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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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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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杀了她才是一了百了!”继沧冷冷道,“即便程墨方对你的试探毫无反应,但这其中疑点甚多,虚虚实实,谁能说得清楚?依虞肇基的为人,只怕是宁可错杀一百。”
只听阿七冷哼一声:“好一个总领三州转运使,胆子也太大了些!你便转告虞大人,说那程家已被我放火烧了,不劳他镇日挂心——若非要背着我另做手脚,我阿七虽是草芥之人,却不巧刚好知晓他的一些琐事!”
继沧听阿七如此说,疑惑道:“你这又是何必?”
“我们不做人命买卖,师傅也交代过的。”阿七低声说着,侧脸看向门外。
这时便听浦儿在外面叩门:“七哥哥。”
继沧皱了皱眉,起身轻声问道:“之前说与你的那些内应,可记住了。”见阿七点头,继沧便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说罢拂袖而去。
浦儿这才端着食盒进来,小心取出饭食摆在桌上,再换上新茶。一边打量着阿七的神色,一边嗫嚅道:“方才前院明姐姐让去承安茶楼买桂花糕,我便悄悄打听了一下。听那角门上的哥哥说,前些天墨方斋后院起火,怀疑是个小丫头玩火,失手点着了院子,被管家打骂一顿,说要卖给人牙子呢!”
阿七心下一惊,却冷了脸斥道:“不是说过个三五日再去吗?谁让你现在就去的?下次再敢自作主张,仔细两条腿!”





二十 锦瑟思华年(14)

浦儿被骂得泪眼汪汪,想哭又不敢哭,瘪嘴道:“我想那是七哥哥看上的人,才着急去的。还好去了,若晚个三五日,那小丫头不就被卖了么?”
“还敢顶嘴,”阿七恨道,“从现在起,半步不许离开这绮桐馆!下去吧!”
浦儿抽噎着出去。
阿七在桌边坐下,拿银匙子搅着面前的米粥,眯眼思索半晌——这苏琴与程墨方,都不是心地歹毒之人,如何偏偏要为难一个下人?莫非是故意放出风声,要引我出去?一念至此,心中不免后怕,幸而浦儿无恙,不然更是麻烦。只是他们如何得知,自己再探程府,却是为了一个小丫鬟?
明知有诈,却偏偏放心不下,不能就此丢开。便有些懊恼,不该心软答应暮锦。可一想到不相干的人因自己受苦,况且还是个小丫头,终是于心不忍。正自为难,只见浦儿又敲门进来。
阿七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有什么事?”
浦儿仍旧哭丧着小脸:“明姐姐说,昨日那公子来了。”见阿七一摆手,便悄悄退下。
阿七心下有了计较,先将韵儿的事丢在一边,胡乱吃了两勺粥,净过口,匆匆过前院去。
前院仍是一片莺歌燕语,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阿七头越发的重。廊上不时有艳丽女子的眼风瞟过,还有满嘴酒气的浪荡子,上前动手动脚,去扯阿七的袖子:“小哥,慢些走——”
阿七唇边噙着淡笑,低头一路闪身躲过,倒是脑门上挨了不少姑娘们的香帕子。
上得楼去。楼梯拐角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明艳妇人,三十上下的年纪。
见少年翩然而至,妇人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那阿七一袭水绿衫子,腰间束着葱色丝带,面上未作手脚,越发显得面色如玉,眸光照人——不禁掩唇轻笑:“七哥儿若是住到对面去,那些小倌们可就没饭吃了。”
阿七轻轻一揖,敛眉轻笑道:“如此方才不拂了明姐姐的面子。”
明苡这才敛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房内只他一人,但门外两个随从,应不是等闲之辈。我命人先将绿绮绊住了,给你半个时辰,可使得?”
“怕只怕我拖不了那么久呢!”阿七垂眼轻笑道。
明苡媚眼在他面上一扫,又将他胸口轻轻一推:“我已仁至义尽,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说着轻声唤过静候在一旁的丫鬟,捧上一个精美托盘,里面是些时新茶果。
阿七笑着接过茶果,跟在明苡身后,上得顶楼,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门口果然候着两名清瘦男子,虽不见兵刃,但阿七一望便知,自己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名男子见了阿七,俱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纷纷将脸别向一边。
阿七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二十一 锦瑟思华年(15)

