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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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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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伸手抓起乌龟掷在地上,厅中之人一时愣了。李世民满脸怒容,斥道:“本王正行大事,你莫非疯了不成?”张公谨神色激动,昂然对曰:“末将未疯,此举其实要阻止殿下行此糊涂之事。”

李世民沉声道:“到底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

“殿下,人所以要龟卜,无非为了决断疑问。现在行事迫在眉睫,已经毫无疑问,也没有了犹豫的时间,何必还要再行龟卜之事呢?若现在龟卜不吉,难道大事就要中途而废吗?”

众人听后暗暗叫好,李世民也猛地一激灵,觉得脑子清醒许多。杜如晦满意地看着张公谨,想他日常在府中恭敬有礼,不事张扬,却在这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犯颜直谏,有相当的气魄,就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杜如晦站起身来,劝慰李世民道:“殿下,公谨说得有理。此次筹划甚细,定能一击而中,望殿下勿疑。”

李世民此前因思虑过多,就有了患得患失之感。张公谨如此粗鲁作为,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使他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换颜一笑,上前执起张公谨之手,说道:“公谨,是我想得太多了。”转身吩咐李安道,“就用公谨之言,不再行龟卜之事,你引卜师下去,好好将他安顿。”

李安引着卜师走出厅外,为防事泄,这名卜师在事发之前不能出府。

李世民恢复了往日明快决断的风格,他逐个问了众人一遍,将其各司之职又落实了一番,最后将目光直直地盯向尉迟敬德,说道:“敬德,此次举事以你所司之职最为要紧,那日我让你寻几名得力之人为你帮手,这事儿落实没有?”

“已经办好了,他们正候在厅外。”

“几个人?”

“他们是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方、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吴广,共七人。”尉迟敬德选的这七个人,皆是天策府内的勇悍之士。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刘师立多与公谨在一起,此次公谨据守玄武门,他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可拨出刘师立随公谨。敬德,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

尉迟敬德领着这七个人鱼贯而入,厅内众人也站起来,并排站在李世民面前。

厅内的烛火不算太亮,红暗的光芒映照在他们脸上,愈发现出众人凝重的神色。李世民目光炯炯,缓缓地从众人脸上滑过,然后沉声说道:“大事能否成功,在此一举。待会儿,府中由玄龄和如晦留守,其余人按计到达各自位置。我现在不想多说,仅叮嘱大家一句:各司其责,沉静为之。”

众人轻声答应。

长孙嘉敏领着菁儿走了过来,长孙嘉敏手执一把大酒壶,菁儿托着一只大托盘,上面放满了杯子。

长孙嘉敏走到李世民面前轻声道:“二郎,你们将行,容我为你们敬一杯壮行酒。”李世民微感惊异,他事先并不知道还有这道仪式。

长孙嘉敏扬起酒壶给盘中之杯斟满酒,菁儿走动着将酒敬给各人。

长孙嘉敏先是走到高士廉面前,招呼长孙无忌道:“哥,我们将这第一杯酒,先服侍舅舅喝下。舅舅,你为我们算是操尽了心。”

高士廉一饮而尽。

长孙嘉敏又端起一杯酒站立到李世民前面,面对众人说道:“这一杯酒,是小女子代夫君敬诸位的。小女子有一想法,自明日开始,想与诸位夫人结为姐妹,也请诸位回府后代我向各位夫人致意。来,请饮此杯。”

众人心想,若此事能成,则今日的王妃即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自己夫人若与皇后结为姊妹,真是莫大的荣宠。他们心怀激动,慌不迭地饮酒称谢。

长孙嘉敏转身,双手为李世民奉上一杯酒,小声道:“二郎,这些话我事先没对你说,怪我吗?来,我陪你喝了这杯酒,到了后半夜,外面毕竟清凉,你可先暖暖身子。”

李世民想不到长孙嘉敏还有这番举动,心里一阵激动,柔声道:“敏妹,我怎么会怪你呢?我走后,可能要到明日午后方回,你在家里,千万不要操心太过。”

两人相互凝视将酒饮下,当此时,厅内寂静万分,似乎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李世民目送长孙嘉敏和菁儿走入后堂,然后转头道:“时辰到了,大家分头走吧。”

次日丑时三刻,玄武门内。

常何在玄武门城楼之上巡视一遍,然后步下台阶,对戎装站立在面前的敬君弘、吕世衡说道:“时辰快到了。”

敬君弘现任北军云麾将军,吕世衡现任北军中郎将,二人皆是常何的换帖子把兄弟。若按常例,今晚不需他们值守,由于知悉了秦王要夜入玄武门,遂与常何一起候在这里接应。

敬君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牙儿,其正在头顶发出幽暗的光芒,他依此大致判断了现在的时辰,点点头道:“不妨,角门都虚掩着,为防响动,我又让他们在门轴上注了油,他们尽可放心进入。”

说话间,门洞里走过来几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常何迎上前去,就见领头的正是侯君集。原来李世民令侯君集先入门与常何接头,并指引众王保有秩序地埋伏到事先指定位置。

丑时四刻,雍州牢狱。

高士廉带领李世民拨给他的二十名健壮王保,押着数辆装满兵器和食物的车,径直到了雍州牢狱。牢头事先得了他的吩咐,一直不敢睡,眼睁睁地正等着他。

高士廉入门后问牢头道:“牢卒们都在吗?”

