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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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渡-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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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虽是百般不愿意,却还是竖着耳朵听车里的动静。

车内,萧缘书在楼韧走出去后,微阖的双眼立即睁开。她很累,可是再累,在背负了一条人命后怎么可能安心睡着?更何况,那是白衣似雪的萧允,那是第一个给她关怀的神祗!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报仇,找德沛公主报仇!

说她自不量力也好,说她任性胡为也罢,萧允死了,为她而死,她誓要手刃德沛方能告慰萧允在天之灵,方能安心度过余生。

楼韧本就是因为担心她胡来,不放心将她一人放于王府,这才将她带来,哪知却给了她可趁之机。她掀开车帘查看,发现前方不远处是通往慈宁宫的必经之路,身为长公主殿下,太后薨逝德沛怎能不前来请香?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知身是无根物(六



萧缘书心思一动,对着外面说道:“翘哥,我的东西不在了,你进来帮我找找!”

翘哥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却懂得尊卑之分,她在车里,又是女子,他不能贸然进去。忙恭敬回答:“萧县主,现下天黑,我的眼力不济,恐怕帮不到您。您稍微等等,爷马上就回来,爷的眼力一等一的好,自能帮到您!”

萧缘书咬了咬牙,这个翘哥还不好骗。不过,不能逼得太急,逼急了他就会心生怀疑。

思及此,她干脆深呼一口气,然后便屏住了呼吸,安安静静的呆在马车里,等着翘哥上当。

翘哥本来就是一流的高手,耳力过人,能听出细微的变化。他在马车外面看似悠闲,其实双耳一直注意着马车里的动静。

过了大约五百个数,他心生诧异,为何没有听到车里的人呼吸、吐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位成天惹麻烦的姑奶奶可千万不能出事呀,不然他的爷是不会问对错的,直接就把他卖到柳巷!

他小心的探到车门口,低声问:“萧县主,您在吗?”

等了一会,无人回答。

他心里越加慌张,难道她不在了,还是她昏死过去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翘哥能承受的!

当下,他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掀了帘子就将头往车里钻。结果,他的脑袋刚刚进到车里,脖子就被人狠狠用手砍了一计,砍到他后颈窝的位置,由不得他反应,当下便昏了过去。

萧缘书见他像死狗一般趴下,忙手脚并用,将他连拖带拉的弄到了马车里。然后在他身上一阵的翻找,将他身上的匕首和短镖全部拿了放到自己怀里,方才整理了一下仪容,无事人一般走出马车。

前殿比不得内殿的守卫森严,加之她们是肃王府的人,她下车闲逛倒也没有人阻止。她悠闲地漫步,趁着周围无人注意一下溜到拐角处,看了看四周,这里竟是一个死角,刚好斜对着进出内殿的道口。

她忙找了块大石做遮挡,猫着腰,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前方五十步的地方便是进出内殿的通道,光滑可鉴的大理石路,两边是朱红色的漆墙。经过宫门时侍卫大多等候在外,只能有一两个人随身伺候,算来德沛公主到此也不会有很多随从。她只要准头好,怀里的几把短镖已经够用。

至于她自己的逃生之路,她连想都没有想。于她而言,只要能杀了德沛,死便死了,死了还能和萧允做个伴,也没有什么可怕!

就是苦了夫子!想到夫子,她的心里有些不舍,有些难过。她报了仇,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起了。

她终究还是福薄,还是不能和他白头到老!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由想到她若是去了,他可会难过,可会茶饭不思?

很多年后,他是否还记得有个叫做萧缘书的学生,性格呆傻,总是给他惹祸、找麻烦!

她希望他记得,可又害怕他记得!

他若是记得她,他一定很难过,她不想让他难过!他若不记得她,她自己又难过,她不会忘掉他,哪怕是到了黄泉路上,她也绝不会喝下孟婆汤!

所以,她希望他能记住她!不要记得太多,只要刚好不会难过,也不要记得太少,只要刚好不会忘记,这样就够了!

他该过自己的日子,将来找个身家清白的贵族女子,为他生一群的娃娃。等他老了,还能够儿孙满堂,享受天伦。

这样,她就放心了!可是,这样想,她的心口一阵钝痛,夫子,终究要属于别人吗?

