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长剑,全金发举起秤杆,上前相助。
彭连虎大喝一声,飞身而起,来夺全金发手中的秤杆。全
金发秤杆上的招数变化多端,见彭连虎夹手来夺兵刃,当下
秤杆后缩,两端秤锤秤钩同时飞出,饶是彭连虎见多识广,这
般怪兵刃倒也没有见过,使了招“怪蟒翻身”避开对方左右
打到的兵刃,喝道:“这是甚么东西?市侩用的调调儿也当得
兵器!”全金发道:“我这杆秤,正是要称你这口不到三斤重
的瘦猪!”彭连虎大怒,猱身直上,双掌虎虎风响,全金发哪
里拦阻得住?韩宝驹见六弟势危,他虽失了软鞭,但拳脚功
夫也是不凡,横拳飞足,与全金发双战彭连虎。但以二对一,
兀自抵敌不住。
柯镇恶抡动伏魔杖,朱聪挥起白折扇,分别加入战团。柯
朱二人武功在六怪中远超余人,以三敌一,便占上风。
那边侯通海与黄蓉也已斗得甚是激烈。侯通海武功本来
较高,但想到这“臭小子”身穿软猬甲,连头发中也装了厉
害之极的尖刺,拳掌不敢碰向她身子,更是再也不敢去抓她
头髻。黄蓉见他畏怯,便仗甲欺人,横冲直撞。侯通海连连
倒退,大叫:“不公平,不公平。你脱下刺猬甲再打。”黄蓉
道:“好,那么你割下额头上三个瘤儿再打,否则也不公平。”
侯通海怒道:“我这三个瘤儿又不会伤人。”黄蓉道:“我见了
恶心,你岂不是大占便宜?一、二、三,你割瘤子,我脱软
甲。”侯通海怒道:“不割!”黄蓉道:“你还是割了,多占便
宜。”侯通海怒道:“我不上你当,说甚么也不割!”
欧阳克见战况不利,寻思:“先杀了跟我为难的这六个家
伙再说。那妖妇反正无法逃走,慢慢收拾不迟。”他存心要炫
耀武功,双足一点,展开家传“瞬息千里”上乘轻功,斗然
间已欺到了柯镇恶身旁,喝道:“多管闲事,叫你瞎贼知道公
子爷的厉害。”右手进身出掌,柯镇恶抖起杖尾,哪知右脑旁
风响,打过来的竟是他左手的反手掌。柯镇恶低头避过,一
杖“金刚护法”,猛击过去,欧阳克早在另一旁与南希仁交上
了手。他东窜西跃,片刻之间竟向六怪人人下了杀手。
梁子翁的眼光自始至终不离郭靖,见欧阳克出手后六怪
转眼要败,当下双手向郭靖抓去。郭靖急忙抵挡,却哪里是
他对手,数招一过,胸口已被拿住。梁子翁右手抓他小腹。郭
靖情急中肚子疾向后缩,嗤的一声,衣服撕破,怀中十几包
药给他抓了去。梁子翁闻到气息早知是药,随手放在怀里,第
二下跟着抓来。
郭靖奋力挣脱他拿在胸口的左手五指,向梅超风奔去,叫
道:“喂,快救我。”梅超风心想:“玄门内功之中,我还有许
许多多未曾明白。”当下喘气道:“过来抱住我腿,不用怕这
老怪。”郭靖却知抱住她容易,再要脱身可就难了,不敢走近,
只是绕着她身子急奔。
梁子翁见郭靖已进了梅超风长鞭所及的范围,仍然紧追
不舍,只是提防长鞭袭击。梅超风听明了郭靖的所在,银鞭
抖处,蓦地往他双脚卷去。
黄蓉虽与侯通海相斗,但占到上风之后,一半心思就在
照顾郭靖,先前见他被梁子翁拿住,只是相距过远,相救不
得,心中焦急无比,后来见他奔近,梅超风长鞭着地飞来,郭
靖无法闪避,情急之下,飞身扑向鞭头。梅超风的银鞭遇物
即收,乘势回扯,已把黄蓉拦腰缠住,将她身子甩了起来。黄
蓉在半空中喝道:“梅若华,你敢伤我?”
