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则是了。
它们仅仅是一个符号罢了,更比不上一死物,我摇摇头,深以为可怜。
秦郎君坐于内堂,衣服品味确实如传闻般的高雅,可是脸上的妆过浓,有点刻意掩盖年龄的痕迹。这世界的男人相当于那世界的女人,想想便是如此。
“你唤何名。”秦郎君并没有让我跪下,这让我松了口气。
“回郎君,九丫。”我不叫自己奴婢,何况我第一次叫的时候被人说我是故意讽刺的,能免就免了。
“进府前的名字?”秦郎君皱了下眉头,显然这个粗糙的名字让他很嫌弃。
“是。”
“你进府几年了。”
“差不多两年了。”
“知道损坏府内任何一物该有怎么样的惩罚吗?”
“视情况严重,交由官府或是乱棍出府。”
“那你觉得自己该受怎么样的惩罚?”
我缓缓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秦郎君,我的行为在古代是很大不敬的,所以我的背立即被狠狠敲打一下,扑通一声,我失力跪倒在地上,咬着牙齿,很痛,却叫不出声。
打了几下,秦郎君惺惺作态的说道,“别打了,让她回答。”
“回郎君,九丫无犯任何事,不该惩罚。”跪在地上,让我的气势平白少了一分,这是很不公平的,我却要接受我这身份的卑微。
我回答得理直气壮,周围的人抽气声连连。
“好大胆个奴才!”秦郎君怒极反笑,“你是说本郎君冤枉你了?”
“九丫只是实事求是。”我又抬头看着秦郎君,我想我真的不适合这个世界,我要求平等,就如说话要直视对方眼睛一样。
这次木板没有敲上我的背,因为秦郎君制止了。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
秦郎君的声音刚下,门外就走进三个人,动作如此迅速,我怀疑他们早就站在那里候命,至于前面跟我说的那些废话,就真的是废话而已。我稍微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低眉顺眼,摆正了视线。
是偏房的丫头,我认得她,平日对着主子俯首称奴,对着下人高高在上,她是一个及格的奴才。
“如桐,你告诉九丫她做了什么事!”
“回郎君,前天傍晚,奴婢正要为二侍郎去厨房拿点心,偶过正殿的时候,发现九丫鬼鬼祟祟的蹲在地上,不知道要干什么。奴婢想着我平日跟她不太熟悉,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可是她呆的地方是郎君的园子啊,平日郎君待如桐如自家人一般好,这事奴婢定要看个究竟。可不料奴婢才喊了九丫一声,她就做贼心虚的大叫,随之嘭的大响。奴婢看去,那居然是郎君平日最喜爱的花瓶,奴婢很着急,九丫却凶神恶煞的恐吓我,不让奴婢说出去,因为月前奴婢因为发了点寒,工作偶尔有点不上心,被九丫撞见,她便以此当威胁,恐吓我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她便告诉给二夫侍听,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居然应承九丫这贱人做这等事来,这几天奴婢良心一直不安,今日把事情原本告知郎君,望郎君给如桐一个改过自身的机会。”
我不以为然的看着那个说得神情激动的如桐,我接触的人不多,所以我真不懂,不懂我安分的做事,为什么就要给我找麻烦呢。我有点难过,却不得不接受这被强迫加来的厄运。
“九丫,你是否认罪!”
“回郎君,这事不是九丫做的。”我还没学会谄媚,我直着腰说话,别人眼中我的行为甚是放肆,可是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也许我这样的人在这里会死得很快,可是偏偏,到最后活下来的却是我。
“你还要狡辩,别怪本郎君动家法!”
大家都抽了一口气,有的幸灾乐祸的,有的不忍心看的。听说家法轻则皮开肉绽,重则致死。
“郎君,只凭如桐一言就判九丫刑,这样的律法未免太儿戏了吧。”我微仰着头,看着秦侍郎。
“你是想交给官府?”秦郎君哼笑,“我倒想看看哪个大人会受理尚书府的家务事。”
“郎君,这等下人何必劳烦官府,奴婢记得律法哪一条还写着,如果犯了大法不必交给官府,只要扣光月钱,乱棍打出府就是了。”如桐立即跳出来给定主意。
我皱了下眉头,怎么我不记得有这一条的,而且坏了一个小花瓶算是大法吗?看着她花枝招展的样子,我明白了。
我记得这个如桐是二夫侍的小厮,平日宠得很,这事八成是她做的,但那二夫侍估计不舍得她被惩罚就找我这个没有人缘的下人当替罪羔羊了。换做他人只能认作倒霉,如果她不触及我的底线,小小的事我也算了。
可是她要扣我的月钱,要赶我出府。这些年的月钱我一半寄回村子,一半留着自用,本来就远远不够的,再扣下去,我什么时候能出逃呢。
“郎君,这一件事,三夫侍房里的如烟应该更清楚。”听说平日二夫侍跟三夫侍可是吵得很凶,想来他们的丫鬟也不太和睦。
秦郎君高深莫测的看着我,也许他在看我的话的真假,可是他明显失败了,我仍是无动于衷。
后来,如烟被请了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听了事情经过后就加油添醋的说如桐才是那个人云云,如桐急于反驳,之前的供词错漏百出,然后两人在大厅里吵了起来,秦郎君烦得头都疼了,一怒之下把二人都赶出府,这件可大可小的事居然还牵连了府上近十人,而我,本该是当事人,却安然无事的送回去。
事后,府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没有人敢再随便诬赖我。
生活便是如此,不会一直的吵闹,过后变回趋于平静,日子还是不咸不淡的过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修改了一下,看看会不会还太小白
、05 少爷
“白衣,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能在我梦中出现,现实中真的有你吗?”
