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转颜笑了起来,“她这样的性子,大爷不耐烦理论,大奶奶又让着她,彩云就算是有身子,她也没拿她当个人物。不过是进府时吃过姑奶奶的下马威,晓得些厉害,才这般懂规矩。这几年我想明白了,她必也想明白了,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要不是咱齐府里总算还有一个她怕的,她还不翻了天去。
”
安生唠唠叨叨说了些往事,却也没法子,只得回去和齐强另行设法。比儿方送着他出了门,便见得小连走了进来,“比儿姐姐,直隶总督府上送贴子过来了,他们家大少爷明日晚上请爷过府里吃同年宴。”
比儿微微一怔,“同年宴?”
内室里静悄悄的,陈演抱着齐粟娘正睡得沉,却觉得脚底上有股冷气冒了上来。陈演打了个寒战,迷迷糊糊把脚在热炕上蹭了蹭,觉着暖和过来便又要入睡,却忽地醒过神来。
陈演努力睁开眼,用被子将齐粟娘**地肩头掩好,微微捱起身子看脚上一看,却是葱绿锦被被两人交缠的腿绞了起来,露出了一条缝隙,冷气涌入,齐粟娘白生生地脚趾也露出了被外。
陈演连忙坐起,四处看看,一眼瞅着他的被子已是掉到了地上。他哑然一笑,替齐粟娘压好被子,光着身子爬到炕边,一把抓起地上地被了,盖住了齐粟娘的下半身。
屋子里虽是烧着炕,陈演还是冷得打了两个寒战,急急忙忙钻回被子里。被子里热乎乎地,齐粟娘光裸的身子抱在怀中又香又软,陈演的心也是热乎乎的。
“粟娘……”陈演一时睡不着了,轻轻叫了齐粟娘一声。齐粟娘在睡梦中听到这声音,伸出手搂住陈演的颈脖,贴在他胸前,含糊了一声,“……困……”
陈演正在齐粟娘身子上游移的手不禁停住,他低头吻了吻齐粟娘的发顶,悄声道:“那我们就再睡一会……”
天色渐渐晚了,比儿捧着案盘,上头放着两碗热腾腾野鸡肉梗米粥和一张红贴儿。她走到内间门前,隐约听到了言语之声,犹豫一会,轻轻叩门,“奶奶……”
齐粟娘与陈演正拥在一块儿喘气,陈演含糊笑道:“二百多天也没能养过来,身子还瘦得紧。粟娘……呆会儿我叫外头给你好好炖个汤,做几个下饭菜,你多吃些……”
齐粟娘低头在陈演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你是不满意了?”
陈演抽着气笑道:“我何尝不满意了……我是怕你受不住,你看这细腰,方才要紧的时候,我没顾得留力,手下却觉着你这腰快断了似的……”
齐粟娘窝在他怀里羞笑,待要说话,却听得门外比儿的声音。齐粟娘微微一愣,陈演抚了抚齐粟娘的脸,“也是吃晚饭的时辰了。我们吃了再睡。”说罢,便起身将中衣、长裤和大蓝缎子夹祅穿起,“比儿,进来罢。”
比儿推门而入,见得房里一片昏暗,便将案盘放在靠山桌,取火煤点了青瓷烛台。齐粟娘穿好了小衣,披上祅子,坐在被子里。陈演笑着将矮炕桌从床橱顶上取下,摆在炕上,将烛台取了过来放置。
比儿将野鸡梗米粥、牙箸、汤匙摆上,便将同年宴红贴儿呈给了陈演。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五章 月姨奶奶的狗头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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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一边接过宴贴,一边道:“比儿,叫厨房里给奶奶做两个下饭肉菜。”比儿连忙应了,转身出了房。
齐粟娘用汤匙搅着热粥,看着陈演手上的红贴儿,“陈大哥,谁送来的?”
