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她!〃我掷地有声。
人群里又是〃嘘〃声一片。
〃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看来确有此事!〃科长望着窗外,似乎在回忆一个古老的传说。老K顾不得科长的自我陶醉,两眼放光:〃看来,这里有个女鬼了?〃
我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老K:〃那你就不怕了?〃
〃我会更怕的!〃老K原形毕露。
〃小心女鬼上身!〃有人实在看不惯老K的德行,恐吓他。
〃去!〃老K愤怒地道,〃这么恐吓人,你小子缺不缺德?〃
〃那你觉得那字是人写的还是那……什么写的?〃科长从回忆里爬回现实。
科长的问题总是极富创意且极富代表性,众人的胃口再度被吊起。
〃是人写的!〃我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凭感觉!〃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一厢情愿的推测,〃看那笔锋,看似很无力,但说明写得非常仓促,字体杂乱无章、歪歪斜斜,说明写的时候心里也非常害怕。你们想呀,三更半夜,自己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楼道里蘸着鲜血写字谁不怕呀?〃
说完以后我追悔莫及,担心再把人都吓着了,不过老K的一句话把我的担心一扫而光。
〃不可能!这只是你的推测,我看是女鬼写的,既然这么恐怖,谁三更半夜会去那写字?〃老K将我驳得体无完肤。
〃干活干活别尽扯那些没用的了!〃科长喊道。
大家重新投入工作。
十二、来短信了
恰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是女鬼吧?〃老K取笑我,我白了他一眼。
确实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两个字:你好
我的心一振,忙回复问道:你是哪位?
接着短信又来了:呵呵,我是梁希松呀!
我的心落了地,继续回复:你好,有事吗?
很快又有回复:没事,问候一下,这是我的手机号,之前忘了告诉你,记住吧,有事联系!
我快速地记完手机号,觉得意犹未尽,便又回复:干吗不打电话?
对方很快回复:呵呵,我怕吓着你。
〃谁呀?〃老K好奇地问道。
〃一个朋友!〃我低着头继续手里的工作,突然手机又响了,我打开一看,还是梁希松的短信:问你件事,晚上你们留下吗?
我偷偷地瞥了科长一眼,回复:不知道,等会儿我问问科长再给你回,等着!
对方没了动静。
我们继续干活,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科长,我们晚上还走吗?〃
老K立刻充当科长自作主张地质问我:〃你小子是不是鬼缠身了?我们不走还在这里过夜呀?〃
我不理他,扭头看着科长。
科长锁着眉头想了想:〃不走了!〃
〃啊?〃老K尖叫起来,我心中一阵窃喜。
科长开始为自己的英明决定作出合理的解释:〃今天是我们工作的第一天,为了保证我们今后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今晚我们必须留下!〃科长凭借着丰富的讲话经验首先为自己的演讲做好铺垫,然后继续道,〃良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今天我们必须要开好这个头,不论有多大的困难我们也要迎难而上。再说了,事实证明也没有什么呀,只不过是个别人在这里人吓人而已嘛!〃大家都盯着老K抿着嘴笑。
〃今天晚上就是睡不着觉也要在这里盯着,我们要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会有那个……什么出现。再说了,我们都是无神论者,同志们要相信,正义终究要战胜邪恶的!〃科长思路混乱的演讲结束了,不过这的确是我自认识他以来听到的最精彩的演讲,有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味道,只可惜没有雷鸣般的掌声加以配合。
科长是站在领导以及工作的角度来讲的,老K无话可说,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表情痛苦地暗骂世道不公。
科长的英明决定让我的内心一阵接一阵地激动,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强忍着幸福感陪着诸位弟兄做唉声叹气状。
趁着休息的空当,我摸出了手机给梁希松回复了一条短信:科长刚才说了,今晚留下。
刚要收起手机,我有些纳闷,便又回复到:问这干吗?
对方回复:没什么,随便问问,不要害怕,女鬼不会来的!
我漫不经心地回复:这我知道,我是无神论者!
对方回复:我只是说今晚不会!
我倒吸了口凉气,急忙回复:你的意思是说,真有女鬼?
这次对方只回了两个字:呵呵!
我还是坚持不懈:你是承认了?
这次等待的时间比较长,我怀疑对方不准备回了,正准备再补问一遍,突然手机又响了:我只是猜的,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结果需要等待,要有耐心,我和你一样也是一直在等待。
我无话可说,回道:谢谢!
