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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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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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宫城最北的一座殿宇。临湖殿正对宫城玄武门,出了玄武门,即可跨马返回府中。李世民边走边想,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把那三名近卫逐出。另嘱长孙无忌将府中之人细细考核一遍,不能再让四郎他们钻了空子。

然防四郎来拉拢府中人还算是容易的,眼前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却不敢深想。为夺太子之位,自己连使了两步招儿,然皆败下阵来。眼瞅着大郎的太子之位日渐稳固,父皇对自己日渐警惕,到底再使什么法儿来改变这种颓势呢?李世民思来想去,心里一片混乱。

他这样边想边走,不觉就来到了玄武门前。

宫城北墙有三个门,玄武门为通向宫禁中的唯一门户,居于宫城北墙之西;墙东首有一门名为玄德门,即是东宫的北门户,中间的安礼门则是李元吉居住的承庆殿之出口。臣子朝见李渊的时候,按例应从南边的承天门进入。而皇子们被临时召见的时候,李渊恩准他们可以从玄武门入内。像李建成和李元吉从玄德门和安礼门出来后,西行不远即是玄武门;李世民居于西墙根处的弘义宫,从玄武门进入宫禁之内,也很方便。

玄武门的城楼建得很是雄伟,厚厚的青砖砌就了门楼,留出了一个阔大的门洞,门洞里有三重门,皆用终南山上的千年椴木制成,并用阔如手掌的青铜钉镶嵌。

李世民无心看玄武门,目不斜视大跨步欲走出门外。守卫的宿卫见秦王走来,早已挺直了腰板齐刷刷地排成两行。这时,只听身后一人叫道:“秦王请留步,容小人参见。”

李世民愕然回过头来,就见身后站立一人。只见他身穿裆甲,右佩胡禄,左佩弓袋,头戴兜鍪顿项,看到李世民转过身来,他急忙屈膝为礼。又见李世民愕然的神色,那人除掉兜鍪顿项,笑道:“秦王,小人名叫常何,难道殿下不记得我了?”

李世民细观他的容貌,喃喃道:“常何——常何——噢,我想起来了。当初征讨宋金刚时,我在雀鼠谷内送你羊腿。是你吗?”

常何笑容满面,说道:“殿下真是好记性,算来已过去四年了,难得殿下还记得小人。”

李世民走前几步,拍了拍常何的肩膀,笑道:“若我们行在路上,我断然不会认出你。你在雀鼠谷时,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如今你脸上胡须这么长,我实在不敢认啊。”

“殿下见过那么多的人,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能记得小人的名字。人言秦王素有过目不忘之能,果然如此。”

“不要再张嘴闭口称呼自己为小人了,看你的装束,现在必有品秩。我这些年来久不典兵,一直不知你的音讯,你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

“禀秦王,小人自从离开殿下指挥后,又随太子扫平刘黑闼,因积有微功,被太子简拔为校尉,后又入东宫宿卫。昨日,又被任为左羽林军兵曹,专掌玄武门守卫之事。”

“噢,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的际遇。”李世民胡乱应了一声,思绪又飞开了去。心想大哥这些年果然忙碌,手伸得很长,竟然能把常何这样的人物都笼络怀中。

“唉,要说这些年蒙太子垂青,又蒙皇上圣眷,小人忝列近卫之侧,心里应该满足才是。然小人是个急性子,总想随秦王上阵劈杀,以此博取功名,这样才来得畅快。日日守在这宫禁之中,把人都快憋死了。”

李世民仔细观看常何的神色,见他满脸真情,眼光中不似作伪,看样子他还真是好武厮杀,依稀像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人的脾气。这样一个人物被大哥网罗过去,实在可惜。他不禁有些后悔,嘴里说道:“你年纪轻轻就升为禁军兵曹,一般人难有如此际遇,那是你拼杀积功所得。这玄武门位置重要,事关父皇的安全,岂能委之常人?你守此重地,今后要小心谨慎,不能有微小差错。这件事若做好了,可比你上阵斩将夺旗的功劳要大得多。”

常何道:“小人谨记秦王训诫,今后不敢马虎。”他见李世民神色游移,不敢再多说,遂问道:“秦王的马在门外吗?容小人为殿下牵马。”

“不用,那里有人侍候。”李世民见常何的殷勤劲儿发自真心,其对自己的恭敬与雀鼠谷时无异,一直紧绷的精神稍有松弛,展颜笑道:“常何,我看你与我府内的程咬金、尉迟敬德的性格相仿,你有空闲时间可入天策府与他们会会,相信你们定会谈得投缘。”

常何点头道:“一定去,一定去,程将军和尉迟将军是我早就心仪的人物,只怕他们不肯与我结交呢。”

李世民嘴唇又动了动,有心想问你这样做太子会不会高兴?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就在常何陪同下出门,然后上马回府。

