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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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醉-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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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思路只形成于一只当中,但大量的素材,再次编辑时就会形成于另外一只。他们正在说的正是共同的另一只眼所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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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静突然语出惊人:“到底什么是混合型香烟?”作为从业者,是不应该有这个疑问的。
  姜灿说:“烟草的吸味跟产地、品种、醇化效果、加工方法有关,叶组配方就是要在不同的烟叶之间寻找一种组合,以达到某种独特的吸味。为了吸味更加饱满,工艺师会佐以香精香料来调理,或者像白酒工艺里的勾兑—我们四川人的口头禅哈。”姜灿顿一下,“我们的烤烟型也叫弗吉尼亚型,是最通常类型的烟叶,在此基础上,加一些香精香料,讲究一点的,还要加些津巴布韦的烟叶来加强口感。雪茄是以专门的雪茄烟为原料卷制,又有用于茄衣、茄胎、茄芯的不同品种,组合出来的色泽、口感、尺寸都不一样的。”
  Coco插话说:“你好像并没有回答文静的问题呀!”
  文静刚才听到“勾兑”一词时已经想笑,Coco的插话让她有了机会表达,她笑着说:“要‘勾兑’一下人家才会说的!哈—”不过,话一出口,心里就担心阿弥想偏,好在阿弥并不知道何谓“勾兑”。
  阿弥果然不解地问:“什么叫‘勾兑’?”
  姜灿幽默地说:“你不用知道什么是‘勾兑’了,反正晚上你请客。我还是直接点回答文静吧!”他看看文静的样子,满足地说:“混合型就是介于烤烟型和雪茄之间的类型,主要用烤烟、外加白肋烟,多加了香精香料,大量运用膨胀烟丝技术—膨化食品那样的技术—是一种符合西方人思维的折中产品。”
  文静说:“就像茶一样吧,绿茶是生茶、红茶是熟茶、半生不熟的就是乌龙茶。”
  Coco吃惊地说:“佩服,佩服,都是有见地的人,精彩!”
  姜灿得到夸奖,反而有点发怵。谦虚地说道:“我说的不一定准确,工艺师那儿会比较清楚。烟草里头还是有很多的技术含量,什么生物的、物理的、化学的学问都有,我只有些粗浅的认识。”
  阿弥也觉得耳目一新,普通烟民决不可能了解到这些东西。心中对姜灿一边是佩服,一边是叫板:等到了酒桌上,你就知道我对酒的研究了!
  酒桌说到就到了,当然到酒桌前先要到饭桌,但中国人的饭桌常常就是酒桌。晚饭的地点约在“皇城老妈”,大家好久都没有吃火锅了,而且这家火锅店在阿弥看来应该是最好的。一坐下来,环境和摆设就得到了大家的好评。姜灿称赞阿弥有眼光,自个儿就打探到成都的一个脸面。阿弥说,既然是脸面,我哪里还需要打探?姜灿说:“这个地方应该我们请你吃的,这儿体现着成都人的待客之道嘛!”
  阿弥说:“那你请客好了!不过,你请客,我买单。”阿弥卖一个小小的关子,“我觉得这儿体现着一种成都式的追求,可以说是一方人情的代表吧,成都人似乎特别讲究细小处的完美和简单层面的舒适享受。”
  Coco说:“我觉得‘皇城老妈’好像是一个传奇故事,一个老妈妈眼看着一些老的、旧的好东西,被一件件从皇城的深墙大院里扔出来,她心疼得像传家宝遭到破坏,一样样捡回家中。后来人们发现了这些东西的价值,就搬弄出来,成为了这些—”Coco手示左右,似乎在博物馆里展示文物。大家被她幽幽的神情所牵动。
  
第四章 灭(3)
文静说:“对呀,老成都嘛!成都以前是有皇城的,这叫‘阿婆时尚’,上海不是也很流行‘阿婆时尚’吗?”
  阿弥当然知道所谓的‘阿婆时尚’,这是他所定论的“回归”现象之一,酒店大多走这种路子。上海的小女孩们正流行着“十字绣”、“绳编”这样的小玩意儿,萱儿们就是这样,20世纪80年代的新一辈能有这点追求,其实已经难得了。
  一桌人正说话间,锅就开了,菜也已经上齐。大家一致同意,要了店家的家酿“老妈红”酒。一锅混沌的红汤浩浩荡荡将他们的食欲打开,话题也更加紧密。
  Coco接着文静的话说:“要说‘阿婆时尚’啊,我上学的时候还打过毛线呢!”
