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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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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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智戴躬身禀道:“臣父向来羡慕中土文字,臣幼小之时,臣父就礼聘一名教师,专门教授臣习诵《四书》、《五经》,若不是遭逢乱世,臣还幻想入京赶考呢。”

“这么说,你定是会吟诗作赋了?”

“臣水平不高,约略能凑上几句。”

李世民转向萧瑀道:“萧公,你出一题,让其吟之。”

萧瑀躬身道:“他们入京面圣,极想得到皇上的恩泽,还请陛下命题最好。”

李世民不再推辞:“嗯,好吧,可是来一个什么题儿呢?”这时,庭院内几只栖在树上的乌鸦被惊起,“呱呱”地绕着屋檐飞行,李世民笑道:“冯智戴,你看,外面有乌鸦飞起,此为题面,你试咏之。”

冯智戴扭头向窗外看去,心中酝酿着诗句,想起自己千里迢迢来京,无非是为了族人能安居乐业,遂吟道:上林多许树 不惜一枝栖

遂使绕房庭 恓惶乱奔离

此诗句一吟出口,群臣击节叫好。李世民满面笑容,说道:“你既吟乌鸦,更引申他意。不想边鄙酋长,竟然有如此才高之人。冯智戴,你不用忧心。朕将全树皆赏给你,岂唯一枝可依?”

冯智戴与冯盎又复下拜,齐声道:“谢陛下。”

萧瑀赞道:“冯智戴之诗,堪与三国时曹子建之七步诗媲美。只不过曹子建当时面临杀头之厄,而冯智戴今日蒙陛下赐题,顿成章句,流传后世,即是一段佳话了。”

李世民又命二冯平身,轻声道:“朕今后对四夷之人,多加恩信,不动辄胁之以兵威。东突厥破灭之后,朕收拢其众,妥善安置,使其安居乐业,想你们应该听说过。自今以后,你们可安心带领族人,与中土之人和睦相处。冯智戴,你每年至少要入京一回,朕还想欣赏你的诗才。”

冯智戴躬身答应。

此后,朝廷将冯智戴所辖之地更名为归思州,以冯智戴为刺史;将冯盎所辖之地更名为述昆州,以冯盎为刺史。这两州皆属羁縻府州性质,隶属桂州都督府管理。


第十六回 大理卿慎剖疑案 李世民悔伤人命


李世民这日召来陈君宾,让他到塞上走一圈,向其嘱咐道:“塞北之地不宜种植,然那河套地区土壤肥沃,又有灌溉之利,极宜种植。突厥人向来以游牧为主,你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手把手教会他们农桑之事。朕既然定下教化突厥人之策,须使他们逐步改变游牧的习惯,若他们能在河套上种植成功,尝到甜头,就会影响其他突厥人。陈卿,朕知道你理农桑之事是一把好手,此次前去帮助突厥族人,并非单是劝课农桑,而是大有深意。”

陈君宾一开始听说让自己去塞上种植,有点摸不着头脑,待李世民细说究竟,他方才回过味儿来,躬身答道:“臣明白。”

李世民又问道:“陈卿,朕改授你为太府卿,这一段感觉如何?”

“臣以往为外官日久,凡具体事可手到擒来。乍一主持太府寺,其府藏管理也还罢了,唯掌财货之政令,感觉有些生疏。许是眼光短浅,不能把握全局所致。”

“嗯,熟悉一段时日,就会慢慢适应了。你有州府理财经验,触类旁通,在这个职位上应该能发挥作用。对了,朕这一段时间一直忙于关注东突厥之事,对天下农事顾及不多。依你眼光,今年农桑收成究竟怎样?”

“当李尚书率军北征的时候,臣心里一开始实在担忧,总怕战事旷日持久,耗费钱粮太多,不料此战短促,耗费不多,且一点都没有影响国内农桑之事,臣心里也就踏实了。看今年的光景,秋收大熟是十拿九稳的。至于今年以后,只要风调雨顺,不出大的灾难,粮食收成绝对没有问题。陛下,今年的租赋收上来之后,府库定然更加充盈。”

“是啊,希望老天能够顺承民意,不降灾害为好。”

“这一点不用陛下操心,即使稍有一些不顺,亦可保相当的收成。”

“怎么讲?”

“臣这些日子仔细想来,觉得眼前的情势能够抵御轻微的灾害。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陛下登基以来,以‘农为邦本’宣谕官员、百姓致力于农事,以‘抚民以静’制定诸多兴农措施。天下之人以兴农为第一要务,皆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此为取得好收成的最大保证。此外,户部督促各地依势利用渠沟之利,并适当修缮,另经常检查各地水势,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以前的‘小水则大涝,无水则大旱’的状况。”

陈君宾的这番话说得李世民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说道:“你有如此的眼光,还自谦目光短浅?好了,你去吧,此行若能教会突厥人耕种,又是大功一件,朕会重重赏你。”

