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华顿时笑道:“你办事办老了的都不记得,倒来问我?素日里你在太夫人跟前回事,也是这么丢三忘四的现查去么?”
那婆子的脸就更红了,当下急急去拿了帐薄子来翻,见旧制老姨太太们的至亲都是三十两,便依了旧例。
那婆子才满脸通红地出去,就听见院中发出一阵喧闹。
林若华眉头不禁一颦,眯着眼端起了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碗,揭了碗盖,慢慢吹开茶叶,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茶叶有安神的作用嘛
云织便快步掀起帘子出去,轻喝一声:“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便有从二门上匆匆而来的婆子回道:“不得了了云织姑娘,外头都闹起来了”
“住嘴”云织见她满脸仓惶,不禁斥道,“就算有什么事,也自有赵管家在外处理,你乱嚷嚷什么,若惊了太夫人,就是有几个你也得拉出去打死”
那婆子就露出惧容来,往太夫人窗口瞟了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云织姑娘,赵管家怕也顶不住了……侯爷和沈将军都不在府中,总不能叫明珠明月她们这些姑娘们抛头露面去将这些人赶走吧?”看来这婆子也不是个糊涂的,关键时候知道来找云织,显然是要她叫明珠她们出去应付那帮混混。
云织又哪有想不到的理?当下便道:“明珠姑娘她们知道了吗?”
那婆子低声说道:“想是不知道,静思轩虽离外院静,不过院门紧闭,想是不知道外头的情形。要不……姑娘您去瞅瞅?”
云织低头一想,便道:“夫人还在屋里,也不知道这事,等我回了她再说。”说着便抬腿进屋。
其实,林若华早已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下就转悠开了,敢情这次真是闹大了?
云织进屋,三言两语便将那婆子的话转说一遍,也不待林若华发表意见,就道:“老太太虽然动不了,可心里却不糊涂,这会儿动静都传到这里来了,想是真闹得大了,要不,先让明珠几个出去镇一镇那些人?”
淳静在旁边听着,早已忍不住了,当下接口说道:“清浅当初进来的时候就是她孤零零一人,哪来什么堂叔伯?分明就趁火打劫来的,说不定还是听人撺掇来闹事的呢跟这些人,用不着讲理,只能动武”
屋里还有两个回事的婆子,听了淳静这话,当即交流眼神,遂开口说道:“要不,夫人还是先去处理……外头那事?我们这里横竖不着急,搁一搁也不打紧的。”
林若华此时已深信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当即放下茶碗,站起身来道:“也好,你们先去忙着,辰时你们再来回事厅。”
那几个婆子听她说得如此坚决,也就存了去看热闹的心思,连忙应声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先随夫人同去认一认那些自称清浅姑娘近亲的族人,说不定真如淳静姑娘所言是来闹事的——这附近的小混混我们原也认得不少,若真是那起吃饱了撑的小子们,咱们就去告官”
林若华就点了点头,淳静忙上前打起帘子。出得屋来,见满院子的仆妇婆子们仍未散去,她便扬声说道:“今日且先告一段落,你们辰时再来。”
众人都知外头有人闹事,情知侯爷和沈将军都不府中,太夫人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老夫人就算能管也是个甩手不管的,这府里能处事的,自然只有这年轻的林夫人一个了。于是,众人都齐声应允,眼瞧着林若华挺直脊背,缓缓出了喜福院。
卷二 初入侯门 138、无心撞破
138、无心撞破
林若华撩起裙摆,跨过院门处的台阶,管家仆妇婆子们投来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后背上。她虽没有回头,却也感觉自己成了聚焦点,不由自主地将单弱的脊梁挺得更直了。
云织因放心不下太夫人仍就留在喜福院,不过终是担心林若华不能服众,遂叫云缣跟着出去,经过静思轩时,林若华脚步一滞,随即让淳静叩响院门。
明珠穿戴齐整亲自开门,全然没有半分养病的样子。
林若华因感念她昨日出手相助,当下也就不计前嫌,软语说道:“今日侯爷和沈大哥都出府办事去了,赵管家又是个心软的,还请明珠姑娘与我同去府门看看,以姐姐的身手,想必能让那起闹事的人知难而退。”
明珠遂淡淡一笑,扬声说道:“夫人才掌中馈,便有人滋事,恰巧还挑了侯爷和将军不在的当儿,也真是太巧了依我说呀,也无须与他们理论,直接唤了府衙的官差来将他们绑了就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林若华正色道:“襄阳侯府一向善名在外,眼下突然闹出人命,若是有人恶意造谣,再以讹传讹,岂不是坏了咱们赵家百余年的贤名?我也想逞一时之快把人给缉拿到官府,可这非常时期,错一步就是将赵家悬崖推一步,所以我还是想再拖一拖,既不惊扰太夫人,也不惊动官府,能拖到侯爷与沈大哥回府为最好。”她不知外头闹腾得怎样了,也没有把握能摆平这事,掐算时间,赵世开去城外打转也应该快回来了,但在他回来之前,这府里绝不能再出乱子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难道这赵世开当真相信她有超强的能力将赵家下人治得服服帖帖么?可眼下不是埋怨人的时候,林若华心知外头这起人是故意挑衅闹事,只怕还有更厉害的后招呢当下也就不再多想,与明珠、明月几个一起往二门而来。