陈演笑道:“是我在康熙三十六年中举的同年,当初你还问过他父亲,就是直隶总督的公子。这回还邀请了一些在京为官的同年,一起叙旧吃酒,也算是为我接风。”
齐粟娘恍惚记起此事,心中一算,不由笑道:“竟是过了十来年了,如今他在哪里高就?”
“贴子上只署了同年,没写官称。他虽是满旗贵冑公子,当年却很是谦逊下人,又有真材实学,在同年里甚有人望。我听说是在户部里任司官,如今的品级总有四五品罢。”又笑看齐粟娘,“崔大人是他府里奴才,也有六品,多少也要盖过他去。”
齐粟娘听到陈演说起崔浩,勉强按捺心中担忧,叹道:“他是个好心人,要不是听你说起,我再想不到他和连大当家互相间竟是那样下狠手,多半是因为做了这奴才,非得替主子效力,他是个安分人……”
陈演放下贴子,坐在炕边吃粥,“这世上多是身不由已的人,就算是咱们俩这样的,也是一样。你自己怕是不在意,但为了你爹娘就得替齐强哥想着子嗣香火。我虽是当着皇上的差,又知道噶礼贪渎,但皇上若是召我过去问话,到底如何回奏,还真是个难事。”
齐粟娘细细嚼着野鸡肉末,“皇上宠信噶礼,当初又是救驾的大功。所以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依皇上的性子,噶礼这样的满贵功臣,若是不犯了重罪,又有确实的证据,任谁都扳不倒。”
陈演慢慢点头,“他虽是贪墨了赈济地十万石漕粮,平日里收受贿银任用私人,我手头却没有实在的证据。加收火耗、杂税虽是有公文在手,却不算重罪……”喝了几口粥,“如今最难办地是,皇上多少听到了些风声,我若是一字不提,皇上必也知道我所言有假。若是提些小罪,却是白得罪了他,回去了扬州府的火耗怕还得继续加。”叹了口气,“如今这时节,事事儿都得小心。为了怕皇上疑心,十三爷那里,风声不好,我如今都没敢去看,只敢递了个请安贴子。”
齐粟娘一愣,安慰道:“有四爷在,十三爷不会出事的。”又笑道:“我也只敢向十四爷那里递了个请安贴子,四爷那里……今日晚了,明日差人送一个去。九爷那里是免不了要去的,哥哥在他府里头,想避疑也避不了。”看了看陈演,“已经递了请见的牌子了?”
陈演点头。“昨天下午去递地。看着请见地人着实不少。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我。”突地笑道:“听说齐强哥府里正乱着?当初虽是为了避疑没住他府里去。如今想想。必也是因为闹得不成样子了。他不好叫我看着。又不好只把你一个人接进去住。”
齐粟娘听他说起此事。便有些头疼。“我去了又能怎么着呢?一个个都是嫂子。”陈演笑着放下碗。走到她身边坐下。抱住她道:“你明日便去看一看。好歹劝一劝。我晚上散了席。就去接你。”
伏名一大清早便忙了起来。督着六个丫头和四个小厮将前宅里三间大花厅扫出来。剔红山水阁楼人物八扇屏风擦得一尘不染。屏前八椅四几剔红雕花果纹扶手椅、茶几成套儿列开。南北墙下两座翘头案上地摆设全都换新。
“去。到里头和大奶奶禀一声。把那对镶嵌点翠玉石孔雀花石图插屏取出来。放在南边案上。还有。把墙上水墨八仙人物挂屏摘下来。换成红木雕水浒人物挂屏油画。今儿来地是大爷漕上地兄弟。咱们既要显显富贵。也要应应景不是?”
“大管家。奴才记得那对镶嵌点翠玉石孔雀花石图插屏。月姨奶奶前两日非从大奶奶手里讨了去。奴才怕……怕是请不出来……还得请大管家亲自去一趟才行……”器皿上人陪笑道。
伏名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就换后头抱厦里地紫檀木白玉踏雪寻梅插屏。”
器皿上人嗫嚅着,“大管家,前儿那屏叫目儿姑娘过了眼,如今……如今摆到月姨奶奶屋子里的炕琴上了。”
伏名怒道:“不是叫你把这些显眼值钱地摆设都收进库里去么?怎的又落到她们眼里了?”
