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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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玉成尘-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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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淙泉的葬礼依旧天色阴沉,小雨凄沥的落在尘土上。偶有只黑猫从一座座墓后一闪而过,对年迈的陈副官而言,自己视若己出的外甥忽然英年早逝,他不住的颤栗着,钟离钦将黑伞移近,帮他遮挡些雨水,可他整只眼睛却只盯着漆黑的棺材,仿佛倾注了所有的生命。

玎珂躲在树下啜泣着,她不敢面对他的母亲和舅舅,居然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沈淙泉却为此付出了生命……

雨滴顺着钟离弦长边的帽檐落下,她握着一束红艳的玫瑰花,居然一袭艳红色洋装走来,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她,钟离弦却异常的平静,她记得沈淙泉生前曾说过:“弦儿,你这般年轻,应该多穿些亮色的衣服!”

那时钟离弦望着沈淙泉闪动的双眸,她却一如既往的穿着素衣,生怕他会怀疑自己的心思,而如今他却还未来及看自己穿上亮色衣服,居然就这样死在了玎珂的怀中。

“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钟离弦走近棺材低声喃喃着,仿佛在和沈淙泉对话,抬棺人正准备下葬时,却瞧见红衣美人走来,竟一怔倒是不动了。

钟离弦跪在他的棺材前,将手中的玫瑰放在沈淙泉的棺材上,突然看到一抹人影寂寥的站在雨中,揉瑟下眼睛才发现是幻觉。雨水顺着棺材留在地上,和尘埃溶为泥水,她却丝毫不顾,竟趴在他的棺材上轻轻一吻,顷刻间一切都轰然倒塌,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如今连一生的最爱也沈淙泉也同她阴阳相隔。

玎珂明显强忍着情感,两眼使劲睁着,一动不动,她没想到钟离弦竟爱的是沈淙泉!

那时他走下黑色战机,一身棕绿色飞行服恰似松间沙沙做响的风声,高远而舒缓悠长。

倘若没有遇见玎珂,沈淙泉本该平静而安定的度过一生,没有焚烧的情感痛苦的爱恨纠缠,可他却偏偏遇见了她!

正文 与君诀别

“坚强点!”耳边人温热的话语拂来,一双深邃的明眸映着她苍白的脸庞,“袁尘!”她靠在袁尘的怀中,汲取所有的温暖,袁尘则倾尽所有的呵护将她楼在怀中。

钟离弦已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起身的瞬间竟天昏地转,她脸色如死尸般惨白,回头盯着躲在树下的玎珂,玎珂靠在袁尘的怀中啜泣,钟离弦的脸颊和嘴唇却轻微的颤动起来。

你为什么要为了她而丧命!

她还有丈夫有孩子,可我却什么也没有了!

“生命何其脆弱,恍惚间昨日我们还在亚拉巴马州读书,今天却生死相隔。”袁尘搂过玎珂,轻轻在她鬓角一吻,“我们回家吧?把这些痛苦的记忆全都忘了!”

玎珂抬眸看着袁尘的脸庞,“不,我不想忘掉这些记忆!我从不后悔爱过沈淙泉!”

袁尘的手逐渐从她腰间滑落,玎珂却将手环过他的脖颈,“因为爱过痛过,所以才更懂得珍惜眼前人!”“嗯,我明白!”袁尘起身点上一支烟。

轰隆的专列驶过苍茫大地,一望无垠的土地却尽是荒芜,袁尘站在防弹玻璃前抽着烟,屋内的玎珂因沈淙泉已哭累睡下,烟雾袅袅中,火星却在他的指间跳跃着。

袁尘靠在防弹玻璃门上,自己的体温在玻璃上留下一层薄气,因为太爱,所以想要得到玎珂的一切,完全的心和身体,他也只想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

可是,沈淙泉,你太狠了!

你可以独自死去,冰冷而无情的离开,却让玎珂一生刻骨铭心,无论日后她多么爱袁尘,可她的心底始终有个位置是袁尘终其一生也无法踏进的。

“来,宝贝!”玎珂一手抱过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她不时嘟着嘴亲在孩子的脸颊上,“你也真的,就这么跑去上海找我,不管孩子不说,连整个北平都不顾了!”玎珂斥责着心底却是甜蜜。

她又怎能知道,在北平的袁尘一看到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便坐立不安,如万蚁噬心,几乎各大报纸记者都亲眼目睹两广司令被杀,而矛头直指上海,他知道除了冲动的她,别无他人……

“你以后别乱跑就好了,我先去处理公文。”袁尘依依不舍却仍要即刻返回军部。

玎珂点头继续逗摇篮中的孩子,袁尘见玎珂丝毫不理会自己,居然从身后将她搂住,竟估计扭过她的头,深情的在她的唇间流连一番才肯离开,“人家都看着呢!”玎珂顿时脸颊绯红。

何副官和吴妈瞧着他俩的亲热,就连摇篮中的孩子似乎也顿时安静下来,皆看得目瞪口呆,“看就看呗,反正你是我夫人!是吧,何副官?”何副官听袁尘忽然问竟是一怔,尴尬的笑着,“啊?是,是!”