进门便见一名面容清俊的华服男子,独坐在几案之后,似在赏玩案旁的一株九子兰,神色淡然。
明苡便先笑道:“公子久等!如今这绿绮越发拿大了,只怕公子还要稍候片刻。”
阿七便将茶点置于几上,接着轻施一礼。
那男子将阿七望上一望,开口对明苡微笑道:“明姑娘,这是——”
“我们绮桐馆向来不做小倌的生意,”明苡咯咯娇笑道,“不过——既然公子枯等无趣,又难得来陵溪一趟,岂可不多领会领会?这可是我们妈妈私藏的宝贝,轻易不肯示人的!公子且看看,人品如何?”一边说着,一边将阿七轻推过去。
阿七上前挨着男子坐下,信手取过几上的杯盏,却是一杯清茶。轻执起茶杯放在唇边,将杯口袅袅的热气向男子面上轻轻一吹,百媚立生,与女子相较另有一番别样风情。只听阿七缓缓开口:“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陈。”男子也不闪避,淡然接过杯子,开口道。
“哦,是陈公子。听公子口音,可是京中人士?”阿七含笑问道,眸光微转,只见明苡已悄无声息的掩门出去。
陈书禾正襟危坐,看来却是波澜不惊,说不出的闲适,似笑非笑的又将阿七一望,微一点头。阿七心下便觉有些无措,掩饰着接话道:“依公子看,京中比起这里,却是如何?”
陈书禾却不再答话,面色恬淡,自斟自饮,倒像阿七不在房中一般。
阿七暗自忖度——这陈书禾果然难办,明明不好南风,却也不做推辞,倒让自己进退两难,无计可施——早知如此,不如换做女装,只怕还方便些。
一念至此,便有些气馁,觉得久坐无益,便敛了笑意,起身施礼道:“如此便不打扰公子了。小人这便请绿绮姐姐过来。”说罢便掩门出去。
走出不远,明苡便上前轻声调笑道:“怎么,才一炷香,便坐不住了?”
阿七摇头无奈道:“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姐姐手中可还有其他人选?”
“一般女子如何入得他的眼?所以才剑走偏锋,让你冒充小倌前去,可惜人家偏偏又不好这一味。话说回来,即便是绿绮,也大约因为承了她的旧情。这个绿绮,也是个死脑筋不听劝的。。。。。。”明苡叹道。
“如此也不必为难绿绮了。”阿七略一思量,“我倒有个主意,只是冒险些。”
“那倒不妨说说看。”明苡打发身边的小丫鬟退下,带阿七进了旁边一间空房。
阿七犹豫片刻,凑至明苡耳边,低语一番。
明苡闻言惊诧道:“还有这样技艺超凡的女子,我竟未曾听说?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二十二 锦瑟思华年(16)

阿七轻笑道:“说来话长,事不宜迟,明姐姐只管命人过去准备便是。”
明苡将信将疑,自去布置。阿七便独自过后院去。
行至后院廊上,未看到继沧,倒是浦儿端了一碟瓜子儿,闲坐在暮锦门外。见阿七匆匆赶来,赶紧起身上前,躬腰低声道:“七哥哥。”
“继沧不在?”阿七轻声问道。
“方才让我在这里守着,不知去哪了。”浦儿答道。
阿七便点点头,接过浦儿递过的钥匙,开门进去。
暮锦正枯坐在窗前,信手翻看案上的琴谱,见阿七推门进来,微微讶异道:“你的脸——莫不是——”
暮锦虽见过阿七几次,却都在夜间,灯下自是看不真切。与阿七露宿竹林那晚,清晨醒来,只记得这少年肤色略黑,如今看来却是莹白如玉。
阿七也不理会,只淡淡笑道:“姑娘可曾用了午膳?”
见暮锦轻轻点头,阿七便问道:“阮姑娘之前所说的交易,可还作数?”
暮锦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将琴谱失手落在地上,“他人已到陵溪?”
阿七缓步上前,俯身拾起琴谱,抬眼看看暮锦,温言道:“非但是已到了陵溪,而且现下正在这绮桐馆内。”
话音刚落,眼见暮锦便垂下泪来。
阿七心下已猜出几分,暗叹一声,故意开口道:“若阮姑娘执意取他性命——”
“不!容我再想想——”暮锦慌忙打断阿七,思量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我想见他一面。”
阿七摇头轻笑:“恕阿七难以从命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自是不能当面见他。。。。。。”暮锦垂首泣道。
“我可以命人设下屏风,你扮成清倌在屏风后面抚琴,如此倒可见他一面。”阿七沉吟道,“但一切都要听我的指示,一曲终了,便要即刻离开,不可言语,不得有片刻逗留,可好?”
暮锦愣了一愣,终是吐出一个“好”字。
阿七见她如此说,便扬声对着门外:“浦儿!”
浦儿应声进来。阿七便吩咐道:“去告诉明苡,只说我这边都妥了,请她带人过来。”
浦儿自去不提。
暮锦虽有疑问,但心中悲恸万分,也不再顾忌。
一盏茶功夫,便见明苡派了两个粉衣丫鬟过来,每人手中捧了一只桐木匣子。
二人向阿七略福了一福,齐声道:“七公子——”
阿七点头笑道:“如此便劳烦二位姐姐了。”说着向浦儿递上一个眼色。浦儿自一个丫鬟手中接过其中一只木匣,走出门去。
两名丫鬟便开了另一只匣子,匣内一大一小两个暗格,分别是些脂粉首饰,并一件翠色薄透纱衣。暮锦神思恍惚,一言不发,任由二人为自己梳妆打扮。
阿七闲坐在一边,喝了两口冷茶,见她二人为暮锦梳的发式太过繁复,便皱眉道:“只是去弹一只曲子,简单些吧。”
那年长些的圆脸丫鬟便掩唇笑道:“七公子想梳什么式样?”
阿七自椅子上跳下来,过去在匣中翻捡了半天,挑出一只银簪子,扬眉道:“将头发挽上便是,省得我也麻烦。”





