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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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玉成尘-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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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更是怕玎珂会受到刺激,虽然在北平的一年玎珂同袁尘争吵不断,起初的相敬如宾到持久的冷战抗衡,直至最后两人的争吵厮打,可吴妈始终看得出袁尘对玎珂的钟情,她不相信世间除了沈淙泉还会有不爱玎珂的男人。

而这一纸休书却打破了吴妈所有的希望。

“少帅,这合适吗?”何副官迟疑了很久再也找不出别的言辞。

专列疾驰过铁轨,躲在暗处车内的袁尘凝视着远处,目光顺着列车沿两条铁轨逐渐滑远。

她会尖叫着冲到他的枪口下,他竟已扣动扳机,却不想枪口前沈淙泉的脸庞瞬间变成了她,他一时猝不及防猛抬起手,子弹刹那间竟顺着玎珂的身侧擦过,“嘭”一声打在了胡同的墙壁上。连空气也静得可怕,他举着枪的手仍停留在半空中,如果只差半寸,哪怕是半寸他就会伤害到她!

袁尘,你要是敢碰沈淙泉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难以置信她竟爱沈淙泉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她会拼了所有的力气将油门踩到底,“我要和你离婚!”

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不愿同他在一起。

车祸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袁尘不敢见到玎珂,他怕她会再次冲动的同他生死相搏,他不能失去她,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

既然她要挣脱一切阻碍扑向沈淙泉,北平再大的笼子也锁不住她,除了放手,他还能怎样。

“停车!快停车!”玎珂嘶声力竭的叫喊着,可士兵却有力的叩脚,“报告,少帅有令,专列驶往上海绝能不停!”“我不管!我要回北平,立刻!”吴妈使劲拽住情绪激动的玎珂,可她却挣扎着叫喊着,歇斯底里的哭了。

“我说过,我要带你走!”袁尘前进左脚,玎珂后退右脚,踏着舞步洒脱自如,袁尘的手紧搂住玎珂的腰,“就凭你?”乐曲骤然转急他步步逼近,她脚尖落地逐渐退后,可腰间他的手却不容她离开半步,“没错,就凭我!”

他明明答应过她,要带她走,要带她去北平去丹东,可为何现在却背弃诺言!

玎珂伸手将薄纸撕得粉碎,她不要离婚更不会签字!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不爱,而是当他的爱变成了一种习惯,变成不可缺少的空气,充盈着肆虐着她的每一寸呼吸,改变着她的每一个习惯动作,直到他变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少帅,夫人留给您的。”女佣人端出厨房内的碟子,袁尘依靠在沙发上头疼欲裂,匆忙抓起药塞进口中,眼前模糊的蛋糕却变得清晰。

“她做的?”袁尘接过佣人手中的碟子,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小块蛋糕,鹅黄色的奶油镶嵌在蛋糕周围犹如层层流苏,乳白色奶油上用巧克力涂成一张扭扭歪歪的脸庞,仔细看去巧克力色的人轮廓清晰,漆黑而深邃的眼眸带着冷冽,居然画的就是袁尘!

他眼前逐渐模糊,嘴角微微上扬,拿指尖轻剜一块奶油放在口中,他一向不爱吃甜食,可这蛋糕却甜腻的在舌尖润开,卷着如她般灼热的醇香,“夫人今早吩咐留给少帅您的,为了做这蛋糕,她练了足足一个月呢!”佣人在一旁打趣。

空荡的屋内熄灭的壁炉前,再无她的身影,却仍萦绕着她的兰香。

一个月前吴妈冷不丁的在玎珂耳边开口,“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男人的胃!”玎珂拿着袁尘的军外套冲吴妈甩甩手,“什么跟什么啊,我才不想拴住他呢!”

话虽这么说,她却买来鸡蛋和面粉整日在家中练习,“我的小姐,您怎么边做边吃!”玎珂擦了擦一脸的面粉白,却星眸笑得灿烂,“没办法,谁让我做的好吃呢!”她拿沾着面粉的手又擦了下额头,漆黑的窗外却仍不见他的身影,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袁尘痴痴的望着蛋糕,他,玎珂,沈淙泉之间该有个了结!

