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许她指点武功。”正在计谋如何下手加害王语嫣,忽听
她说道:“诸相公,你是蓬莱派弟子,混入青城派去偷学武功,
原是大大不该。我信得过司马卫老师父不是你害的,凭你所
学,就算去教了别的好手,也决不能以‘破月锥’这招,来
害死司马老师父。但偷学武功,总是你的不是,快向司马掌
门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诸保昆心想此言不错,何况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全仗
她所教这几招方得脱险,她的吩咐自不能违拗,当即向司马
林深深一揖,说道:“掌门师哥,是小弟的不是……”
司马林向旁一让,恶狠狠的骂道:“你先人板板,你龟儿
还有脸叫我掌门师哥?”
王语嫣叫道:“快!‘遨游东海’!”
诸保昆心中一凛,身子急拔,跃起丈许,但听得嗤嗤嗤
响声不绝,十余枚青蜂钉从他脚底射过,相去只一瞬眼之间。
若不是王语嫣出言提醒,又若不是她叫出“遨游东海”这一
招,单只说“提防暗器”,自己定然凝神注视敌人,哪知道司
马林居然在袖中发射青蜂钉,再要闪避,已然不及了。
司马林这门“袖里乾坤”的功夫,那才是青城派司马氏
传子不传徒的家传绝技,这是司马氏本家的规矩,孟姜二老
者也是不会,司马卫不传诸保昆,只不过遵守祖训,也算不
得藏私。殊不知司马林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双手只在袖中这
么一拢,暗暗扳动袖中“青蜂钉”的机括,王语嫣却已叫破,
还指点了一招避这门暗器的功夫,那便是蓬莱派的“遨游东
海”。
司马林这势所必中的一击竟然没有成功,如遇鬼魅,指
着王语嫣大叫:“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孟老者满口牙齿被小锤击落,有三枚在忙乱中吞入了肚。
他年纪已高,但眼明发乌,牙齿坚牢,向来以此自负,其时
牙齿掉一枚便少一枚,无假牙可装,自是十分痛惜,满口漏
风的大叫:“抓了这女娃子,抓了这女娃子!”
青城派中门规甚严,孟老者辈份虽高,但一切事务都须
由掌门人示下。众弟子目光都望着司马林,只待他一声令下,
便即齐向王语嫣扑去。
司马林冷冷的道:“王姑娘,本派的武功,何以你这般熟
悉?”王语嫣道:“我是从书上看来的。青城派武功以诡变险
狠见长,变化也不如何繁复,并不难记。”司马林道:“那是
什么书?”王语嫣道:“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书。记载青
城武功的书有两部,一部是《青字九打》,一部是《城字十八
破》,你是青城派掌门,自然都看过了。”
司马林暗叫:“惭愧!”他幼时起始学艺之时,父亲便对
他言道:“本门武功,原有《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可
惜后来日久失传,残缺不全,以致这些年来,始终跟蓬莱派
打成个僵持不决的局面。倘若有谁能找到这套完全的武功,不
但灭了蓬莱派只一举手之势,就是称雄天下,也不足为奇。”
这时听她说看过此书,不由得胸头火热,说道:“此书可否借
与在下一观,且看与本派所学,有何不同之处?”
王语嫣尚未回答,姚伯当已哈哈大笑,说道:“姑娘别上
这小子的当。他青城派武功简陋得紧,青字最多有这么三打
四打,城字也不过这么十一二破。他想骗你的武学奇书来瞧,
千万不能借。”
司马林给他拆穿了心事,青郁郁的一张脸上泛起黑气,说
道:“我自向王姑娘借书,又关你秦家什么事了?”
姚伯当笑道:“自然关我秦家寨的事。王姑娘这个人,心
中记得了这许许多多希奇古怪的武功,谁得到她,谁便是天
下无敌。我姓姚的见到金银珠宝,俊童美女,向来伸手便取,
如王姑娘这般千载难逢的奇货,如何肯不下手?司马兄弟,你
青城派想要借书,不妨来问问我,问我肯是不肯。哈哈,哈
哈!你倒猜上一猜,我肯是不肯?”
姚伯当这几句话说得无礼之极,傲慢之至,但司马林和
孟姜二老听了,都不由得怦然心动:“这小小女子,于武学上
所知,当真深不可测。瞧她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要自己动
手取胜,当然是不能的,但她经眼看过的武学奇书显然极多,
兼之又能融会贯通。咱们若能将她带到青城派中,也不仅仅
是学全那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而已。秦家寨已起不轨之心,
今日势须大战一场了。”
只听姚伯当又道:“王姑娘,我们原本是来寻慕容家晦气
的,瞧这模样,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
王语嫣听到“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这句话,心中又
羞又喜,红晕满脸,轻轻啐了一口,说道:“慕容公子是我表
哥,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姚伯当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慕容复的表妹,那再好也
没有了。姑苏慕容家祖上欠了我姚家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
两银子,至今已有好几百年,利上加利,这笔帐如何算法?”