梅超风听得是黄蓉声音,吃了一惊:“我鞭上满是尖利倒
钩,这一下伤了小丫头,师父更加不能饶我。一不做,二不
休,左右是背逆师门,杀了小丫头再说。”抖动长鞭,将黄蓉
拉近身边,放在地下,满以为鞭上倒钩已深入她肉里,哪知
鞭上利钩只撕破了她外衫,并未伤及她身子分毫。黄蓉笑道:
“你扯破我衣服,我要你赔!”梅超风听她语声中毫无痛楚之
音,不禁一怔,随即会意:“啊,师父的软猬甲自然给了她。”
心中一宽,便道:“是我的不是,定要好好赔还给小妹子一件
新衫。”
黄蓉向郭靖招手,郭靖走近身去,离梅超风丈许之外站
定。梁子翁忌惮梅超风厉害,不敢逼近。
那边江南六怪已站成一个圈子,背里面外,竭力抵御沙
通天、彭连虎、欧阳克、侯通海的攻击,这是六怪在蒙古练
成的阵势,遇到强敌时结成圆阵应战,不必防御背后,威力
立时增强半倍。但沙、彭、欧阳三人武功实在太强,六怪远
非敌手,片刻间已然险象环生。不久韩宝驹肩头受伤。他知
若是退出战团,圆阵便有破绽,六兄弟和郭靖性命难保,只
得咬紧牙关,勉力支持。彭连虎出手最狠,对准韩宝驹连下
毒手。
郭靖眼见势危,飞步抢去,双掌“排云推月”,猛往彭连
虎后心震去。彭连虎冷笑一声,挥掌掠开,只三招间,郭靖
便已情势紧迫。黄蓉见他无法脱身,情急之下,忽然想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话来,大声叫道:“梅超风,你
盗去了我爹爹的《九阴真经》,快快交给我去送还爹爹!”
梅超风一凛,却不回答。欧阳克、沙通天、彭连虎、梁
子翁四人不约而同的一齐转身向梅超风扑去。四人都是一般
的心思:“九阴真经是天下武学至高无上的秘笈,原来果然是
在黑风双煞手中。”这时四人再也顾不到旁的,只盼杀了梅超
风,夺取《九阴真经》到手。
梅超风舞动银鞭,四名好手一时之间却也欺不进鞭圈。黄
蓉见只一句话便支开了四名强敌,一拉郭靖,低声道:“咱们
快走!”
便在此时,忽见花木丛中一人急步而来,叫道:“各位师
傅,爹爹有要事请各位立即前去相助。”那人头顶金冠歪在一
边,语声极为惶急,正是小王爷完颜康。
彭连虎等一听,均想:“王爷厚礼聘我等前来,既有急事,
如何不去?”当即跃开。但对《九阴真经》均是恋恋不舍,目
光仍是集注于梅超风身上。完颜康轻声道:“我母亲……母亲
给奸人掳了去,爹参请各位相救,请大家快去。”原来完颜洪
烈带领亲兵出王府追赶王妃,奔了一阵不见踪影,想起彭连
虎等人神通广大,忙命儿子回府来召。完颜康心下焦急,又
在黑夜之中,却没见到梅超风坐在地下。
彭连虎等都想:“王妃被掳,那还了得?要我等在府中何
用?”随即又都想到:“原来六怪是行调虎离山之计,将众高
手绊住了,另下让人劫持王妃。《九阴真经》甚么的,只好以
后再说。这里人人都想得经,凭我的本事,决难独败群英而
独吞真经,还是日后另想计较的为是。”当下都跟了完颜康快
步而去。
梁子翁走在最后,对郭靖体内的热血又怎能忘情?救不
救王妃,倒也不怎么在意,只是人孤势单,只得恨恨而去。郭
靖叫道:“喂,还我药来!”梁子翁怒极,回手一扬,一枚透
骨钉向他脑门打去,风声呼呼,劲力凌厉。
朱聪抢上两步,折扇柄往透骨钉上敲去,那钉落下,朱
聪左手抓住,在鼻端一闻,道:“啊,见血封喉的子午透骨钉。”
梁子翁听他叫破自己暗器名字,一怔之下,转身喝道:
“怎么?”朱聪飞步上前,左掌心中托了透骨钉,笑道:“还给
老先生!”梁子翁坦然接过,他知朱聪功夫不及自己,也不怕
他暗算。朱聪见他左手袖子上满是杂草泥沙,挥衣袖给他拍
了几下。梁子翁怒道:“谁要你讨好?”转身而去。
郭靖好生为难,就此回去罢,一夜历险,结果伤药仍未
盗到;若是强去夺取,又不是敌人对手,正自踌躇,柯镇恶
道:“大家回去。”纵身跃上围墙。五怪跟着上墙。韩小莹指
着梅超风道:“大哥,怎样?”柯镇恶道:“咱们答应过马道长,
饶了她的性命。”
黄蓉笑嘻嘻的并不与六怪厮见,自行跃上围墙的另一端。
梅超风叫道:“小师妹,师父呢?”黄蓉格格笑道:“我爹爹当
然是在桃花岛。你问来干吗?想去桃花岛给他老人家请安吗?”
