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刑术几人跟着卢尔烈进了他的大帐之后,卢尔烈驻足站定,转身对托尔烈道:“他们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托尔烈忙道:“父亲,他们的伤还没有痊愈。”
卢尔烈冷冷道:“明天开始,接下去的五天内,是金雕部落每年的狩猎期,他们的战士会离开部落,几乎是倾巢而出,留下来的几乎是老弱妇孺,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再靠近金雕部落。”
“可是……”托尔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刑术他们,又对卢尔烈道,“您也知道,金雕部落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老弱妇孺,就连他们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可以拿起武器与敌人一战!”
卢尔烈怒道:“那我问你,你是愿意让他们面对金雕部落的战士,还是妇孺?”
托尔烈不语,只是转身对刑术等人复述了一遍父亲的话。
刑术三人听完,互相对视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托尔烈道:“我知道你们很为难,但是有一点是不能改变的,那就是你们必须去金雕部落,你们已经做出选择了,现在就连你们想反悔进入雪暴都不可能了,传统就是传统……”
马菲咬牙恨恨地说:“什么鬼传统!无非就是打着传统的幌子让外族人帮你们把东西抢回来!自己没能力,没实力,却要硬逼着其他人去,难怪这么落后,愚昧!”
托尔烈无法反驳马菲的话,卢尔烈看到马菲那副表情,立即问:“她说什么?”
托尔烈立即道:“没什么,只是担心而已。”
“哼——”卢尔烈冷哼一声,转身落座,“我看他们是怕了吧,想反悔,想逃跑!”
托尔烈立即道:“不,父亲,您放心,不会的。”
“父亲?”卢尔烈昂头看着托尔烈,“你没资格这么称呼我,我没有你这个外族儿子!你告诉他们,明天如果不去的话,他们都得死!”
卢尔烈点头:“他们会去的,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你可以让狼首部的战士送他们到金雕部落的领地外围。”
卢尔烈冷冷道:“那是当然,如果他们想跑,狼首部的战士一定会让他们身首异处!”
当众人回到帐篷,听完托尔烈所转达的那番话之后,马菲猛地站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被刑术一把抓住手腕:“冷静点,我们不可能硬碰硬,那和找死差不多,而且,你这样做,会让托尔烈大哥很为难的。”
马菲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一屁股坐下,好半天才道:“去也死,不去也死,不去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还不如拼了!”
刑术安慰马菲:“别这样,去不一定会死,我们这次不是去抢封冥刀,而是去偷。”
马菲看着刑术:“如果那么好偷出来,这个部落的人早就成功了!”
刑术也有些着急了:“马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冷静点。”
马菲闭眼冷静了一会儿,但依然还是无法平息情绪,又起身道:“我出去一下,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只是出去走走。”
马菲离开,刑术也没有再制止,只是微叹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的连九棋低声道:“刑术,这个女孩儿其实是担心你,你应该明白吧?”
刑术看了一眼连九棋,默默点头,他当然清楚了,他并不是傻子,从离开哈尔滨开始,直到现在,马菲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对刑术的喜欢,刑术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因为害怕而无法去接受马菲的喜欢。
也许是父子的关系,连九棋看出了刑术的顾虑:“你在害怕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个女人关心你,担心你,这是用什么都换不来的。”
托尔烈也道:“我都能看出来马菲很在乎你,但是你为什么无动于衷,有个女人爱你,是最幸福的事,相信我,我比谁都清楚。”说完,托尔烈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谁都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自己那个美丽的妻子。
刑术沉默了许久,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咽会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的马菲正绕着帐篷走着,一圈又一圈,慢慢踱着步子,嘴里念念有词。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前一天她曾经看到有好几个乌拉尔汗的女人都绕着帐篷走。她很好奇,询问托尔烈才知道,她们那样做,是在乞求自己的男人,也就是几个狼首部的战士“远征”能够平安。
对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来说,那怕是男人离开部落去打猎,都是所谓的“远征”,因为意外随时都可能出现,特别是在这片土地之上——草原的平静表面下,藏着无数的危险。
