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嫦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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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嫦喜-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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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白小姐什么事儿笑得这么开心?”正在嫦喜想要去洗手间补补妆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见宋芝妙站在镜子前,侧着头望着她。说起来这宋芝妙虽然年纪比嫦喜小,但出道要比她早个两年,加上混血的容貌很是妖娆妩媚,在上海这个社交圈里早早就树立了地位,同这后起的嫦喜碰到,颇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宋小姐。”嫦喜朝她微笑颔首,也站到镜子前,用小方块的棉纸蘸了净肤膏擦去了脸上的浮油。宋芝妙道,“听说白小姐今晚是叶先生的女伴呢。”“呵呵,也是叶先生客气罢了。”

“谁不知道叶先生的脾气,想来也是很欢喜白小姐才会作此邀请的。”宋芝妙斜睨着眼看着嫦喜,不像是嘲弄,但也不见得有多么友好。

“宋小姐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嫦喜低垂着眼,道,“有些事外头人看不明白,难道宋小姐还不明白?”

这一句话,显然是敲到了宋芝妙的心里,只见她低了低头,旋即笑了,“看来白小姐很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如何?”嫦喜也笑了,将手中的绵纸一仍,手撑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到底,到了最后,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

“白小姐你倒还好,像我,”宋芝妙苦笑着摇摇头,“一个杂种人,我们可能的对象全都是些杂种的男人。中国人不行,因为我们受的是外国式的教育,同传统的中国人合不来;外国人也不行,现在哪个白种人种族观念不深?娶了个杂种女人,等于毁了他一生的前途。现下哪儿还有这么罗曼蒂克的傻子?”

嫦喜没料到宋芝妙倒和她深谈起来,登时低着头咬着嘴唇道,“真的,我没有想到过你的处境会更不好些。”

宋芝妙看着她,又想要再说什么,却又突然笑了,一手撑在洗脸台上,一手捂着肚子,乍一看倒不知是肚子痛,还是太好笑的缘故,“哈,白小姐,你看看我们在说些什么,好了,快出去吧,不然叶先生寻不着要担心了。”说着,她最后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带着手提包就走了出去。只留下嫦喜一个人在这间昏黄的房间里回味着她方才的笑声。

蓦地,嫦喜地心里感觉一阵踏实。她不怕,她知道,她还有一个叫做高慕生的男人,那是她最后的退路。虽然他们并没有承诺过什么,也未曾见过多少次,但是嫦喜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消说出来的。这般一想,她又快活了,拎着小巧的手袋离开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苏同学总算是从病痛中挣脱出来了,整整睡了两天多,看看手背上五个针孔,真是……悔不当初啊。
现下气温变幻莫测,大家要小心身体哦~
这么些日子没更新,真是很不好意思啊,不知道脑子烧坏了没有,写出来的东西还能不能看……唔,莫名的有些紧张……
突然发现,我可怜的高慕谦同学还是只能望着嫦喜的背影,而高慕生同学竟然已经迈出一大步了!好吧,等下一章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后来者追上!




今生11

七月流火,马路上不安分的热气四处流窜,路人的脚步飞快,仿佛稍微走慢些就会被烫到似的。湘寿一面用手绢按了按额角的细汗,一面指着不远处的路口,“嗳,就那边拐弯儿。”车夫是一个年轻人,瘦弱而卑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嘞。”湘寿满意于他这般爽快的回答,让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尊贵。“阿巧,跟上。”她在黄包车转弯的时候朝后面徒步走着的娘姨喊道,那阿巧满头大汗,手上还捧着三个大礼盒,一张银盆似的连涨得通红,倒像是谁家宰了鸡盛了满满一盆子血似的。

湘寿顶喜欢使唤别人,任何一个比她地位低的人,她都乐得颐气指使一番。许是从前做丫鬟被使唤多了,如今当了个不大不小的主子,总要把先前受的那些气一一讨回来不可。“怎的这么磨磨蹭蹭、毛手毛脚的,”到了一座石库门房子前,湘寿下了车,皱着眉头看阿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由得又责骂,“这些东西贵着呢,弄坏了你把自己个儿卖了都赔不起。”说完,瞪了阿巧一眼,“还不扶我进去?”

正在天井里晒着肉干的张妈望见了湘寿,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站起身走上前,“哟,远远望着我就说是眼熟,原来是湘姨奶奶啊。”

“张妈,”湘寿微微一笑,自顾自保持着主人的模样,只是忍不住又想要炫耀自己与昔日的不同,于是又开口道,“近日过得可好?风湿可有加重了?”

