记的铁牌,告诉他去步兵六队报到,尽快把他打发走。
步兵是军队的主要战斗兵种,人多且杂,隐藏在几千人里是个好选择。
周奕心里却十二分不愿意。
原以为凭着他这单薄的身形,怎么也不会被发配到这种正规军里,结果……
早在他匆匆踩点的时候就发现医官最清闲,对调养他自己也最便利;
马夫也不忙而且最不起眼,是个好选择——但听说马夫都是由被贬军官担当的,估计希望不大。
步兵、骑兵都不好,规矩严格,辛苦太累。
而且事实证明——他的猜想都没错!
更糟糕的是——没有人比他更显眼了。
早上出操的时候,全体出席赤膊上阵。
放眼望去就数他矮,数他单薄,身上的皮肤……无论质量或色泽……一点儿也不像步兵常年累月晒出来的粗糙麦色。
最不明显的反而是头发,因为他也学大家在脑顶绑头巾,大致上看倒也没什么异常。
对打的时候最难挨。
他一面东躲西藏的避免自己挨打,还要避免别人的碰触,一面又要忍受来自四面八方无数的视奸。
——自军奴营区走过一遭,他再也不会认为这里的男人是能管理好自己下半身的理性动物。简直是在挑战他的神经极限。
周奕逼自己不去理会那些人。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周围的环境摸个透彻,然后一一应对。
一个月的工夫弹指一挥间。
……
某日下午皇城松露苑
“一切正常?”
罗耀阳手中的笔突然停在半空中,眼睛从面前的文案移开,转到下面的武将身上。
“说说怎么个正常法。”
他这样一问,弄得杨澈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当初是他们要求「不要让那个军奴跑了或者死了。」
他现在没死没跑,就应该算正常吧。
“除了最开始的几天经常撒泼打滚之外,他现在正常起居饮食,不合群,不说话,经常被人欺负。”
他安排下面的人日夜盯梢,详细报告给他,然后他再略微整理转述给他们听。
“你让手底下的人替你盯着?”殷乾问。
杨澈反问,“难道你还指望我一天到晚亲自看他?”
想他一个北大营的校尉,忙的事多着呢。军营里上万口人,哪个有事他不得过问?当然没闲心只盯住一个。
“你亲眼见过他?”殷乾又问。
“当然,”杨澈奇怪地看了殷乾一眼,“瘦瘦小小的,送来的时候是捆着,我不会弄错的。”
“继续盯着,不要松懈。”罗耀阳不顾杨澈的哀号,给他下了命令。
这事儿有点儿古怪,不过当前罗耀阳实在没有精力去管这个。
自打狩猎归来,父皇放在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天公又不作美,涝灾旱灾走马灯似的,要赈灾放粮也要杀一儆百,接下来还有秋收征粮税务……
若不是今天殷乾无意提及,他还真把那只狡猾的家伙给忘到脑后了。
“爷,工部侍郎晁大人,户部郎中李大人到了。”殷兑走进来,躬身报告。
杨澈蹭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没事了,我去看看我堂弟。”
说完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中央,单膝跪地,嘴里大声念:“下官告退。”
这是他与他们的默契,朝臣的关系,朦朦胧胧雾里看花是最好的尺度。
然后杨澈与那几位老臣擦肩而过。
7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
“小三,小三——”王大力的大嗓门在几里外就能听见。
“什么事?”周奕和颜悦色地看着飞奔过来的人,他已经等他一上午了。
“我……我同乡要回去……回去探亲,你……你帮帮忙写封信给……给我家人。”大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真搞不懂,即使有信,他的家人也看不懂,到时还要请教别人,既然是同乡回去带口信不就好了。
不理解归不理解,周奕还是满口答应。“好,晚饭以后……”
王大力打断他,“那就来不及了……”
周奕也打断他,“你看我这边这么多事……”
他指指自己面前的帐本,“医馆的药还没搬过去,还有队长腿伤,我今天新磨的药,必须及时……”
“我来,我来搬,还有啥好说地?!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某人大包大揽,乐颠儿的上套了。
“那好,一共三车东西,午饭前会到南门。”周奕再一次打断他,狰狞本色露出来,连珠炮似的吩咐。
“一车给医馆,还有两车给伙房,通过味道你能分辨出来。伙房那有一筐水果,一份是我们自己的,一份已经高价卖给了二队,你要负责送过去。这是单据,找他们画押。这是医馆和伙房的手令。”
周奕边说边一件件递给他东西。
“如果别人也想要,就把我们自己的那份卖出去,不分大小一律二十文一个,回头我请大家吃酒。”
“还有,你搬完药草就留在医馆。带上几个兄弟,收拾个好床位给队长。顺便把后院老藤上晒着的药分类包起来,到时候就听小郭的指挥……”
“还有,队长明天早上不出操,点名册在这里,里面夹着他的假条,给文书帐送过去。”
关于出操,除了头三天,周奕再也没去过。
当然也没有被点到过名,使了点儿小手段,不值一提。
“还有……”
后知后觉上了贼船的某人才反应过来,大嗓门有些歇斯底里,“天哪,还有?”
“是的,还有,”周奕止不住笑地看着他,
“你要的家书,我昨天就写完送到你同乡的手里了,和你准备的那个包裹一起送去的,我放了一只拨浪鼓,送给你侄子。”
周奕前面的这个大块头,渐渐涨红了脸,眼里也慢慢有些莫名的湿润,周奕看着他感动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个孩子。
他们过着简单的生活,怀着一颗感激的心,还有金子般珍贵的灵魂,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和欣喜,仿佛每时每刻的空气中都带着令他们愉快的甜味,让人感动,让人羡慕。
这样的激情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到了。
周奕慢慢收起了笑,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好像也要粘染上这种愉快似的。
可惜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缓缓地张开眼睛,王大力早就离开了。
他把视线重新转回到记满冰冷数字的本子,重新拿起笔,低下头。
握紧的拳头使指甲深深陷到肉里。
他还在期盼什么?
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夏末初秋,天气渐渐转凉,周奕手下的那些不法生意,也渐渐转到轨道上来。
论到掌握商机没有哪个商人比他更近水楼台,再说他瞄准的这块军需品采购原本就是空白。
比起朝廷每年划过来的军需粮草,他这点采购几乎算是零头中的零头,给军需物品查缺补漏而已。所占份额小,自然不容易引人注意,但基数大,其实里面的利润非常可观。
这样的肥差,在周奕参与之前几乎是伙房和军医帐下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难题。
因为是补漏,采购量比较少——当然是相对而言——这些活原本都摊给伙房大师傅和药库的库管头上的。
而这些人——骨子里地地道道是耿直憨厚的军人,在面对各位供货商人时反应太业余,几乎被众多奸商杀得全无招架之力。
被哄抬上去的价格自然养肥了众多商家,货物成了要质量没数量,要数量短质量的结果,让军营的‘上帝们’头疼不已。
所以当周奕把这份‘劳心劳力’的活接手过去以后,除了原来的供应商人,可谓皆大欢喜。
周奕代替原本的伙房师傅和药库的库管出面跟商家谈判,用的是公开招标的方式收进,让各位商家拼得头破血流,最后得到的当然是性价比高的好货源。
周奕在这里狠赚了一笔后,再以平价的价格报给军医院的医生们和伙房的师傅——就是这样的结果也已经让他们分外满意。
这份工作,他也就当然不让了。
至于人工……就是六队里的兄弟们,在他的怀柔政策下几乎成了他的劳工。
军人就是好,力气大、效率高、还方便管理。
只是那些可怜的六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