在知道这个习俗的瞬间,马菲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无助”,她帮不上刑术,就连冷静下来帮刑术想想对策她都办不到,因为她如今不管是做什么,哪怕是安稳睡着,梦中见到的也只有刑术。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产生那种感觉的?马菲很想知道,她以为只要找到那个时间点,就能找到自己的“动机”,从而简单明了地将这个“动机”彻底扼杀。
可惜她找不到,或者说,她要去寻找那个时间点的这个举动,就已经证明了她完全陷入了这段如今还是单相思的“恋情”当中。
远处那几个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绕着帐篷走的马菲,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
在这里呆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连这些完全无法正常沟通的人都能看出我的心思,难道刑术感觉不出来吗?马菲这样想着,重新闭上眼绕着帐篷继续走着,她只能期盼明天刑术的“远征”能够平安顺利。
帐篷内,一直沉默的刑术终于开口道:“我……我其实根本就不懂这些,可能,我还需要锻炼和学习,我需要经验。”
刑术这番带着尴尬的话语,让连九棋和托尔烈都笑了起来。
连九棋道:“恋爱这回事,不是鉴定古董,不是当逐货师,不需要经验,只有那些花花公子,将感情当作是玩物的人,才会视恋爱经验为瑰宝,我和你……”
连九棋说到这的时候,一下停住了,刑术奇怪地看着他,但并不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我和你妈”。
连九棋顿了顿,故意挤出另外一幅笑容:“我和我妻子当年恋爱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曲折,但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的恋情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越反对我们越要在一起,度过那些难关,当我们在一起平静生活时,才发现其实当年面对的一切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维持一生的感情……呃,我可能偏题了。”
托尔烈对连九棋的话不是很理解:“如何维持?这不是个问题吧。”
连九棋只是简单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托尔烈还是不明白,只得转向刑术道:“我建议你,应该主动一点。”
刑术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其实就是怕,我怕……我怕……”
刑术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自己怕什么,与此同时,马菲也刚好走到帐篷口,听到里边人的对话,下意识停下脚步,站在那听着,手中不安地揉着刚扯下的几根野草。
连九棋直言道:“你是怕又遭遇失败,对吧?就像那时候你与贺晨雪一样。”
帐篷外的马菲听到这,差点没冲进去大喊道:“我和贺晨雪可不一样!”但是她忍住了,她现在最想听到的是刑术到底是如何看待的。
刑术呆呆地坐在那,眼前又浮现出了贺晨雪的模样,他甩了甩头,试图像驱散烟雾一样驱散贺晨雪的影子。
“她很好,但我也说不出来她到底哪儿好,但我很喜欢被她关心的那种感觉,不过,我不知道那是自私,还是我对她的喜欢。”刑术平静地说,“我有时候会很期盼她出现在我眼前,陪我在身边,但也怕,因为一件什么事,导致我们分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脑子里边很乱,装的事情太多。”
帐篷外的马菲心跳加快,听到刑术的话,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
可随后,连九棋却问了一句:“你刚才那番话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是贺晨雪还是马菲?”
连九棋这句话一出口,刑术和帐篷门口的马菲同时一愣。
马菲的笑容逐渐消失在了脸上,换成了满脸的紧张,而原本还坚定地认为自己说的是马菲的刑术,也突然间疑惑了,迟疑了半天都没有说出那个“她”到底是谁。
托尔烈不明所以地看着刑术和连九棋,搞不懂这对父子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连九棋要一再叮嘱他,不要告诉刑术自己就是他父亲的事实。
就在刑术最终要开口的时候,连九棋却先一步道:“你心里怕的,其实并不是失去,而是你还没有彻底忘记贺晨雪,怎么说呢,作为一个长辈,同时也作为你师兄……”说到这,连九棋忍不住笑了,“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样做并不是自私,而是你没有从那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便是你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你的单方面付出,但我也知道,贺晨雪不可能对你没有感情,这就是你最纠结的地方。”
帐篷外,站在门口的马菲双手慢慢垂下去,先前紧捏着的那些野草从掌心中滑落,随即,马菲转身离去,由走变成快走,又从快走变成了奔跑……
“不,马菲很好。”刑术笑了,“我其实很清楚,为什么会清楚呢?因为有时候感情是需要有对比的,对比之后,高下立判。”
连九棋笑着摇头:“高下立判……感情可以比较,但不要用这种太直白的语言来形容。”
刑术也笑了,托尔烈愣了下,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