陈君宾退出后,李世民起身走出殿外,令人抬他到大理寺。

杜如晦病重之时,李世民前去探病,杜如晦知道自己日子无多,推荐戴胄为尚书右仆射。李世民原来以为戴胄文墨不精,不宜身居相位,现在应杜如晦之情,不免爱屋及乌,遂决定要授戴胄为尚书右仆射。

谁知戴胄却坚辞不就此职,他恳切说道:“陛下,忠直执法是臣之长处。方今天下靖乱之后,正是将陛下宽仁精神布与百姓之时,臣现在渐入佳境,还是不离开最好。”

李世民见戴胄意志坚决,遂改授李靖为尚书右仆射。今日兴之所致,他想到大理寺看看戴胄究竟在忙些什么。

进入大理寺正堂,就见戴胄居中坐在正案前,大理丞孙伏伽、张蕴古一左一右侍座两旁。堂下立着跪着一干人,正是审案的时候。戴胄见皇上驾到,急忙带领孙伏伽、张蕴古等人前来迎接。李世民挥手止住他们道:“你们继续审案,朕在一旁听着即可。”戴胄令人搬来一张椅子将其放在堂中的左上首,李世民缓缓坐下,示意戴胄继续审案。

戴胄审的案子是近日轰动京师的一桩大案。东市板桥店主张迪,经营有方,将小店整治得很是兴旺,去年又娶妻刘氏,其妻貌美如花,风流婀娜,引得周围人更是羡慕。这日刘氏回娘家,张迪独自在店中操持,未至中午,店内已客满。其中卫州杨贞等三人宿店后,次日五更时分即离店归家。天明时,有人发现张迪被人用刀刺死,血污满地。京师捕快前来验案,将店中之人尽数扣押,一一问询,这时有人指点说杨贞等三人已于五更时离去。捕快即快马去追,果然追上杨贞三人,捕快将其身上佩刀要过来验看,将杨贞之刀从刀鞘里拔出的时候,只见上面沾满了血迹。这下子,捕快认定杨贞是凶手,将其带回京中,然后囚禁拷讯。那杨贞一开始坚决不承认,后来熬不过受刑之苦楚,只好承认自己是凶手。

按照唐制,各地凡有流放、死刑以上之犯人,需统一送往大理寺复验,经核实无误,再将案卷移交给刑部供皇上勾决。杨贞现在供认不讳,又有凶器为证,京兆府将其定为死罪,然后将人犯及案卷送交大理寺复验。

由于此案发生在京城之中,传言甚多,戴胄亲自带领孙伏伽、张蕴古复验此案。那杨贞一入大理寺,即叫屈不已。戴胄仔细查问,觉得疑点不少。首先,杨贞与张迪无冤无仇,没有杀害张迪的动机;其二,那把沾满张迪血迹的凶刀是个最大的破绽,若杨贞果然为凶手,其行凶之后定然会将刀上血迹擦干,不会大模大样地留下杀人的证据。

戴胄和孙伏伽、张蕴古商议多次,觉得此事过去已久,当初作案时的痕迹肯定荡然无存,不好复验。他们昼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好计。

孙伏伽来到板桥店,将当日住店之人及平时与店主有来往者,只要年满十五岁,统统将之带入大理寺询问。到了午时,将众人释放,独留一八十余岁的老婆婆,至晚方才放回。第二日,孙伏伽将昨日的故事又重演了一遍。

张蕴古带领两人悄悄来到板桥店周围,他们身着便装,找人搭讪。其中一人,落暮时潜伏在老婆婆的居处,观察入室之人。两日间,就见一名叫夏梦轩的人接连入室找老婆婆问话。

戴胄汇集了各方讯息,觉得有了谱儿,遂让人将杨贞、夏梦轩、刘氏及有关的街坊邻居带入堂上讯问。李世民入堂的时候,他正在讯问刘氏。

刘氏一身素衣,脸带悲戚,眼角落下几滴珠泪,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戴胄问道:“刘氏,张迪被杀之日,你缘何突然离去?”

“贱妾那日得到讯儿,说家母身子突然不适,因急急回了娘家。”

“胡说,本官派人核实过,你父你母最近身子好得很,从未有一点小病。本官这里有你家邻居证言,你想看一看吗?”

刘氏眼珠一转,说道:“小女子思念父母,回娘家时莫非一定要有理由吗?”

戴胄见到刘氏眼波流转,应答机智,没有惶然之态,是一个有主见之人,话锋一转,又问道:“立在那面的有一人名为夏梦轩,你认识吗?”

刘氏眼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既而坦言道:“认识。他是拙夫生前的好友,在店之左旁开有一家书画店,平时与拙夫来往较多。”

戴胄哼了一声,让刘氏起身退往一边。他忽然提起惊堂木,“啪”地一拍,喝道:“夏梦轩,跪下!你知罪吗?”

那夏梦轩一身文士打扮,生得体态风流,貌似潘安。他今日被带来大理寺,心想可能要作为证人被讯问,神色相当坦然,现在闻听戴胄呼喊,犹如五雷轰顶,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颤声道:“小人不知大人何意?小人向来守法经营,与邻里相处和睦,不知有罪。”

“你自恃貌美,手里又有几个臭钱,这些年,你勾搭糟蹋了多少女子?”

