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也打点到。不用得罪噶礼那样地横人。”
陈演看着齐粟娘。柔声道:“你别太花心思了。仔细累着。听说九爷很是夸赞你。说你把南边地生意打理得明明白白。没叫下面贪了大头去。齐强哥虽是能干。管帐这些精细事却不如你。你也是为了我才这样下力……”
齐粟娘笑道:“你放心。我到底不是那府里地奴才。不会太得罪人。大面上过得去就好。虽是为了河上地银子。也是为了我哥哥。我这边做得越得九爷地心。他在府里头越得看重。若是出了事儿。总会拉他一把。不叫他和刘三……和别地奴才一样被推出去顶缸……”
陈演点了点头。“你打算得很是周全。齐强哥现下办地差。怕不是好路数儿……”
齐粟娘一惊。看向陈演。陈演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捏了捏眉心。齐粟娘小心问道:“方才……是周先生地信?”
陈演闭目摇头。“是巡抚张伯行张大人地信。”
齐粟娘又是一惊,不敢再问,只是魂不守舍地用漆筷擢着碗里的饭,过了一会又惊觉,向陈演碗里夹了一筷醋溜土豆丝,柔声劝道:“免不了都是那些爷地事,咱们又不是没经过?先吃饭,吃饭了再想。”
陈演睁开眼,点了点头。两人皆是慢慢思索,各吃了大半碗米饭,动了几筷冷菜,让比儿收了下去,已是到了二更天。
风雨敲打玻璃格窗的声音密密织织,船道上挂着的角灯摇晃着,在书桌前投下一片模糊地光影。
齐粟娘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却不敢翻身动弹,免得惊醒了陈演。耳听得外头的风刮得越来越响,齐粟娘似是回到了那一年九皇子府里的书房,看到了九阿哥在灯影下的脸,听到变天般地风雨声,还有——刘三儿不安宁的冤魂。
齐粟娘轻轻唤了声,“陈大哥。”没听到陈演的动静。
齐粟娘静静躺了半会,偷偷儿移开了陈演搁在她腰上的手,从三栏大架子床脚爬下床去,借着船道角灯照入的晕黄烛光,摸向了书桌。
她伸向镇纸下那一封书信,却又犹豫起来,回头看了看床上的陈演,慢慢缩回了手。
齐粟娘犹豫着转过身,向床边走了回去。
风越发大了,也见不得有雷,忽地三道闪电乍亮,在房间里投下刀剑般地光影。她猛然顿住脚步,一咬牙,急急走了回去。她移开镇纸,一把抓起信,却又看到信封上写着“扬州府台陈”和苏州巡抚衙门的鲜红大印,手上立时顿住。
齐粟娘将信慢慢放回到桌上,缓缓坐到了书桌前地圈椅里,夜风儿从格窗门栏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带来潮湿地寒意,她打了个寒战,蜷缩进圈椅里,盯视着桌上的信。
也知这样坐了多久,她晕晕然似睡非睡,听到耳边一声叹息,“粟娘……齐强哥和我……也是一块
地……”
官船日夜兼程向扬州而回,过了淮安,宝兴,高邮,江南士子们对乡试发榜的不满与愤怒通过周襄天的信,还有送信的七夕传入了齐粟娘的耳中。
到了扬州钞关码头,齐粟娘跟着陈演下了船,看着周襄天在陈演低低说了几句,陈演匆匆上马,领着属官、衙役向城内飞驰而去。
齐粟娘满心惊异。上了四人抬蓝昵官轿,被十个护轿衙役簇拥着入了城。她坐在摇摇晃晃的官轿里,隐约觉得扬州城大不同往常。
她微微挑开窗帘,看得大街上尽是些身着儒衫的士子,三两成群地走在新城埂子街上,面上俱是一副愤懑之意。
护轿衙役班头走到轿帘前,悄声道:“夫人,这一阵子扬州城乱得很。不过大人回来了,应该无事。”
齐粟娘惑道:“出了什么事了?”
“江南乡试发了榜,这些士子对中举地人——”衙役班头方说到了两句,就听得子街上一声大喊:“走,府台大人不让我们进学道衙门,我们就去拆了左必蕃这贪官家的祠堂!”
这一声方起,子街上成百上千的扬州士子纷纷应和,“对!苏州士子闹了江宁府学,不能让他们专美于前,要让那些贪官们知晓我们扬州士人的风骨!”
“拆了左必蕃家的祠堂!”
“看他还敢收盐商的钱!”
子街里乱了起来,街头的无赖混混们趁着一片混乱,砸铺抢物,踹摊欺贩,拉扯调戏妇人,大街上鸡飞狗跳,哭声震天。
衙役班头断没料到这般情形,连忙道:“夫人,陈大人带走了四十个护轿衙役,为免夫人受惊,小地以为还是从南北柳卷绕过去为好。”眼见着混乱的人潮涌了过来,衙役班头大惊叫道:“快,快拐进南柳巷!”