梅超风又怒又急,不由得气喘连连,停了片刻,喝道:“你刚
才说师父即刻便到?”黄蓉笑道:“他老人家本来不知你在这
里,我去跟他一说,他自然就会来找你了。放心好了,我不
会骗你的。”
梅超风怒极,双手一撑,忽地站起,脚步蹒跚,摇摇摆
摆的向黄蓉冲去。原来她强练内功,一口真气行到丹田中竟
然回不上来,下半身就此瘫痪。她愈是强运硬拚,那股真气
愈是阻塞,这时急怒攻心,浑忘了自己下身动弹不得,竟发
足向黄蓉疾冲,一到了无我之境,一股热气猛然涌至心口,两
条腿忽地又变成了自己身子。
黄蓉见她发足追来,大吃一惊,跃下围墙,一溜烟般逃
得无影无踪。梅超风突然想起:“咦,我怎么能走了?”此念
一起,双腿忽麻,一交跌倒,晕了过去。
六怪此时要伤她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但因曾与马
钰有约,当下携同郭靖,跃出王府。韩小莹最是性急,抢先
问道:“靖儿,你怎么在这儿?”郭靖把王处一相救、赴宴中
毒、盗药失手,地洞遇梅等事略述一遍,杨铁心夫妻父子等
等关目,一时也未及细说。朱聪道:“咱们快瞧王道长去。”
杨铁心和妻子重逢团圆,说不出的又喜又悲,抱了妻子
跃出王府。
他义女穆念慈正在墙下焦急等候,忽见父亲双臂横抱着
个女子,心中大奇:“爹,她是谁?”杨铁心道:“是你妈,快
走。”穆念慈大奇,道:“我妈?”杨铁心道:“悄声,回头再
说。”抱着包惜弱急奔。
走了一程,包惜弱悠悠醒转,此时天将破晓,黎明微光
中见抱着自己的正是日思夜想的丈夫,实不知是真是幻,犹
疑身在梦中,伸手去摸他脸,颤声道:“大哥,我也死了么?”
杨铁心喜极而涕,柔声道:“咱们好端端地……”
一语未毕,后面喊声大起,火把齐明,一彪人马忽刺刺
的赶来,当先马军刀枪并举,大叫:“莫走了劫持王妃的反贼!”
