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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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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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敬德向他挥了挥手,何吉罗勒转马头小跑出了府门。尉迟敬德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见依旧昏迷在墙角的两名刺客,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想他们若这样冻到天亮,肯定会冻死;若现在将他们送给史万宝,又怕时间过早暴露了何吉罗的行踪。于是,他一手抓起一个,将他们搬入房内,用绳子将之紧紧捆起来。

这两个刺客一直昏睡,过了两个多时辰方穴道自解慢慢苏醒过来。他们听见尉迟敬德卧在榻上鼾声如雷,一时不明所以。

第二日,尉迟敬德将这两名刺客放在马背之上,然后独自驱马来到史万宝的府前。他一伸手将两人摔在地上,对其门卫说道:“告诉你们的史大人,他的这两名徒弟太脓包,刺我不成,现在原物奉还。”然后打马离去。

李世民听了尉迟敬德昨晚的遭遇,不禁怒火万丈,骂道:“欺人太甚!那史万宝为朝廷官员,却阴养死士,意图不轨。这帮御史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早早弹劾他?”他暴怒不已,在厅内来回转悠。过了片刻,方才平静下来,对尉迟敬德道:“你今后更要加倍小心,不可着了他们的道儿。这样吧,我将前殿腾空,你通知叔宝、咬金等人,让他们这一段时间都来府中居住。唉,如今多事之际,若能退保求安,也是大家之福了。”不等尉迟敬德入天策府居住,这日正午,大理寺派来四名差役,手拿公文和索子,宣称敬德昨晚打死两人,大理寺要带去问话。尉迟敬德明白朝廷礼制,不敢反抗,乖乖地到了大理寺。

尉迟敬德入门后,见地上放有两袭草席,上面躺着两名遍体鳞伤之人,看他们的脸色灰白,眼睛大睁,显然已气绝多时。

堂上坐着大理少卿,他见尉迟敬德身穿官服,遂将惊堂木一拍,说道:“尉迟恭,你为何杀了这两人?左右,先将他的官服扒了,上锁。”

尉迟敬德伸臂推开前来的四人,冷冷说道:“不错,这两人我认识。他们昨晚上潜我府中欲行刺,被我擒拿后,今日早晨好好地将他们送入史大人的府中。他们现在死了,关我什么事?”

“大胆!我这里现有史大人的亲笔书信,说这两人被你殴打,伤重致死。你看,这里还有证人在此,你以为抵赖就能蒙混过关吗?”

一人在旁边怯怯地言道:“大人,小人亲眼所见。这黑厮一早将这两人驮至史大人门前,狠很摔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小人上前查看,就见他们口鼻流血,已气绝多时。”

尉迟敬德斜目一看,认得他是史万宝的守门之人。他一下子明白这是史万宝在给自己栽赃,史万宝也够狠的,为了罗织自己的罪名,竟然不惜杀掉他的两名手下。

尉迟敬德大怒,骂道:“无耻小人,你这栽赃的法儿太不高明。这两人从我府出来,一直活生生的,怎么到了史大人的府中,他们竟然死了。嘿嘿,我有许多证人可以证明,到底是谁杀了他们,不愁弄不明白。”

“你有证人?好呀,你说出来他们的名字,传来问问便知。”大理少卿问道。

这一下子弄得尉迟敬德张口结舌,他匹马驮着这两人出了府门,沿途并没人留意。若找证人,只能叫自己府中之人来佐证,别人会信吗?按说何吉罗可以证明,然他此时已经远走高飞,了无踪影。

大理少卿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好你个尉迟恭,现有人证物证在此,还能混赖不成?左右,给我拿下了。”

尉迟敬德被下狱后,狱卒们奉命逼问口供。他们先是将尉迟敬德衣衫剥下,然后绑在庭柱上,用皮鞭乱打一阵。此鞭有个名堂,名为“杀威鞭”。此后刑法五花八门,花样百出。无奈尉迟敬德心刚如铁,除了满口大骂,再无别的言语。这时他们动用一种酷刑,有个很形象的名字叫做“披麻拷”。即是先把鱼胶化烊,然后将之涂在人身上,再用麻皮和钩搭在上面,这样,麻皮和钩紧紧地粘在人肉上。若扯去一钩,就连皮带肉掉下一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这日狱卒如此这般将尉迟敬德浑身披满了麻皮和钩子,竟像野人一般。牢头狞笑道:“尉迟恭,天下皆知你是一个硬汉子。可你来错了地方,这个地方任你是铁人儿也难熬过去。我劝你呀,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早招供,这样大家都好做人。”

尉迟敬德骂道:“你这狗头,看你能奈我何!别看你现在闹腾得挺欢,以为冤屈了我就万事大吉吗?秦王能放过你们?皇上也知我尉迟恭的名字,他能容你们将我冤死?哼哼,只要我尉迟敬德今后有一口气在,定将你们杀个干干净净。”

牢头哈哈笑道:“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再问你一句,招是不招?”

