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苍穹又倒了一次,刑术再喝,反复两次之后,郑苍穹放下杯子道:“这次的买卖,才算是你出师之后做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买卖,咱们这一行当,做买卖不是为了钱,因为逐货师要赚钱很容易,起手放下百八十万就流出来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你混了多年,你应该清楚,哪怕是你某次失手打眼高价收了个物件破了产,转身一夜之间,也可以凭借着你刑术这个名字东山再起,所以,咱们这个行当靠的是名声,名声怎么来?靠实力,实力怎么来?靠智慧!智慧怎么来?靠经验!那经验又怎么来呢?靠失败。”
刑术点头:“师父,我知道,这次我是失败了。”
“输赢重要吗?”郑苍穹问道,“逐货师求的不是输赢,所谓的失败对逐货师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一个传说中的物件,从中国的最北面追到最西面,到头来一场空,但是没关系,我沿途学习到了很多东西,他乡的规矩,做人的道理,民俗民风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那一次我没有失败,相反是赚了。你这次算失败吗?即便是,也与你没有关系,因为马菲求你帮忙之前,找过我,我同意了她的请求。”
刑术立即站起身来,一腔怒火,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郑苍穹什么也不说,只是又指了指他屁股下的椅子。
刑术无奈坐下,郑苍穹又道:“在东三省,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大朝奉,各坐一省,按照那些道上人的规矩,马菲来黑龙江,第一件事就是拜码头,虽说就算不找我,也没关系,但她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而且她将自己要布下的这个局,前前后后都跟我说了一遍,问我是否同意。当时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绝对是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那类人。在这个局中,她不会让任何人的性命受到真正的威胁。”
刑术低头道:“但你还是帮了她,你隐瞒了实情就是帮了她,而且你让那枝跟着我的时候,就已经算准了,那枝的脾气性格,在进行到某个阶段的时候,我一定会让她滚蛋,这个时候,马菲就可以假扮成为那枝继续下面的事情。”
“没错!”郑苍穹立即回答,“但当时我打了一个赌,我对马菲说,只要她露面,你会立即指出她的身份,知道她不是那枝,马菲当时并不相信。”
刑术脑子中冒出个念头,但他并没有马上说出来,因为他知道郑苍穹还有话要说。
郑苍穹喝了一杯茶后,又说:“从你独立独行的那天起,我就几乎没有管过你,更没有离开过这间疯人院,我是希望你能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刑术点头:“非特殊情况或者紧急情况亦或者被逼无奈的前提下,不能告诉他人我是你的徒弟。”
郑苍穹道:“没错,这些年你将这一点遵守得比较好,因为你一旦打着我的旗号出去做事,就会顺利很多,那对你没好处,可是,这个行当就是这样,就算你不说,人家也会知道,真正懂行的人谁不知道你刑术是我的徒弟?所以,大家都卖你几分面子,逐渐的,你的路就会走得太顺,为了给你添加障碍,让你急速进步,我才同意了马菲的做法。”
刑术点头:“谢谢师父。”
郑苍穹笑了:“你嘴上说谢谢,心里却想问,师父,你是不是一直想找到奇门,想借此机会挖出奇门的秘密?”
刑术不语,也不抬眼看郑苍穹。
郑苍穹起身,看着窗外道:“如果我说不想找到奇门,我自己都不信,做逐货师的,没有不想找到奇门的,但是我已经老了,老得不能再走了,也许这辈子追逐奇货的机会就剩下一次了,但这一次机会,不应该是为了找寻奇门,毕竟我没有把握,谁也没有,找不到那就是遗憾,死后也无法闭眼。”
刑术知道郑苍穹已经表明态度了,自己也不能再追问,于是道:“师父,我想知道马菲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只知道她是个大盗,既然她能来找你,你肯定也清楚一些情况吧?”
郑苍穹却是摇头:“我对马菲了解的并不多,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我找人调查过,这个人的背景都是假的。”
“假的?”刑术非常惊讶。
第五十四章:回到起点
郑苍穹所说的马菲背景是假的,是因为她费尽心机为自己设计了三层假身份,第一层身份,就是平常人花点力气就可以调查到的,也就是马菲在相关机构中的官方档案,在这个档案中她刻意留下了一部分线索,让查到假档案的人顺着这个线索去查,就能查到第二层身份,这些身份的线索她故意散落在各处,让追查的人以为第二层身份的资料是真实的,其实不然,在这其中马菲又留下了一些线索,如果发现第二层身份都是虚假的人,再往下查,就会查到第三层,查到这一层,任谁都会认为那才是马菲最真实的资料,其实不然。
郑苍穹举着茶杯,皱眉道:“这些消息,是我托一个欠我人情的朋友,从香港方面弄回来的消息。”
刑术看着郑苍穹:“香港?”