“少帅,不好了!”何副官喘着气冲进屋内,“专列刚出北平就被苏琛泽埋伏的队伍拦截了!”

瓷碟应声落地摔得粉碎,“什么?”

正文 生死相随

咣当一声火车带着火星减慢速度停在铁轨上,“怎么回事?”玎珂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报告,前面的铁轨被人拆除了!”

玎珂刚爬起来还未站稳,却听见窗外枪声四起,拉开窗帘防弹玻璃外竟是成群的苏军,苏军的制服勋章类似于水字的隶书,一眼望去仿佛要将人彻底淹没。

“天啊,杀人啦!”吴妈嚷着躲在玎珂的身后,玎珂看着窗外成群的苏军同专列上的侍卫厮打着,列车只是按常规有些随行的士兵,人数本就寥寥无几,根本抵不过几刻。

“嘭”的一声响,苏军士兵似乎不知专列装得是防弹玻璃,竟一枪将子弹打在玎珂面前的玻璃上,防弹玻璃立即被钻出一个浅浅的凹槽,顺着凹槽裂开的纹路却依旧坚硬。玎珂一怔看着持枪的苏军立在自己的玻璃前,漆黑的枪口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原来,苏琛泽是要不计后果的杀了她!

“吴妈,你沿着车厢后面逃下去,再搭车去北平找少帅求救。”玎珂脱掉呢子外套和高跟鞋,从身旁的包中取出精致的勃朗宁手枪,“那小姐您呢?”玎珂抓起地上的平底布鞋乱套在脚上。

“行了,别担心我,你快走。”玎珂说着赶紧推了推吴妈,车外的苏军士兵已开始撬火车的铁门,吴妈吓得赶忙顺着车厢后面逃走。

玎珂知道苏军士兵的目标是自己,必然早已堵住了车厢后面的通道,吴妈兴许可以逃出去,她却毫无可能。

砰砰的砸车门声越来越大,玎珂掏出口袋内的钥匙将另一侧的车窗打开,车窗外尽是尖锐的乱石,冬日乱石旁的河沟半冰半水,虽不深却卷着北平刺人的寒意。

玎珂望着窗外迟疑起来,铁门却一瞬间被撞开根本不容她半分的思考,她逆着风如同翱翔的鹰隼顷刻间跳下火车,“快追!”身后枪声四起,玎珂踩过半冰半水的河沟,鞋底灌着冰水直钻进铁轨旁的树林中。

身后枪声四起,皑皑白雪顺着树干砸落下,过膝的积雪阻挡住玎珂的速度,偌大的树林却难以躲开紧追不舍的士兵,她一袭艳红色旗袍在白雪枯树间异常扎眼,深深浅浅的脚印更难逃出敌人的爪牙。

她巧妙的一个个旋转错开,枪火交战声声不断,犹如拉紧的弦,下一刻究竟是弦断还是曲成,却生死未卜。玎珂几乎不敢呼吸,敌人枪枪毙命,显然不留给她半分逃亡的机会。

展开手心,梅花状的子弹排成一圈,玎珂屏住呼吸将子弹塞进枪膛中,她就像一只隐匿在暗处的豹子,不断寻找致命一击。

树梢上散落的积雪覆盖在深浅不一的脚印上难以辨别,苏军和玎珂在不大的林中左旋右绕,随着“嘭”的一声枪响,血红色旗袍的裙角竟没能躲过敌人的眼睛,玎珂一个侧身躲在树后居然避开了擦身的子弹,她慢慢扬起勃朗宁手枪准备同对方交手。

她虽不愿开枪杀人,可虎有伤人意,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准星下刹那间血色四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树皮顿时斑驳不堪,对方却倒在了雪中,鲜血顺着白雪层层晕染开。