第三十四回 零落势去天策府 疑阵退散突厥兵


这个冬天不算太冷,仅是飘了两场不大的雪,即应景般地了事。

李世民的心境却未随这个暖冬而增添些暖意,反而渐渐沉重起来。天策府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其时,十八学士中的薛收已病逝,陆德明、孔颖达正与东宫的欧阳询等人一起修撰《艺文类聚》,姚思廉、盖文达、颜相时、许敬宗、李守素、李玄道、蔡允恭奉李渊的指令修撰前史,至于苏世长、于志宁两人,他们日日随侍在李渊身侧,无暇分身,原来的更日值宿制度已名存实亡。如今李世民的身边,仅有房玄龄、杜如晦、褚亮、薛元敬四人时常跟随。

李世民被任为中书省中书令之后,渐渐感到无事可做。中书省须按照李渊的意思负责进奏表章,起草诏敕策命,再由门下省进行审议,最后由尚书省执行。这样,他上有李渊口授批改,下有李元吉瞩目挑剔,那边还有一个李建成瞪目眈眈,其一章一句不可违了李渊的意思。李世民做了两个月中书令之后,感到没有什么趣味,渐渐将中书省的事务交由中书侍郎办理,自己落个清闲。其时位列宰相之职者为李世民、李元吉、封德彝、陈叔达、萧瑀五人,陈叔达和萧瑀近日奉李渊之诏前去主持修史,不来参加政事。每每到东宫议事,李建成和李元吉一个鼻孔出气,封德彝善于左右逢源,暗暗地倒是附和李建成的地方多。李世民冷眼相视,知道自己在这个场合居于绝对劣势,也就敷衍了事,闭嘴的时候要比张嘴的时候多。

李建成果然说动李渊,将马三宝封为云梦县男,授为同州刺史。李渊一开始不太乐意,架不住李建成多次游说,遂征求封德彝意见,封德彝说马三宝为近臣多年,须放到外任上磨练一番,这样才能成为大唐的有用之材。李渊点头答应,李建成终于搬开秦王设在父皇身边的这枚钉子。

马三宝见自己被授为外任,心里倒是一下子轻松起来。前次杨文干兵变,他满想可以此将李建成的太子之位拿下来,没料想李渊却反其道而行之,又给了李建成更大的权力。眼瞅着李世民在那里形影相吊,日渐势穷,他不免心下恻然。又见李建成对自己失却了往日的热情,渐渐冷漠,知道他们对自己若有所思,心里不免忐忑不安。这下子被授为外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可以脱身他们兄弟之间争斗的旋涡,离开这是非之地,真正是一种解脱。

到了马三宝带同倩紫前去赴任的日子,李世民并未到场相送。李世民让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代表自己给他送了一些礼物,其中一幅字是李世民亲笔书写,上面仅写了一句话“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是江淹名篇《别赋》的开卷语。其依依惜别之情,跃然纸上。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送别马三宝之后回府,见李世民仍在庭院里转悠,知道他此时心中郁闷。两人在那里商量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过来,说了一个坏消息。

原来两人回府的半路上,正好遇见封德彝奉李建成之召往东宫赶去。三人寒暄了一阵,然后封德彝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们敢是去送马三宝赴任吧?将来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看皇上和太子的意思,如今天下太平,将京官放为外任正是时机。秦王的天策府里人才济济,太子说这样闲置下去太可惜,过两天不知谁又要走了。”

房玄龄明白这是封德彝向秦王透信儿,说明李建成准备打天策府的主意。

李世民听完并未评论此事,只是说了一声:“又是这个封德彝,每每关键时刻,怎么都有他的影子?”

李世民平淡地打发着日子,平日里处事低调为之,在朝中渐渐无声无息。终于有一天,东突厥不甘寂寞杀向长安,又给李世民带来了际遇,他又有了露脸的机会。

自从李大亮在并州屯田,雁门关、马邑的防守日益巩固,颉利可汗领兵来此骚扰,碰了几回钉子见这里难以撼动,遂从此不从这里进兵,另选择西路进攻。武德八年七月,颉利可汗得梁师都之助,带领大军经过朔方向南直攻泾州,袭破阴盘城后,带兵又抵达陇州,这里向东距离长安仅有四百里的路程。李艺见突厥势大,不敢出泾州城与其交战。那几日,各地急报像雪片也似飞往长安,纷纷要求李渊增兵。

消息传到长安,百官震动。李渊气急败坏,骂道:“突厥贪婪无厌,朕将征之,自今勿复为书,皆用诏敕。”他口中虽说要御驾亲征,然心里没有一点底儿,不自觉将目光射向李世民。这时裴寂先与数名官员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献上一个馊主意,奏道:“陛下,突厥屡寇关中来威胁长安,只是认为我国府藏财帛皆在京师的缘故。如果现在将长安焚烧另行迁都,则胡寇无计可施自然退兵。”李渊道:“裴监的这个主意挺有新意,依卿所言,国都迁往何处为宜呢?”裴寂道:“若迁都山南,则突厥难以深入,最为安全。”这时,李建成、李元吉也附和同意,李渊即当堂指派中书侍郎宇文士及越过南山前往樊州、邓州一带,寻找迁都的地方。