“对,你也知道马菲曾经在香港和柏林盗走过两幅画,香港警方方面的联络事务科负责与国际刑警总部协调,调查这个案子。联络事务科在香港回归前的前身是国际刑警科,就是国际刑警驻香港方面的一个代表处,回归后是中国国际刑警下属的一个分支,代表香港警务处。”郑苍穹闭眼道,“他们调查马菲的案子已经有两年了,查到第三层身份的时候,几乎就要下定义了,却发现很多前后矛盾的地方,最后推定,三层身份全都是假的,当时马菲还在国际刑警的橙色通报名单之上,随后两年中,她消失了,又暂时改为了蓝色通报。”
刑术道:“她为什么要找奇门呢?”
郑苍穹看着刑术道:“这也是我最关心的地方,我分析过马菲以前的档案,其实这个人以前并不出名,三年前柏林那幅画被盗之后,这个叫马菲的人通过互联网,宣告这个案子是她所为,一年后香港,她又干了同样的事情,从那之后,马菲开始出现在公众的视线当中,确定她是个华裔,你知道,一旦这种人出现,传闻就会多了起来,随后全世界各地都发现了所谓的马菲犯下的案子,实际基本上都是假的,都是他人打着她的旗号做的,警方清楚,但是同行并不清楚,所以一来二去,马菲这个人就变得传奇了。”
“原来如此。”刑术点头,“还有,师父,关于绿瞳的事情,马菲有没有说过?”
郑苍穹摇头:“她没说,是田炼峰告诉我的,当然,也是你告诉他的,不管怎么说,现在你手头的线索很少,只要顺着那幅绝世画追查下去,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清楚,当然,这件事你无法一个人干,你必须要有一个团队,虽说逐货师基本上什么都得懂一点,但不可能全部精通,所以,你需要帮手。”
刑术点头:“我知道,现在来看,我这个团队中有两个人物,是不可缺少的,第一个就是贺晨雪,第二个就是白仲政,第三个是田炼峰。贺晨雪并不是我愿意让她来的,而是马菲,她要追查绿单瞳的事情,马菲似乎也想利用这一点。白仲政和郭十箓、郭洪奎三个人也对奇门有兴趣,如果我不让白仲政留在身边,他们呆在暗处会成为我的敌人,起到反作用,而田炼峰,虽然他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因为那双筷子是田家的,加上田克的事情,所以他不得不加入。”
郑苍穹寻思了一下道:“嗯,阎刚呢?我对他并不清楚,你才了解他,你需要一个护卫,一个善于追踪的人,与你能互补。”
刑术想了想道:“阎刚这次表现得比以前好,比较听话,但是他是个退役军人,身边的朋友大部分以前也都是军人,我担心会与军方莫名其妙扯上什么关系,这对我并不好,我还有人选,实在不行,我下次带上胡三千。”
郑苍穹皱眉:“你说那个开棺人的后人?”
“嗯。”刑术道,“胡三千的身手和对异文化的精通都不错,他一个人就等于是白仲政和阎刚两个人,我信得过他,这样在关键的时候,我也不一定非得依赖白仲政。”
“很好,你头脑还算清醒。”郑苍穹点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入手?”
“从眼下的线索来看,只能从两个方面,其一,从那幅画,也就是从田克那入手,看他知道点什么,找到那幅画的作者,也就是陈汶璟的师弟陈大旭,他应该早就死了,不过田克那或许知道点什么,如果这条线索断了,我只能找第二条线索,那就是申东俊。”刑术用手在桌子上画着,“我始终认为关芝青与申东俊之间没那么简单,也始终觉得贺晨雪的养父母与这件事也有关系,否则的话,为什么平白无故留下纸条给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贺晨雪呢?”