她舍不得呀,舍不得深情款款的夫子,更舍不得他的深情款款用在了别人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宫到处都点起了红红的宫灯,照得朱红色的漆墙发出诡异的光芒。请香的时辰已过,前来请香的人陆续从内殿出来。她睁大眼睛看着,看着这个侯爷,那个王爷走到前殿,走进各自的马车相继离开。

最后,她等呀等,终于看到了德沛公主缓缓举步向着她这里走来。

德沛公主一行共有三人,一个在前面弯着腰,小心翼翼掌灯的太监;一个身穿立领黑衣的男子,腰间挂着一把大刀,刀柄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而德沛公主本人,身穿一袭鲜红宫装,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凤凰和四爪蟠龙。按例,皇上用具乃是五爪龙,唯有太子是四爪,她一个开府的公主却是得了先帝的特许也用上了四爪龙。

萧缘书看着她及地长袍上张扬的龙凤,不由冷笑,穿什么也挡不住她的短镖和匕首!

她悄悄将手探到怀里,准备待德沛公主走近了就将她射杀掉。

至于萧缘书自己,她很清楚刺杀当朝公主的下场,不过就是诛九族!本来,她在世上迥然一身,诛九族也不过诛她一人而已!

她不怕,只是有些留恋有些不舍。

夫子,夫子在她死后不知可会为她烧香祷告?不知她还能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应该是能见到的,她是他带来的,他请完香肯定会来寻她。

她是他带来的!她是他带来的!

她怎么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前殿有多少双眼睛看见她从他的马车里下来,有多少人可以证明她是他的学生。

如果,她在此将德沛杀了,他岂不是也会背上同谋的罪名?

她差点就忘了,还好,还好她想到了……

她不能让肃王英明扫地,更不能让德昌帝找到向他发难的借口。

她握着短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是个刺杀德沛的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德沛的身边鲜少没有高手环绕,而萧缘书更鲜少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她。

萧缘书明白,要为萧允报仇便是这一刻,便是这一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错过了这一刻,她怕是等一辈子也等不到这样的机会!

可是,比起大仇得报,她更希望夫子平平安安!

比起萧允来,她更在乎夫子的。

自古情义难两全!她再好强终归是个女子,会为了心之所属而弃义!

她握着短镖的手终是颓废的放了下去,默默垂泪,轻声低喃:“萧允,对不起,对不起,萧允……”

待到德沛公主已经上了马车走得不见踪影,萧缘书还是靠在那块石头旁,失魂落魄的垂着脑袋。

“缘书想要刺杀德沛公主,刚才为何不动手?”楼韧的声音幽幽从她身后传来。

她回首望去,便见他束手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夫子,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在这里,缘书呀缘书,你是我一手培养,我怎么会猜不到你的心思!刚才我草草请了香便匆匆赶来,刚巧见你躲在这里。”楼韧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又重复了一下方才的问题,道:“缘书,回答我,既然有心报仇,刚才为何不动手?”

萧缘书垂首不语,楼韧直直盯着她,心里千万个念头涌起。

他本以为她累极睡去,请香时忽然想起她如此倔强怎么会轻易罢休,当下不顾众人的怪异眼光,失态的飞奔出慈宁宫。

飞速到了这里,环视一周,他便知道她的藏身之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未惊扰她,而是躲在暗处悄悄看她,如同她躲在暗处悄悄看那路口一般。

但凡有些理智,都知道应该将她弄走,绝不能任她在皇宫惹下大祸。可是,他却没有动,他甚至自嘲的想,她要杀德沛便让她杀好了。大不了,他拼死保她,大不了,两人做一对亡命鸳鸯!

说出去恐怕无人会信,世人都说他妙计定天下,世人都言他前算八百后测三百,可是,世人不知,此时的他连个孩子也不如,竟会有如此任性的想法!

所以,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阻止她,却迟迟不动,他要看她如何抉择,他想知道是不是为了萧允她真就能抛下一切!

若是,那他便赌输了,他情愿用巨大代价来为他的任性作赔!

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却能感到她的挣扎,她的内疚。

他牢牢盯住她,负气一睹,还好她没有让他彻底失望!最终,她没有动手,没有为萧允放下一切!

见她半响不回答,他疾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的两只胳膊,掷地有声的说:“缘书,回答我,你既想杀德沛,刚才为何又不动手?”

萧缘书泪如泉涌,哽咽道:“我不能累及你……”

楼韧闻言不言不语,专注的看着她,眼眸深邃而不可窥测,如同浩淼宇宙中的黑河,堪堪能将人的魂魄吸去!

两人沉默良久,方又听他幽幽问道:“既是萧允之仇大过一切,你何必顾忌我?”

萧缘书微怔,半响才撇过头去,双眼微闭,*颤抖,嗫嚅道:“我,我对不起萧允……”

楼韧身躯一震,将她抱了个满怀,她的话他懂!因为选择了他,因为把他看得比萧允重,所以才会在刚才放弃,所以才会说对不起萧允。

他懂,一切他都懂!是他太过霸道了,今日之事是他任性了!