  阿弥说:“我上小学时收到过女生送的鞋垫,很土吧!不过,那种绣上去的花朵我现在都记得。”
  姜灿马上开始洗涮阿弥:“小学就有人追你啦!我在小学时最难忘的一件事就是在上台领奖时发现身上穿的汗衫被撕了一个洞,而我喜欢的一个女生就坐在前排。慌乱中,我用胶水将撕破的布条粘在身上,后来的照片说明,根本看不出来衣服破了这回事!”火锅边的一席人,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各自对于年少时的回忆。
  童年对于每一个人都会是记忆深处最善意的收藏。心理研究的理论表明,人早在童年就形成了自己的人格,而且终其一生的性格和情感体验都与童年的某种人格有关。所以认识一个人要从他的童年开始,也只有很好的朋友之间才会互相坦言自己的童年。
  阿弥举起酒杯,提议大家为童年的美好干杯。姜灿说,你做东,就从你阿弥开始讲讲童年的话题。阿弥满口答应下来,进一步修正姜灿的提议说,风水轮流转,由我开始,每个人都轮流讲讲。
  阿弥吃一口金针菇,就从金针菇开题。他觉得自己的童年就像金针菇一样,身边的小孩都是红花、绿叶,有着对阳光的爱好和被大人们欣赏的朝气;而自己永远是阴暗角落里的一个异类,但并不缺少温暖,只是种子不一样而已。他是妈妈在37岁才生下来的幺儿子,也是差一点就被“计划”掉的幸运儿。对于他来讲,妈妈从来就是奶奶,姐姐才像妈妈,而姐姐正好是处于恋爱的年纪;他在没有听过“美人鱼”这样的童话故事时,就已经目睹了被爱情折磨的姐姐的种种烦恼。他曾经立誓: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男人,一定要对女人好!童趣的缺乏,给他一种懵懂的观念,生活中没有开心的东西可以现成地给你,只有自己去寻找、去创造。比如,别人家的小孩有父亲做的手枪,而他只能自己去做;别人家的小孩听大人讲故事,他只有自己去编故事。这种最初的认识,给了他两个基本的人生信条:一是快乐要自己寻找,二是要不断地去寻找。这样的信条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方面他习惯性地漠视一切既得的快乐,像工作上的成绩、已经建立的爱情、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另一方面他自我强迫地要永远往前走、永远去探索与众不同的自己的娱乐方式。但进入广告这个行当让他找到了一种如鱼得水的认同感,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异类,有的只是更加期待他能成为异类!这正好跟金针菇这种菌类相似,作为蔬菜它永远是个异类,而作为菌类,它是那样地顺理成章,具有一种超越蔬菜的美。
  金针菇竟然浓缩了阿弥的童年,大家笑着抢吃金针菇。
  Coco说:“不是因为你长的像金针菇,你才发此宏论吧?”
  阿弥狡黠地说:“你怎么知道我长的像金针菇呢?我是爱吃罢了—惺惺相惜嘛!”
  Coco毫不示弱:“还不是以形补形!”说得姜灿瞪大眼睛看着Coco。
  文静觉得话题不雅,马上不吃金针菇了。但她认同阿弥的坦诚,并深深被他孤寂的童年所感染,斗胆接话,讲述了自己从不提及的往事—
  她是一朵生在铁道工人家庭的小花,她是一朵没有根的小花!她的艳丽一直沿着冰冷的轨道向着大山里延伸。那是成昆铁路的建设时期,她出生了。就像工地上有人死去一样,她的出生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关注和祝福。父亲在残酷的环境中扭曲了人格,常常对母亲动粗。于是恐惧成为她的伙伴,山野里的野花都可以向她炫耀幸福。目睹父亲揪着母亲的辫子打骂时,她开始恨透了男人。成昆铁路修通后,父亲转为巡道工,但老头子并没有因为工作安定而在情绪上有所收敛,反而酗酒成性。在那样封闭的环境里,人与人之间一旦没有爱,就全剩下恨了。父亲恨两个女人是他的拖累,她则恨男人的凶残、自私和怯懦。有一件事最能体现男人在暴虐的外表下隐藏的怯懦:巡道工每过一段时间要巡视一遍责任工段的路况。父亲所负责的路段有一半在隧道里面,高山岩底的隧道常年渗水,在荒芜人烟的大山深处,特别是在深夜,隧道顶部渗出的水滴落在洞底的声音常常突显着环境中弥漫的恐怖。胆小鬼父亲每次深夜出巡,都借口走在后面,要她和妈妈走在前面。她永远不会忘记,妈妈提着马灯,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跨过一根根枕木,有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妈妈的手在颤抖!忽然灯光的模糊处有一条白影窜过,妈妈搂紧她,她吓得不敢说话。妈妈安慰她说:“乖女不怕,只是一只兔子。”那种充满四周、无处不在的恐惧,直到现在常常让她从梦中惊醒。童年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可恶的父亲身上,她从此不再相信男人,也格外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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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灭(4)
文静说到伤心处,已经流出了眼泪。Coco也眼眶湿润,赶忙为文静递上一块纸帕。心理学的经典理论认为每个男孩都有“弑父娶母”的原始冲动,每个女孩都有恋父情结;但文静的童年,充满着对父亲的仇恨!这是与普通人大不一样的,也超出了心理学的经典理论。
  话题说得深刻,人们的心情也就沉重起来,只有面前的一锅红汤,仍然悄无声息地翻腾着热浪,四个人的目光木然迷失在这锅红汤里。生活就像是这锅红汤,人只有经过生活的涤荡才有了醇香的味道和动人的质感。姜灿见机地安慰道:“文静,我觉得,好的方面是,你从此就是一个胆大的、独立的姑娘!”他为了安抚得妥帖,又想起一件极好的事情。“哦,我带的礼物差点忘了拿出来了,你们看!”姜灿拿出了在芝加哥购买的唱片、在巴塞罗那购买的雪茄。Coco破泣为笑地接过唱片,文静擦擦眼泪,满怀深情地接过姜灿及时的关怀,阿弥兴奋地鼓动姜灿抽起了雪茄—“雪茄,跟烟不同,你戒烟可以不戒雪茄的。”姜灿也就接受了。阿弥感到姜灿这人情商挺高的,能够在悲哀的时刻给大家带来转机;自己是从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对于文静作孽的父亲,阿弥在心底巴不得一棍子打死,但口头却无以表达。
  有感于文静的真诚故事,Coco也打开了她的记忆。有人会觉得她刚生下来就应该是个女人的,因为在她身上,你不可能找到任何跟小女孩有关的东西。Coco诡异地开场道:“大家把下面的事当一个故事来听吧!”