王语嫣一愕,道:“哪有这种事?我姑丈家素来豪富,怎会欠
你家的钱?”姚伯当道:“是欠还是不欠,你这小姑娘懂得什
么?我找慕容博讨债,他倒答允还的,可是一文钱也没还,便
双脚一挺死了。老子死了,只好向儿子讨。哪知慕容复见债
主临门,竟然躲起来不见,我有什么法子,只好找一件抵押
的东西。”
王语嫣道:“我表哥慷慨豪爽,倘若欠了你钱,早就还了,
就算没欠,你向他要些金银使用,他也决不拒却,岂有怕了
你而躲避之理?”
姚伯当眉头一皱,说道:“这样罢,这种事情一时也辩不
明白。姑娘今日便暂且随我北上,到秦家寨去盘桓一年半栽。
秦家寨的人决不动姑娘一根寒毛。我姚伯当的老婆是河朔一
方出名的雌老虎,老姚在女色上面一向规矩之极,姑娘尽管
放心便是。你也不用收拾了,咱们拍手就走,待你表哥凑齐
了金银,还清了这笔陈年旧债,我自然护送姑娘回到姑苏,跟
你表哥完婚。秦家寨自当送一笔重礼,姚伯当还得来喝你的
喜酒呢。”说着裂开了嘴,又哈哈大笑。
这番言语十分粗鲁,最后这几句更是随口调侃,但王语
嫣听来却心中甜甜的十分受用,微笑道:“你这人便爱胡说八
道的,我跟你到秦家寨去干什么?要是我姑丈家真的欠了你
银钱,多半是年深月久,我表哥也不知道,只要双方对证明
白,我表哥自然会还你的。”
姚伯当本意是想掳走王语嫣,逼她吐露武功,什么一百
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全是信口开河,这时听她说得天
真,居然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便道:“你还是跟我去罢。
秦家寨好玩得很,我们养有打猎用的黑豹、大鹰,又有梅花
鹿、四不像,包你一年半载也玩不厌。你表哥一得知讯息,立
刻便会赶来和你相会。就算他不还我钱,我也就马马虎虎算
了,让你和他同回姑苏,你说好不好?”这几句话,可当真将
王语嫣说得怦然心动。
司马林见她眼波流转,脸上喜气浮动,心想:“倘若她答
允同去云州秦家寨,我再出口阻止,其理就不顺了。”当下不
等她接口,抢着便道:“云州是塞外苦寒之地,王姑娘这般娇
滴滴的江南大小姐,岂能去挨此苦楚?我成都府号称锦官城,
所产锦绣甲于天下,何况风景美丽,好玩的东西更比云州多
上十倍。以王姑娘这般人才,到成都去多买些锦缎穿着,当
真是红花绿叶,加倍的美丽。慕容公子才貌双全,自也喜欢
你打扮得花花俏俏的。”他既认定父亲是蓬莱派所害,对姑苏
慕容氏也就没有仇冤了。
姚伯当喝道:“放屁,放屁,放你娘个狗臭屁!姑苏城难
道还少得了丝绸锦缎?你睁大狗眼瞧瞧,眼前这三位美丽姑
娘,那一位不会穿着衣衫?”司马林冷哼一声,道:“很臭,果
然很臭。”姚伯当怒道:“你是说我么?”司马林道:“不敢!我
说狗臭屁果然很臭。”
姚伯当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单刀,叫道:“司马林,我
秦家寨对付你青城派,大概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但若秦家
寨和蓬莱派联手,多半能灭了你青城派罢?”
司马林脸上变色,心想:“此言果然不假。我父亲故世后,
青城派力量已不如前,再加诸保昆这奸贼已偷学了本派武功,
倘若秦家寨再和我们作对,此事大大可虑。常言道先下手为
强,后下手遭殃。格老子,今日之事,只有杀他个措手不及。”
当下淡淡的道:“你待怎样?”
姚伯当见他双手笼在衣袖之中,知他随时能有阴毒暗器
从袖中发出,当下全神戒备,说道:“我请王姑娘到云州去作
客,待慕容公子来接她回去。你却来多管闲事,偏不答允,是
不是?”
司马林道:“你云州地方太差,未免委屈了王姑娘,我要
请王姑娘去成都府耍子。”姚伯当道:“好罢,咱们便在兵刃
上分胜败,是谁得胜,谁就做王姑娘的主人。”司马林道:
“便是这样。反正打败了的,便想作主人,也总不能将王姑娘
请到阴曹地府去。”言下之意是说,这场比拚并非较量武功,
实是判生死、决存亡的搏斗。姚伯当哈哈一笑,大声说道:
“姚某一生过的,就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司马掌门想用这
‘死’字来吓人,老子丝毫没放在心上。”司马林道:“咱们如
何比法?我跟你单打独斗,还是大伙儿一拥齐上?”