路过金玉楼时,她有意无意往里瞥了一眼,只见院中并无人影,院里也鸦雀无声。她心念一转,方才高妈妈那狡黠的眼神就在她脑中一闪,她的脚步就鬼使神差地迈进了金玉楼的院门。
这金玉楼果然名副其实,当真装饰得气派豪华,比之如意园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平日,林若华还想好好瞧上几眼,可此时却无心欣赏,正因院中无人觉得奇怪,忽瞥见穿堂里有个丫头飞快跑过,当下喝道:“站住”
那丫头充耳不闻,只管撒腿跑着。无奈才跑了几步,明月一个箭步跃至她的跟前,挡住去路,她只得回过身来,堆起满脸笑容,说道:“原来是夫人来了,您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进来,奴婢还道是外头闹事的闯进来了,只唬得腿都发软,正想去跟老夫人报信呢”
林若华见不认识这丫头,不过听她把这谎言说得神乎其神,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眼,却甚是眼生,并不是高氏身边那几个贴身丫头,当下就道:“既然知道外面有人,就赶紧去请老夫人随我们去外头瞧瞧,若有老夫人认得的,也好打发他们散了才是”
那丫头忙躬身应道:“是。不过,老夫人昨夜染了风寒,这会儿正在屋里睡着,还请夫人稍候,容奴婢前去通报。”
林若华看着这丫头略显紧张的神情,陡然想起那日夜里起来小解时听见婆子们说瞧见有男人出入金玉楼的闲言,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团疑云,当下向云缣使了个眼色。
云缣虽不知其意,但也不动声色地道:“方才太夫人说叫老夫人好好协助夫人处理府中事务,怎么就突然病了呢?”
“昨夜领着人去如意园时不是还生龙活虎的么,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看来真是病来如山倒呀”林若华浅浅一笑,“既如此,你也不必去通报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她,这风寒也是个猛症,若实在病得厉害,只怕还得隔离起来才好,若让两个小爷也染上,那就不得了了。”
云缣又接口说道:“看夫人说的,不过是偶染风寒,哪就严重到那样的地步了?不过,听说大爷的生母武姨娘病重的那会儿,太夫人还是叫她移到了西大街梧桐小巷的……可惜了武姨娘那么伶俐一个人,移到梧桐小巷不到一个月就没了……”这西大街的梧桐小巷是襄阳侯府的产业,是府里“退役”的老人们养老的居处。
“菩萨保佑母亲早日康复才好,千万别像武姨娘……”林若华故意合掌说道,她也略略知道些武姨娘的情况,听说她生得极为美貌,后因生下庶长子赵世长,深得老侯爷和太夫人的喜欢,并不因她是姨娘身份而薄待她,既然她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染了病都不能破例留在府中,想必这位不得太夫人待见的高氏若当真患了重症,也是不能留在金玉楼的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已到了高氏的睡房前。
采梦正捏着一方粉红的帕子发呆,忽瞧见一群人远远而来,急忙上前隔着帘子把紧闭的房门拍得山响。只听里面一阵悉悉索索声,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案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又有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待到林若华一行人走到跟前时,里面犹有动静。而采梦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的慌乱,略为低头,躬身向林若华行了礼,便恭声说道:“夫人来得不巧了,老夫人身子不好,刚刚才睡着,您若有什么事情只管跟我说就是,等老夫人醒来,我再转告与她就是。”
林若华明明听见屋里的声响,自然知道高氏没睡,不过看见采梦无事人儿似地跟自己撒谎,就更觉怀疑,当下向那紧闭的房门瞄了一眼,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母亲病了过来瞧瞧,横竖我也不急,就在这里等一等也无妨。”她有心让高氏听见,还特意提高了音量,“反正侯爷这会儿就回来了,外头的人要闹就只管闹去,等侯爷回来,一古脑儿全抓了送去官府,让他们上监牢里闹去”
采梦本以林若华不过是来瞧瞧便走,眼见她那眼角的余光直往房门口瞟,大有守在高氏门的架势,脸上更是显出一缕焦距来,“这天儿怪冷的,夫人是等老夫人醒来,不如先到隔壁厢房里坐一坐,我即房就叫丫头沏茶去。”便说便叫先前那丫头去烧茶。
林若华脚下却纹丝不动,眼睛有意无意地往那湖绿的窗帘上扫去,心里的怀疑就更深了几分,当即挥手说道:“不用了,你去搬两把几子来坐一坐就好……哟,这菊花开得真好,怎么竟是这样的颜色,叫什么名儿来着?”她瞥见廊下一排盆栽的各色菊花开得艳丽,当下就微微躬身,假作去看花。
采梦无奈,只得命那丫头去隔壁搬凳子。
林若华有意提高声音跟云缣说起话来:“云缣姑娘,你把那武姨娘说得千般的好,可曾见过她?”
