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经济适用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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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经济适用男-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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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清河县的豆腐西施(一)

第二日一早,云典史宿醉未醒,自家婆娘相氏却连连推他,“县大老爷回来了,再不得躲懒,还不赶紧起来,莫误了早衙画卯。”云典史猛然惊醒,慌忙起了身,胡乱洗漱了,早饭也来不及吃,只叮嘱自家婆娘要去拜见县台夫人,便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

他抬头看着方麻麻亮的天色,裹紧官袍,缩着脖子,迎着寒风策马出了县城,向河岸而去。隔着草堂还有半里远,云典史就嗅到了一股玉米甜粥的香气,空空的肚子顿时叫了几声。

那草堂子在三河汇流的高岗脚,前头离漕河二里不到。远远可见漕帮运丁、纤夫、闸夫在寒风中仅着单衣马褂,肩扛担挑,一身大汗,往来忙碌。草堂后头地势稍高,上头连着一片儿草屋顶和一处小市集,草屋四墙用竹篾子围成,里头透着亮,多是贫家。

此时草堂外栅门大开着,几个孩童倚在门口,流着鼻涕,一边嬉笑一边窥探,见得云典史策马而来,顿时一哄而散。

院子前马槽里已拴着三匹马,云典史识得汪县丞的坐骑,暗啐一口,汪县丞这几日和县后街上的小粉头打得火热,不到日上三竿不出府,这会儿县大老爷回来了,就装勤力。

他急急下马,随意将缰绳向马槽边的横木上一丢,气喘吁吁向草厅上奔去,院中的粥香味越发浓了。

草厅甚是广大,二十皂班衙役执水火棍肃然并立,厅中摆县台高案,两侧各有三把竹椅,坐了汪县丞、林主薄、钱巡检等有官品之人。县衙上的“肃静”“回避”等虎头水火牌却未从县衙移来,减了一些杀气。

陈演已在高案上坐定,皂役行首王捕头立于陈演身侧。陈演身后五步外竖着一道青竹薄纱屏风,挡住了向中门而去的石道。仍是依着县衙的规矩,属官只在前厅议事,不得进中门内宅。

待得云典史走上前厅,给县大老爷施礼,便听得后堂传出一阵轻轻脚步声,薄纱屏风上现出一条高挑人影。县大老爷听得声音连忙站了起来,转到屏风后,不一会儿,左手提着一罐玉米粥,右手拿着四五只碗走了出来。那人影便又去了。

陈演看了众属官一眼,笑道:“都是赶着来的,一起用吧。”众属官皆低头应是。

“到底是小登科,便是县大老爷这样的人,也得晚起,倒让我们早饭都不敢吃,就怕迟了。”钱巡检将腰间跨刀向后挪了挪,悄悄打了个哈欠,轻声笑道:“看这亲热劲,新夫人好生得宠,那豆腐西施若想进县大老爷的门,没这位点头,只怕是没指望。”

云典史沉了脸,轻叱道:“还不赶紧闭嘴,那寡妇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县台夫人相提并论?小心叫夫人听着了。”

钱巡检显是和云典史极熟,见他作色,乃是不在意地低笑道:“时辰儿就快到了,只要县大老爷在,那豆腐西施必要来的,哪里又会不知道。”眼角儿瞟了瞟肃立的王捕头,又瞟了瞟干瘦的汪县丞,哼道:“瞧见没,王捕头手上早拽着那三文钱了,只等着那豆腐西施上门呢,我们就瞧好吧。”

说话间,便用了粥,屏风后的人影又出现了。陈演接过王捕头收拾好的用具,转到屏后。齐粟娘接过陈演手中的物什,正要回后宅,听得院子外响起一把甜脆的嗓音,叫道:“豆腐脑儿,又香又软豆腐脑儿,一文钱三大瓢,卖豆腐脑儿。”

她不过叫了两声,堂上王捕头瞟了屏风一眼,急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提着一大瓦罐豆腐脑儿又回来了。

齐粟娘在屏风缝隙中见得如此,方明白陈演方才未叫那些衙役分粥喝,原是要等着这豆腐脑,想来是他们喝惯了,便也不在意。她的眼角儿穿过屏风间隙,越过前厅,隐约见得那门口挑着担子的人影,孝服长裙,甚是单薄。

没料到一连十日,这卖豆腐的女子日日在门口叫卖,王捕头日日买了三文豆腐脑。齐粟娘大觉有趣,正要寻机会和陈演打听打听,陈演却出了公差,到县界边上的盐场与盐政许知事处理一些民盐纠纷。

这会儿,齐粟娘方觉出异处。陈演带着钱巡检去了,汪县丞和云典史在堂上主事,王捕头也未走,那豆腐西施却没了影,又没见王捕头去寻她买豆腐脑。再过得几日,陈演从外归来,那豆腐脑儿的叫卖又响了起来,王捕头仍旧是三文钱一瓦罐儿,日日不误。