“嗐,也还是那个样儿。”张妈也是高家旧人,曾经和湘寿同一个大院儿里住过的,虽然她此刻已经成了高正白的姨太太,可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从前那个丫头,不免要面子地装着豁达的姿态,倒显出些硬气来,“习惯啦,也就没什么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给你带几瓶药来,外国医生开的,说是对风湿很有效来着。嗐,看我这糊涂脑子,竟是忘了。”湘寿有些懊恼地笑了。张妈也跟着笑了笑,这场面上的话谁看不出来真正用意,于是道,“哪劳姨奶奶破费啊,老宅里出来了那么些个老妈子,给了这个,那个不高兴,你一个个买过去,不是要伤一大笔财?况且如今我也算是大房里的人,怎好用姨奶奶的东西。”
这一番话说得湘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本是想显摆,偏生被张妈这一番话说得自己多管闲事、非要孝敬这些下人一般。于是脸一板,道,“奶奶可在家里?”

“在呢。”张妈觉得很是长了长脸,答得也就爽快了不少,“姨奶奶请。”说完,率先迈开步子带路,一路上了楼梯到了二楼的起坐间。曹七宝正抽好了一筒烟,下了烟榻走到桌子前喝茶,听着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问,“张妈,谁来了。”

“大奶奶好。”湘寿不等张妈回答,径自走进了起坐间,到曹七宝面前停下。曹七宝抬头看了看来人,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湘妹妹啊。”

“嗳。”湘寿笑着点点头。

“来,坐。这么热的天怎想着到我这儿来了?”曹七宝说着又朝张妈道,“拿两碗冰镇酸梅汤来,给湘姨奶奶解解暑。”

湘寿一面给阿巧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东西放到一旁的桌上,一面解释道,“我这不眼瞅着就到了大奶奶的寿辰,因而准备了一些贺礼,可是大奶奶您也知道我上头那个的脾气,我怎敢那天同她一道来,所以啊就提早来给您送了礼贺了寿。也望大奶奶大人大量,饶了我这礼数不周。”

曹七宝闻言笑了,“嗳,你怕什么。你同二妹妹都是二爷的太太,都是抬了花轿送进家门的,她要是敢给你气受,你就和她闹,看谁闹得过谁。”说完,她看了看湘寿的脸色,似乎有些委屈,于是又道,“不过湘妹妹啊,你这人就是心肠太软,什么事儿都是躲着避着,也难怪二妹妹要欺负你了。罢了罢了,我不怪你,不过今儿个你可得留下来陪我唠唠嗑儿,莫像往年那样送了礼就走,不然我可不依。”

“那就听大奶奶的。”湘寿说着,有些羞涩地用帕子掩着嘴,笑了。

淮海路上一家外国人开的面包房里,嫦喜坐在角落,银色的调羹舀着玻璃碗里的鸡蛋布丁,好像能听到“啪”一声的,表面光滑的布丁碎了一块,这柔软的食物在小小的调羹里颤抖着,闪着淡淡的光泽。嫦喜只是看着,并不吃,神色恍惚,说不清在想些什么。

“白小姐。”高慕生推开门的时候吹进来一阵热的风,店里好不容易凉下来的客人们都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他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快步走到嫦喜面前,“对不起,临走时候接到了个电话,来晚了。”

嫦喜有些疲累的抬起头看了高慕生一眼,笑了,摇摇头,“没关系。可是什么重要电话么?”
“不。”高慕生喝了口西崽侍应端上来的水,低垂着眉眼,似乎在想要如何开口的好。虽然进入银行工作不满半个月,但嫦喜清楚地感觉到,高慕生正在慢慢地变化,有了自己一般,连那张苍白的脸,都渐渐有些了血色。嫦喜心里是很欢喜的,只是又隐隐的有着担忧。毕竟,在他还是那个苍白男人的时候,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他并不知外面还有什么。可是如今,他像是个终于学会了走路的孩子,拼了命地到处逛着、走着,要将这世间看遍一般。嫦喜真是害怕,若是他发觉他的心应该交付给另一个人,那么,她该要怎么办。

“白小姐。”高慕生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嫦喜,嘴角是淡的笑,看着让人下意识地心安,“是我母亲的电话。”他说。嫦喜愣住了,只觉得刚才走在路上流下的汗如今湿答答地粘在了衣服上,高慕生的话像是风,吹在背脊,吹起一阵凉意。“白小姐,也许我这么说有些突兀,”高慕生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又觉得有些不妥,分开了手,放在两旁,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是喜悦的情绪,“但是……下个礼拜是我母亲的寿辰,她想……想请你去。”其实高慕生自己也不知道曹七宝是缘何知晓有嫦喜这个人的,只是下意识的就应了声好——他终究是不太知道要怎么拒绝自己的母亲。