但刑术不知道,马菲根本没有听到他最后这句话,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他更不知道,马菲其实等的就是这句他对感情最直白的形容。
第五章:部落禁地
草原的清晨来得很早,也许是因为即将踏上未知的关系,阳光铺洒在地面并未给刑术等人带来温暖的感觉,相反觉得通体冰凉。
七匹马,十一个人,慢慢地离开了乌拉尔汗部落的驻地,向着南面走去。乌拉尔汗部落的族人们也都站在驻地外,目送着他们。
大家都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走出一里多地之后,刑术才停下来,看着马菲、郑苍穹、陈泰东等人道:“你们回去等好消息吧,我们三四天之内就能回来。”
马菲默默点头,一句话也不说,随后又朝着刑术微笑了一下。
托尔烈走到连九棋跟前,指着旁边两个狼首部的战士道:“背着弩弓这个叫迪烈,是哥哥,他旁边背长弓叫古烈,是弟弟,由他们两人带路并护送你们去金雕部落,到了金雕部落的禁地之后他们再折返回来。”
连九棋道:“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跑的。”
托尔烈有些尴尬:“其实我原本想叮嘱你们不要逃走的,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觉得这一去凶多吉少。”
此时,站在一侧的郑苍穹说话了:“九棋,刑术,你们俩过来。”
连九棋和刑术来到郑苍穹和陈泰东跟前,站定之后,率先开口说话的却是陈泰东:“我和你师父商量过了,我们也去。”
“不行!”连九棋和刑术几乎异口同声道。
刑术看着连九棋,连九棋皱眉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当贼,不是上战场,做贼嘛,当然是人越少越好,人多了,相反目标太大。”
郑苍穹看着陈泰东,陈泰东半晌才压低声音道:“也好,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逃走,如果你们失手的话,一定记得马上离开金雕部落,直接前往四季山,我们在四季山山脚下会合。”
刑术摇头:“陈师叔,别冒险,你们还是安心在部落里养伤,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我们一定能把圣物取回来的。”
陈泰东与郑苍穹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点头表示赞同,随后郑苍穹又看向远处站着发呆的马菲,低声道:“喂,你小子不和马菲道个别吗?”
刑术道:“已经道过了。”
陈泰东见刑术不开窍:“你是不是傻?你师父的意思你不明白?你们俩,单独的,道别,明白了?”
陈泰东说话的同时,还抬手将两只手的大拇指碰撞纠缠在一起,这个举动让刑术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转身朝着马菲走去。
众人身后不远处,卢尔烈将托尔烈叫到了一侧,沉声问:“你觉得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把握能把圣物取回来?”
托尔烈冷冷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卢尔烈却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我认为他们可以。”
托尔烈很诧异地看着卢尔烈,卢尔烈则看着远处的刑术等人道:“他们是几百年来,第一批从雪暴中活下来的人,我相信他们肯定是自然神用雪暴送来的使者。”
托尔烈苦笑道:“听到您这番话,我是不是应该替他们高兴?还有,你当初是真的想娶那个叫马菲的女孩儿吗?”
卢尔烈却是问:“你爱你的妻子吗?”
托尔烈道:“当然。”
卢尔烈又问:“此生只爱他一个?”
托尔烈回:“当然。”
卢尔烈转身便走,扔下一句话:“我此生也只爱你母亲一人。”
托尔烈看着父亲的背影,瞬间明白了,为何父亲没有将自己这个违背了誓言的俗化者处以极刑,是的,他是乌拉尔汗的首领,是传统的继承者,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
刑术站在马菲跟前许久,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马菲心里想的全是昨天的事情,而刑术脑子里却很乱,他一方面是想安慰马菲不要担心自己,一方面又想让马菲真正明白自己心里所想。
但这两个念头混杂在一起之后,产生的化学作用却让他变得混乱,迟钝,无法组织有效的语言。
两人的尴尬让其他人看得都着急了,墨暮桥走到连九棋身边,故意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时间不早了啊。”
连九棋抓着马鞍,却是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模样:“不急,要给足他们时间。”
墨暮桥抱着胳膊:“是呀,哪个当爹的不着急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更何况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连九棋只是笑了笑。
马菲终于抬眼直视着刑术的双眼,虽然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又移开,但这样的对视给了她勇气:“你要小心点,穿暖和些,不要冻着了,找不回圣物就不要勉强了,命只有一条,等你回来,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刑术微微点头:“放心,能找到的,你也要……也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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