枪打跑躲,玎珂知道枪里的子弹所剩不多,自己早已是头悬一把利剑,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身首异处。

她乱步艰难的跑出树林,脚步却顿时被牵绊住了。

眼前竟是一片无垠的冰地,河水被冻结徒留下宽阔的冰面,身后有追兵眼前却是无处可躲的冰面。

完了,彻底完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袁尘,袁尘,你在哪里?”玎珂默念着,喉咙间带着细碎的啜泣声。

面对猥琐的狱官像魔鬼般靠近,他会一声枪响毫不留情的击碎对方的头颅,“别怕,有我在!”他温柔而小心的在她耳边呢喃道,他会紧紧搂住她却又怕再伤害到她。

“小心!”当车子飞速撞上山壁,他会下意识将她按在怀中,用整个后背为她挡去破碎的挡风玻璃,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命。

所有危险的时刻他都会出现,现在呢?

袁尘!

“有人在叫我!”袁尘猛地惊起一身冷汗,车速飞驰间何副官紧握方向盘,“没有啊!少帅您别太担心了!”袁尘按了按依旧微痛的太阳穴,血管突突的跳着,如同他紧张的心。

“不对,我分明听见玎珂在叫我!”何副官慌忙将油门踩到底,“少夫人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

袁尘下意识将左手放在唇角边,温唇感受着冰冷的钻戒,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温度,方才竟是那样的真切,仿佛她的声音就在耳际,如同真切的呼唤,时时在等待他。

袁尘已紧张的难以喘息,他掏出口袋中的药瓶倒出两粒滚动的药丸,“嘭”窗外连续的枪声惊起,药粒顺着袁尘粗粝的掌心滚落在车内。他瞥眼窗外,不远处的冰河上一望无垠,却见一抹艳红色飘荡在冰雪之间,她边开枪边逃,可身后已是成群的卡其色士兵。

“玎珂!”

何副官猛刹车整个人差点栽倒在挡风玻璃上,袁尘却已跳着滚下车。

玎珂猛然回眸,他如同一缕曙光般,瞬间撕破黑暗,奋不顾身来到她的身边!

袁尘!

他嘴角微微上勾,带着魅惑的笑,而这笑却只为她一人!

“我要带你走!”时光流转,他霸道的话语却依旧不变。

玎珂毫不迟疑的伸出手,两人便是十指相扣,丝丝相绕,且战且退,敌军却逐渐涌出越来越多,鞋子已湿透脚分明踩在冰上,玎珂的手心却不断溢出汗水,

子弹发发不落,两人左右配合有序,刹那间眼角扫过敌人的眉心便是一枪,各个击破,袁尘的子弹颗颗击中眉心,绝不给敌人半秒思考的机会,哪怕是半秒也许就会伤害到他的玎珂!

可在保护玎珂的瞬间袁尘的左手臂却瞬间被子弹击中,玎珂心痛的瞟过一眼,他不亏是训练有素的少帅,手臂中弹竟只是一声闷哼。

空旷的湖面已无路可躲,“我的子弹用完了!”玎珂后退着靠向袁尘的背,士兵前仆后继,可已领略到袁尘精妙的枪法,伫立着竟不敢再轻举妄动,敌人步步紧逼,袁尘改换左手拿枪,右手紧握玎珂的手,“我也是!”

两人转身却又瞬间刹住了脚步,身后竟是一个偌大的冰窟,散碎的薄冰缓慢的游荡在冰水上,初春的北平有部分湖水逐渐化开,后面居然刚好没了厚冰,这却成了两人绝命的万丈深渊。

他们脚下的薄冰带着道道细纹缓缓展开,似乎下一刻便会瞬间崩裂。

“你敢吗?”袁尘看着身边颤抖的玎珂,两人眼眸对视的顷刻电光火石,玎珂瞥了一眼刺骨冰冷的湖水,再回眸望向袁尘漆黑的眼眸,她竟莞尔一笑,笑得万花皆失色,“生死相随!”

