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身枪伤的虎子也被裹住伤口,跌跌撞撞地跟着队伍走。
冰凉的池水深过膝盖,被冷水一浸,张灵甫才慢慢苏醒过来,趟过藕田,钻进一片黑黝黝的山林以后,公路那边的杀声、枪声依然清晰可闻,身边只有数百来号弟兄,师长廖龄奇也不知去向,只有师部的几个参谋跟来了。他一手揉着昏眩的太阳穴,吩咐参谋,在布置jing戒线的同时,赶快向四周打红灯,表明师部位置,以便于收拢部队。
不一会儿,蔡仁杰、明灿等几位团长、营长就摸索着走过来,原来他们带着部队也隐蔽在附近。大家见面后,自是好一阵懊恼,有的抱怨上级部署失误,怎么让敌人打了我们的埋伏。有的怨恨友军保障不力,害得我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还有的说,这一回七十四军丢丑丢得大,以后还怎么在别人面前扬眉吐气?
“行了,不必罗嗦了。”随着一阵夜风吹来,张灵甫的声音显得格外冷。吃了一个大败仗,他心里也不好受,可现在更重要的不是怨天尤人。他打断大家的话,说:“听枪声目前战况仍很激烈,尤其是捞刀河方向枪声最密集,估计五十七师还在和ri军争夺chun华山,老蔡你带173团上去增援余师长,明灿你率部留在此地继续收容部队,天亮之后再向173团靠拢,一切行动听蔡团长处置。其余的全体集合,带上伤员,随我去找军座。军座身边的战斗部队只有一个jing卫团,惟恐支撑不了多久。”
众人立即开始整装行动,树林里一片快捷而紧张的悉簌声响。
张灵甫拄着手杖站起来,才发现虎子倚着一棵树,全身哆嗦着劈开四肢,努力想让自己站稳固一些。它嘴里直喘粗气、吐着白沫,因为夜晚的缘故,浸透了纱布的血水看不清是红sè的,只见黑乎乎的一大片,以往和虎子形影不离的孟铁蛋也不见踪影。“铁蛋呢?铁蛋!”他心里一紧,开口叫道。直到听说孟铁蛋为救自己也负伤、现因失血过多而躺在担架上时,他才咬着下嘴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摸着虎子的头,虎子也把头抬起来,用另一边没有受伤的冰凉的脸去摩挲主人的手掌,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以不屈的目光迎视着主人,似乎在说我能行,我还能走。
于是,他把手一挥,带着虎子、带着部队走出山林。
172向北突围
172向北突围
弟兄们,全局胜败在此一举,我们现在只能以身报国了,冲啊!杀啊!——李翰卿
树叶儿在晚风中“簌簌”作响,空气中还飘荡着一种奇怪的气味,是血腥味、河水和植物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平ri里夜行军中,高敬会觉得树叶的沙沙声是仿佛在弹奏着一首,婉约而凄美,悠深而美妙。而今天他的心中是凄凉的,再美妙的声音在他的耳中都是那样的哀绝,他只顾埋头赶路。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全凭指北针指示方位。山下各处村庄全是ri军,人声鼎沸,附近时而还响起零星的枪声,气氛相当紧张。一路上,不断有掉队、失散的官兵加入到队伍中来,使得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一夜,就在山间里绕着ri军走过去了。
直到天亮之后,他们才在往浏阳方向去的一条小路上找到军部。所谓军部,其实没剩几人,电台丢了,连最贴身的卫士排排长都被ri军生俘后劈死,王耀武几乎成了光杆司令。见到张灵甫带来三四千人马,还有一部电台,正一筹莫展的他,不由得大喜过望,当即和战区长官部和五十七、五十一两个师分别取得联系,反馈回来的消息有喜有忧,但战局总体上极其严峻:
五十七师在蔡仁杰团的配合下,已于昨夜夺回chun华山;五十一师大体完整,和军部直属队的炮兵团、补充团退守在浏阳河一带,这些消息也还不算坏。而长官部的来电。却令王耀武忧心忡忡。长官部在来电中说。我军防线均已被敌突破,前线各部溃不成军,第七十四军必须仍按原计划,占领捞刀河附近的黄花市、chun华山至永安市一线阵地,阻击敌军,第七战区和第六战区正在调兵驰援长沙。
第七战区在两广,第六战区在鄂西北,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啊。王耀武没让自己的忧郁心情表现出来,他不动声sè地把电文递给张灵甫,然后铺开地图,陷入沉思之中。
张灵甫扫了电文一眼,又见军座如此神情,知道军座决心已下,便只说了一句:“军座指哪我打哪,万死不辞。”爱将的话,坚定了王耀武的决心,他当即作出以攻为守的部署。
然而。无论是战区长官部,还是王耀武、张灵甫。谁都没想到当面之敌是整整4个师团,而正在到处围追堵截的ri军,还惟恐七十四军跑了,也没想到七十四军不仅不开溜,反而大杀回马枪。于是,敌我主力再一次骤然相遇,一方是张网以待,一方是鱼死网破,双方士兵打红了眼睛、打红了枪管,一波接一波踩着满地死尸和伤兵冲将上前,把炮火抛到了身后,让狂热撕碎了懦弱,互相捉对拼杀,直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为了击退ri军的进攻,王耀武命令第51师步兵指挥官,已经荣升为少将军衔的李翰卿指挥51师1团和补充团在chun华山以北向东侧击,支援第57师战斗。
骁勇的李将军一马当先,手持冲锋枪率先冲锋,以猛虎下山之势,打得ri军节节败退。
但是,又一批ri军赶来了,以优势兵力向翰卿部包抄过来。
李将军清醒地意识到,此刻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不但己方部队不保,57师的侧翼也危险了。
他高举枪大叫:“弟兄们,全局胜败在此一举,我们现在只能以身报国了,冲啊!杀啊!”
