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气这么凉,你肯定扛不住的。”周奕的手冰冷冰冷的。
“不,我要在树上……我还没熟呢!”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罗耀阳的嘴角也止不住向上翘了翘,他把周奕调转了一下,让他的脊背完全贴到自己的胸前,环着他腰的胳膊又紧了紧,确保他不会受冷,“好吧,那就再等一季,等你熟了我们才下去。”
从夜半到黎明……
清晨时分,他们两个头靠着头,肩叠着肩,坐在树上相依在一起。越过院墙能看远处的江水。
火红的太阳慢慢从江面上经洗礼而出,腾地跳上天空,肆无忌惮的挥洒着光和热。
新的一天。
周奕转过头看着罗耀阳,罗耀阳低头亲亲他的眼睛。
“天亮了,这回熟了吗?”
“我想……我们可是试着交往一下。”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50失踪的两个后果(上)
罗耀阳和周奕那晚的双双失踪引起后果无数。
很多后果,例如让众人悬着的心落地啦;例如大家看他们两个时的暧昧眼神啦……小得不值一提。
金童、玉童,看起来就很配!
还有一些稍为麻烦,比如那晚为了找到他们折腾得太凶,殷乾他们一时不察,惊动了官府,然后太守更是动用了同华城十八路护城官兵彻夜搜查,还差点叫京湘营的驻军过来……虽然最后被殷乾他们冒死抵住了,善后工作还是相当令人头疼。
除了所有这些,还有两个后果非常严重,影响非常深远。
第一个后果是关于周奕的。
自从那晚‘熟透了’从树上下来,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大为改观。
周奕试过挣扎,却好似掉进了蛛网越缚越紧,在险些情绪崩溃之后,他最终选择投降,选择面对罗耀阳。
是绝望迫使自己产生的积极情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就好比人在倾盆大雨时总是下意识抱头鼠窜,到处躲雨,头顶着一切能找到抵挡片刻的东西,生怕淋透了身子。
其实,即便淋湿了又会怎样?
回到家,洗衣服,洗热水澡,然后浑身放松,美美地喝上一杯热茶,生活如常。
反过来想,即使带着伞,在大雨面前难道就能‘滴水不沾’?衣服总会湿,到家了以后总会脱掉扔进洗衣桶,总会去冲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有差别吗?
既然都是在劫难逃,比起先前四处躲雨如此慌乱,倒不如闲庭信步,彻底潇洒一回。
现在的情形如此相似,左右不过这样,既然逃不过罗耀阳的步步紧逼,那他就不逃了。
人一向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的执念,周奕觉悟到长久以来他的抗拒也许就是他们两个人感情的‘催化剂’,也许一旦深交下去反倒不合适,转而淡然无味。
尤其是罗耀阳,他有太多选择,太多责任和太少的时间,自己的情感也早就意冷倦怠,培养爱情的各种有利条件,他们都不具备。
爱情本来是由双方面的情感组成,需要建立在许多方面的契合上,比如爱好、性格、人生观、价值观……稍有不合适就会毁了原本就脆弱的感情基础。
爱情本身有如此不确定性,他和罗耀阳在人生经历、世界观方面更是有上千年的差距,如果他们能像普通情侣那样相处几次,他几乎可以预见这场交心根本是白费力气。
到最后,即解放了自己,也会解开罗耀阳的执念,由此重归起点。
也许成为君子之交,也许是老死不相往来,到时,他就解脱了。
确实是兵行险招,但这叫破釜沉舟,叫置诸死地而后生。
假若真的不幸,真的在最后,在这场交心的结果是让自己心底最后残留的一丝热情也灰飞烟灭的话,也省了他现在惶惶无措的忐忑,到时会真正、彻底的一……了……百……了……
周奕决心下得彻底,所以他又调出自己神采飞扬的状态。
趁这天天气晴好,他决定带着罗耀阳出门踏青——像正在交往的朋友那样——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啊!