器皿上人哭丧着脸,“也不知那个嘴碎的把这话儿告到里头去了,奴才正收拾着,目儿姑娘就领着人冲了起来,把两大箱贵重摆设翻了个底朝天……”
伏名还未说话,旁边一个正擦着翘头案的丫头笑道:“副管事说得半点不假,那时奴婢也在
着,大爷书房里收来的,紫檀雕螭战国玉壁座屏都被了……”
“那是大爷最爱的摆设!”伏名顿时气急败坏,“月姨奶奶要过多少回,都没有到手,大爷回来要是知道了,我也得吃排头!”重重跺了跺脚,“说不得,只好去捱一顿臭骂,也得把这玉壁座屏给拿回来。”说罢,就匆匆向后宅而去。
后宅四进院子里,月钩儿洗漱以毕,丫头们将早膳摆到了炕几上,她正用着饭,目儿走了进来,悄悄在她耳边道:“姨奶奶,彩云姑娘那屋子地尽儿悄悄和奴婢说,大爷把那个掐丝:琅嵌宝石双连宝格盒给彩云姑娘了……”
月钩儿凤目一瞪,将手中的牙箸重重甩在炕几上,差点将方用了一半地麻雀脯细粥撞翻,她咬着银牙,“我向他要了两回,他都没应,大奶奶也说过喜欢,我以为是给大奶奶了,便忍了这口气。没料到竟是给了那小娼妇!”
目儿给月钩儿捧上象牙包银嘴的烟枪,抽开如意云纹炕几上地抽斗,从锡盒里取出萝丝烟给她装上,招了小丫头上来点烟,慢慢道:“奴婢竟和姨奶奶一样的心思儿,断没想到大爷竟是给了她。
姨奶奶,这可不是光为争一口气。大奶奶说不得,是正妻,咱们眼下争不得。彩云姑娘又是什么人?不过和奴婢一样是个丫头,肚子里地还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就这样作威作福?方进门就震服了大奶奶,现下又哄住了我们那糊涂的大爷,将来还得了?”
月钩儿慢慢吸了口烟,冷笑道:“哄住了大爷?她也配!在外头七年才被抬进来,她周身上下,连鼻子带眼,哪一点也配能哄住爷!?”
目儿笑道:“正是这个话,要论得宠的,这府里还得是姨奶奶。不说当年大爷一见着姨奶奶就抬了进府,进京城不到半年就做了偏房主子,便是现下大奶奶进了门,大爷照旧离不得姨奶奶。”
月钩儿哼了一声,“这几年我也吵明白了,我们家大爷是个馋嘴猫性子,任他在外头包几个,又抬几个进来,若是身段、容貌、床铺都能比我强,我也就认栽则,他就老实实一个月在我这屋里头睡上十天!”
满屋子的丫头都笑了起来,目儿一边招呼丫头们将饭食收了去,一边笑道:“听说大奶奶当初也为这些事儿吵过,带累得姑奶奶早产,大爷这性子照旧没能改过来。姨奶奶以往和奴婢说姑奶奶如何厉害,大爷如何看重,听得姑奶奶要上京,对着大奶奶恭敬得不成话,又巴巴儿亲手制了糕点去——奴婢到如今还心疼姨奶奶那日手上溅了滚油,哪里又值得?”