草堂后院里,齐粟娘一边琢磨这事儿,一边笑着送了云典史夫人相氏、汪县丞夫人许氏出门。草堂后院不过五间旧瓦屋,用泥墙围了一个大院,不过也是灶间、水井。大竹棚下开了一些田哇、种了些花草,到了初冬早已零落。后门一开,可见草堂后成片的民居,中间空地上是一个小集市,多是卖菜,卖旧物的小贩。

齐粟娘到此处后,便脱了上岸时穿的鲜色锦绣衣裙,摘了金钗翠钿,宝石珠箍。她只着平日在高邮乡下的旧衣裳喜鹊袍,头上以插定如意金钗绾发,梳了盘辫,其他一切钗环俱无。因爱杭州关玉和的荷香粉味道好,间或扑上一些。

她第一日便在市集卖鸡王婆手上买了两只芦花小母鸡、两只麻鸭养在院子里,而后每日清晨买些新鲜青菜,过得几日,便和市集上的人混了个脸熟。

市集和民居中的人多是有人迎过她上岸,却无人认出这个叫“粟娘”的女子是县大老爷的新夫人,看着她从县大老爷后院里出来卖菜,口音又是扬州高邮的,个个以为她是新夫人带来的婢女。

又过了几日,陈演被河道总督张鹏翮召去淮安,这回是汪县丞随行,云典史守家。齐粟娘清早出门到了集市,买了一把青菜,一捆豆夹放入竹篮中。买鸡的王婆从鸡笼里捉起一只芦花老母鸡递给客人,见得齐粟娘过来,招了招手,叫道:“粟娘,小白花下蛋了没?昨儿俺教你的法子管不管用?夫人可还中意?”齐粟娘笑着走了过去,王婆子将脚边的小竹凳踢给她,道:“和老婆子磕几句。”说罢,转头又去和妇人讨价还价。

齐粟娘走了过去,安静坐在一旁,将竹篮放在脚下。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默默数了二十下,果然见得那个挑着豆腐担子的单薄人影从草堂后门走过,慢慢向市集走来。只见她一身素白,头戴孝花,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又长又媚的凤眼,深深的双眼皮直扫到鬓角里去,长长的睫毛时时垂着,似是不敢与人对视。肩上重担更衬得她娇弱。这卖豆腐的寡妇虽无十分颜色,这般神态配着这一身素装,自有另样的妩媚。

王婆子已是卖了鸡,正在数钱,看得那豆腐西施走了过去,忙忙招呼了一声“许娘子,卖豆腐呢?”那许寡妇抬眼一笑,长眉下两只狭长凤眼轻轻扫过齐粟娘,细细柔柔唤了一声“王婆婆。”便也过去了。

王婆子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蹲在地上,悄悄儿向齐粟娘问道:“寡妇再醮,你们夫人可会让她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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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清河县的豆腐西施(二)

齐粟娘看了王婆子一眼,亦是悄悄儿道:“您老从哪听说的?有准没准?我家老爷从未提过。”

王婆子连连摇头,道:“按说,老婆子在清河也长了五十二年,历过的县老爷不说一年一个,十来个也是有了,再没有比陈大人更好的官。但陈大人再好也是个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猫儿没有不偷腥。自打这小寡妇死了男人,就下死力勾搭县大老爷,满县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说罢,又啐了一口,道:“她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家里既无男人支撑门户,又穷得没个隔夜粮,守不住也是常理。只是男人上年才死了,孝期还没过半,就弄出这档子事,老婆子我都看不上眼。”

齐粟娘正欲说话,忽听得一声凄厉尖叫:“瘟七!滚开!不准碰我的丽儿!”

齐粟娘和王婆子听得那声音如母狼嗥叫,俱是大大一惊,急忙站起看去。只见市集边草巷子口,豆腐摊儿倒了一地,许寡妇发髻散乱,面目狰狞,执着扁担狠命扑打几个闲汉,“滚开!给我滚开!”

那领头那闲汉三十余岁,衣襟大开,露出白生生的胸肉,竟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面色却和许寡妇一般狰狞。他手中抓着一个小女孩,圆脸大眼,煞是可爱,却哭声震天,叫道:“娘,娘,丽儿不要被卖了------"

那领头闲汉一把抓住打来的扁担,连人带扁担推倒一边,怒道:“豆腐西施,你那死鬼男人欠了爷十吊钱,是白纸黑字,没冤了你半分!叫你跟了爷去县后街,好吃好喝供着,你却不识抬举!如今不把你这小崽子卖了,爷的钱从哪里来还?”

那寡妇被推倒在地上,一身素白孝衣已是沾满黄土。她抢着爬上前,死命抱住小女孩,不叫人拖走,厉声叫道:“瘟七,你这丧天良的!奴家母女死也不进那腌脏地方!奴家每日卖豆腐,总有还你钱的一天;你何苦把奴家孤儿寡妇逼到绝路上!”