云缣就笑道:“大爷今年二十四岁,武姨娘是在大爷五岁时没的,那会儿还未出世,又哪能有福见得着她呢?”顿了顿又道,“不过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这武姨娘容貌品格都是顶顶出挑的,就是太夫人那么严厉的人,对她也总是和和气气,并不比对夫人的婆母差呢”
“我的婆母?”林若华不由得笑了笑,云缣说的婆母,自然是指赵世开的生母樊氏,当然,这位还在屋里闭门谢客的高夫人也算得上是她名义上的婆母,“可惜她福薄,竟等不到侯爷长大成人了。”
云缣自然不好再接这话茬。她本是要随林若华去府门外处理滋事的事情,没料到林若华竟会到高氏的院里来,还跟她说起了往事,她就有些摸不准了,便又说道:“听说樊夫人有倾城之貌,见过她的人都说清浅跟她有几分相像呢竟有人说清浅与她有什么关系……”
林若华遂打断她道:“先前府里还不是硬把我认作老侯爷的女儿了?可见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也多了,要不,咱们府里就见了几个呢?这嘴长在人脸上,想说什么不过就绕个弯儿,随他们说去就是了。”她眼见高氏沉得住气,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便转了话题说道:“前些日子还听见有人乱嚼舌头,说什么在芷兰园看见过清洛,又说有男人进出金玉楼,这清洛不是死了好些日子了么,这金玉楼是老夫人的住处,又怎会有男人出处?敢情是闹了鬼了?”
说到此处,同来的众人不禁都变了脸色。
只听屋里传来一声轻响,随即传来一声咳嗽,就听见高氏的声音说道:“这府里保不准真闹了鬼了,儿不儿,媳不媳,妾不妾,妻不妻,除了襄阳侯府,襄城里又哪里能寻得出第二家来?”
林若华见高氏终于按捺不住接了话茬,并句句直指自己,字字暗含讽刺,不禁有些恼怒,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终是压下心头的火气,淡淡笑道:“母亲说得极是,自打老侯爷去了,咱们这府里就一日乱似一日,有人倚老卖老,又有人趁乱滋事,还有人私养汉子,等太夫人大好了,只怕得大力整治一番才是,到时候还得母亲积极配合……”
话音未落,房门“砰”地一声打开,就见高氏松松地挽了个纂儿,身上只穿了件雪白的薄棉褙子缓步而出,她凤眼含怒,粉面带羞,瞪了众人一眼,随手把门掩上。
林若华心里就“咯噔”一下,此时的高氏,分明就是一个娇俏迷人的**,哪里有先前泼辣的影儿?她脸上那份朦胧的春色,只怕除了林若华深谙其中滋味,这一众未婚的丫头们都不会明白。人们常说“无风不起浪”,如此看来,下人们口中的传言多半都属实了。
卷二 初入侯门 139、出面解围
139、出面解围
高氏迎上林若华似笑非笑的眸子,也觉心里一跳,随即用手拢了拢头发,冷冷说道:“开儿媳妇,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眼下这府里主持中馈的事是你,有什么事情你自去与太夫人商议,不必到我这里来说三道四,我横竖不得太夫人喜欢,往后只守着两个儿子过活,除了衣食温饱,别的也不敢奢求,就是太夫人亲自来了,我也是这话,就算府里闹翻了天,也不与我相干。”
林若华盯着她晕染的两颊,不咸不淡地说道:“母亲若真是心如所言那也未必不是一种神气,只可惜有人存心不让母亲安心吃斋念佛,硬是风传出一些有损您形象的言语,这要让太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看您呢”
高氏自然料不到林若华当着这么多人也敢把话说开,只因着心怯,那嘴唇就不由得有些发白,加上她又是刚从热被褥里起来乍到冷风头站着,脚底就冒出一丝寒意,眼神也随之变得阴冷起来。
众人哪里还敢吭声,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院中。
林若华自是看到了高氏眼中的冷意,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那虚掩的房门上。
高氏将她那似是不经意地目光尽收眼底,当即冷冷一笑:“开儿媳妇,莫非你真信了那些小人的闲言碎语不成?你还着这么多人,不会是另有所图吧?”略停了停,忽然将房门“砰”地打开,回身往里一指,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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