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厉声说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就亲自领人进去搜一搜,这屋里要是有半个男人,我立时就死在你面前”
众人一听,顿时怔住,那眼睛皆如黑夜的里繁星闪闪发亮瞄向房门处,不过,这亮光不过瞬间的事,眨眼间她们都已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仿佛那脚面上有花一般。
林若华见了高氏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自知此时想找出什么“证据”来是绝无可能了,一时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云缣也忙出来圆场:“哎哟,老夫人且勿动怒,那都是奴才们闲了嗑牙编的故事,夫人又怎会当真?别说是夫人不信,就是我们这一干人,也都恨极了那些吃饱了撑的慌的长舌妇,无中生有、造谣滋事那都是她们的专长,等回了太夫人,就把这些嘴里生疮的东西给撵出去”忽又拍了拍脑袋,跳脚说道:“哎呀,这外头还不知闹腾得怎么样了?老夫人,夫人,要不……都去外头瞧瞧?”
林若华无心撞见高氏异样,虽有心抓她个现形,却又怕把握得不好反而惹祸上身,当下便接了云缣的话头道:“也好。”又向高氏道,“太夫人如今病了,府里事情还要请母亲出面……”
话音未落,高氏便冷冷一笑:“太夫人虽然动不了了,可那心里却明镜儿似地呢,又哪轮得着我越过她去出面?倒是开儿媳妇你,太夫人既然让你接管府中事务,须得尽心尽力才好。”
听这话的意思,倒是讽刺林若华自作聪明。当然,林若华也不会以为高氏这是好意提醒,见她不愿意前去,也就不再勉强,遂款款行了礼,便领众人出来。
采梦看着一干人渐渐远去,不由得上前低声向高氏道:“夫人,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高氏不喜欢那个“老”字,故此,没有外人时,丫头们都只称她为“夫人”。
高氏遂微眯了眼,盯着林若华她们的背影,轻声说道:“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我就不信我屋里的暗道会有谁知道。”
林若华遥遥回头,瞥见高氏与采梦面对面说话,心中的疑团终是未能散去。她若是想在府中长久地生活下去,就必须面对高氏,而且还必须能见招拆招,才能让自己的生活不受别人的侵扰,这件事情,也许正是高氏出现的一个纰漏,若当真抓了现形,就算高氏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只怕也没脸再在侯府呆下去了,就是她想继续再呆下去,太夫人眼里又岂会容得进沙子?当然,高氏若不是处处针对自己,若不欲除自己而后快,林若华倒是愿意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去与她和平共处的,可高氏显然不是那样想,抛开绑林若华去宗祠一事不算,仅仅她对赵世开房中的暗道机关了如指掌,而赵世开在知道了此事之后淡然处之的态度,她就敢断言,这个高氏,绝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二门上的小厮远远看到一群环肥燕瘦的女人走来,心知定是来处理府外闹事的内眷,当即屏息凝神恭敬相迎,虽不敢正面相对,却也偷偷睃了林若华几眼。这些人当初见林若华时,还是她浑身鲜血地被沈文宣抱进府来,时隔不久,再次见她,已摇身变作侯爷夫人,风姿绰约不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竟还处变不惊,当下各自心里都琢磨开了,不免对这既无家势又无背景的新晋夫人刮目相看了。
出了二门,过了穿堂,下了十二级的台阶,再走过长长的甬道,就到了襄阳侯府的大门。
府门平日里都是紧闭的,只有逢年过节或贵人登门时方打开,素日只开东、西两边侧门以供出入。此时有人滋事,东侧门紧紧关闭,连西侧门也从里面反闩,以防闹事的人冲进来。
守门的小厮看见林若华一行人过来,就开门让她们出去了,便又关上了门。
赵明远率着七、八个粗壮汉子正守在门边,见了林若华出来,忙躬身行礼。
林若华微微颔首,抬眼往前面的人群扫了一眼,就见黑压压地一片,约摸有大几十号人,且都情绪激昂,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她的脸色不由得就沉了沉。
闹的事人群中有人看见女眷出来,当即大声哄笑道:“敢情这襄阳侯府的男人都死绝了,竟差了个小姑娘出来说话?”
