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打斗声仍未停止,没想到清风与那两个驾车的随从倒是深藏不露居然能与那伙贼人相持如此之久!
四喜心中刚刚燃起一丝希望之火,就听外头传来一声粗嘎的吼声。
“里头的人还不速速给我出来!”
此声一出周围还夹杂着一些凌乱的哄笑声,四喜梗在喉咙口的心蓦地一沉,心知这次是逃不掉了。
“公子……”看着傅云楼依旧沉着的面容,她颤抖出声。
清风他们已经寡不敌众被那伙强盗给制服了……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勿急。”
傅云楼抬眸对四喜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他这一动作,四喜心下更急。她往死里瞅了傅云楼两眼,心道这傅公子虽说俊美端华,举止温文有礼,但绝对算不上是孔武有力。对付一两个山贼也就罢了,若是这七八个一起上,胜算恐怕是不大。
更何况,她记得傅公子好像不能武吧……上回全程是管公子动手,傅公子未动一根手指头。
意识到形式的严峻性后四喜两手蒙面,无语泪流。
看来今日事凶多吉少啊……
这厢四喜听从傅云楼之言按兵不动,那边山贼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为首那人骑一匹枣红大马,一身精炼短打,双肩置有铠甲,手中执一把缺口大刀。他相貌英伟,眉目俊朗,嘴角略微一斜,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迭迭朝马车过去。
四喜在那马车之中,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一点点被拉起。
蹄声停住,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里头的人给我听着,速速出来交了财物,若是晚了,休怪我刀下无情!”
怎么办?!
四喜惊疑不定,却又不敢出声,而此时一直稳坐喝茶的傅云楼突然笑了。
“你所提要求甚是无礼,公子我为何要听从于你?”
他话音未落,对面的四喜面色一白,死死地抽了一口气。
“公子,这山贼没有人性,你若是激怒了他,今日我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啊……”见外面一片寂静,四喜不由压低声音对着傅云楼颤声道。
而傅云楼却为作答,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里面的人好大的口气,难道我还要礼数做足请你出来么?”
良久,外头迸射出一声冷笑。
“来人啊,去给我将马车拆了!我倒是要看看这里头坐的是何方神圣!”
“是!!”
又是一阵脚步声——
几双手同时伸出在那马车上摸了一遭,又齐齐停住。
“停下来作甚,还不快些将马车里的人撵出来!”
见手下停住,那人不由得怒叱道,“都给我手脚利索点!莫要弄出一副头一天做山贼的表情来!”
他说话中气十足,四喜在车内按了按心口。
“报告大王!这马车找不着门!”
众人将马车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却连一丝缝隙都找不着,惊讶之余,只得硬着头皮向那人报告。
“没门?!”
车外响起一声暴喝,“尔等休要胡言!这马车若是没有门,那这里头之人是如何进去的!让开!”
同时,四喜望向傅云楼,疑窦丛生。
马车怎么会没有门?方才她明明是从那个小门进来的啊!
傅云楼但笑不语,他身体略微向前倾,一手撑头,一手弹桌,似是待外头那群草寇如跳梁小丑一般无所顾忌。
被他这种情绪所感染的四喜渐渐也觉得放松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傅公子深藏不露,似是对所有事都了若指掌一般。
有他在,一定无事吧……四喜在心头默念。
“奇了!这马车当真没有门!!”
那头领在马车上摸索一番无果,不由得往地上啐了一口。
“既然无门,那就用刀给我劈开!”
他一把夺过身边人的刀狠狠地向马车砍去。
“哐——”一道金光
划过,长刀断成两截,而马车外壁没有一丝裂痕。
那人握着发麻的虎口,脸色发沉,周身裹着一层浓厚的戾气。
“大王莫急,小女子倒有一个法子可使这马车中人出来。”
四下无声,忽有一女子的清澈嗓音平地响起。
没想到这山贼之中竟还有女子,四喜心下一惊。
“有何方法,你但说无妨!”
此女子容色甚美,虽是一身布衣立在乡野之中也毫不遮掩其周身所散发出来的贵气。只见其美目流盼,负手走到被狼狈绑在一起的清风等人跟前定住。
“要让这马车里的人出来还不简单,把这些人都杀了,看他们还不出来?!”她笑得娇美,转头对着马车喊,“里面的人听见了?你们若是不出来,那我便将外头这些人一个个杀了!你们要是忍心看无辜着丧生,那便安心坐在里面就成~。”
她话音刚落,四喜面上一白。
这女子心肠好生的歹毒!她看向傅云楼,表情不知所措起来。
同时,外面的女子声音复又响起——
“看来你们是不想这些人活了~那好,来人啊!给我一把刀!”