这时候老K实在忍无可忍了:〃怎么回事?这么多短信,是不是真遇见女鬼了?〃
我没好气地道:〃是!〃
十三、守夜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竭尽全力地消磨着时间,因为一旦手头无事可做,无尽的恐惧便会蜂拥而至。留下过夜绝对不是个理想的选择,现在包括力挺科长决定的我也开始这么认为,科长这个决定的顺利贯彻实施,充分说明了我们这个集体其实是一个团结一致并且异常理智的集体,如果要想今后在这里顺利工作的话,今晚的留下非常必要。何况,科长毕竟是领导,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又危险重重的环境里,无条件地服从领导是非常有必要也是绝对重要的。
科长提议打地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举手赞成,因为大家已经做好了一夜不眠的打算,看来大家对科长的决定的无条件服从彻头彻尾地感动了科长,他一再坚持将自己的地铺打在门口。他的良苦用心一目了然,但我死活不同意,我认为今天这个决定的顺利实施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我年纪轻轻的总不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为自己站岗放哨吧,其余的四人对我们两人的争执置若罔闻,很显然,他们已经提前进入了恐惧状态。
夜幕降临,掩盖了周围可能存在的一切光亮。
趁着大家准备休息的空当,我有必要插一句,介绍一下医院的地理位置。
医院位于城市的西郊,基本接近城市边缘,周围原本是几家国有工厂,后来有的倒闭,有的搬迁,基本只剩下一些破旧废弃的厂房。所以从地理位置上来分析,医院四周的状况可想而知了,我们几人的处境更是一目了然,就像茫茫海面上漂浮的一叶孤舟,海岸上的灯塔遥不可及,并且周围充满了惊涛骇浪,随时就可能将船打翻,我们也会随之葬身海底。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客观困难,那就是医院没有电。倒不是害怕孤魂野鬼偷电用,而是担心比孤魂野鬼还要胆大的人来搞破坏,〃挖社会主义墙脚〃。据说电力局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好像某家工厂关门时没有及时将电源掐断,没多久便滋生出一家地下加工窝点在夜以继日地浪费国家资源,搞得电力局非常被动,所以这次电力部门当机立断将电给掐了,据说掐的时候人还没撤光呢!
总不能让本来周围就风高浪急的小船一团漆黑吧?科长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未雨绸缪,让老K出去买饭时捎回来一包蜡烛,现在全部派上了用场,十支蜡烛一起熊熊燃烧,这是老K的主意。
〃不行!〃科长并没有被这壮观场面感染,而是透过现在看到了将来,〃先点上五支,十支一起点万一半夜里烧尽了怎么办?〃于是五支一起撤了下来。
昏黄的火苗无规则地跳动着,似乎整个屋子里的一切人、物一起跳动,包括这些人、物的影子。在我看来这情景比黑灯瞎火还要恐怖,但我没有将自己的这一想法说出来,生怕老K会带头大哭起来。
房内房外都静悄悄的。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房内房外各有两种声音。房内是六个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房外是风声和树叶摆动碰撞的声音。秋天的风是极不规则的,时有时无,时大时小,有的时候你认为已经停了,但突然它又会吹得窗户声声作响。地上的落叶亦不示弱,总是借着风的突然出现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的存在,有好几次一团落叶被风吹起,一下打在玻璃上,惊得老K一跃而起,惊恐地问道:〃谁?〃
这样几次反复折磨得大家筋疲力尽,最终科长忍无可忍了,哀求道:〃老K呀,不要折腾了好不好,不到天亮我们几个非被你活活吓死不可!〃
老K老实了许多,他非常明白,万一我们被他吓死了,他只有死路一条了。半夜,我的困意来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我睡眼蒙眬地望着他们:〃我可要睡了〃
他们全都瞪大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一脸的羡慕,他们实在无法理解我哪来的困意。当然,此时此刻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白天梁希松的那条短信给我吃了定心丸,他说过今晚不会发生什么
我觉得很有必要相信他的话,从第一次看到他时我就有这种感觉,具体原因也说不清楚。但我确定,对于这里发生了的或者是正在发生着的一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加以证明,现在他就一直在寻找证据,就这样想着,我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我所有的梦都杂乱无章,有的人冒出来还没说完一句话就不见了,比如梁希松;有的人老是在我耳边唉声叹气,比如老K。但有一双眼睛从头至尾一直在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的主人不言不语,不动声色,我想靠近她时,她就飞快地向后退去,但当我转过身来时,她似乎又一下站在了我的身后,眼神凄切哀婉……
突然间,我感到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有人急促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混乱的意识立刻被科长和老K的笑脸取代:〃小伙子,该起床了!〃
我睡眼蒙眬地环视四周,天已大亮,一缕阳光照进室内,温暖且温柔,大家已经开始了忙碌。看来,昨夜一夜无事。
〃嗨!这破地方,尽是虚惊,得吓死我多少脑细胞呀?〃老K一脸的得意,是取得战后胜利的那种,其他人都随声附和。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起了,是梁希松!