“快走吧!”玎珂推着他出门,舌尖轻触唇际,仿佛还遗留着他的味道。

每日玎珂和袁尘甜蜜的嬉戏着,可她的眸间却藏着淡淡的忧伤,偶尔逗着孩子便会发呆不知所想。

“又在想什么呢?”袁尘从背后紧紧搂住玎珂,他将下巴咯在玎珂的肩上,呼吸也弥留在她的脖间,玎珂忽然被他搂住竟吓了一跳,慌忙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怎么了?”袁尘板过她的脸庞,她已是眼圈通红,显然哭过。

“没什么,”玎珂却又侧过头看着窗外,“你今天怎么回来这般早?我去叫吴妈准备晚饭!”她巧妙的换了话题起身,却被他紧紧搂住继而又倒回他的怀中,“别走,”她细瘦的腰肢不盈一握,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捏碎。

他身体微颤将玎珂抱得更紧,他知道她为什么哭,自从沈淙泉下葬后,玎珂总是如此神情恍惚,不时落泪忧伤,有时袁尘甚至想问,倘若我死了,你也会如此伤心吗?

可他终是没有问出口。

玎珂一根根掰开袁尘的手指,袁尘却又一根根附上来,始终不肯放她离开自己的怀抱,“都老夫老妻的,怎么还这样?”袁尘隔着军装贴着她瘦弱的脊背,她的曲线包在紧身旗袍内,更显分外诱惑。

“是啊,我们结婚已三年多了,可你怎么还对我这么有吸引力,你说是为什么?”玎珂扑哧笑出声,看着眼前摇篮内瞪大眼睛的两个孩子,“瞧你说的什么话,他们都在笑你呢!”摇篮里两个孩子像故意响应母亲的召唤,忽而咧着嘴傻笑起来。

袁尘却瞥了一眼孩子,继续低下头垂在她的肩膀上,袁尘深呼了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方才开口,“玎珂,我想送你出国一段时间!”

“出国?”玎珂忽然转过身看着眼前人,“为什么要出国?”袁尘看着她诧异表情,眼眸中却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痛楚,“没为什么,只是希望你去国外散散心。”

玎珂看向摇篮内的孩子,又凝视着闪烁其词的袁尘,更是疑惑不解,“为什么要散心?”

“因为,”袁尘低下头却说不出话,他迟疑着仿佛如鲠在喉。

“因为我!”一声清脆的女声竟从门外传来。

伴着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推开,一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因为少帅要娶我!”

“梅红?”玎珂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女子。

梅红一倾长发垂肩极尽显柔美,肤若凝脂,宛如刚剥壳的鸡蛋细腻而光滑,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清秀中透着妩媚。

她玩弄着手中的一串银色钥匙,笑着挽过袁尘的手臂,“没错,就是我!”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玎珂质问着却将眼神投向袁尘,袁尘低垂着眸子并不吭声。

“我不是说了少帅要娶我,我自己会有‘家’的钥匙!”梅红笑着刻意加重“家”这个字,而在玎珂听来却是格外刺耳。

“不过您放心,少帅吩咐了您做大,我做小!”梅红伸出手想去握玎珂的手,却猛被玎珂打开,玎珂厌恶的望着她,转而又瞪着袁尘。

“为什么?”

袁尘的心揪做一团,他始终不愿看玎珂的眼睛,她总是这样睁大眼睛落泪,看得人心酸而痛苦,“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袁尘忽然抬头对上玎珂的视线,“我和你结婚近四年,你却一日也没忘记过沈淙泉!如今他死了,你整天没完的哭,你以为这些我都看不出来吗?”

正文 锥心刺痛

“我只是伤感过往,难道我一时没了父母,没有淙泉,我还不能落泪吗?”玎珂声嘶力竭的喊着,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袁尘竟会如此决绝。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要么你接纳梅红,要么你带着孩子走!”他的话语竟是这般冰冷,冷得堪比初冬的寒雪。

玎珂冷笑着看了眼摇篮中的两个孩子,他居然狠心的连她生的孩子也不要!

玎珂哽咽着擦去泪水,“你曾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现在却出尔反尔!”玎珂挥手用力将钻戒拔下,钻戒因为戴了太久,她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生硬的拽下,使劲将戒指扔在梅红和袁尘的面前,钻戒“嘣”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却滚动到他的脚边,“祝少帅和梅红小姐,白头偕老!”,她一字一句的狠狠咬着,可字字却捶打在他的心上,竟是痛不欲生。

“祝少帅和梅红小姐,白头偕老!”玎珂一字一字的狠狠咬着,可字字却捶打在袁尘的心上,竟是痛不欲生。

袁尘望着玎珂的背影,他却俯身捡起脚边的戒指,狠狠握在手中,梅红怕袁尘会出事,慌忙伸手去拽他,袁尘却是冷冷一笑,他瞥眼看了看摇篮内的孩子,竟将几张机票扔在桌子上转身搂着梅红离开。

“小姐,我们回上海吗?”玎珂看着桌子上的机票,再看看摇篮内熟睡的孩子,“不,我们去美国!”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倘若他有二心,她定会毫不留情,斩断乱麻永不相见。

吴妈和女佣帮玎珂收拾着东西,不禁感慨男子多负情,戏子皆祸患,玎珂躲在摇篮前眼泪却落在孩子粉嘟嘟的脸庞上,为这样的男人落泪不值!

