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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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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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又对李世民说道:“二弟,我的这番心意不管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总算是尽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刚才你和四郎说的事情,毕竟过去了。我们自今日开始,兄弟亲近如初,这样可好?”

“我相信大哥之言,然则尉迟敬德和张亮两人呢?他们现在还在牢中。若我们不咎既往,我回府后是否能见到他们?”

“二哥,你不可逼人太甚。我刚才已经说过,那是大理寺的事情,怎么能硬往大哥我们身上攀呢?”

“大哥,你说,这件事儿如何处之?”

李建成此刻也不敢说句干脆话儿,嗫嚅道:“这……这……等到明日,我叫来大理卿问一问,若真是虚妄之事,当然应将他们放掉。”说着,向李元吉扫了一眼。

李世民瞧清了他的动作,心里不由得叹他有些可怜。遇到这等大事,不能断然处之,却在这里犹犹豫豫、左右摇摆,莫非也学了父皇的性子?李世民知道今日的这场酒宴枉费了大哥的一片心意,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遂起身道:“如此,小弟就不劳烦大哥了。就让大理寺为他们定罪,然后处之吧。神通叔,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李神通站起身来,说道:“该走了,该走了。大郎,谢谢你的这顿酒饭。”他很识趣,见场中气氛越来越紧张,若他们冲突起来,自己万万弹压不住,还不如早点脱身为好。

兄弟三人再也无话好说,各自打着自己的主意。他们一路默默出了殿门,李神通和李世民先行,李建成和李元吉还要回去说上几句。

李神通和李世民出了安礼门,经北风一吹,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李神通轻声道:“好冷,按说我喝了这么多酒应该暖和才是,怎么不见效果?”

“神通叔,须知酒入口时为暖,久之即成寒的道理。我的身上,此时也满是寒意。”

两人并辔徐行,只听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的踢踏声音。过了一会儿,李神通忧心地说道:“二郎呀,我没有想到你们兄弟之间的成见会如此深。皇兄那里,怎么也不管不问呢?若这样下去,那怎么得了?”

“神通叔大可放心,我今后只要消沉居家,不与他们争一日之短长,不会再有什么事儿。”

“大郎嘛,还行。只是那四郎性如烈火,需有人去劝诫一番才行。”

“嗯。”

他们又行了一阵,李世民忽然哼了几声,然后放慢马行速度,头耷拉下来,低声道:“唉,这肚儿怎么疼得如此厉害?”其声现苦楚,很快,头上冒出黄豆般的汗珠子。

李神通关切地上前观看,还没到马前,只听“扑通”一声,李世民那高大的身躯倒撞于马下。李神通大急,连声唤道:“二郎,怎么了?怎么了?”

李世民声音微弱,说道:“神通叔……这……这情势儿有些不对,我——我莫非中了什么毒。”说罢,他“哇”地一口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李神通只觉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凑前借着月光一看,只见地面上有一片血迹,遂颤声道:“不好,这是血呀。”

李世民微合着双眼,断断续续道:“那盏……那盏柑橘汁儿,许是有……有问题呢。神……通叔,你……你帮我回府,赶快找人来瞧。”

李神通不敢怠慢,遂躬身将李世民放在自己背上,加快步伐向弘义宫赶去。

说来也凑巧,近些日子长孙嘉敏觉得身子不适,长孙无忌为她请来一名医生正好在府中未走。李世民入府后,众人手脚忙乱将李世民放在榻上,只见他脸色灰白,已陷昏迷之中。医生上前翻起李世民的眼睑观察,又见他的嘴唇发乌,皱眉说道:“看此光景,似为中毒之相。不可再耽误下去了,马上要为他洗肠。”说罢,他从箱中取出白色粉末,令人用水调之,然后让人将李世民抬起身来,撬开其嘴灌入腹中。片刻之间,只听李世民腹中“咕噜咕噜”直响,然后开始上吐下泻,房内弥散出恶臭的味道。

医生说道:“刚才秦王所服为泻散灵,这里还有一帖药,请煎之令其服下,此药可调理脾胃。若秦王能够慢慢醒来,则无大碍,此后慢慢将养即可。”

长孙嘉敏等人六神无主,自然对医生的话唯命是听。李世民服下药剂之后,脸色慢慢从灰白变得有了一些红润。

医生此时舒了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是不碍事了,我这药内还有镇定安神的成分,秦王今晚不会醒来了。王妃,只要这里留下侍候之人,大家都可安歇去了。”

长孙嘉敏泪眼婆娑,抽泣道:“好端端的一个人儿,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大家都出去吧,今晚我和菁儿在这里照料,好歹要看着他醒来。”

长孙无忌道:“妹妹,你的身体这么弱,别为此再劳累伤身。”

长孙嘉敏不听,众人只好作罢。

众人出了外房,高士廉问李神通道:“淮安王,二郎到东宫内吃酒,到底吃了什么?”