说完,再次冲向敌人。官兵们深受鼓舞,士气大振,奋勇杀敌,杀伤ri军许多。
但翰卿不幸中弹,倒地后仍奋力半爬起高呼冲锋,直至口吐鲜血、气绝身亡。(翰卿四年前以团长的身份参加淞沪会战,后来以战功官至少将,终究把一身忠魂留在了chun华山)
翰卿部的攻击,冲乱了ri军的阵势,减轻了57师的压力,让师长余程万得以重新调整部署。
当57师右侧翼激战正浓时,ri军的两个师团又同时夹击起57师的的左侧。
第57师伤亡三千多人,再加上一天的急行军,战斗力锐减。
26ri下午,ri军花谷旅团第18联队国井大队于chun华山东部向58师发动进攻,接着中川大队在东侧也开始进攻。
关于这场恶战,ri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在编撰的里有记载,详见作品相关,不花钱。
战至下午,七十四军在予敌重大杀伤的同时,终于力不能撑,而敌后续部队仍源源不断投入战场,致使全军又一次被截成数段,身陷重围。第9战区长官部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前线各部怎么一个接一个被击破,ri军似乎有备而来,专等我军上钩,七十四军再不撤就拼光了,薛岳便急电王耀武相机突围撤退。
可一个“撤”字,说得容易,现在四面八方都是ri军,怎么撤?只怕插翅也难飞,王耀武愁眉不展。
参谋们在地图上标出两个撤退的方向:一是向东面的浏阳转移,二是向南面的株州转移,因为西面的长沙正是ri军下一步的主攻目标,而北面的捞刀河又是ri军来袭方向,所以,相比之下,东面或者南面目前作为我军后方,应该是最理想、也是最安全的路线。
究竟是选择东面还是南面?王耀武举棋不定,想征询张灵甫的意见,抬头一看,看见张灵甫面对地图,嘴角正勾起一丝自信的笑意,便亲切地叫着他的字:“钟灵啊,想必已有高见罗?”
果然,胸有成竹的张灵甫,一开口就语惊四座。他说:“依我看,我们既不向东,也不向南,把突围方向选择在北面,如何?”
什么,北面?众人大惊,这不是送肉上砧板吗?一个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且容我进一步解释。”张灵甫指点着地图继续说道:“倭寇从北面一路杀来,为防止我退往浏阳、株州和救援长沙,肯定集重兵于我军东面、南面和西面,其背后兵力必定空虚,我军正好乘虚而入,北渡捞刀河,再向东绕一弧线撤到浏阳。”
“不过,这计谋好是好,但捞刀河上恐无桥可过,船只一时也难以筹集,怎么办?”面对有人提出这一问题,张灵甫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三年前驻扎长沙之时,本人曾作郊游采风,听渔翁说起这捞刀河九曲十八弯,但凡中上游河面宽阔处,且不在汛期,水便不会太深,当可涉水到彼岸。”
顾虑彻底打消,气氛更为活跃。
正在兴头上的张灵甫,又进一步发挥起来:“诸位,知道捞刀河的来历吗?据说,关羽在攻打长沙之前,卫士在河边磨他的青龙偃月刀,一不小心把刀掉进水里,好几人都未找着,还是关公亲自下水捞起来的。所以,这条河后来便称为捞刀河。依兄弟之愚见,有关公在天之灵保佑,我军定能顺利突围。”
这一段活灵活现的神奇传说,又讲得众人信心倍增。千百年来,关羽的形象被兵家尊为武圣、商界奉为财神、民间供为神明,仰之如ri月,畏之如雷霆。因此,张灵甫这么“引经据典”一发挥,无疑于再给大家吃了一个定心丸。
果然,倭寇万万没有预料到支那军队竟会选择北面突围,使得七十四军入夜后开始的突围行动异常顺利,除个别团队由于失去联系、自主选择向南突围以外(当然,这部分兵力的南进,在很大程度上也牵制了敌注意力),军主力在掩埋火炮以后,当晚就轻松突破ri军兵力最薄弱的北线,然后涉水渡过河底铺满鹅卵石的捞刀河。
173胜乎败乎
173胜乎败乎
大概是上苍特别钟爱好人,所以才这么早就把他们召唤到自己身边了。——陈公勇
74军突围后,ri军南下的屏障消除了。
9月27ri下午,ri军早渊支队与长沙北侧的98师展开激战后,击退98师,当晚,早渊支队全部进入长沙。