一句话顿时让林若华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明珠素来跟沈文宣出外办事,地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眼见林若华面沉如水,当下就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她的胳膊,高声冲人群中喝道:“放肆此乃我襄阳侯府的夫人林氏,尔等休得出言污辱”她柳眉一竖,可眼圆瞪,加上语音冷峻,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果然不愧为老侯爷当年的爱将。
在众人的一片惊愕声中,赵明远面带愧色地向林若华说道:“都是我办事不办,惊扰了夫人。”
林若华淡淡说道:“此是有人蓄意闹事,与你并无干系。”
那闹事的人见襄阳侯夫人竟是这么年轻的女子,当即便有人嚷道:“襄阳侯要做缩头乌龟不出来,倒好意思让他的夫人抛头露面,我们好男不跟女斗,只叫襄阳侯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便是”
又有数人跟着起哄喧闹,顿时人声鼎沸,人群中很有几个情绪激动者还猛力往前冲来,一时场面又有些失控。
明珠与赵府的那几个粗壮汉子连忙护在林若华身前。
林若华此时有明珠和淳静她们几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挡在前面,便镇定了许多,只觉胆气更壮,当下击掌三声,高声说道:“各位乡亲,且听我林氏一言”
人群里便有两个年长些的老汉越众而去,恨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府里做下了阴毒歹事,我们只要襄阳侯给我们李家一个交待,你休得在这里花言巧语的”
一语未了,又是群情激愤。
林若华的目光掠过人群,心里却在思忖着应对之策,眼见越众而出的两位老汉衣着齐整且面带悲戚,想来真是清浅的亲人了,当下便诚恳地对那两位老者说道:“二位长者,我襄阳侯府百年王侯之家,一向深得乡亲们的爱戴,又怎么会做出阴毒歹事来?若当真做了坏事,只要侯爷一句话,官差即刻就会将你们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拘入监牢,又哪会容你等在这里喧哗闹事?”见人群安静了许多,便放低了声音道,“清浅姑娘的确是个好姑娘,一向最得侯爷宠爱,侯爷对她就似亲人一般,又哪里会让人害她?”
其中一位长脸老汉难掩愤然之色,打断林若华的话说道:“你休得巧言令色哄骗我们,只需把清浅姑娘的遗体去官衙让仵作验看,若是无毒无伤,你再拿出五百两安葬银子来,我们就此离去,别无二话可说”
林若华晒然一笑,冲那长脸老汉说道:“你是清浅姑娘什么人?当初她签卖身契的那会儿你们这些所谓有亲人都到哪儿去了?又是谁拿了她的卖身银子?现在她死了,你们也不肯放过,竟还有脸拿她的遗体来跟人要钱?”
长脸老汉脸上一红,遂看向旁边长须老汉。长须老汉脸上陡现愧然之色,向林若华说道:“我们是清浅的堂叔伯父,当初她父母双亡,她又不肯让我们抚养,自愿卖身侯府,这银子她也不要……遂充作族中宗庙的香烛之资……我李氏族人自然愧对于她,可眼下她无端身死,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林若华又朝众人扫了一眼,见有数个年轻汉子随声附和,当下便又对长须老者说道:“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既然你们是清浅的堂叔伯父,论理也有权知道真相,我也会将真相告之于你们。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也是经历了世事的老人了,怎么就轻易相信了清浅是被人害死的消息?”
人群中又有人嚷道:“你管他信与不信,如今人已死了是事实,你须得还我们一个公道才是”
林若华循声望去,见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说话,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直打转,一看就不是善类,当下她就扬声说道:“你又是何人?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这两位长者说了算?”
那人闻言,立即将脖子一缩,闷声叫道:“你休管某是何人,你只须给李氏族人公道便是”
卷二 初入侯门 140、以诚相待
140、以诚相待
林若华不禁冷笑道:“你说要给李氏族人一个公道,便伙同众人前来滋事,我倒要问问你,你是否能给我赵家一个公道?”见众人不解,便又徐徐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索取清浅姑娘遗体一事,本就是死理取闹她已然是卖身赵府的丫头,而且卖的还是死契,与李氏族人再无半点瓜葛这且不论,就算我答应你们的要求把清浅的遗体送到官府让仵作验尸,若是验出实属正常死亡,届时又有谁能还我赵家公道与清浅姑娘公道?”