“那,这个叫阳山,跟家那边儿的小阳山相对而言。看没看见小河?那有处瀑布,积了深潭,水是从那边流过来的——是阳山最有名的景致;往上走,山里有庙,香火还挺盛……左面还有一片竹林,翠绿翠绿的,我很喜欢……”
“去那看看。”罗耀阳手一指,轻夹马肚,挺进过去。
“哎,那边儿没什么景致……”周奕扬声叫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搞不懂!就是一片竹子,什么景色也没有的……”
自己努力介绍了这么一圈,结果罗耀阳居然选了最没名气的竹林?!周奕轻拍马颈,撇嘴摇头也跟上去。
“瞧我说的吧。”周奕牵着马,跟罗耀阳一起在林子里漫步。“这种竹子在湘洲最常见了,野生的,没人在意,没人打理,更没人会远巴巴来这里看它们。”
“但是竹的风骨令人赞叹,君子风范。”重要的是这么幽静的地方,正是罗耀阳一向喜欢的清静地,让人精神放松,心情舒畅。
“呃……我不知道。”这么抽象的意境,周奕感受不到——瞧,正如他所预料,他们两人真正浪漫相处起来有着巨大的代沟。他来这里只喜欢这里的安静,它们的绿色,还有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偶尔有穷人到这里挖些竹笋吃……其实是很有营养的……但我不喜欢,又不是熊猫……”周奕突然觉得他试图聊天的话题太无聊了。
罗耀阳本不是多话的人,两人这样在竹林里走,听着沙沙的风声,气氛沉默,让周奕觉得他这个‘地陪导游’太不称职。
为了不冷场,周奕看着竹子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呃,其实竹是一种很实惠的建筑材料……生长快,能耗低,成本也低……”
“……”
“木头太贵……有很多人家买不起木头便用它代替木材,做些家具……”
“……”
“呃,其实竹它本身坚硬、韧性大密度小,质地轻,可以有很多用处……比如竹床,柜子,水排,砧板什么的……”
周奕的话的某点突然触动了一直沉默的某人,“嗯?砧板?那这样是不是可以用作军事用途?比如……护甲?”
“呃?噢,不一样的。但是如果削成两寸见方的竹片,经盐浸,晾干,硬度就很强了,再把竹片用牛筋穿起来。比一般的牛革护甲硬,比金属护甲轻。”周奕的回答几乎是反射性的。
“这样倒是可以大大减少军费开支。”某人的思考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但是如果在……寒冷干燥的地方,保养就很成问题……”
“如果真的这样,岭南倒也可以试试……”
两个天生不懂浪漫的人,最终绕着这个让人乏味枯燥的军事科普话题聊得火热……
……
“噢,我们在这么宁静的地方谈打打杀杀,很煞风景!”说了大半天,说得周奕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看着罗耀阳,抓抓耳朵,语气带点抱怨,“我们这样……好像正对着护国公开军事会议!”
“呵呵……”罗耀阳抬头轻笑,停下脚步,反手搂过周奕,黑亮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白玉的脸庞,视线细致地刻画眉眼,流过直挺的鼻子,到嘴,红润中还有丝淡淡的粉,血色不足,但诱惑足以致命。
“我抓到了一块宝……”罗耀阳轻声低喃,缓缓低头,立刻感觉到手臂下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和后退,罗耀阳也顿了一下,给周奕一点时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然后依然坚持……
唇覆盖上唇,轻柔缓慢的摩挲、辗转,细细的描绘着优美的唇形,每一寸好似都有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柔软,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敏锐的,罗耀阳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全身的血液好像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开始汇聚,怀里的人细微的呻吟更似火上浇油……
下身隐隐的胀痛,让罗耀阳的神志在如此混沌中有一丝清明……再继续的话……
罗耀阳猛然咬了一下牙根,狼狈地甩开头,拳头紧握,大口大口吸着散着竹香的空气,身体里的那股火激得他胸口气血翻涌。
还不是时候……不是现在……
他不能……在这种地方……委屈他……
搂着周奕,艰难地等这段难捱的时间慢慢渡过,等着自己慢慢恢复常态,罗耀阳嘴角的微微苦笑在看到周奕目光迷离,一脸绯红的样子时,变得更明显了。
手臂情不自禁地收紧……
妖孽,真是个害人的妖孽。
51失踪的两个后果(下)
激情平复以后,罗耀阳扶着有些脚软的周奕,刚要张口说话……突然,他警觉似的立直身体,向后撤了一大步,同时左手用力推开周奕。
周奕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当胸袭来,人被平推出去,然后蹬蹬蹬接连倒退几大步,到最后也没能保持身体平衡,狼狈地摔在地上。
等周奕费力地把自己撑坐起来,从火辣辣的疼痛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远处发出金属碰撞的连环叮叮声不绝于耳。
一抬头,此时只能从一堆黑衣包围中隐隐看到罗耀阳的一片宝蓝衣角。
是刺客!
当周奕有这个认知的一刹那,手脚冰冷。
他们两个谁也没带护卫出来。
周奕一向不喜欢被别人盯着,卫谋他们都知道。
罗耀阳的手下则是谁也没敢跟来——谁敢破坏太子的约会啊?!