那瘟七冷笑道:“卖豆腐?卖豆腐能有几个钱?你若是没这个色相,怕是连这小崽子都养不活!你勾引县大老爷,就以为爷不敢找你?小心爷把你的事捅到县台夫人那里,你就是死路一条!”说罢,上前便要去抢那丽儿。

齐粟娘不禁皱眉,王婆子却咋舌道:“这温家老七自打被县大老爷打过两回板子,再也没敢到咱集上来抢东西乱耍横,更没有向她要过帐。如今怕是看着你们家夫人来了,县大老爷顾不上她,方敢过来。”

那豆腐西施到底力小,眼见得怀里抱着的女儿要被瘟七拖走,猛然跳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扯着嗓子叫道:“就是县台夫人来了老娘也不怕,老娘就是上了县大老爷的床又怎的?老娘是县大老爷的人,你今儿要是敢把老娘母女怎么样,县大老爷回来饶不了你!”

其时,周围已是围了不少人,听得这般说话,哄闹声四起,王婆子吓道:“这话她也敢说出来?烂在肚里就罢了,她死鬼老公族里的许老爷子这回怕是要气个半死。”那瘟七也变了脸色,犹豫半会,终是啐了一口,带着手下走了,只余下那豆腐西施抱着女儿痛哭失声。

清河县城不过十里方圆,人人沾亲带故,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儿传眼就是全县都知。王捕头满心忐忑不安,方要寻云典史出个主意,却见得日日呆在后院不出的县台夫人,从屏风后绕出,竟是走入了前厅。

堂上的属官纷纷回避,王捕头正要急急退出,突听得县台夫人唤道:“王捕头留步。”

王捕头的冷汗从背心一路流了下来,同僚们俱是“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瞟着他,早退了出去。

齐粟娘看着脸色苍白的王捕头,微微一笑,道:“王捕头,外头的事儿,你想是听说了?”

王捕头脑筋急转,想不出推托之词,只得结巴道:“回夫人的话,小的听说了。”因着捕头无品无级,不过是未入流的胥吏,也不能称下官,在七品孺人面前,只敢称小的。

“那瘟七是什么人?”

王捕头听得是问瘟七,连忙答道:“回夫人的话,那瘟七本是姓温,大名叫温报回。祖上三代都是清河盐场的灶户,还出过盐场主事。原有些家财,到他这代便败了,只把灶口买断,得钱度日。因着爹娘早死无人管教,平日里欺行霸市,无恶不作,被县大老爷抓回来打过两回板子,如今也算老实。”

齐粟娘轻轻一笑,道:“如此说来,那卖豆腐的寡妇确实欠他十吊钱?”

听着“卖豆腐的寡妇”几个字,王捕头的汗又流了下来,吞了口口水,道:“回夫人的话,确是她男人死前欠的帐。”

齐粟娘点了点头,道:“虽是欠了帐,也没有强卖人口的道理,公堂上的事,妇道人家不便多嘴,让云典史看着办吧。”竟也不再多问,转身又回了后院。

正文 第三章 清河县的豆腐西施(三)

王捕头没料着这般容易过了关,暗抹了一把汗,走到厅门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云典史拖到一边,问道:“怎么样?她问了什么?”

王捕头庆幸道:“到底是官家夫人,贤惠的紧,竟是没问一句,只说了那瘟七不该强卖人口,让大人你看着办。”

云典史呆了呆,眉头紧皱,喃喃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办?看着什么办?是看着县大老爷不在的时候赶紧办了?还是——”

王捕头一吓,惊问道:“大人,你是说,夫人的意思是——”

云典史哼了一声,摇头道:“许是我多想了,只是这位夫人说起话来,倒叫人看不清深浅。”又沉吟道:“瘟七去要帐,也是天经地义,虽是不该强卖人口,但到底没成事。若是县大老爷叫看着办,我自然二话不说,把那瘟七锁了,如今却是夫人叫看着办,我是该去把瘟七锁了,还是把那寡妇锁了?”

王捕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结巴道:“大人,有句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云典史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那些破事儿,别以为县大老爷和你一样!夫人是什么人?是太后跟前侍候的人,夫人的哥哥是九皇子府里的管事,你那黄脸婆比得了么?”又悄悄道:“县大老爷仍是日日给你三文钱,叫你买豆腐,夫人来了也没有断过?”

王捕头到底也曾随陈演到过淮安,历过那迎亲的场面,心里惊吓,听得他问,苦笑道:“大人,我就算有心献殷勤,也不敢当着县大老爷的面自个儿掏钱去买那豆腐西施的豆腐脑。这不是作死么?”

云典史瞪了他一眼,转身牵了马,又回头看了王捕头一眼,突道:“县大老爷看重你,方才把这些私事儿托付,你别晕了头,替别人作了枪使。”王捕头愣头愣脑,云典史早已出了栅门,骑上马,回家去了。

第二日,云典史出门时从马上摔了下来,跌伤了一支胳膊,不得不请了病休,在家中休养。那瘟七胁逼许寡妇的案子便也无人主办。

知县、县丞外出,典史不能理事,那清河县林主薄站在前厅,看了满屋子垂头不语的同僚一眼,道:“十一月初一的验粮期眼见着就要到了,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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