尉迟敬德啐了一口,斥道:“来吧,我尉迟恭至死也不会做出乞降的事儿。”

牢头皱着眉头也犯了难,上面让他来拷问尉迟敬德的时候交代有话:“一是要狠,定要套出口供;二是不许将他弄死。”看尉迟敬德那副死硬劲儿,恐怕难以达到目的。牢头一咬牙,向狱卒们做了一个手势。

一名狱卒走到尉迟敬德的面前,伸手抓起一只钩子,狠命一扯,钩子末端的麻皮登时扯下一块好大的肉来。只听尉迟敬德大叫一声,皮落处鲜血涌出。

牢头道:“尉迟恭,这滋味好受吗?”

尉迟敬德疼得龇牙咧嘴,叫道:“啊唷!痛杀我也。你这狗头,是谁吩咐你用此厉害的酷刑招待我?”

“招是不招?”

“招个什么鸟?哎哟!真疼啊!”

牢头吩咐再扯,很快又连皮带肉扯下了一大块。可怜尉迟敬德什么时候受过如此酷刑,只见他疼得脸都变了形,如杀猪一般地号叫,直喊得周围的狱卒们心颤不已。

扯到最后,尉迟敬德浑身流淌着鲜血,如同血人一般,竟然昏死过去。

牢头见他昏死过去,不敢再扯。遂唤人将他拖入牢房,又觅人为他止血。

张亮从洛阳解到长安,因有长孙无忌事先打点,虽受了一些苦楚,毕竟不似尉迟敬德这样难受。及至李世民得知尉迟敬德入狱,急忙派人前来打点,尉迟敬德已经受了严刑,正昏沉沉地躺在牢房中。

如此,李世民的两名得力干将同时陷入牢狱之中。





第三十六回 建成怀仁宴兄弟 世民忍痛散府属


尉迟敬德和张亮身陷牢中,李世民一时也无可奈何。他只有派长孙无忌等人设法打通若干关节,争取让两人少受些苦,但牢头等人都是李元吉早已经安排好的心腹,此举也收效甚微。让李世民感到欣慰的是,两人在牢中虽然受刑,然坚强不屈,不论别人如何威逼利诱,他们坚不开口。

转眼间就到了元日,长安城里和宫内自有一番庆贺。往年的这个时候,天策府前车水马龙,如今门可罗雀,喜爱热闹的李世民深切地感到了前后的巨大反差。

正月初五上朝后,李建成在殿前的台阶上等着李世民过来,主动说道:“二弟,今晚我备下家宴,你和四郎过来,我们兄弟三人聚聚如何?”李世民听完此话,迟疑了片刻,说道:“节后忙乱,大哥日理万机,小弟怎么敢打扰呢?”

李建成明白了他的心意,微笑道:“二弟,这些年我们之间的误会不少,主要原因在于沟通不够,若能及时说开也许就没事了。我为长兄,应该给兄弟们找一个沟通的机会,今晚家宴正是为此。”

“大哥胸襟宽阔,是我们为弟者的福气。可是四郎呢?他现在抓住我的人投入到牢中,妄想屈打成招。唉,我为这件事情,这个年都没有过好。”

李世民上来就咄咄逼人,让李建成很不舒服,他还是柔和地说道:“不妨,到时候有什么话都可以摊开来说。”

李世民见李神通从后面走过来,忽然计上心来,点头道:“小弟先谢谢大哥的美意,晚间定遵嘱前去赴宴。不过,晚上我想让神通叔同往,有一个长辈在身旁,四郎也许不会太放肆。”

李建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随你。二郎,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啊。”

“大哥言重了。小弟只想叔父和我们是至亲,万一遇到绕不过弯的地方,叔父还能把把舵。”

“那好,今晚酉时,我和四郎在东宫专候你们。”

两人拱了一下手作别。

到了晚间,李世民果然约上李神通一起到东宫赴宴。李世民一边走一边想,大哥摆此酒宴,是真心谈和?还是当场摊牌?依照大哥的性情,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身旁的李神通却不知道此行的真实含义,他头脑简单,平时好凭武力,思虑的功夫就差了一些。这些年,他知道太子和秦王相争甚急,自己为他们的叔父,也不好明着帮哪一派,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干脆糊里糊涂两不相帮。然他毕竟和李世民相处的时间要多一些,内里的感情还是偏向李世民。今日李世民约他去东宫赴宴,他想这三兄弟终于又能坐在一起,当是美事,就一团高兴,满口答应。

两人不带从人,双骑很快就到了东宫门首。就见李建成和李元吉已经候在那里迎接他们。几人携手入宫,殿内早就备好了丰盛的晚宴。三人推李神通坐在上席,然后分头坐下。李建成端盏劝酒,晚宴的气氛渐渐活泛起来。座中之人以李神通饮酒最多,过了一会儿酒劲上来,脸庞变得通红。