四喜面色惊惧,情急之下,伸手抓住门把手,“不行,我绝不能让他们死啊!”,
一只手覆上她的手,她侧头见傅云楼的面庞近在咫尺。
“待在里头不要出来。”
他看着四喜,黑眸微敛。四喜愣住,缓缓点头。
“保护好凤凰草。”
他指了指放置凤凰草的特殊暗匣,四喜再度点头。
“很好。”
傅云楼看着四喜,唇角缓缓地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那女子正要扬刀,却见马车内走出一人来。那人立在黑夜之中,杏色的衣角与远处萦绕的浓雾交融在一起,他缓缓走来,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丰神朗玉,浊世风华——
那女子握着刀迟迟不动,她看向傅云楼,面上飞快地划过一丝红晕。
“现在我已出来,你们是否可以放了我的家仆?”
面对一众山贼虎视眈眈,傅云楼面色平静,只道是寻常讲话一般。
“哼~里头还有一人,你莫要骗我!”
那山贼头子啐了一口,提刀下马走到傅云楼面前,“快将女人和财物交出来!否则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傅云楼挑起眉梢看了那山贼头子一眼后道,“车内乃是在下的内人,岂有随便出来见人之礼?”
“哈哈哈哈——”
他话音未落,一众山贼哄堂大笑。有一人出列对着傅云楼吼道,“你可不知咱么大王最爱夺他人之妻了么?!”
“是啊是啊!上次那书生的婆娘在大王身下叫的可真
够力啊!真是令人回味~”一些人将下流猥琐的眼神投射到了马车上。
“不知你这小娘子尝起来是何滋味——”
说着他提着刀往马车走去,然而却有一股强力将他整个人掀飞到地上。那人摔了个大马趴,直接懵了,只见有一道黑影笼罩在面上。
“天底下要从我眼皮子底下夺人,怕是没几个。”
傅云楼身形微躬,眼角稍稍扬起,周身散发出强烈的肃杀之气来。
“好大的口气!”
那土匪头子抄起大刀率领众人朝傅云楼攻去。孰料刀刃还未接触到其身,就见那抹杏色急速一转,紧接着刀刃齐齐断裂。
好深厚的内力——
众人大惊之下,面面相觑。这要是再打下去,岂不是送死?!
那土匪头子心中也是一震,心道这临遥城内何时来了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他倒也不是逞能混杀之辈,当下便朝傅云楼躬身抱拳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子来历,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转变的倒挺快——傅云楼挑眉,也罢……他原也不想与这群山贼闹出什么事儿来。他不做痕迹地向马车看了一眼,想到四喜缩在马车内那副几近昏蹶的模样,眸中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么你可以让你手下放开我的家仆了?”
山贼一听,心下一定,所幸那人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否则以他的内力武功,他们这些人今日怕是都要命丧于此了!
“是是是,快把人放了!快!”
“大王这——
“大王让放就是放了!问那么多作甚!”
方才那女子用刀尖划开绑住清风等人的绳索并朝着傅云楼微鞠一躬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小女子名唤莫颜,请问公子大名?”
她姿容甚美,在此等夜色之下也展现出明珠般的皎皎美态来,平日旁人都是看得眼痴,偏生傅云楼看也未看她一眼,只答了一句,“公子无名。”便转身离开。
公子无名?
那女子望着傅云楼的背影,眼神中出现从未有过的神采来。
清风等人再度上马,随着一声嘶鸣,马车向前驶去。
“莫颜,你怎么不走?”
山贼头子见那女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马车缓缓驶入夜色之中,不由好奇道。
“大王,我不是说我要找世间第一的男子作为我的夫婿么?”
月光下,那女子脸上露出娇美的笑容。
“看来,我是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初入傅府
傅云楼打开车门之时,四喜正胆战心惊地将面贴在门上。谁知他这时猛地将门打开,四喜一个没有防备跌坐在地上。
“诶哟——”
她跌坐在地上样子很是狼狈。
“四喜姑娘,你没事吧。”
一双手伸过来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傅云楼看着四喜,似笑非笑。
“傅公子,你回来了?!没事吧!”
四喜惊喜之下抓住傅云楼的胳膊左看右看,深怕在他身上找出一个洞来。
“我没事,四喜姑娘。”
她正反复查看着,忽然听到傅云楼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由得动作一滞,心中忐忑起来。
这傅公子又不是从甚么刀山火海中下来,自己为何要如此紧张……这样一来,岂不是让那傅公子误会了?
“没,没事就好。”
四喜面上飞快地划过一丝窘迫,慌忙撤开手埋头回到坐垫之上。
马车继续行驶,傅云楼坐于四喜对面,重新开煮的茶壶发出嗡嗡的响声。
四喜欲言又止,想问傅云楼方才是怎么解围的……却又觉得问不出口,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权利去询问一般。
问了觉得唐突,不问却又觉得心中憋闷得慌,四喜蹙着眉头,感到全身心从未有过的矛盾。
“四喜姑娘、四喜姑娘?”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四喜置若罔闻,直到傅云楼伸手在木几上弹了两下方才回神。
“啊——什么?傅公子你叫我?”