十四、第六感
梁希松发来短信:怎么样?
我回:一夜无事!
对方接着回复:呵呵,我没说错吧?不会有事的!
我思索片刻,回道:怎么?你会神机妙算呀?
呵呵,不是的,我只是凭感觉,有时候,感觉是非常正确的,在那里呆久了,相信你也会有这种感觉。
我无话可说:就这些吗?我要开始工作了。
接着他又回道:不过,我感觉这两天一定会有什么发生!你得注意着点。
我笑道:怎么?也是凭感觉吗?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却激起了我更大的好奇心:能说得具体点吗?会发生什么?女鬼出现吗?
很久对方才给我回复四个字:孤坟魅影!
我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但实在不好确定事情的真实性,只好婉转地问道:是这两天吗?
没想到对方的回复相当肯定:今天或者明天!
〃小苏,别傻站着,开工了!〃科长吆喝了一声,吓得我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孤坟魅影〃四个字不断地在我脑海里盘旋,也就是说,如果梁希松没说错的话,今天或者明天晚上,医院后面的坟场就会出现传说中的那个女鬼!
于是我的眼前立刻浮现传说中的那个画面:一个披头散发,没有腿脚的女鬼,穿着一袭白衣,在空荡荡的坟场上空毫无规则地飘动着,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嘴角流着鲜血,当然还有一点,不论你在哪里,她都能够随时随地看着你,尽管你无法看到她的眼睛……
〃小苏,怎么回事?我看你今天精神恍惚的,昨晚应该就你睡得好,应该就数你最有精神才对呀?〃
〃没什么!可能昨天夜里有点受凉,现在感到头昏脑涨的!〃我慌忙解释,并且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忙乱。
〃不会是女鬼附身吧?〃老K朝我开涮,我白了他一眼。
休息的时候,我问科长:〃今晚我们还住这儿吗?〃
老K抢着说:〃我说老兄你是不是烧迷糊了,在这住上瘾了?〃
这次科长与他同穿一条裤腿,道:〃不住了!昨天已经证明一切平安无事了,以后就不用再住了,回家养好精神,好好工作,争取尽早完工!〃
〃可昨天是昨天呀……〃我的心里掠过一丝失望,但又不便多说。
〃一天就足够了!再说了,不是都说自从医院撤走之后,就没有什么怪事再出现过,依我看呀,以前是有人故意造谣捣乱,人吓人!〃
其余人都一脸虔诚地点头表示赞成科长的英明推断,因为经过昨夜的折腾,〃孤坟女鬼〃一说越来越在大家心里站不住脚了,大家又恢复了无神论者的身份。
〃这可不一定!〃我痛苦地坚持己见。我痛苦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苦于自己无法亲眼证实梁希松所猜测的〃孤坟魅影〃的出现,再就是苦于自己只能公布结论而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
在开工之前,我终于想好了一个理由:〃自从医院撤走之后,就没人来了,就是有女鬼谁会见到呀!〃
众人都无奈地摇摇头,我估计在他们眼里我真的是被女鬼附身了。
午饭过后,大家都挤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休息,看得出,大家都很轻松。
〃我出去转转!〃这次我没做出任何邀请,我现在觉得心里很孤单,眼前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我心里秘密的人,或者,我的秘密根本就无法与人分享。
科长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张破报纸,聚精会神地看着,头也不回地道:〃别误了开工!〃
走到户外,迎面一阵风吹来,我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周围的情景似乎也不那么萧条凄凉了。〃你很容易让自己进入到一个角色!这通常是你高兴或者是悲伤的源泉!〃记得以前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曾经这样分析过我的性格,现在我突然觉得这句话相当有道理。
〃是不是我已经进入到了梁希松设计的一个故事当中?或者说,是自己设计的一个故事当中,因为在来医院之前,我似乎隐约地感觉到这里一定还在发生着什么!〃
不知不觉间,我又来到了4号门诊楼前,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再一次使我踏进了大楼,那天就是在二楼看到了那行血字,由于梁希松的打扰,除了那行血字,我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印象,再说了,二楼以上我还没去看过呢!
那天梁希松的出现使我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论怎么神秘,在你周围的一定是人,而不是其他什么!相信梁希松也一直在努力地证明这一点。于是我也彻底恢复了无神论者的角色!
这一次再看,那行血字不再那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