“好哇。”李神通又饮下去一盏酒,不知道是赞扬酒好还是说别的事情,慢慢就有点语无伦次,“太子,皇兄每每说起你们兄弟三人,神色间颇为自豪。哈哈,我们李家,不仅能取得天下,还要传之万代呢。你们三兄弟今天就挺好,今后遇事有商量,遇难共同当,这才叫真兄弟呢。”

李建成拱手道:“叔父之言甚是,小侄今晚请你们来,正是要说明白了此事。”

李神通摆手道:“这样就挺好,只要你们兄弟今后能经常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则万事大吉。”

“不然,这一段发生的许多事情,应该说个明白。神通叔,你正好在这里作个见证。”李元吉冷冷地说道。

“什么见证?”

“大哥坚执将二哥请来说个明白,其实非我本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来了,不妨直截了当。二哥,大哥的太子之位,是由父皇钦定的。我劝你呀,今后不如收起锋芒,老老实实做你的藩王,不要再有非分之想。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李元吉这样咄咄逼人,弄得李神通张口结舌:“哎……哎,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吵什么?都是四郎在那里自说自话,我什么时候加入了?”李世民也冷冷地说道。

“哼,你倒是成了高人了。现在神通叔在旁,我问你,你若胸怀坦荡,为何要昧下洛阳的金珠宝贝?为何要买通马三宝诬陷杨文干谋反?”

李世民愀然不乐,目视李建成道:“大哥,你今日想是兴师问罪吗?”

李建成叹了一口气,说道:“二郎,我们兄弟到了今日的处境,确实非我所愿。我不想兴师问罪,不过你扪心自问,我们所以走到今天,你难道就能脱掉干系吗?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今后各安其位,兄弟的情分也要逐渐加深起来,这才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初衷。”

李神通见场面气氛有些尴尬,就鼓掌道:“大郎的这句话说得好呀。难时依然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兄弟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和了就好,和了就好。”

李世民观察李建成的神色,见他不似作伪,遂言道:“大哥有如此心意,小弟唯存感激。今天既然想摊开来说,小弟就冒昧直言。自从那日得父皇训诫之后,我尽量内敛,日常谨慎办事。可是你们呢?先是派人携带金银来收买我府中之人,现在又无凭无据将尉迟敬德、张亮下在牢中,将诸般酷刑加之身上。四弟,你刚才所说,皆是猜测妄谈,无凭无据。我这里却有凭据在手,这又如何说?”

李建成脸现尴尬,而李元吉却若无其事。要说他们办的这几件事情,皆由李元吉主之,经过李建成点头赞同。其间,独魏征全力反对。魏征以为李世民性情刚烈,且谋虑深沉,若这样妄动其身边之人,定然撩拨起李世民的性子,弄不好会出大乱子。魏征说道:“要想一劳永逸,须除秦王本身。只要他一倒,则树倒猢狲散,其身边之人自然离去。”李建成和李元吉不以为然,觉得李世民如今势单力孤,又在父皇那里失宠,只要将其府属弄散,则李世民不足为患,遂不听魏征之言。此后魏征又多次说起,两人充耳不闻,让魏征伤心不已,私下里叹道:“时至今日,尚不知秦王是何许人也,真是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李元吉见李建成脸现愧疚颜色,遂强辩道:“二哥的话,兄弟可有些听不懂了。尉迟敬德和张亮被捉,那是大理寺的事儿,和大哥我们又有什么干系?至于说有大哥的书信,二哥,当初既然有人能伪造大哥的手迹挑起杨文干兵变,这封信又焉能是真?”

李世民不理李元吉,目视李建成道:“大哥,这话到底如何说?”

李建成长叹了一声,心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往所发生的许多事,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他不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话,而是回头唤宫女道:“去,取来些柑橘汁儿为我们醒醒酒。”片刻间,宫女们为他们每人奉上一盏橙黄的柑橘汁儿。

李建成端起玉盏,目视李世民道:“二弟,如今神通叔在侧可以作个见证,我今日请你来无非是为了兄弟的情分。神通叔,你定然赞成这个理儿。”

李神通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是这个理儿。”

李建成接着道:“我们喝了不少酒,饮了这盏柑橘汁儿,当能清醒一些。来,请饮此盏。”说罢,他先仰头一饮而尽。

李世民目视盏中的汁儿,只见盏是青色,汁儿是黄色,青黄相衬在烛光下透出温润。他先品咂了一口,觉得和菁儿调的汁儿差不多,口感甜酸滋味不错,遂一饮而尽。李神通品了一口就丢开,说道:“这汁儿有什么好喝的?酸不拉叽的,哪儿有美酒好喝?”就自顾自地斟了一盏酒,仰头喝下。

李建成又对李世民说道:“二弟,我的这番心意不管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总算是尽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刚才你和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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