梦中,我坐在树枝上晃着双腿,低头看着白衣。
暗淡的月光中,他的影子稀疏且婆娑,单薄的身姿仿若随风而去,翩然的姿态不似凡人。我突然想起那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我脱口而出。
“白衣,你是仙人吗?”
“我不知道,我是谁呢,有人告诉我,我是白衣,那么我就是白衣了。”
白衣的口气一贯的清淡,他的不在意却在我心中闷闷的敲了一下。
他却突然仰脸,他说。
明日,你会遇见一个人。
我不解,正想开口问道,可是轻风而过,白衣又像往常一般消失不见了。
***
今年的中秋来得特别迟。
听说尚书府小公子回府,府里上下都喜庆一片。
尚书府小公子秦飘絮,年十五,学艺八年小成下山,至于学的什么,就无人关心了。据闻秦公子年幼时已惊动全城,一岁能言三岁能诗五岁能赋,冠名宇朝第一才子,加上相貌出众,当上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但这些传闻已经是多年前的了,男大十八变,众人只好奇这位宇朝第一公子是否比当年更加的出色。
我不懂这个女尊世界,为什么送一个所谓娇滴滴的儿子去山上学艺,强身健体还是图个什么名气,何况即使学得更多,这里的女子还不信奉男子无才便是德,若是没有一个顶着半个宇朝的尚书娘亲,秦飘絮这样有点离经叛道的男子,只会受到世俗的诸多舆论。
可事实上,贫贱家的男子会被说不守夫道,而富贵家的男子则被称作有气质,无疑,秦飘絮是幸运的。
人家的家事我不管,是非多缠身,我只要管好自己的工作,管好自己的饭碗。
这里的中秋与那边的中秋无大不同,吃月饼、观潮、燃灯等等,不过吃芋头田螺,偷葱偷菜,我倒是没尝试过。
我是一个下等再下等的丫鬟,只配给后勤打打杂,不过也好,没有人留意到我,偷懒最是方便。
府内外张灯结彩,喜庆连连,我偷偷从厨房携来一壶酒,一碟糕,潇潇洒洒屋顶赏月去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哎!三人,为什么是三人呢?”
倒了杯桂花酿,我故作深沉的喝着,哎,这个时候不是当采花贼就是当异乡客。
桂花酿能让人忘记忧愁,却给我带来太多的回忆。那般甜蜜的那般痛苦的,也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了。
姥姥家不大,但后院却有很多很多的树,其中长得最粗大的是那棵桂花树。夏天有月亮的晚上,姥姥抱着我坐在树下,给我讲嫦娥玉兔还有月饼的故事,姥姥摇着大蒲扇轻轻给我扇动,我闭着眼睛,闻着那阵阵花香甜甜入睡。
我喜欢抱着那粗粗的树干,用力的摇晃,可是那白白的花瓣偏爱跟我作对,纹丝不动挂的在树上,笑着我的人小力气弱,那白白的花瓣黄黄的花蕊,陪我度过了多少轻柔的岁月,如今依然清晰在梦中。
摘桂花的时候我最是调皮,趁着清晨桂花香粉还没发散,就拿着沙袋把桂花连着花座一起装起来,挂在高处风干,这时我会偷偷藏起几片咀嚼,那是淡淡的味道,有点凉,没有想象中的好味,但偷来的乐趣多多。
如今,姥姥家里的那棵桂花树该开花了吧。可再仔细聆听,却找不到故乡的那一朵花开的声音了。
可惜这桂花酿不够醇厚,少了点清润的滋味,冷冷的,一点也不温暖,也许因为酿酒的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个人吧。
“给你一碗桂花酿,碗底全是碎花瓣,甜的那么淡,心是多么伤,满脸是泪的我,你看也不看……”我抱着双膝哼着歌,歌词很模糊,只有那音调断断续续的飘散在空中,愈显寂寥。
夜,很安静,下面越是热闹,就觉得自己这里越是冷清。我呵呵笑着,我只允许自己失常一天。
低头,看到一个身影颀长的男子在徘徊,风吹过,带来一阵馥郁的香气,不知是酒香,还是花香。
我有微微的失神。
男子来到一棵树下,也没有顾忌干净不干净,卷起衣袍席地而坐,潇洒而自然,居然从怀中拿出一个酒壶一个杯子,我轻轻嗅着,同样的桂花酿,整个夜都溢满了桂花淡淡的清香。
男子似乎感到我的视线,微仰头,举杯邀请。
我笑着回应,一同饮尽。
喝酒,静。
“你知道吗,桂花酿有一个很美好的传说,将桂花酿涂在爱人的胸膛上,那么,就可以在转世轮回中,相守上三生三世。”我只是想说话,不管那个人是谁,我想我有点醉了,不然我怎么以为看到了小离呢,我已经离他这么、这么的远了。
“你相信吗?”