现在这个当口……
周奕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心神清明,抬手向鞋底一抹。
厚厚的马靴底部中间有个夹层,六根泛着寒光尾端带着十字的平衡翼的飞针顺顺当当的落在周奕的手里。
这种针比当初周奕救海宁时改良了许多,有了平衡尾翼,准确率大大增加,但也正因为如此,夹层空间有限,只能放六根。
周奕所处的地方离打斗中心其实没太远,最开始罗耀阳把他推开的瞬间让他的身份在刺客的眼里立刻变得无足轻重,此刻却正是机会。
飞针捏在手里,周奕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手中敏锐地感觉到熟悉又陌生形状,手起针落,两息之间,六枚飞针全部飞出。
六个黑衣人被无声无息地撂倒,完美的阵势顿时缺了一角,有了破绽,罗耀阳的负担也大大减轻,瞬间地上又多躺了两具不能动的身体。
罗耀阳飞舞着银亮的软剑,与剩下的刺客贴身缠斗在一起,使他们想分身离开亦不能。
眼见着刺客队形凌乱,人数越来越少,周奕勉强自己镇定下来,舒缓了一下憋闷许久的胸口,猛地喘了两大口气,算是积了点气力活动活动有点麻痛的腿,手撑地慢慢站起来。
周奕的飞针用完,在这么让人眼花缭乱的中国功夫面前,他几乎算是彻底失去自保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得远远地,不去给罗耀阳添麻烦。
黑衣人从最开始的十几个减少到几个,直到现在,周奕一颗悬着的心终开始慢慢回落,罗耀阳都能用碗盖打完他的手打鼻梁,身手应该很好。
世事难料,胜利在望之际,其中一个黑衣人虚晃一招,在另一个同伙挺身舍命的掩护下,横刀在胸,冲着周奕的方向就扑过去……
“周奕!”打斗中罗耀阳大喊一声,转头分心。
虽然罗耀阳的贴身紧逼让那刺客扑向周奕的脚步一滞,但毕竟强敌环伺,这边一分心,顾此失彼,胳膊上立刻狠挨了一刀,并且作势转身撤步的身体也硬生生的换了方向,最终没能挡下刺客冲向周奕的脚步,同时罗耀阳心下叫了一句“糟糕!”
他这种态度恰恰告诉对方自己的软肋所在……真是关心则乱……
罗耀阳换成左手拿剑,一面催动剑气,力图尽快摆脱这边的缠斗,一面努力移动脚步向周奕靠拢,“过来!”
事到如今,只有周奕在他的身边,他才能护他周全。
周奕苦笑,心道,“不是我不想过去,我若过去起码得穿过两道剑阵,你指望我到时还能是完整的吗?”
无暇思考,眼见着对方横胸劈过来,周奕侧头狼狈一闪,将将擦着边钻过去,刚到那刺客背后,人家转都没转身,反手就是一刀——好像背上长眼睛。
周奕姿势用老、后继无力,真是避无所避,几乎算自己往刀刃上撞去……
罗耀阳竭力扑过去,可事实是——距离太远,根本徒劳。
说时迟,那时快,
周奕只觉得这回天地不灵,不死也重伤的当口,脖领子忽然被人从背后拎了一下,正好卸下自己身子向前的冲力。还未知怎么回事,眼见着面前支着的钢刀被斜插过来的一把剑挑开,然后周奕才发现几个新来的青衣人加入战局。
刚刚在身后拉开周奕的,也是个青衣人。他把他拉开,解决掉那个刺客后也冲进混战圈。
——是自己人?!
余下的几名黑衣刺客,在这伙生力军的力量下,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被收拾利落了。
那几个青衣人把这伙刺客收拾完以后,转向周奕微微鞠一躬,嗖嗖嗖——几下又窜得不见人影。
神出鬼没。
无暇猜想那些人的身份,周奕顶着略显苍白的脸跑到罗耀阳跟前,撕开那截袖子,一道狰狞的血口子就这么露出来,“你没事吧?”
伤口很深,很有可能伤了筋骨。
周奕拿起汗巾,绑在伤口上方强压止血,但血还是迅速渗透过来,浸湿了淡青色的汗巾和层层宝蓝色的绸缎,嘀嗒嘀嗒的往下滴,地上凝结住的血渍衬在碧绿的草地上,额外刺眼。
周奕的手指开始颤抖。
“周奕…周奕,看着我!”罗耀阳抬高声音,“看着我,别怕,都是皮外伤,我不会有事的。”
周奕看着罗耀阳坚定的眼神,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吐出,反复一次,遂睁开,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脸色依然不好,但动作和语调已经开始稳健下来。
“他们是谁?”周奕迅速地撕下一大片衣服下摆,又扎了一层,然后做了个简易的三角巾帮着罗耀阳把受伤的手臂吊起来。
罗耀阳一眼扫尽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语气淡定,“也许不想让我顺利登基,很多人,都有可能。”
“带回去审一审!”
“已经死无对证了。他们都是死士,任务失败就是死路一条,不存在活捉的可能。”
“被你杀的都死了,我那儿不还有六个?”周奕冲地上努努嘴,“强力迷药,起码明天才会醒,审问的事,不用你操心……”
伤口的血渗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但是罗耀阳的脸色已经有些失血后的灰白感,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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