姚伯当道:“就是老夫陪司马掌门玩玩罢……”只见司马
林突然转头向左,脸现大惊之色,似乎发生了极奇特的变故。
姚伯当一直目不转睛的瞪着他,防他忽施暗算,此时不由自
主的也侧头向左瞧去,只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猛地警觉,暗
器离他胸口已不到三尺。他心中一酸,自知已然无幸。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突然间一件物事横过胸前,哒
哒几声,将射来的几枚毒钉尽数打落。毒钉本已极快,以姚
伯当如此久经大敌,兀自不能避开,可是这件物事更快了数
倍,后发先至,格开了毒针。这物事是什么东西,姚伯当司
马林都没看见。
王语嫣却欢声叫了起来:“是包叔叔到了吗?”
只听得一个极古怪的声音道:“非也非也,不是包叔叔到
了。
王语嫣笑道:“你还不是包叔叔?人没到,‘非也非也’已
经先到了。”那声音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包叔叔。”王语嫣
笑道:“非也非也,那么你是谁?”那声音道:“慕容兄弟叫我
一声‘三哥’,你却叫我‘叔叔’。非也非也!你叫错了!”王
语嫣晕生双颊,笑道:“你还不出来?”
那声音却不答话。过了一会,王语嫣见丝毫没有动静,叫
道:“喂,你出来啊,快帮我们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可
是四下里寂然无声,显然那姓包之人已然远去。王语嫣微感
失望,问阿朱道:“他到哪里去啦?”
阿朱微笑道:“包三哥自来便是这般脾气,姑娘你说‘你
还不出来?’他本来是要出来的,听了你这句话,偏偏跟你闹
个别扭。只怕今日是再也不来了。”
姚伯当这条性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九,多承那姓包的出
手相救,心下自是感激。他和青城派本来并无怨无仇,这时
却不免要杀司马林而后快,单刀一竖,喝道:“无耻之徒,偷
放暗器,能伤得了老夫吗?”挥刀便向司马林当头劈去。司马
林双手一分,左手钢锥,右手小锤,和姚伯当的单刀斗了起
来。
姚伯当膂力沉猛,刀招狠辣,司马林则以轻灵小巧见长。
青城派和秦家寨今日第一次较量,双方都由首脑人物亲自出
战,胜败不但关系生死,且亦牵连到两派的兴衰荣辱,是以
两人谁也不敢有丝毫怠忽。
拆到七十余招后,王语嫣忽向阿朱道:“你瞧,秦家寨的
五虎断门刀,所失的只怕不止五招。那一招‘负子渡河’和
‘重节守义’,姚当家的不知何以不用?”阿朱全然不懂秦家寨
“五虎断门刀”的武功家数,只能唯唯以应。
姚伯当在酣斗之际,蓦地听到这几句话,又是大吃一惊:
“这小姑娘的眼光恁地了得。五虎断门刀的六十四招刀法,近
数十年来只剩下五十九招,那原本不错,可是到了我师父手
上,因资质和悟性较差,没学成‘负子渡河’和‘重节守
义’那两招。这两招就此失传了。这样一来,只剩下了五十
七招。为了顾全颜面,我将两个变招稍加改动,补足了五十
九招之数,竟也给她瞧了出来。”
本来普天下绿林山寨都是乌合之众,任何门派的武人都
可聚在一起,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惟有云州秦家寨的众头
领都是“五虎断门刀”的门人弟子。别门别派的好手明知在
秦家寨不会给当作自己人,也不会前去投奔入伙。姚伯当的
师父姓秦,既是秦家寨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头领,又是“五虎
断门刀”的掌门人,因亲生儿子秦伯起武功才干都颇平庸,便
将这位子传给了大弟子姚伯当。数月之前,秦伯起在陕西被
人以一招三横一直的“王字四刀”砍在面门而死,那正是
“五虎断门刀”中最刚最猛的绝招,人人料想必是姑苏慕容氏
下的手。姚伯当感念师恩,尽率本寨好手,到苏州来为师弟
报仇。不料正主儿没见,险些便丧生于青城派的毒钉之下,反
是慕容复的朋友救了自己性命。
他既恨司马林阴毒暗算,听得王语嫣叫破自己武功中的
缺陷后又心下有愧,急欲打败司马林,以便在本寨维持威严。
可是这一求胜心切,登时心浮气躁。他连使险着,都给司马
林避过。姚伯当大喝一声,挥刀斜砍,待司马林向左跃起,蓦
地右腿踢出。司马林身在半空,无法再避,左手钢锥便向对
方脚背上猛戳下去,要姚伯当自行收足。姚伯当这一脚果然
不再踢实,左腿却鸳鸯连环,向他右腰疾踢过去。
司马林小锤斜挥,拍的一声,正好打在姚伯当的鼻梁正
中,立时鲜血长流,便在此时,姚伯当的左腿也已踢在司马
林腰间。只是他脸上受击在先,心中一惊,这一腿的力道还
不到平时的两成。司马林虽被踢中,除了略觉疼痛外,并没
受伤。就这么先后顷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