二十三 锦瑟思华年(17)

丫鬟忍住笑,自阿七手中接过簪子,将暮锦一头乌发抓在手中,随意挽了几下,再将簪子戴在她的发间。
接着便要替暮锦更衣。这时阿七起身对圆脸丫鬟笑道:“一会儿浦儿过来照应着,你到我房中去。”说着便独自离开。
阿七回到自己房中,浦儿正在里面候着,见阿七推门进来,赶紧垂手立在一旁。
阿七便笑道:“是不是偷看了匣子里的东西?”
浦儿陪着笑:“匣子没上锁,七哥哥又没吩咐,浦儿便偷看了一眼。”
见阿七微微笑着,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便壮着胆子问道:“七哥哥,怎么里面尽是些——”
“行了!”阿七敛了笑,瞪他一眼:“你这就过去看着,不得有闪失!”
浦儿便不敢多言,自去不提。
不多时,那圆脸丫鬟叩门进来,只见阿七已放开头顶的束发,披在肩后,身着月白中衣,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
丫鬟笑着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木梳,将阿七的头发轻轻梳了几下,终于忍不住笑道:“七公子,奴婢可要开始了?”
阿七看着对面的铜镜,挑眉轻笑道:“有劳姐姐——”
这厢暮锦打扮停当,面上蒙了薄纱,被浦儿带着,身后跟了另一名丫鬟,神游一般,缓缓向前院走来。
出了回廊,被风一吹,方觉得胸口颈间微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所穿的纱裙,领口开得极低,露着一痕雪脯,引人遐思。暮锦如何作过这等香艳装扮,羞愤之中便要用手遮掩,却听到身后的丫鬟轻笑道:“姑娘不必惊慌,越是遮掩,越惹人耳目呢!”
暮锦闻言,将心一横,放下手臂,一路垂着头,被浦儿引至庭院中的高台上。
台上早有两名侍女,引了暮锦到台子中间的锦席上坐下,又将四周的纱幔放下几幅,躬身退下。暮锦便被隔在重重帷幔之中,外间的景物影影绰绰,似是连喧嚣的人声也隔在外面。
这时却听见身后有微微的响动,赶紧回头看时,只见一名女子撩起纱幔,款款行至自己跟前,面上同样蒙着薄纱,衣饰装扮亦与自己全然相同,只是身形略显单薄。
待那女子坐下,取下面上的轻纱,暮锦这才惊叫出声:“竟是你!你果然是——”
阿七淡淡一笑:“阮姑娘不必误会,这区区乔装改扮,算不得什么。”
暮锦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心道这阿七原本就生得俊俏,年纪又轻,纵是扮成女儿,一般人也分辨不出。眼下自己正心乱如麻,也懒怠揣测他究竟是男是女。
阿七似是猜中了暮锦的心思,便燃起案上香炉中的旃檀,又自腰间香囊之中取出一粒丹丸,递给暮锦。
暮锦伸手接过:“这是——”
阿七笑道,“你现在服了它,一个时辰之内便会昏睡过去,岂不省了很多不便?”
暮锦冷冷一笑:“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另做打算。若我不肯答应,即便是立时杀了我,也是于事无益。”
阿七正色道:“我知道阮姑娘早已看淡生死。实不相瞒,我不愿为难姑娘,是觉得与姑娘投缘,敬重姑娘的脾性。并非我信不过你,只是唯恐牵连无辜,不敢有丝毫闪失。”
暮锦恍若未闻,仰头将丹丸吞下。
阿七轻叹一声,遥遥指向对面的花楼:“我们在这里可以看见回廊,等陈公子从房中出来,你便开始弹琴。他若寻着琴音过来,一曲之后,你便听我的指示行事。切记不可开口,也不可出去见他。如何?”
暮锦点头应下,却颤声问道:“他现在绿绮房中?”
阿七故意问道:“姑娘是如何得知?现下确是绮姐姐在他跟前服侍。”
暮锦突然伏在案上大笑起来,直笑得泪流满面。许久,似是泄尽了胸中一腔浊气,咬牙恨道:“我果然是一个傻子!”
阿七看着她且哭且笑,末了,取下她的面纱,用帕子轻拭她的脸。
暮锦双目无光,也不闪避。
阿七轻轻开口道:“我虽不知这一个‘情’字是如何伤人,但师父说过,无论是何人,心中首先要装着自己。”
暮锦听闻,回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只见他眉目如画,眸光轻柔,直看得人神思恍惚。轻收回目光,暮锦突然开口道:“阿七,你究竟是何人?”
阿七粲然一笑:“阿七身份低微,就好比那陵江江底的一粒砂。姑娘觉得我能是什么人?”
暮锦便轻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你不妨告诉我,你可是女儿身?”




二十四 锦瑟思华年(18)

“姑娘觉得呢?”阿七挑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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