只听“哐啷嘡”一声,嫦喜还以为自己的心被敲到了,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西崽不小心将锡茶壶掉在了地上,那精致的茶壶瘪了一角,周身的花纹变得扭曲,像是老太太干瘪的脸庞,那凹进去的一角就是掉了牙的嘴,陷了下去,成了个坑,偏偏还要笑,看起来倒比哭还难看。嫦喜想,如果自己现在笑的话,应该也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看着对方有些苍白的脸,高慕生心头有些不安。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多了,但是他总觉得嫦喜似乎有什么事情挂在心头,沉甸甸的,连快活都带着包袱。“白小姐,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呵,其实我自己都觉得似乎有些唐突了——我可以和我母亲说……”

“不,高先生。”嫦喜伸手止住了他的话,那悬在半空的手,纤细的,无助的,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了些,落在手臂上,倒闪出些光来。嫦喜收回手,微微低着头,笑了,“只是,该要怎么说好呢……”

高慕生一时愣住了。眼前还是那白的手,那样近的,再近一些,他就能看清她手心的纹路了似的。蓦地,他领会了嫦喜话语里的意思,刚要开口,脸上如烧一般地滚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高慕生做事的银行里也是有些摩登人物的,他也看到过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带着自己的恋人一道走进办公室。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这种无关父母与媒人,只是男人同女人之间的两情相悦该要如何去说起。即便他也说过,他喜欢嫦喜,可是,可是要带她去见自己的母亲又是另一回事情了。犹豫了许久,高慕生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恐怕连那个摩登的同事也未必向他的恋人求过婚吧。

啊,求婚。高慕生的脑子里长出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了这个词,莫名的一阵欢喜。因着这欢喜,他感觉自己突然有了勇气,“白小姐。”他终于开口,“之前也说过,我,我很喜欢你。”

“嗳。”嫦喜感觉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会是多么的令她激动,她反倒是平静下来了,维持着名媛淑女该有的风范,微微颔首,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高慕生脸上。

“我,我不仅很喜欢你,我也很想娶你。白小姐,你,你可愿意?”高慕生说完,脸不禁又红了,“你看,我没什么钱,也只工作了半个月不到,家里的事情可能还不容易——但是——”

“高先生。”嫦喜的目光落在并未吃多少的鸡蛋布丁上,“你知道,我是不介意这些的。”她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表情只是怔怔的。这是怎么了,她突然想,事情一转眼就走到了这一步,虽然她的心中有说不尽的欢喜,好像堂子里的女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良人得以托付了,可以离开那个没有底的漩涡了。但是——这一切是不是太容易了?嫦喜只觉得心头的不安似乎又重了一些。
高慕生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嫦喜,话已经说出了口,也无非是一个回答了,他的胆怯渐渐消失了,只觉得有满满的把握。若她不喜欢他,又何必要见他,又何必要为他找事情做?

“那么——下个礼拜天九点,好么?”

“嗳,好的。”嫦喜微笑着点点头。

高慕琴给曹七宝烧着烟,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曹七宝瞅见了,抬脚就踢了她手臂一下。高慕琴没有防备,登时手上的烟泡一抖,烧坏了。“没出息。”曹七宝瞪了她一眼,看着她揉着手臂的样子不由得火气上涌,“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就知道在家里扮个委屈小姐。我自问也没有怠慢过你,你苦着一张脸作甚?赶明儿你娘我做寿,你是预备着给亲戚们好好看看我是怎么亏待你的不成?”

曹七宝穿着的是木屐,踢起人来本就痛,加上时值夏天,衣衫单薄,高慕琴只觉得骨头都要断了,但也不敢走,只是怯怯地站在一旁,低着头,手上还拿着那个烧坏了的烟泡。“和你说话也不吱声儿,怎的了?你哑了?”

“没有。”高慕琴低着头回答。明明刚才湘寿走的时候曹七宝整个人还是欢喜的,可怎么一见到她就这么气鼓鼓?

“哼。”曹七宝烟也不抽了,坐起身子拿着大蒲扇胡乱扇着,旋即又看着高慕琴,“瞧你那个眼力劲儿,也不知道过来给我扇扇风?”高慕琴这才放下了烟泡走上前接过扇子替她扇着风,曹七宝依旧喋喋不休,“你这样儿以后嫁了人可有得苦吃了,还不在家好好学着点儿。”

“嗳。”

“呵,说起嫁人你倒是答得快啊。”曹七宝冷笑着说,斜眼看着她。高慕琴见状忙低着头,“娘,这些日子我没有出过门,您也是知道的。”

“呵,倒和我顶起嘴来了。”曹七宝也笑了,毕竟心里开心的事情是多一些的,因而也不再提这话,转而道,“下个礼拜你兄弟要带个人回来,听你湘姨奶奶说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可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嗳。”高慕琴点点头。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终究自己是个女儿家,同样的事情,在高慕生身上,就是体面的,是光鲜的。即便是出去做事,在曹七宝看来也不是败落门风,而是有本事。而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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