9月29ri,ri军第4师团留守长沙,第3师团继续向株洲方向追击,企图歼灭南撤的中华军队,一直攻至株洲。
长沙第一次失陷了。
27ri晚上,一路上星月稀疏,大地黑沉沉,被焚烧后的村庄余熄未尽,一明一暗在原野上发出鬼火一样的光。沿途ri军少数步哨本亮着灯,见我74军大部队浩浩荡荡经过,也不知底细,把灯一熄,连声都不敢吭一下。
“瞧这鬼子小气的,咋也不整挂鞭欢送欢送咧?”脱离险境后的王耀武,豪气勃发,觉得就这样离开战场还不够热闹似的,又埋怨起自己的爱将来:“钟麟老弟啊,这也要怪你,尽拣鬼子少的地方走,害得鄙人连个枪声都听不见。”
听见军座的数落,张灵甫自负地笑了,这是长官在夸奖自己呢。
两人并肩骑着马走在队伍之中。
马蹄声声,铁流滚滚。全军尽管遭受重创,但士气不衰,阵容肃然,经长冲、大桥、沙市街之后,再过捞刀河,绕道几十公里。于次ri黄昏前平安回到浏阳河边。
转机。却在倭寇最猖獗之时悄然出现。
早在会战打响不久。最高统帅激ang激e石就判断敌因集中兵力攻击长沙,其它方面必定防线空虚,即令我第三战区、第五、第六战区一起向当面之敌发起反攻,宜昌之战尤为猛烈,敌13师团长中将甚至发出全员玉碎的命令。如此同时,连遭挫折的薛岳,仍不放弃最后一搏,在援军纷纷抵达长沙外围的有利条件下。命令战区副司令长官杨森截断长沙敌后交通;命令前线各部奋勇出击,分别从正面和侧翼反击ri军。
四面楚歌之中,ri军顾此失彼,补给中断,于10月1ri被迫退出株州和长沙,回防湘北和宜昌。自此,战况一夜之间发生戏剧xing巨变,第九战区迅速转入大反攻,沿途追杀,斩获无数。
74军的官兵们也追着小鬼子的尾巴。打得鬼子丢盔弃甲、损兵折将。
1941年10月9ri,第二次长沙会战遂告结束。
尽管第九战区连遭失利。伤亡、失散官兵10万人,但在大半个欧洲沦陷、德军逼近莫斯科的一片yin霾下,毕竟收复了长沙、寸土未失,而失散官兵经收容后即可投入战斗,且ri军自身也付出伤亡两万人的惨痛代价,仍不失为一次略微胜利的战役。
为挽回失败的面子,ri军飞机漫天撒下传单,煞有其事地声称:大ri本皇军无意占领长沙,在给予支那军严重打击后即告凯旋而归,并希望支那军官兵幡然醒悟,踊跃响应汪激ng卫主席倡导的“和平建国”号召云云。此外,传单上还印有的歌词,并配上ri本歌伎演唱这首名曲的照片,企图瓦解中队的斗志和士气。
捡到传单,曾有满用它卷了烟,叼在嘴上的那种感觉,就跟镇上有钱的老爷一样。更多的弟兄们则是拿来上了厕所,还有意对准歌伎的脸擦屁股,而李欣却悄悄地把传单藏起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不为别的,就为照片上那身穿和服的歌伎长得好象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东洋女人。
据说,正在和大家一起吃中饭的张灵甫,也看到了这种传单。他指着那一句“凯旋而归”的话,以一种鄙夷的口吻对蔡仁杰说:“到底是蛮夷之邦,学汉语学不到家,既已凯旋,何又而归?语意重复了。”
蔡仁杰则一本正经地答道:“作为大ri本第十一军司令官的青年将领,阿南维畿此人还是有文化、喜欢读书的,不谈高等教育,光小学他就读了九年呢。”
敢情是留级了三年啊,一桌子人恍然大悟,笑得喷饭。
将领中读书人多,第九战区从副司令长官罗卓英到七十四军的张灵甫、蔡仁杰、余程万等等都做过教书先生。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对病句、错别字有一种天然的洞察力。
到了下午打扫战场、掩埋烈士的时候,大家的心情又变得格外肃穆。长沙周围数十里尸横遍野,层林尽毁,不见飞鸟、不闻鸡啼,古来征战几人回,又何尝不是现实的写照。在一个不知名的路边高地上,竖起一块石碑。石碑下,一坯黄土掩埋了刘骁的遗体;石碑上,两行俊美的字迹一如刘骁的清秀:“中华国min党员 第七十四军战士刘骁在此成仁”。
连长以下烈士一般都没有墓碑,刘骁的殊荣可见分量之重。在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