“都在,他们一直在狱压前房里候着,静听高大人的吩咐。”牢头恭恭敬敬答道。

“好,你让他们先把车内的酒肉摆在大堂上,然后开锁,将里面的囚犯尽数领到大堂内,我有话说。”

牢头慌不迭地去安排布置。很快,就听开锁之后,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音。过了小半个时辰,牢头过来请高士廉到大堂去,说道:“高大人,事情都办好了。”

高士廉入了大堂,就见堂内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囚犯居中,狱卒们站立四周维持秩序。囚犯们不知道黑更半夜把他们叫起要办什么事儿,迷迷瞪瞪的都是茫然的眼神。一些人显然注意到了案上的酒肉,闻到了飘来的酒肉香气,禁不住流出了口水。

牢头大喝了一声:“不要吵了,高大人有话要说。”

高士廉站在一张高脚凳上,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你们都是戴罪的囚犯,按律当判严刑。现在有一件天大的好事等着你们,若能办成,明日即可赦去你们所犯之罪,可以归家。我问你们:是愿意戴罪立功?还是继续呆在牢中?”

下面一阵嗡嗡声响。囚犯们在那里交头接耳。

牢头又大吼一声:“吵什么吵?你们推选出几个头儿,好好回高大人的话。”

几个平时在狱中比较泼皮的人被推选出来,他们走到高士廉面前,小心翼翼地答道:“回高大人话,小人们自然愿意回家。只不过要去办的事儿是否凶险?”

牢头斥道:“混账,与大人说话,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高士廉挥了一下手,然后说道:“我给你们说明,今晚有人在京城内叛乱,现发给你们兵器去保卫皇城。这事儿要说也有凶险,然你们不立功,难道就轻易赦去你们所犯之罪吗?大家好好想想,愿干的随我走,不愿干的继续在这里坐牢。”

囚犯们又是嗡嗡了一阵,到了最后,三百余囚犯都愿意出外立功,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

高士廉满意地说道:“既然这样,这里有酒有肉,你们可饱餐一顿,然后去领各自趁手的兵器,听我号令。”

囚犯们早已馋涎欲滴,高士廉话音刚落,他们一拥而上去抢酒肉。

丑时四刻,潼关以西。

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带领六千人沿着山间潜行,生怕惊动了沿途的官府,他们到了原定的宿营地,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觉得要离京城再近些最好,这样可以及时接应秦王。遂马不停蹄,继续西行。

寅时四刻,玄武门内。

天策府的八百王保陆续进入玄武门内,共耗时近两个时辰。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不穿盔甲,皆身穿便衣、足蹬草鞋,或三人一起,或五人一堆悄悄地潜入。张公谨、刘师立率领三百人留在玄武门,准备与常何一起抗击来援之敌;李世民和尉迟敬德带领二百人埋伏在临湖殿前,其中有公孙武达、独孤彦方、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吴广六人环伺二人左右;侯君集带领剩下的三百人,封锁宫内与玄武门的各条要道。

李世民事先已经侦察好了临湖殿周围的地势,殿前为一片空阔之地,可以藏身的地方不多。李世民带领一百人悄悄打开临湖殿的后门,一拥而进伏于木门之后,可以透过木格观察外面的动静。尉迟敬德则带领其余人到对面的神龙阁内埋伏。

李世民入殿后,令众人沿后墙根一溜儿伏下,让他们静静地等待。

临湖殿还是隋炀帝时专为赏目玩景和宴饮而建的,四周围以雕花长窗,人坐在殿内,可将前方的水面及后面的亭苑美景尽收眼底。

李世民在玄武门这样布置,是专门来伏击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到了天亮之后,这两人入宫觐见李渊,必然经过这里。现在离天亮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李世民先是在门后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就地坐下,透过门上首的栅栏眺望外面的星空。

那轮月牙儿临近拂晓时,似乎显得更为明亮。柔和的光芒洒在宫内的楼台、水面和甬道上,像是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这层轻纱似将白日的喧闹都包裹了起来,显出一片诱人的寂静。此时的京城内,除了值更的更夫和宿卫的禁兵,其他人都沉浸在浓浓的梦乡之中。李世民看着月牙儿,各种思绪纷至沓来,竟然有些管不住自己,就像失眠时的那种状态。

卯时二刻,东宫显德殿。

李元吉夜里睡得不安稳,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到底睡沉没有?