郑苍穹又给刑术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的同时说:“刘志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你应该做的是,去田家,找田克。”
刑术点头,接过茶杯来慢慢喝着。
刑术并没有立即去田家,而是等了一个星期之后,他大概将在天地府的东西整理完毕之后,这才带着礼物去田炼峰家。因为担心田克再次被“掳走”的关系,田炼峰坚持父亲住在自己家中,但按照刑术的要求,从见到田克那一刻开始,就忍住没有问他任何消息。
刑术走到田炼峰家楼下,田炼峰已经在寒风中等了许久,见刑术来了,立即道:“和你猜的一样,我爸憋不住了,想告诉我一些事,但我一直装作没兴趣,他都冲我发火了。”
刑术点头:“那就对了,你爸的脾气我知道,说出来你别不高兴,他就喜欢人围着他转,而且自认为自己嘴严,一旦你装作完全没兴趣,就轮到他着急了。”
田炼峰点头:“其实我也一样,这是遗传,我发现了,我也好,我爸也好,都没遗传到我爷爷的优点。”
田炼峰领着刑术上楼,开门进屋,就看到田克坐在那抽着闷烟。
“田叔叔好。”刑术上前道,田克看了刑术一眼,露出个笑容随后故作深沉继续抽烟。
刑术也不问什么,径直带着东西进厨房,说要帮田炼峰做菜。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内,刑术就忙着做饭,吃饭,洗碗,帮助田炼峰收拾屋子中,而田克就在那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凑过来看两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而刑术只是笑,也不问,憋得田克都要抓狂了。
终于,田克憋不住了,很认真地对刑术说:“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啊?”刑术故意装傻,随后又装作明白了的样子,“没事,小事,我和炼峰是发小,这是我该做的事情,对了,田叔叔,我还有点事,晚饭就不在这里吃了,我先走了。”
刑术说着换鞋就要走,田克这下急了,上前就问:“刑术,你就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炼峰为什么都不问我呢?”
刑术蹲下来系鞋带,头也不抬地说:“田叔叔,人都有的,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不可能逼你说,对吧?而且,你也没受伤,实际上也不算被人绑架挟持,心理上也肯定没有落下什么毛病,那就没事了,人最重要的就是平安。”
田克点头,想了半天,又问:“那个刑术呀,这次你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奇门吗?”
刑术只是笑着摇头,说着就要出门,田炼峰在后面一个劲儿给刑术递眼色,意思是差不多得了。但刑术不管,径直往外走,田克直接冲出去把刑术往屋里拽,同时道:“你就跟我说说,行不行?我没事做,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来来来。”
刑术站在那,看着田克道:“田叔叔,我明白了,你也想找奇门,对不对?”未等田克回答,他再问,“你既然要找奇门,为什么一直装作没兴趣呢?私下却悄悄准备?都准备了那么些东西?而且都没用,人家一个电话就把你给骗走了?”
田克依然拽着刑术:“屋里说,屋里说。”
刑术只是摇头,田克干脆松手,憋了半天终于说:“刑术,你觉得我和炼峰合适吗?”
“合适什么?”刑术反问。
田克低声道:“合适去找奇门吗?”
刑术摇头:“相当不合适,你们不适合干这个。”
“那就对了嘛!”田克回头看了一眼田炼峰,“我们两父子是什么德行,我自己清楚,我妈说过,我比不上我爸的百分之一,炼峰连我都不如,我这辈子就是跑销售还行,赚点钱,给这兔崽子买房买车子,指望着他娶个媳妇儿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然后我再想办法完成我爸的心愿!”
刑术一愣:“田叔叔,你是说您的父亲田云浩也想找到奇门?”
田克见话都说到这里了,只得点头,示意刑术进来,关上门坐在沙发上,让田炼峰重新泡茶。
田克点上一支烟,叹气道:“我爸给我留下了不少东西,都由我妈收藏着,我成家立业之后我妈才给我,并且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给任何人,就算以后将筷子交给炼峰的时候,也只能说那段回忆,其余的事情必须一再隐瞒。”
刑术点头,问:“田叔叔,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田克脸色变了,看着刑术,又看着田炼峰,随后开始抽烟,抽了许久,终于放下来道:“他……他算是自杀的,这件事,他写在记录里面了,详详细细的经过全部都在里面。”
刑术明白了,从田克的话就可以听出,他的推测是真的,师父所说的话也是真的,田云浩的死是计划好了的,但他一个人完成不了,所以是他老婆,也就是田克的母亲陈玉清做的。从法律角度来说,凶手就是陈玉清,虽然是田云浩说服陈玉清杀死自己的。
田克坐在那闭眼道:“我看完那些记录,知道这些事之后,我妈就失踪了,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优抚医院里面,我当时完全无法相信那是真的,而且我妈之前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我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原因就是因为她被逼无奈按照我爸的要求去做了,我爸那样做,也是为了保我的平安,否则的话,在那个年代,就算你盯上田家的人不亲自动手,把筷子的事情说出去,编个故事出来,我们家就完蛋了,你想想,我爸是65年死的,66年文革就开始了。”
刑术听着田克的说辞,大概推测出田云浩应该是不知道陈玉清的目的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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