“小人至今尚未婚配,来提亲的人相当多,至于说小人勾搭女子,却是无从说起。”

“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某年某月,你骗奸王家之女,结果造成一尸两命,可是有的?”

这件事儿邻里尽知,那王家之女酷爱书画,常来夏梦轩店里购买。这样一来二去,架不住夏梦轩的甜言蜜语,竟然献身,不久怀孕。王家为遮丑,遣人来提亲,谁知夏梦轩尝了新鲜,不肯答应。那王家之女觉得无颜见人,遂上吊自杀,造成一尸两命。

夏梦轩振振有词:“她自寻短见,与小人何干?”

戴胄继续说道:“至于你勾搭有夫之妇,何止数人?知道街坊邻居怎样评价你吗?说你是一条为祸邻里的淫贼!”

那边的刘氏闻言,将一双怨怼之眼,轻轻瞥了夏梦轩一下。

戴胄又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再问你,你是何时将刘氏勾搭上手的?”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夏梦轩和刘氏都傻了眼。好在夏梦轩多经历尴尬之事,很快恢复了常态,辩解道:“小人与刘氏之夫生前友善,过往甚密。至于说小人勾搭刘氏,那定是不怀好意之人诬陷小人。”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刘氏每到你的店里,你即将店门关起,你们一男一女在内都做些什么勾当?你自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然街坊邻居不是瞎子,他们皆知你们的好事,只可惜独独瞒了张迪一人。诸位证人,你们可据实将夏梦轩之劣行一一说出,不能饶了坏人。”

张蕴古果然叫来了数名证人,他们一五一十将夏梦轩与刘氏勾搭成奸的过程说了一遍。其中细节堪为详细,竟然有人隔着板壁偷听了两人第一次成奸的过程,将两人肉麻的言语当堂复述了一遍。从其对话中可以感觉出,两人成奸非是一人之愿,而是双方有意,水到渠成。

李世民在一旁听知此言,觉得很是有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那当初听壁之人亦为好事之人,不承想今日到了堂上反成了证据。

戴胄又喝道:“刘氏,你和奸夫跪在一起,速将谋害亲夫一事从实招来。”

那刘氏脸色变得煞白,遵戴胄之命上前跪下,她稳了一下神,镇静说道:“不错,贱妾不该做下对不起先夫之事。然大人说贱妾谋害亲夫,委实是极大的冤枉。就是再借给贱妾几副胆子也不敢办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何况,贱妾与夏梦轩皆是无力之人,先夫体格强壮,我们又如何是对手?”

戴胄心里暗赞这妇人不是一个瓤茬儿,因转向夏梦轩,冷冷说道:“你们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让本官将诸般证据一件件搬到你们面前,方才信服?传薛老太太。”

那名八十余岁的老婆婆在人搀扶下,颤巍巍来到堂上,早有人搬来椅子,让她坐下。戴胄大声问道:“薛老太太,这两日晚上,是否有人到你宅中?他到你宅中又干了些什么?”

老婆婆眼光在堂内转了一圈,然后将目光射向夏梦轩,朗朗说道:“回大人话,老婆子在这里受到大人的热情款待,回宅后,他……”她用手指向夏梦轩,“他就入宅询问。老婆子平时孤独一人,难得有人上门,这夏梦轩进宅之后,又是送礼物,又是好言询问,句句追问大人对老婆子说些什么。”老婆婆年已八十余岁,可眼不花,耳不聋,说话也很流利。

戴胄厉声问道:“夏梦轩,你平日难得到薛老太太宅中一顾,这次缘何如此殷勤?这能说明什么?无非是你杀了张迪,心里发虚,想来打探本官的态度。”

夏梦轩有些慌张起来,然口气依然强硬:“小人与张迪交厚,极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好友。我找薛老太太问询,亦在情理之中。”

“好,本官不怕你嘴硬。”戴胄又大声道,“传一干人证上来。”

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响,有十数人走到堂上。戴胄不想再给夏梦轩喘息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向其发问。

“你们说不是张迪的对手,可是若在酒中下了麻药,那张迪岂不是软瘫如泥,任你宰割?夏梦轩,你那日到三松堂买了一包麻药,现有店主在侧见证。本官问你,这包麻药你用来何用?

“你们奸夫淫妇混在一起,又想图谋张迪的财产,就密谋了一番好计。刘氏为了避人嫌疑,匆匆回娘家以达到不在场的目的。可你忘了,那张迪和夏梦轩晚上所吃的酒饭,还是你到青云楼订来的。这里有青云楼与你接手的伙计,谅你抵赖不掉。

“是夜,夏梦轩与张迪一起吃酒,其间,隔壁的邻居李某因明日有亲戚来京,找张迪订房,看到你们两人在那里相对饮酒。张迪还拉李某过来饮了数杯。李某,当时的情景是不是这样?

“时辰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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