齐粟娘一把揭开帘子,看得十名衙役护着一大一小两顶轿子,匆匆拐入秦淮河畔的南柳巷,堪堪躲过了埂子街上混乱的人群。她正要叫了班头细问,又听得那班头叫了一声苦,“夫人,不好了,南柳巷也被堵住了。”
齐粟娘从轿中伸出头,向前看去,果然见得秦淮河边涌出来几百士子。他们似是接到子街士子的知会,纷纷由南柳巷向子街急奔而来,“左必蕃家的祠堂就在埂子街上!咱们去拆了它!”
眼见得南柳巷大乱,河房私窠里地浮浪子弟拍手大笑着涌了出来、篷船里跳上岸的赖皮混混一路砸抢,秦淮河边的店铺、住家抢着关门。班头面色苍白,“夫人——这些乱民人太多,小地们怕拦不住——”
齐粟娘虽是不信扬州士子连府台官轿也敢拦,但见得那些混混的行径,也知道不能冒这个险,连忙叫道:“快停轿!”
齐粟娘匆匆走出官轿,抓着从小轿里走出来的比儿,“轿子丢在路边不用管,咱们赶紧跑——”
比儿看着满街上越来越多的人潮,急道:“奶奶,人太多,怕是跑不动,咱们赶紧寻个铺面躲一躲。”
护轿衙役急得一头大汗,指着纷纷关门地铺面和冲入抢砸的混混,“来不及了,夫人,这儿离漕连府近,人也多,咱们快跑到那府里去!”
连大河站在漕连府门前,看着远远一片混乱,哭娃叫娘的声音此起彼伏,皱眉道:“叫铺面全歇了,关上府门。
”
齐粟娘一手牵着比儿,一手提着裙子急奔,眼见得漕连府黑漆三山大门徐徐关闭,后头的人群越来越近,连忙道:“大伙儿一块儿叫门!”
“别关门——别关门——”
连大河方走到照屏前,隐约听得外头的喊声,回头道:“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门头从门缝里伸出头一看,立时叫道:“大管事,是府衙里的人,小地认得是护轿的衙役————是夫人管事,是府台夫人逃过来了!”
齐粟娘看着连漕府里涌出十几个腰扎红巾地壮汉,跟在连大河身后急迎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越发握紧了比儿的手,“快,咱们快跑!”
齐粟娘撞撞跌跌跑进了漕连府地大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得门头在身后急叫,“快关门,快关门!”
漕连府的大门哄然关闭,将混乱地人群死死挡在了门外,砸门叫嚣声随即响起,门内的府衙衙役、连府家人同时吐了口气,“好险……”
齐粟娘抬袖抹着一头的汗,比儿也是跑得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喘气。
连大河走到一边,低声吩咐下人“大当家不在,让半叶、籽定出来侍候夫人到正房里坐着。就说莲夫人和蕊姨奶奶到城外天宁寺进香去了。”顿了顿,“请桂姨奶奶出来相陪。其他媳妇婆子一律不得进正房。”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十三章 漕连府里的桂姨奶奶(上)
粟娘被半叶扶着,一路向连震云的正房而去,不由笑宁寺?莲香就是好这些个,我当初四五年没怀上,扬州城哪个寺庙她没有替我上过香?倒也让她偿了愿。
半叶笑道:“夫人吉人自有天象,我们……我们奶奶上不上香,夫人都能怀上……”
籽定揭开正房门上的青绣湘帘,将齐粟娘让了进去。
正房内的摆设与莲香房内几无差别,却是一色儿紫檀木家私,极是硬郎沉稳,两面墙上挂有宝剑、火枪,泛着一层死寂的浮光。齐粟娘脚步微微一顿,惑道:“这是大当家的正房?莲香不在,我去桂姨奶奶院子——”
“夫人——妾身给夫人请安,夫人这回去京城,可见着了我妹子?”
齐粟娘听得一把娇媚爽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笑着转过身来,扶起正向她施礼请安的桂姐儿,“你别说,月钩儿还让我捎了一封信和一箱尺头饰给你。
好在跟轿的人不足,我没叫他们把行李一块儿搬着走,否则,这会儿全丢在大街上了。”
桂姐儿华钗锦服,眉梢上的红痣娇艳欲滴,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将齐粟娘扶进了正房,“妾身的院子正新糊承顶,妾身自己还在水阁里坐着呢,不敢请夫人过去。爷和二爷都在闸口上,夫人暂且坐坐不妨事。夫人,听说齐三爷有位侍妾怀上孩子了?这可真是个大喜事儿。”
齐粟娘满脸是笑,在紫檀木罗汉床榻上坐了下来,接过半叶送上来的六安茶,“可不是?我哥哥都上三十了,总算能给齐家留个后。我娘临去前,念叨就是这事儿,彩云若是能平平安安生下个儿子,我也算对得起我爹娘了。”
“不怕夫人恼,便是那位彩云姑娘生下个女儿,也是齐家的根。夫人不也是女子又有谁敢说夫人不是齐家的后?不是齐三爷手足一样的亲妹子?”