宇文士及即是弑杀隋炀帝的宇文化及的弟弟,现任中书侍郎,又兼任天策府司马。

萧瑀、陈叔达、殷开山、屈突通等人认为此议不妥,然这一段时间以来,朝中大事皆由李建成、李元吉、裴寂等人剖断,现在李渊又同意,他们有心谏止又实在不敢。封德彝内心认为迁都不是好法儿,也不出言谏诤。

李世民在堂上隐忍半天,没想到裴寂所提的荒唐法儿竟获父皇确认,他实在忍不住,出班谏道:“父皇,儿臣以为现在迁都不妥。”

李渊虽心里厌恶李世民,然知二郎的见识和所断皆超常人,又见萧瑀等人脸上透出热切的神色,遂示意他说下去。

李世民道:“戎狄为患,自古有之。陛下有精兵百万,所征无敌,奈何胡寇扰边,就轻易迁都远避?若迁都,恐为四海所羞,为百州之笑,望父皇慎思之。”李世民的这番话,先拍李渊的马屁,又说不可失了大唐的威仪。李渊刚刚说了今后与突厥之书皆用诏敕,那是待属国之礼,他听后也觉得顺耳。

李世民接着道:“陛下太原首义之时,国势何等弱小,犹不卑不亢,巧与突厥周旋。如今国势已强,父皇唯不愿与突厥发生大规模冲突者,盖缘于国内亟须休养生息,并非向之示怯。今颉利可汗上门来欺,若不还以颜色,其豺狼心性,今后更狂。想古时的霍去病,不过为汉廷的一将帅,犹且志灭匈奴,穿行于漠北。儿臣忝备藩维,却使胡尘不息,遂令陛下议欲迁都,这是儿臣的责任。父皇,儿臣愿假数年之期,请系颉利之项,致之阙下。若儿臣无能使之,那时再提迁都也不为晚。”

这番话说得李渊心花怒放,拍案赞道:“好哇。”

那边的李建成却有些着急,怕李世民从此又揽兵权,当着群臣的面又不好说破这个意思,遂冷言道:“秦王之语未免托大,昔樊哙也有豪言壮语,欲以十万横行匈奴中,结果呢?不过虚妄罢了,我听秦王的言语怎么和樊哙有些相似呢?”

李世民不示弱,当堂反驳过去,说话简短铿锵有力:“形势各异,用兵不同,樊哙小竖,何足道哉!我不说诳语,敢定不出十年,必定漠北!”

群臣见兄弟两人当堂折辩,这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的场面,他们窃窃私语,其中倒有一大半人赞成李世民的意见,认为目前国势尽可放手与突厥一搏,不可示之以弱。

李建成复向李渊道:“父皇,儿臣以为突厥虽屡为边患,得赂则退。可遣一大臣前往相谋,不用大动兵戈。”

李渊此时已拿定主意,向李建成摆了一下手,说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不错,突厥得赂即退,然如今深入国境,若一味相让,其势必得寸进尺。二郎、四郎,朕与你们十万兵,兵出豳州以御突厥。你们可与李艺一道,陇右诸州军事皆由你们主之,得以便宜从事。众卿,明日你们同朕一起,设宴于兰池,为二郎、四郎送行。”

众臣纷纷答应,这样,久违了典兵权的李世民抖擞精神,重又披挂上阵。

颉利可汗此次势在必得,除率领手下铁骑六万以外,又说动突利可汗一同出兵。突利可汗本名为阿史那什钵苾,为始毕可汗的儿子,即是颉利可汗的侄儿。颉利可汗接替处罗可汗即位后,为笼络人心,封什钵苾为小可汗,管辖契丹、靺鞨一带地方。这突利可汗今年刚刚二十岁,其年龄虽轻,然性格温和,处事大度,没有父兄那样的骄横跋扈劲儿,赢得所辖部落的拥护,后势渐壮。此次突利可汗出兵三万,与颉利可汗合兵一处后,人马即有十万之众,对外号称二十万。他们一路南下,铁骑所到之处势不可挡,将诸州唐军吓得紧紧龟缩在城池之中。

颉利、突利两位可汗强攻陇州不下,这日听说李世民、李元吉带领十万大军到了豳州,两人遂弃下陇州不攻,挥师东进,欲与唐军决战。

李世民与李元吉带领大军出了长安,天空就开始下雨。一开始雨势不大,过了两天,大雨滂沱,山洪冲垮了官道路基,阻隔了后面尾随而来的运粮车队。这样就使唐军陷入缺粮的不堪境地,使李世民未与颉利交手,就要先考虑筹粮之策。他一面令军中集中粮草,统一供应;又令长孙无忌、史大柰、段志玄领人去两厢州县征集存粮。

军中烦心的事儿并非缺粮一桩,将士们遭遇苦雨,衣甲和军械皆被大雨淋湿,也是苦不堪言。许多人渐渐生出了瘙痒疙瘩,加上身上甲装被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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