  她出生在普陀山深处的一个寨子里,由于身处海岛,寨子里淡水特别缺乏。全寨子的人只有一眼泉水可用,这眼处在悬崖上的泉水是那样地清澈具有灵气,以至于人们打水洗澡,身体上都会保有一种清新的香味。由于泉水有限,寨子里规定,只有未出嫁的女孩才能经常打水洗澡;所以长期以来在这里,处女的身上都保留着一种独特的清新香味。经过千百年的流传,人们忘记了这种香味跟泉水的关联,只简单地认为在寨子里处女就有这种香味。她16岁那年,作为寨子里惟一考上县城高中的孩子,走出了山寨,成为山寨里一枝独秀的鲜花。寒假里她回到寨子,人们聚在一起,欢迎她,祝贺她—但人们失望于她已经没有了“处女的清香”!父母从此沉默不语,乡亲都背地里议论她。毕竟,她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她再次返回学校时,发誓不再回到寨子、永远不要那种“清新”的香味……
  Coco还未讲完,大家已是面面相觑。阿弥知道Coco在绕圈子,作为曾经的知己,他从不清楚她以前的感情生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丫头出生在杭州!Coco的情感经历也许永远是一个只能意会的谜,但既然她选择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谁会坚持去想她的过去有多灰暗呢?阿弥打趣地说:“大家吃菜、吃菜!”
  也许只有文静会解读出Coco故事中的深意,女人之间的灵犀相通,有时候让男人们怀疑她们是另一种生物!
  Coco担心大家把“不真诚”的话说出来,赶忙说:“我有言在先,当故事听哈!姜灿,该你了。”
  姜灿隐约感到Coco也许有难以启齿的隐情,女人的有些秘密会成为一辈子的秘密,别人休想了解!就是她自己,由于多次地编织和概括也大概把某段经历演绎成另一个故事。很多女人就这样生活在自己的谎言中的。姜灿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的过去常常很苦,也许,女人天生地将太多的希望寄托在别处,于是失望就经常到来。他的讲述一定不能这样,他坚定地这么想。
  他出生在山城重庆,家人格外宠爱他。他也是那个时候在优越条件下成长起来的“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佼佼者。父亲是国家机关干部,威严的仪态和权威的语气从政府办公楼一直延伸到了家里。在父亲的统治下,家里的气氛是严谨的,又有母亲的经营,倒也不缺乏温馨,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父亲在他心中是一座丰碑式的榜样,他惟一的童年目标就是,有一天要领导父亲!父亲经常派给他的差使,就是到家后面的杂货铺买烟。父亲坚持抽四角四分钱一盒的“山城”牌香烟,单位里偶尔福利分配的“大中华”,常常被扔到一边。于是,他从六岁到十二岁的六年间,经常要跑出家门,从邻家的石阶上去,拐到巷子尽头的杂货铺。五角钱多出的六分,在夏天正好是一根冰棍儿和一只气球的价钱,在冬天则可以买到六颗糖或三个爆竹。一切就这样进行了六年,有时候他想打开烟包,抽上一支过过瘾。但由于没有瘾,所以想法从未实现过。但“买烟”的童年对“扇烟盒”的游戏是有瘾的,由于父亲酷爱“山城”,而且烟量奇大,他手里的烟盒收藏显得特别丰富,虽然一个“中华”烟盒可以交换十个“山城”烟盒,但出“中华”烟盒的伙伴常常很容易地被人“扇走”,而一叠“山城”常常稳如泰山,是他赢来很多烟盒的本钱。童稚的感情中,“山城”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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