杨铁心见四下并无隐蔽之处,心道:“天可怜见,教我今
日夫妻重会一面,此时就死,那也是心满意足了。”叫道:
“孩儿,你来抱住了妈。”
包惜弱心头蓦然间涌上了十八年前临安府牛家村的情
景:丈夫抱着自己狼狈逃命,黑夜中追兵喊杀,此后是十八
年的分离、伤心和屈辱。她突觉昔日惨事又要重演,搂住了
丈夫的脖子,牢牢不肯放手。杨铁心眼见追兵已近,心想与
其被擒受辱,不如力战而死,当下拉开妻子双手,将她交在
穆念慈怀里,转身向追兵奔去,挥拳打倒一名小兵,夺了一
枝花枪。他一枪在手,登时如虎添翼。亲兵统领汤祖德腿上
中枪落马,众亲兵齐声发喊,四下逃走。杨铁心见追兵中并
无高手,心下稍定,只是未夺到马匹,颇感可惜。
三人回头又逃。这时天已大明,包惜弱见丈夫身上点点
滴滴都是血迹,惊道:“你受伤了么?”杨铁心经她一问,手
背忽感剧痛,原来刚才使力大了,手背上被完颜康抓出的十
个指孔创口迸裂,流血不止,当时只顾逃命,也不觉疼痛,这
时却双臂酸软,竟是提不起来。包惜弱正要给他包扎,忽然
后面喊声大振,尘头中无数兵马追来。
杨铁心苦笑道:“不必包啦。”转头对穆念慈道:“孩儿,
你一人逃命去吧!我和你妈就在这里……”穆念慈甚是沉着,
也不哭泣,将头一昂,道:“咱们三人在一块死。”包惜弱奇
道:“她……怎么是我们孩儿?”
杨铁心正要回答,只听得追兵愈近,猛抬头,忽见迎面
走来两个道士。一个白须白眉,神色慈祥;另一个长须如漆,
神采飞扬,背上负着一柄长剑。杨铁心一愕之间,随即大喜,
叫道:“丘道长,今日又见到了你老人家!”
那两个道士一个是丹阳子马钰,一个是长春子丘处机。他
二人与玉阳子王处一约定在中都聚会,共商与江南七怪比武
之事。师兄弟匆匆赶来,不意在此与杨铁心夫妇相遇。丘处
机内功深湛,驻颜不老,虽然相隔一十八年,容貌仍与往日
并无大异,只两鬓颇见斑白而已。他忽听得有人叫唤,注目
看去,却不相识。
杨铁心叫道:“十八年前,临安府牛家村一共饮酒歼敌,
丘道长可还记得吗?”丘处机道:“尊驾是……”杨铁心道:
“在下杨铁心。丘道长别来无恙。”说着扑翻地就拜。丘处机
急忙回礼,心下颇为疑惑,原来杨铁心身遭大故,落魄江湖,
风霜侵蚀,容颜早已非复旧时模样。
杨铁心见他疑惑,而追兵已近,不及细细解释,挺起花
枪,一招“凤点头”,红缨抖动,枪尖闪闪往丘处机胸口点到,
喝道:“丘道长,你忘记了我,不能忘了这杨家枪。”枪尖离
他胸口尺许,凝住不进。丘处机见他这一招枪法确是杨家正
宗嫡传,立时忆起当年雪地试枪之事,蓦地里见到故人,不
禁又悲又喜,高声大叫:“啊哈,杨老弟,你还活着?当真谢
天谢地!”杨铁心收回铁枪,叫道:“道长救我!”
丘处机向追来的人马一瞧,笑道:“师兄,小弟今日又要
开杀戒啦,您别生气。”马钰道:“少杀人,吓退他们就是。”
丘处机纵声长笑,大踏步迎上前去,双臂长处,已从马背上
揪下两名马军,对准后面两名马军掷去。四人相互碰撞,摔
成一团。丘处机出手似电,如法炮制,跟着又手掷八人,撞
倒八人,无一落空。余兵大骇,纷纷拨转马头逃走。
突然间马军后面窜出一人,身材魁梧,满头秃得油光晶
亮,喝道:“哪里来的杂毛?”身子晃动,已窜到丘处机跟前,
举掌便打。丘处机见他身法快捷,举掌挡格,拍的一声,两
人各自退开三步。丘处机心下暗惊:“此人是谁?武功竟然如
此了得?”
岂知他心中惊疑,鬼门龙王沙通天手臂隐隐作痛,更是
惊怒,厉吼声中,抡拳直上。丘处机不敢怠慢,双掌翻飞,凝
神应敌。战了十余合,沙通天光头顶上被丘处机五指拂中,留
下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