齐粟娘眼眉弯弯。笑得合不拢嘴。“桂姨奶奶说得是。便是个女儿也是齐家地根绊儿。我看彩云地肚子大得很。说不定还是个龙凤胎……”
桂姐儿用帕子掩嘴笑着。“那可敢情好。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过一两年夫人也生下一男半女地。总能凑成对。这姑表之亲。亲上加亲。夫人和齐三爷又是兄妹。又是亲家。越好上加好了。”
比儿被半叶和籽定拉到一边脚踏上坐着。她看着齐粟娘拉着桂姐儿地手说话。扫过空荡荡地正房。瞅了瞅湘帘外无人进出地院子。对籽定笑道:“你不是最爱玩闹?见天儿缠着你们家奶奶带着你们出门耍玩。这回怎地没去天宁寺?上回你不是还说天宁寺地杏花看不腻?”
籽定一呆。低着头含糊道:“奶奶和蕊姨奶奶……我……”
半叶连忙笑道:“比儿姐姐不知。奶奶前阵儿时时和各府里走动。咱们四处玩着。都累得不行。奶奶体恤我们俩。只笑我们没用。丢了我们在家歇息。过几日再出去耍玩。”
比儿笑着点头。又问籽定。“连大爷上了京。莲夫人也空闲了些。时常和那些府里走动?耍些什么乐子也听听。开开眼界。”
籽定犹豫道:“也就是和汪府、郑府、漕司同知刘府……奶奶喜欢——”
“奶奶喜欢热闹,平日倒不听那些昆曲班子,只爱听戈腔班子,到这些府里总是要点。我们也听得多了,什么《水漫金山》、《目连救母》、《鲤鱼记》,我都听得会背了。”半叶嘻笑着,“比儿姐姐,我唱一段给你听,绝不比那名角儿差……”
李四勤策马立在埂子街头,看着府衙衙役、民壮们将趁火打劫的人群驱散开去,扬州士子们慢慢从左家祠堂里退了出来,咋舌道:“好在府台大人回来得正是时候,否则不单学道衙门会被拆,左家祖宗也得遭罪了。”
连大船有些想笑,看了看连震云的脸色,半点儿不敢出声。
李四勤转过头来,“大哥,算了吧。海静现下越来越好,小嫂子这些年一直小心谨慎地,蕊儿跟了你十多年,半点儿错没有过……她已经回来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连震云重重一哼,“要不是看着这些——”一甩鞭子,驰过梗子街,拐入南柳卷,直向小秦淮河边而去。
一阵马蹄急响,十多名府台衙门里的马快散入了各处的巷口,似是在寻什么人。
离着漕连府还有半里路,李四勤看得前头一顶破烂的蓝昵官轿晃晃荡荡地走着,顿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儿?那不是她的轿子么?她不会是撞上这些乱事儿了吧?”说话间,急急策马追了上去,却见得抬轿的是自家府里地家人。
“这是怎么回事?”连震云皱眉问道。
“回爷的话,府台夫人进城时正撞上士子们闹事,丢了轿子逃到咱们府上了。大管事让小的们来寻轿子。”
连震云在府门前下了马,连大河立时迎了出来,低低禀告:“小地只说是去天宁寺进香了……”
连震云进了二门,上了飞桥,过了花门,沿着青砖道一路慢慢走着,到得正房前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正在阶下磨蹭的李四勤,“你怎的不进去?不是嚷着几个月没和她说话儿了?”
李四勤苦笑道:“她要问我小
事咋办?这都晌午了,到天宁寺进香也该回来了—算了吧。”
连震云沉默半晌,“原是看在她一向谨慎,方把海静放到她身边,我不过去了京城一两个月……”转头看向连大河,“立正室地事儿不办了!蕊儿也打回去做侍妾!海静以后就一直放在桂姐儿身边。”说罢,转身向花门外园子而去。
李四勤看着他的背影,裂了裂嘴,说不出话。他看了看正房门,又看了看连大河,犹豫半会,终是没有上台阶,转身向自个儿的院子走去。
连大河苦笑一声,正琢磨着怎么在府台夫人面前圆场,连大船走了进来,悄声道:“府台衙门里的人一家一家寻过来了,在门外等着呢。”
连大河点了点头,打帘儿进了正房,陪笑道:“夫人,府衙里衙役满街上寻夫人……”
桂姐儿一边站起,一边笑道:“府台大人想是着急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让府台大人担心。”
破烂的四品府台蓝昵官轿跟在府衙的马车后,从新城小秦淮河拐入梗子街,进了旧城小东门,一路向府衙大街而回。
“奶奶,必是出事儿了。”比儿在马车里说道:“半叶、籽定是莲夫人地贴身婢女,没道理不跟在身边。咱们在连府里进进出出这几年,哪一回不是一堆子媳妇丫头在跟前侍候着?大管事何时又会赶着夫人离府?必是海静的事出了岔子,莲夫人只怕被罚得不轻,不想让夫人过问。又或是连大爷恼了莲夫人,连带着怠慢了奶奶地缘故。”
齐粟娘慢慢点着头,“你说得是,莲香到底是我劝着连大爷娶成偏房的,大当家只有这一个儿子,也难怪他恼了我——只是不知道莲香和蕊儿现下怎么样了,海静怎么样了?”
比儿寻思着,“奴婢看着,海静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