李神通不解地说道:“是呀,我也弄不明白。我们一同喝酒,一同夹菜,众人都没有事儿,二郎就何至于如此呢?对了,二郎刚刚肚痛的时候,说了一句好像是那盏柑橘汁儿有问题,可是我也喝了呀。”

长孙无忌忿忿地说道:“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二郎要去赴宴的时候,我就劝他不要去,可他不听,这不真弄出事儿来了?淮安王,你们喝汁儿的时候肯定不是共盏饮用,他们若想弄鬼,机会就太多了。”

“嗯,要是这样,太子就是早有所图了。不过太子也不能如此大胆呀?他若敢公然下药,我一直在身边,就不怕皇上责罚吗?”

“他们怎么不敢?如今他们公然将尉迟敬德和张亮下在狱中,日夜拷打,这暗中下毒的事儿难道就不敢做吗?”

高士廉止住长孙无忌的话头,语重心长地对李神通道:“二郎这些年功高名著,太子和齐王如坐针毡,想淮安王定有耳闻。其实二郎一心为国,一心为皇上办事,怎么又碍着太子了?想是他们胸襟不宽,就做下如此下作的事儿。其实二郎这些日子以来,深敛锋芒,不与太子争一日之短长,实际就是对太子示之以谦恭。唉,今日的事儿,你一直在身侧,眼见太子下毒为实。二郎今后的安危,那就难说了。”

李神通思索了片刻,慨然道:“不妨,我当保二郎无虞。我与二郎相知甚深,他是我李家的优秀儿郎,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夭折了。要止他们兄弟相斗,唯有皇上。等明日上朝之后,我定要找皇兄说上一番,定谋保全二郎之道。”

高士廉拱手道:“淮安王如此高义,我这里代二郎向你表示感恩了。”

“那有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子侄,我岂有看不明白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各自回府,你们明日等我的消息。”

李神通果然不负其言,第二日散朝过后,李渊轻车简从,由李神通陪同来天策府探望李世民。

李世民直到早晨方醒,听见外面传过太监那哑哑的嗓音:“皇上驾到!”遂沉声说道:“来,扶我下榻接驾。”

李渊见李世民挣扎着来拜,急忙道:“吾儿免礼,你依旧躺在榻上吧。人都这样了,还摆这些虚礼干吗?”李渊言语中透出对李世民的关心,李世民眼睛一热,哽咽道:“孩儿该死,累父皇操心。”

“罢了,你先躺到榻上去,我们再说话儿。你的事情,神通已经对我讲得很明白了。”几个女子遵旨将李世民又架回到榻上去,然后轻轻地低头退出房内。那边,太监为李渊奉上锦凳,父子两人一人在榻上,一人坐在凳子上,相对默默。

李渊挥挥手,令太监们也退出门外,这样房中仅剩下他们三人。

李世民侧过脸来,眼中流泪,说道:“父皇既然知道了昨晚的事儿,孩儿也不想多说什么。孩儿想向父皇请求,看在我曾积有薄功的份上,放我出京,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边鄙蛮荒,我带着嘉敏她们归隐那里,再不敢入京城一步。”

李渊长叹一声,然后道:“唉,你们兄弟三人,真的就水火不相容吗?我听了神通的诉说,刚才已将大郎和四郎训斥了一番。我知道你不善于饮酒,已嘱他们今后不可再召你夜饮。二郎,我为你们的父皇,岂是糊涂之人,怎么能将你流放于鄙荒?我若这样做,天下人会怎么看?就是你那地下的母亲,她也会责怪我呀。你今后再不许起此念头。”李渊的这番话,的确是真情流露,李世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温情了。

李神通插话道:“可是皇兄啊,大郎和四郎如今已联起手来,二郎势单力薄,怎能自保呢?”

这句话将李渊问住了,他一愣神答不上来。过了好一阵子,方说出一番话来:“说起来,二郎首建大谋,削平海内,应该立为太子。可二郎当初固辞,因立大郎为太子。现在大郎为嗣日久,我也不忍心换他。神通,你知道,大郎平时勤勉办事,很有能力,实在找不出废他的理由,你说该如何办呢?”

李神通道:“这是皇兄的家事,臣弟不敢妄言。还是那句话,要保全二郎周全。”

“是呀,怎么保呢?”

“臣弟素来愚鲁,想不出好法子。皇兄英武睿智,定有可行之道。”

李世民知道废立太子一途已走入死胡同,无法可想,故说道:“父皇,孩儿的妻舅原在交趾,那里离京甚远,不如请父皇降旨,我可去那里安家,以终其一生。”

李渊忽然动了感情:“二郎,交趾那里地偏人稀,离京师何止千里?我现在一日比一日老,你若去了那里,我此生还能见到你几回?”