月钩儿半晌没有出声,叹了口气,“许是我经了那事,胆子已经怯了,你大爷他——只有这一个妹子……”
“姨奶奶平日里何等的利害,今日怎的说这样的丧气话,灭了自己的威风?咱们家可不是满人,没得什么姑奶奶为大的规矩!大爷他是独苗,她不过是陈家买来的丫头,当初老爷和太太心肠好,认了她做女儿,论出身比这屋子里站着的谁又高了去?就算是做了府台夫人,也得叫姨奶奶一声小嫂子。大爷若是看重她,哪里又会累得她早产?”目儿接过丫头奉上来的**茶,呈给月钩儿,“姨奶奶尽管把胆子放大些……”
伏名听得屋里继续传出来的话,皱着眉顿住了脚步,过得半晌方报门请进。他进得门来,暗暗一扫,果然在炕琴上看到了紫檀木白玉踏雪寻梅插屏,在靠桌儿上看到了紫檀雕螭战国玉壁座屏。
月钩儿听得他来要玉壁座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嘴便要大骂,目儿却暗暗递着眼色,笑道:“原是奴婢忘了,姨奶奶不过是赏玩两日,昨儿就要奴婢送回去的,倒累大管家跑这一路了。”
月钩儿看了她一眼,便也不出声,默默抽烟,待得伏名取了玉壁座屏离去,方要说话,便见目儿招了个小丫头进来,“去,问问,谁把这事儿抖出去的。”
伏名方把摆设放好,便听得大门前一阵马嘶声,连忙道:“快,大爷回来了,常州罗三爷、直隶宋爷,两湖狄爷、山东孟九爷怕是下脚就要到。叫长门、当卢、道升、玉霍打扮好,待会出来唱曲儿,”顿了顿,“孟九爷好那调调儿,叫琴童、棋童也梳头换衣。”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章 齐府里的四大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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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极是灿烂,春风带着暖意,偏帽儿胡同齐府三门急步而出,大笑着将直隶、山东、两湖、常州四位漕帮帮主迎入,携手步入花厅。
三间相连的大花厅四面格门大敝,四角的:琅蓝彩大花瓶里插满了春梅,阶下廊前的数百盆烘催出的月季、芍药、牡丹、迎春花儿摇曳生姿。
南间花厅,摆上了紫檀木八仙长桌,容貌俊丽,身饰鲜亮的丫头们穿梭往来,将汉席十菜、满席十菜、细果八般、美酒八般并银碗、银筷、银盏摆上桌面。
北间里,齐强与四位漕上大豪倚在剔红雕花果纹扶手椅上,隔几笑谈,四张小几上各摆了三个下酒劝碟,三个下酒果品,南北美酒,上贡清茶亦有四种。
胡须黑浓的孟九爷一身暗红万字纹湖绸长袍,罩着玄色重锦马甲,搂着女装打扮,貌美如花的琴童,接过肤色白细,嗓音娇嗲的棋童奉上的高梁滴烧酒,洪笑着:“齐三,连震云可是油滑得像条泥鳅,老子亲自去了扬州城一趟,他二话不说,领着老子就往私窠子里一坐,七八个嫩崽儿围上来灌酒,老子在那里头住了大半月,他也陪了十来天,愣是没找着机会开口和他说上一句。临了临了,老子醒过神来,他就去了淮安,把李四那愣头青推了出来,这些话哪里又能和李四说的?老子收了李四送的两个相公,啥都没干成就回来了。”
长门抱着月琴、当卢抱着弦子琴正在唱曲,琴声、唱声夹杂着满室的大笑,甚是热闹。齐强不在意地笑道:“他这手我也尝过,你还只是十来天,我当初在清河住了两个月,都没寻着开口的机会。”
罗三脑门光亮,仍是单穿着一身缺襟狼皮祅子,领口微敞,哈哈大笑,“孟九哥,你是出了名的难缠,连震云为了堵你的嘴,又不得罪你,陪着你在相公馆里住了十来天,他也够受罪了。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住的。”伸手抓过替他斟酒的玉霍,抱在怀中亲了一口,“他那德性我也见过,大半月没女人可怎么熬得下去。”
几人俱是大笑,孟九一口灌下大银菊花杯中的高梁酒,“老子若不是看着他也算给足了面子,哪里就会这样空手而回?他当初在淮安还是个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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