她曾痛得锥心,以为袁尘才是自己唯一而最好的选择,今日看来却错了。

“少帅?”梅红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人,自己却更是痛得难以呼吸,“祝少帅和梅红小姐,白头偕老!她可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袁尘自嘲般端起伏特加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气呛得自己泪水盈眶,他方才能感觉到自己除了痛还有别的知觉。

“只有这个办法吗?”梅红不是不愿赶玎珂离开袁尘的身边,可看着他这般痛苦倒不如没有同他演这出戏。

袁尘面色苍白,嘴唇紧闭,仿佛已经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开口,“为我唱首卡门吧!”

“卡门?”梅红想了一会,却摇摇头,“我不会唱!”

袁尘继而又灌下烈酒,“是啊,只有她才能唱出卡门的味道!”

“别喝了!”梅红咬紧牙上前夺去他手中的玻璃杯,袁尘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又将拿起整瓶酒朝口中倒出,他仰起头泪水却依旧滑下来,同酒水一齐灌入口中,竟没有却丝毫感觉。

“小姐,您看!”玎珂顺着吴妈的指向望去,嘈杂的机场内不远处却站着一位穿旗袍的女子,她似乎也回眸看见了玎珂,竟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

“哎呦,让姑姑看看,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说话人名叫钟离宛如,宛如夫人长得和玎珂父亲极为相似,她是玎珂的姑姑,同时当年也曾和玎珂母亲一同留学美国,接过玎珂的母亲嫁给了宛如的哥哥,宛如则同一位美国人结婚,之后便极少回国。

玎珂看着宛如夫人如同见到了自己母亲不禁伤感,宛如一袭旗袍庄重高雅,显然在美国的生活不错,保养得年轻而时髦,“呀,孩子都有了!来快让我瞧瞧!”宛如瞧见女佣抱着的孩子,不禁凑上前逗去,两个襁褓中的孩子眼睛骨碌的转动着,水灵而调皮。

上海已是伤心之地,父母,三娘,沈淙泉皆葬于那里,况且如今钟离钦要接管军务,哪有时间照顾她和孩子,二娘和二妹也定会对她没好气,她不想让孩子在那样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倒不如随了袁尘的意思。

玎珂冷笑着,美国,终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却美过那些残忍的现实。

老三啊,孩子都还好吗?”大帅躺在床上,却连喘息也变得困难,“嗯,他们都很好,我专门派了人在暗地里保护,而且之前我给玎珂的姑姑送去了笔钱,想必她会好好照顾他们。”

袁尘说着低下头为大帅掖了掖被子,一串项链却从他的脖颈中滑出,大帅朦胧之间却看得清楚,这钻石包裹在六爪白金中,五十八条清晰的切割最大程度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主钻旁镶着璀璨的小钻,这正是当年亲自命人为袁尘婚事所打造的,精致的小圈显然正是玎珂的钻戒,袁尘却用银链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真是委屈你了!”大帅叹了口气,袁尘却将项链又塞回衣内,“不碍事,起码她和孩子是安全的。”

大帅伸出锦被握住袁尘冰冷的手,“这一战可有把握?”

袁尘抿嘴一笑,点头说嗯,大帅又抽回了手,若是有把握,他岂会把玎珂和孩子送到国外。

“我虽是土匪出身,但绝不是卖国贼,这一战无论输赢都得打!”大帅说得有些激动,忽然咳起来,袁尘慌忙喊医生,大帅却生生咳出了血,他拿手背用力擦去血迹,却仰面朗朗笑起来,“你不用管你老子,专心打战!你老子这一生也活够了!”

袁尘看着大帅并不说话,医生已经告诉他,大帅的身体多处枪伤,加之旧病复发,根本撑不过一个月。

“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梅红跪在袁尘的膝前,像猫一样的温柔,袁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而一笑,“除了她,我不想留住任何女人!”

袁尘猛然起身,梅红顷刻间趴在了地板上,“你可以说不希望我面对危险,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直白?”

人皆说戏子无情,却不知自己滚打在军阀和老板之间,甜美的歌声后却尽是断肠,他终究是不爱自己的。

“哪怕是骗骗我也好。”梅红说着眼泪不住的落下,可她明知道他只是视自己若草芥,连哄骗的心思也不存。

袁尘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望了一眼窗外,现在北平仍是一片祥和宁静,实则即将天翻地覆,过去的战役中总会有她相伴,而今自己即将面对死亡,居然是这种无谓而平静的情绪。

连吴妈也没有料到,宛如夫人竟是这般的热情,玎珂带着孩子和女佣来后,宛如夫人竟待玎珂堪比亲生女儿,对两个孩子更是宠爱有加。

可玎珂却极少讲话,她只是望着东方发呆,“有些事要学会失忆!”宛如夫人端着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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