傅云楼看着她笑了,“你想什么那么出神?”
“额——”四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什么,不过就是发个呆而已。”
“傅公子你叫我是?”
“我们已经到了,四喜姑娘请下车。”
傅云楼微微一笑对四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云楼在临遥城中临时租下的院落不大,却是先前一个大户人家迁走时遗留下来的别院。青瓦灰墙,大门朱红,其上雕有彩漆门帘。门口还有两个石墩,皆刻成貔貅的模样,用以聚财。
“这宅子可真大啊——”
四喜仰着头,着实为眼前这座气派的宅院给惊呆了。
想她在这临遥城活了十七个年头竟从不知这喧闹拥挤的小城之中也有如此一座别致幽静的宅院。
“先前的主人正是觉得宅院毗邻闹市嘈杂不堪,是以才会在此处另建新宅,没想到宅院刚落成便举家前往京城,这下倒是便宜了在下。”
傅云楼嘴角噙着笑,负手向前走去。四喜见状忙跟了上去追问道,“这么说,傅公子要长期住下?”
听说他本是京城最最有名的海棠公子,是为了医治旧疾才屈驾到这小小的临遥城中,待旧
疾恢复,肯定是要离开的吧……
这么想来,四喜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怅惋,好像十分舍不得这傅公子走一般。
“恐怕是。”
傅云楼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三月春风一般暖暖地拂在她面上。
“那也很好啊,临遥虽小,不过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还有好些好玩的地儿公子还没去过呢!”四喜心头一喜,说话也不禁带了三分雀跃。
“若是以后公子无事,我倒也可以充当向导陪公子游一游临遥城,也算是不虚此行。”她大着胆子对傅云楼道。
月色下,她瞅着傅云楼的眼眸微微一眨,接着嘴角漾开一抹弧度,“那就劳烦四喜姑娘了。”
心下一块大石落地,她轻松地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这厢他们穿过一面垂花门,跨入庭院之中。
沿着游廊走,两侧是东西厢房,正中乃是正房,庭院两旁种有两棵高大粗壮的银杏木,对面的紫藤花架之下设有供人休憩的石凳石桌,整座院落虽小,但精致不失大气。
走在前端的清风见四喜两眼放空又看痴起来,不由语透自豪道,“姑娘是没见过咱们公子在京城的宅子,可比这儿规模大上数倍不止啊!”
四喜张大嘴,又听他得意道,“初夏之时,池塘边上粉荷皆开,坐一叶扁舟在那湖心赏花才是妙绝啊!”
清风说得意犹未尽,还想再卖弄一番却被傅云楼一记冷眼所止住。
“四喜姑娘,那么便委屈你先住东厢房了。”傅云楼指了指那紫藤花架边上的厢房对四喜歉意道,“小宅简陋,还请姑娘见谅。”
四喜听了连忙摆手,“傅公子客气了,是四喜叨扰了!”
这宅子还简陋?那她住的地儿就是鸡窝了……这种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富贵地儿她怎么好意思挑剔呢!
“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需求找清风便是,他住在后院的厢房内,有事招呼一声即可。”
傅云楼立在那廊架之下,杏色的袍子在夜风中微微鼓动。四喜看出他眉梢之间略有疲色,想着应是今日对付那些山贼所致。
“公子,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别耽误了身体。”
见傅云楼不动,她拎着包袱朝他嘿嘿一笑,“公子不睡,我可要睡了,明早还有事儿呢。”
“不急,我习惯亥时就寝。”傅云楼抵唇一笑,“姑娘早些休息,傅某就不打扰了。”说着他朝正房走去。
四喜一直目送着他走入房中,这才合上房门进去休息。殊不知傅云楼复又走到门边立着,视线越过那花架悠悠地落在她门边,良久才将视线移开。
夜已深沉,树上传来几声蝉鸣,夜幕之中隐隐有些萤光在闪烁。
亥时几分,正房中的烛火终于灭下。此时,四喜也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札,起身将蜡烛吹灭。
累极睡下,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清晨方才醒来。
东厢房采光极好,天刚亮便有日光穿过木窗投射而来,铺在四喜面上暖洋洋的。四喜伸了个懒腰,翻身起床。
待洗漱完毕之后,她穿过侧门走进跨院,院中有一口大缸,她勺了一瓢水走到放置凤凰草的花架上开始浇水。
育草手札中说这凤凰草极怕日照,一天三次浇水是万万不能够忘的,平日里要放在阴凉处,避免日晒。是以,她专门问清风讨要了一个花架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