“孩儿不孝,不过这样在京常常生事,惹得父皇不得安静,也为不孝。我这样躲远一些,一者可避己祸,二者也可使父皇耳目清净。”

“不可,让我好好想想。唉,神通,知道什么事儿难处置吗?就是家事。他们兄弟同处京邑,互不相容,将来必有纷争。我看二郎说的离京的法儿,似也可行,但不能走得太远,你以为呢?”

李神通想也不想,当即答道:“好哇,二郎若出京,则大郎他们不相见,就没有了生事的机会。”

“那就这样吧,二郎,我想起了汉梁孝王的故事,今遵行之。你现在不是还任为陕东道大行台吗?你可带领家人和府属前往洛阳居住,我许你建天子旌旗,这样自潼关以东皆由你主之。我死之后,这天下由大郎和你分别统领,如何?”

李世民没想到李渊会出此语,心中大喜,心想若将自己放归洛阳,则今后要征要伐,那是自己的本领。心里这样想,脸上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一边涕泣道:“父皇怎能这样想?一国难容二主,孩儿怎么敢建天子旌旗?要是这样,还不如将孩儿就此赐死。”

“胡说,你以为我不是真心吗?咳,我们李家的天下,终归还要你们兄弟掌之,以使之千秋万代。我这样做,看似权宜之计,其实大有深意。将来你和大郎居于东、西两都,只要都能勤政爱民,又互有比较,天下不是更加繁华吗?我心已定,你勿复再言。”

李神通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此事若能这样解决,也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因喜道:“还是皇兄的主意好哇,这样一来,既不伤兄弟之情,又使他们各安其事。”其实李渊的这条法儿并不是高招,若李建成和李世民平分天下,则日后他们凭借各自的力量,定会攻伐不已,两人中定有一人胜出,然这番劳民伤财,兵戈相见,恐怕就不是李渊的初衷了。

这时李世民又提起尉迟敬德的事儿,说道:“父皇,尉迟敬德和张亮以往随儿臣多立战功,可现在有人以一些捕风捉影之事将他们关在牢中,日日拷打,妄图攀上儿臣的干系。请父皇下旨,他们若真有罪就按律惩之,若无罪也不能再让他们在牢中受苦。”

“还有这般事儿吗?敬德这样一员虎将,对我朝忠心耿耿,又有什么事儿了。神通,一会儿你去问问此事,传我的话,若没有什么真实凭据,就要当即放人。”

李神通点头答应,到了午后,尉迟敬德和张亮果然被从牢中放出。

李建成和李元吉听说了李世民要去洛阳的消息,大为惊惧,李建成忧心地说道:“二郎若至洛阳,那里有土地甲兵,他极易形成气候,到那个时候,我们就难以制服了。”李元吉咬牙切齿道:“二郎,就会搞些鬼名堂,我们什么时间喂他毒药了?全是他自说自话,以此来蒙蔽父皇。父皇也是的,就这样轻易信他了,还分了半个天下给他,怎么会这样荒唐呢?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二郎的阴谋得逞,必须将他留在长安。他在京内,势单力孤,则一匹夫耳,取之易矣。”李建成然其言,两人就在那里商量了半天。他们先是让数人到李渊面前游说,言道“秦王左右闻往洛阳,无不喜欢,观其志趣,恐不复来”之类,果然又引起了李渊的忧虑。此后,裴寂、封德彝与张、尹二妃又向李渊陈说其中利害,弄得李渊又改变了主意,再也不提让李世民往赴洛阳的话了。

张亮出狱后,因实在没有什么罪状,依旧回洛阳官复原职。而尉迟敬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遍体鳞伤不说,大理寺还放出话来,因其杀人一案还要继续审讯,让他在家不可出城,时时等候传讯。

李世民带领众府属前去看望尉迟敬德,见他全身伤痕,除了面部和手足之外,全身似乎没有一处好肉。众人不禁垂泪,李世民道:“敬德真是铁打之人,为了我,受了如此苦楚,依旧骂不绝口,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尉迟敬德痛得龇牙咧嘴,说道:“为报秦王厚恩,敬德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要说这一次的事儿,还是我太大意了,若将两名刺客交给大理寺,也会弄得他们灰头土脸。谁知他们的心这么狠,反而不惜丢掉手下两条性命来陷害我。”

程咬金道:“黑子也许不知道吧,前些日子秦王去东宫赴宴,差点儿被毒翻。这般人行事,手段越来越毒辣了。”

尉迟敬德咬牙切齿道:“血债要用血来还,他们别撞在我尉迟恭的手里。”

尉迟敬德起了个头,群属愤恨痛骂,房内的声音很是嘈杂。这时李世民握着尉迟敬德的手道:“敬德,你好好在家将养,缺什么东西,派人告诉我一声。”然后转头对众人道:“大家都散去吧,别在这里扰了敬德。”众人静了下来,缓缓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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