他俯首吻她的额头,痴笑道:“傻瓜!萧允未死,我今天是被你气糊涂了,才会出言激你!”

她唰的一下抬头,狠狠撞在他的下巴上,撞得他骨头生疼,也撞得她眼冒金星。

他顾不得自己的下巴,伸手就在她的头顶慢慢揉了起来。

她回了神,忙拉住他的衣袖问:“夫子,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萧允,萧允他……”

楼韧有些吃味,却又告诫自己不可再霸道行事,便面带微笑的颔首,答道:“嗯,是真的!萧允未死,我接到探子报,他已经平安返回书院,不过受了些伤罢了,卧床将养几日即可!”

萧缘书心里的阴霾尽散,整个人都明亮起来,翦水明眸中竟是流光溢彩,那澶动光影堪比银河星宿,耀得人眩晕。

“夫子,萧允还活着,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脑袋不断在他胸前蹭。

楼韧搂着她向外走,漫不经心的说:“是呀,还活着,你回到书院就可以见到他了。”

“那他……身上的伤严重吗?”

“不是说了吗,不过是皮外伤,将养几日便好!你若不放心,回去后亲自去看看就是了!”

萧缘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终究没有说话。于她而言,他还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她已是心满意足!

她的那些遗憾,能实现就好。以后,她都会远远的看着他,不会再如从前一般。

她每日都能和他笑一笑,能看到他白发苍苍之时,那样便已是足够!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知身是无根物(七



宇文彻说不清楚自己想些什么,德沛公主派人前来问他荷包之事,他明明看出荷包该是萧缘书的才对,可他居然撒了谎。还有他明知是萧缘书先跑出了书院,萧允才尾随而去,可他不愿说。他发现了萧缘书是女儿身,却绝口不提。

他知道德沛公主的手段,他不愿意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此毁在她的手里。所以,他欺骗了德沛公主,也欺骗自己的父亲。这是第一次,他顾不得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忠心,无形的背叛了整个家族。

眼见着萧允已归,萧缘书迟迟不出现,他有些忐忑,不由担心她的安危,甚至忍不住派人打探她的下落。得来的消息却是萧缘书宿于肃王府,闻此讯,他发热的头脑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渐渐冷却下去。

他怎么就忘了,她是女子,做不成肃王的男宠,却能做肃王的女人!难怪前些日子听人说肃王府的下人正大肆采买婚嫁之物,他原以为楼韧已近而立之年,是该成家立业,定是悄悄定下了哪家小姐,才会筹划婚礼。

现下他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小姐?若是贵族之中有人与肃王缔结婚约,满朝文武怎会无人知晓?其实,肃王要娶的,便是萧缘书。

想到萧缘书这样美丽的女子要属于别人,他心中是不快的,是妒忌的。他明白,他迷恋她,迷恋她举世无双的容颜,迷恋她玲珑有致的身体。

可也只是迷恋而已,他郁结的心不断告诫自己,男人爱 色无妨,绝不能为了色相失了冷静。妲己之于纣王,西子之于夫差,哪一个不是迷恋至深,哪一个得了好下场?

萧缘书既然要嫁楼韧,自让她嫁去,何必无端端为自己招来麻烦。

尽管这样想,他还是不痛快。可惜了,真的可惜了,他竟从未得到过她,哪怕一次也没有!

他觉得,他最近的念念不忘是因为未曾得到,或许,得到她一次,他也就失了这股子新鲜劲了。

宇文彻一念之间,亲手在自己的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叫做求。即便他求的是萧缘书的身而非心,他终究是任由这颗种子在他心间生根发芽,枝枝蔓蔓*着他,而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终日翘首以盼,盼着萧缘书早日回到书院。

萧缘书在洪武书院比不得査君然他们的忙碌,除去张夫子那陶冶情*的课,她只需学楼韧的策略和武功。楼韧在京城,她便心安理得的跟着住了下来。

欲 望其实是头猛兽,一旦放出了笼,就再也关不住。即便是一向冷静、沉稳的肃王,尝了她的滋味,便欲罢不能。他一面觉得尚未大婚不能再有肌肤之亲,一面又管不住自己身体的渴望。

当晚就寝时,楼韧双眼中如同有两簇火焰,灼灼其然的看着萧缘书,不动也不说话。

萧缘书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她鲜少有女人的自觉,也鲜少有羞怯之感。如今楼韧不过就是看她,也没做什么,她却万分扭捏,窘迫得甚至不敢抬头回望他。索性垂了首,噘着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她盯着鞋尖,他盯着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后,他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的幽幽开口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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