正文 阴阳相隔

生死相随!

不过四字却足矣!

袁尘紧握住玎珂的手瞬间回身跳进冰冷的湖水中,士兵猝不及防,举起枪朝湖水中射击,清透的湖水阻力拦截下子弹,刺眼的血却顺着袁尘的手臂染红半池湖水,丝丝渗开。

一颗颗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带着湖水的漩涡扭转着,冬日的湖水如同一根根细针,刺得玎珂浑身生疼,她疼得连眼也不敢睁开,只是合目任由袁尘拽着,却仿佛渐渐失去了知觉,冰水如同黑洞般,无情的吞噬着她的生命。

冰上的士兵望着跳下冰窟的两人,无不惊叹却又不敢再开枪,他们已履薄冰,倘若再开枪便有丧命的危险,正在迟疑之时身后却是一片枪响,何副官带着成批赶来的士兵将其击毙。

袁尘一向喜爱冬泳,他竭尽全力保持清醒,逐一拽去阻碍的军靴和衣衫,他的手却紧攥住玎珂时刻不敢松开,可水中的她却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逐渐下沉,冷得浑身僵硬连袁尘的温度也感觉不到。

分明是闭着双眼,可朦胧间她却看见那时的算命先生捋着胡子,“这女孩命中犯水!”

命中犯水……

玎珂以前总爱喝杭白菊,微黄中略带白,清雅不施粉黛,一壶热水浇下,顿时展开蜷缩干萼的花朵,上下沉浮绚烂的盛开着,可再美也只是死后的绽放。

此刻她却如同杭白菊在碧水中下坠,袁尘发狂的拼命握着她娇嫩的手。

“我说过,我要带你走!”

“就凭你?”

“没错,就凭我!”

袁尘猛地扑出水面,不知捱了多久才游到岸边,他急促的呼吸着可开口却是她的名字,“玎珂!”

“少帅,快上来!”何副官慌忙伸手去拉袁尘,袁尘先将怀中的玎珂递给何副官,何副官的手却一抖,她整个身躯已是僵硬,浑身冰冷的竟寒过了冬日的空气。

“快,快去最近的医院!”他不能再失去她了,哪怕一刻,他也绝不允许!

“玎珂,你醒醒,我再也不送你走了!玎珂?”袁尘伏在她的耳边低喃着,雪白的床帐边站着手足无措的医生和护士,何副官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少帅,夫人已经,已经……”他哽咽着却说不出话。

“你不是说要生死相随吗?你睁开眼睛啊!快睁开!”袁尘发疯的晃动着玎珂的身躯,何副官和医生冲上前去阻拦,他却刹那间焚烧掉所有的理智,猛的拽住何副官的衣领,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她怎么了?”

袁尘紧攥着何副官的戎装,血混着冰水从他身上滴下,一进医院他便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口和身体,可她却依旧躺着纹丝不动。

何副官不是恐惧,而是看着袁尘碎了满眼的泪,充血的眸子爬满了痛苦,袁尘以为自己放手,是给她自由,却不想竟亲手将她推上了绝路。

“你们全都要给她陪葬!”袁尘像发了疯一样的吼着,忽而却又摇头,“不,不止你们,我要苏琛泽全家连同他的大军都陪葬!”何副官本来还想劝阻,可袁尘却拔出了银色手枪。

上海繁华的街道旁她的一抹白色身影,让他足足痴等了四年,他不择手段得到了她,可她刚说了句生死相随,两人竟已是阴阳相隔。

一切如同梦魇缠绕着她,四周变得黑暗而冰冷,而她逐渐沉下去,顺着黑暗不断下坠,沈淙泉是注定不能相爱的王子,她却如美人鱼纵然爱的璀璨,最终也要化为泡沫消失不见。

我要带你走!

上海,北平,他不是沈淙泉,不是王子,却挣破黑暗,握紧她的手,让清冷透骨的身躯略微有了温度,抹掉所有的回忆,居然只为遇上他!

“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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