众人一怔,果然无人想到这一层的事。
长须老汉说道:“夫人虽言之有理,可毕竟人命关天,在此,老汉代李氏族人请求夫人行个方便,让老汉将堂侄女的遗体带走,若不如此,又怎能告慰她父母的在天之灵?”说话间已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客气。
林若华便也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不了解赵家的情况,自是误信他人谗言,你们只需仔细想想,我赵家若真做出了伤天害理之事,必不会轻易走漏任何风声,也不会容你们在门前大肆喧闹了。”停了停又道,“清浅姑娘的死,也让我颇为惋惜,因为前晚,我已亲自向侯爷提出纳她为妾,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其中详情,也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还请你们推选两位李氏族中德高望重者随我进府,听我详细告之,以解你们心头之惑,待我说完,你们想要如何,我也不会再加阻拦。”
先前那长脸老汉和长须老汉彼此对望一眼,回头向众人说道:“既如此,且请夫人说明详情。”
林若华遂作了个请个手势。
门房便开了侧门,众人鱼贯而入,余者则留在府外等候消息。
赵明远目送他们往前院议事厅而去,遂命人从后门出去跟城外的赵世开报信。
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赵明远伸长的脖子才缩了回来,因为他已瞅见两人个厮引着先前进府的两位老汉缓步出府而来。
众人旋即围拢上去,争先恐后地问那老汉林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只见那长须老汉面色沉痛地挥说道:“先回去再说”
众人更是好奇疑惑,先前那络腮胡子又声嚷道:“有权叔,你们不会是得了那林氏的好处而要私下里了结了这桩冤案吧?”
那长须老者顿时怒道:“好你个高强,休得血口喷人”
那长脸老者也厉声喝道:“我李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又向众人说道,“此事一言难尽,你们且先随我回去,听我把事情的经过细说一遍,等我说完了,你们若还要来讨公道,我和有权也都不管了。”说着抬腿就走,临走时还向赵明远抱拳道:“叨扰”
赵明远看着这群人渐行渐远,不由得抹了抹额角的细汗——亏得他这个拿惯了纸笔算盘的文弱书生强撑,否则还真熬不到林夫人出来应付。只是不知道林夫人跟这两位老汉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他们灰溜溜地而去。
而喜福院内,云缣正在跟赵老夫人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为显示林若华的能力,她还特意把闹事的场面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后来最后说到林若华的解决方法:“夫人跟那李家的两个老汉说‘因听了管月例银子的管事妈妈说了清浅预支银子的事,想着就要立她为妾了,只怕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难处不肯说出来,便问了她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哪知清浅误以为夫人要罚她,便上了心,加上前段时间身体本就不好,故此才突然犯了病’,末了,夫人还传了高妈妈把那本帐簿给两个老头子看了,又把吴郎中开的药方拿出来让他们过了目,又领他们去看了清浅的居室以及临时布置却十分隆重的装殓,只看得那两位老汉唏嘘不已,连声叹息说清浅姑娘福薄……”
赵老夫人微微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偎在被褥里,听她说完,仍是无动于衷,连手指头也不曾动一下。
云织却道:“这个法子虽说李家人散了,不过却让清浅白背了一回黑锅……”
“也算不得黑锅吧”云缣看了赵老夫人一眼,又道:“高妈妈那里白纸黑字朱笔画押预支的一百两银子难道还有假不成?谁知道她又拿这银子做什么去了……先前清洛也是单纯善良的模样,可惜也是表里不一,还不是让我们错看了她?”
云织便不再言语了。
赵老夫人半晌才伸出一只手来,微微动了动。云织就忙上前摊开自己的手掌伸到她面前,老太太就缓缓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云织偏着头瞧了一瞧,便问:“可是个‘帐’字?”见赵老夫人点头,云织便又道,“你是觉得清浅预支一百两银子的帐有问题么?”
赵老夫人的眼珠子又挪动了下。
云织想了想,便道:“难不成,这高妈妈竟要做出这假帐来私吞这笔银子?按说这一百两银子也不算多,她犯得上冒这个险么?”
赵老夫人闻言,又在她手上划了个“高”字。
云织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老夫人也掺了一脚进来?难道是想借此试探林夫人的手段,或者是还有其它意思?”
赵老夫人的手指关节就在炕沿上轻轻叩了一下,云织自然知道她这是赞同自己的意见,当下又道:“老太太兴许猜得不错,林夫人年纪虽轻,可为人处事也算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了,最难得的是她心地……还算纯良,您考验了她这么多次,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老夫人的眼睛顿时又眯了起来,似是闪过一丝冷冽,片刻又恢复平静。
云织便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遂把她的手放进被褥,又为她掖好被角,方才直起腰来,轻声说道:“我跟老太太也这么多年了,虽说眼拙,倒也觉得这林氏不像是个伪善之人,就从覃姨娘的为人,还有那临市街西巷的那一大家子人的品性来看,只怕还是个靠的住的,不过就是脾气躁了点,说话直爽了点,毕竟年纪轻阅历浅,老太太再调教高考,也算勉强配得上咱们小侯爷了……”
云缣在一旁听着,不禁有些诧异——云织有什么心思想法从来都是一个人闷着,除非老太太亲口逼问,她一般都不会主动倾吐的,此时却娓娓道来,不疾不徐,犹如潺潺溪流,让人闻之不忘。
赵老夫人却似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