男子没有回答,他轻抿一口,也随着我望向那明月,不知道为何,我却觉得他的心情很好,如我一般的轻松。
“你知道桂花酿是怎么制成的吗?”
朦胧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浅浅的光泽,忽而一阵清风吹过,扬起几缕秀发,他露出的小半张脸,让我看得有点晃神。
“桂花风干后把渣子挑出来丢掉,再将做好的米酒中挖个洞,把桂花埋在里面,连着坛子浇上黄泥巴糊得严实,放到阴凉的地方浸润三天。待到酿好时候,拿着白纱布挡泥灰,用钩子把泥盖掀掉。”我闭上眼睛,嗅着鼻子,“米酒合着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特别美味。”
我举杯对着明月又一饮而尽,人生得意须尽欢啊!谁知道真正的自由是什么呢,来到这个世界我身不由己,可来尚书府我随时离开又是自由自在。
“你是谁呢?”我眯着眼睛,把头努力的往外伸,我顿时头晕眼花,一个错位竟掉了下去。
我掉进了一个有着淡淡的花香的怀抱里。
“相逢何必曾相识。”醇厚的嗓音中带着丝丝笑意,我有没有说他的声音很好听呢,比桂花酿更好听呢。冷冷清清的,叮咚叮咚,如那琵琶奏乐,大珠小珠落玉盘。
“秦小公子?”不是客人就只能是主人了,我仰着头,努力的睁着眼睛想看清楚。
男子没有回答,他侧过脸,风扬起他的秀发,露出他那双明亮的眼眸,月色中,朦胧的点缀着星光。我却怔在原地,周围的吵闹顿时化作空无。
“那姑娘你能告知我你的名字吗?”他笑,温驯无害。
“……落。”
还记得那把温温的嗓音,那如蓝天清透的双眼。他说。
离落,你是我的世界。
小离,是你吗?
晚风吹得我有几分清醒,可我却不愿在此刻醒来。
景天八年秋,我想,我终于遇到了这一世的劫。
作者有话要说:
、06 秋宴
宿醉很痛苦。
可比起这个更痛苦的是,明明头痛得要命却要忍受高分贝的吵架声。
无非就是谁陪同秦飘絮参加秋宴,这让我躲也来不及,因为我才发现,昨晚屋顶的男子居然真是秦小公子,更让我纠结的是,我居然忘记自己是怎么回房的。
这大清早乍一见到秦飘絮更让我尴尬之极,秦飘絮倒是笑脸盈盈,不顾那旁争得头破血流的人,纤纤素指一点,钦点我为跟随人员。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我这个渔翁有点迷糊,而且根本不想这个利会好端端的砸中我。
我承受羡慕妒忌诅咒的压力很多年了,也练就了一身淡定的本领,目不斜视,宠辱不惊。好在秦飘絮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我也依旧装傻就是了。
秦飘絮不知道跟管家说了什么,那些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直到我上了马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身份是不能跟上来的!
我立即揭开窗帘,冷风吹得我有点清醒,动作突然一顿。车已经走了一半路了,我再跳车不是欲盖弥彰吗,咳,还好脚还没踏上去……挣扎的时候,身后传来轻笑声,我脸色窘窘的,假装拍蚊子。
我双手规矩的平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研究地毯的纹路。老实说,我有点紧张,不,我非常的紧张。昨晚夜里看得有点模糊,今天一看就把秦飘絮那倾国倾城的脸一览无阻,当然,是偷看的。
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但小离对外是冷漠,对我却是活泼的,而秦飘絮则是多了一份淡然的飘逸的感觉,小离是邻家小男孩,秦飘絮才是大家公子,气质是远远不同的。
可我私心认为他们就是一样的人。唯一能把我的漠然化去,真心实意的对他好。
秦飘絮遇到我偷看的眼神,回我一个微笑,倒不会羞怒,姿态优雅的坐着,随便我打量。
心脏有点不受控制的怦怦跳动,秦飘絮,这个不同小离的人,让我心生好感。
这个秋宴是公众默认的相亲宴。
花红柳绿,繁花锦簇,看得我有点眼晕,我紧紧的跟着秦飘絮,生怕跟丢了。
几家公子坐在幕帘后,女子则坐在外围,若有属意的可以把手上的锦花递给对方,对方收下了代表接受心意,择日可上门定亲。
落席,几十道明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