猛一激灵睁开双眼,再也不能入睡。身边的杨琚睡得正香。他觉得时辰差不多了,遂起床穿衣,稍为梳洗一番,便出门而去,待到了东宫,时辰刚交卯时二刻。

李建成正在显德殿里掌灯阅读奏章,近两年来,李建成已经养成早起阅读奏章的习惯,为此得到了李渊的多次夸奖。他见李元吉匆匆赶来,不解地问道:“四弟,你好晏睡晚起,缘何今日起得这么早?父皇说今日召见我们,也是天亮以后的事儿。”

李元吉摇摇头道:“怪了,晚上横竖睡不着,就想来你这里用些饭,再一同入宫去见父皇。”李建成推开面前的奏章,皱眉说道:“你来了正好,知道父皇为何召见我们吗?”李元吉摇头。

“张婕妤派人传信儿说,晚上二郎去密见了父皇,还说二郎在那里很是哭诉了一阵子,父皇显得很震怒。由此看来,父皇让我们入宫定和此事有关,且今日也不是上朝的日子,别是二郎又玩什么花样吧?”

李元吉不屑地说:“他能玩什么花样?再大的事儿到了父皇那里不都做烟云散吗?不妨,我们且忍耐这几日,后日依计行事即可。”

“还有一个消息,我们布在天策府周围的人来报说,昨晚房玄龄和杜如晦入了天策府。”

李元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对房玄龄和杜如晦进入天策府不能释怀,郑重说道:“大哥,父皇当时严禁房、杜二人再入天策府,他们敢冒险进入,其志不小啊,我们不可不防。若按我说,我们今日入宫的事儿先缓上一缓,等把二郎向父皇说了什么弄清楚之后,我们再定下步行止。”

李建成站起身来,在殿内慢慢踱步,这样走了数圈,眉头一展道:“四弟,你现在有些草木皆兵了。二郎找父皇诉说,说明他别无他法,只有让父皇帮他一条道儿。我们现在若不进宫,父皇定然怪罪,岂不弄巧成拙?等一会儿我们先用些饭,待天色微明即可进宫,不能让二郎抢了先机。我们此去,沿途仅有玄德门至玄武门这截宫外道路,能有什么变故?玄武门是常何在那里把守,宫内若有异常,他定然会通知我们。”

李元吉点头道:“也是这个理儿,二郎府中仅有五百人,我们府中人马近两千,他难以相抗。”

“对嘛,我们尽可放心入宫。为求万全,可让我们两府之兵都披挂起来,再让薛万彻随同到玄武门,令他和常何密切联络,若有异动,立即领兵来援。”

“行呀,就这样说。等我们见了父皇,不管二郎玩了什么花样,我们据理分辩。大哥,万一有什么难辩之处,也不能与父皇硬顶。且忍耐两日,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不争在这一时。”

李建成叫来薛万彻,令他依计安排。

卯时三刻,玄武门内。

李建成和李元吉到了玄武门,就见常何正在那里迎候。常何笑容满面、谦然有礼,李建成本想多问常何两句,见此光景觉得宫内定然没有异常之处,遂罢言不问。

两人骑马入了玄武门,蹄声嘚嘚向前行走。本来按宫中规矩,任何人不得骑马进入,然前不久李渊下特旨,为便于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在宫内行走,准许他们三人可坐步舆,亦可骑马。三人年轻,不耐乘坐缓慢的步舆,都选择了骑马。

此时天已微明,天上的繁星尚未隐去,月牙儿依然悬在头顶,只不过因为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色。李建成和李元吉按辔徐行,远远望去,两骑在周围的亭台楼阁映衬下,静中有动,朦朦胧胧,似梦中一幅美妙的图画。

他们渐渐就行到了临湖殿前,还是李元吉眼尖,猛然发现左手的神龙阁内有人影闪动。他立即拉紧马缰绳,坐骑的前蹄顿时悬空,不待马身站稳,急声说道:“大哥,你看,那边有人。”

李建成定睛一看,见那里人影幢幢,人数显然不少。此时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常何叛了自己。这里是常何的辖地,拂晓之时按理不该有人,现在有人在这里埋伏,定然不怀好意,他们能够进来,若无常何允可断然难入。李建成脑子一闪念间,已使坐骑停了下来,然后一拨马头,向后折回,口中喊道:“四弟,我们赶快冲出玄武门。”

李建成话音未落,就听后面一声巨响,原来是神龙阁和临湖殿的门窗皆倒,里面冲出了一拨人。右边的李世民冲在最前,只见他张开大弓,搭上大羽箭,觑准李建成的后身,“嗖”的一声放了第一箭。那箭羽势如流星,直奔李建成的后脑勺,恰好他又前行了一步,箭羽“噗”的一声穿透了李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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