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
胤祥带了一队亲兵前来,还有江宁府的官兵,人多势众,将这个小小的宅子围堵的水泄不通。那个麻子被当场毙命,余下的乱党还死了几人,采莲和那个国良都被胤祥抓了活口,洛风亦是平安无事。
“太好了,你没事便好,倘若因为我再害你有了闪失,那可怎么是好啊。”贾琏见了洛风之后,十分诚恳的抓起他的手握了握,“没事就好,那个大个子去押你过来的时候,没害你吧?”
洛风本来想回拍一下贾琏的手背,可是一抬眸就瞥见贾琏身后的胤祥,门神一样的站在那儿,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之色,可是眼睛里透着的光芒却显得不大友好。
洛风斟酌了一下,还是将手抽了回来,点头道:“没什么事儿,他刚过来替我松了绑,外头的官兵就到了。”
贾琏道:“那就好,你说自己武功不好,我还怕万一打起来再误伤了你,或者你再被那个大个子挟持当了人质。”
洛风咳嗽两声,蹙眉道:“我好歹也是押镖的出身,武艺再怎么不精,也不至于如此。”
贾琏忍不住道:“现在这么说,当初还不是跟我一起被人打晕了扛过来。”
洛风一时无言,和贾琏面面相觑,胤祥在后道:“这位公子家是江宁府人么?我命人送公子回去罢。”
洛风看着胤祥的样子,又看看周围的官兵,多少也推测出了几分胤祥的身份,拱了拱手道:“不必,如今乱党已除,我自己回去便是。”说罢又同贾琏道,“贾兄若是仍想学那套功法,无事了过来便成,咱们也算是有缘,能够共患难一场,我必定对贾兄倾囊相授。”
贾琏亦是拱手而笑,待洛风转身走后,贾琏才想起来另一件事,呀了一声回身道:“刚才看你袍子上有血,受伤了不成?”
胤祥的脸色顿时柔和几分,却不言语,携起贾琏的手,拉着他上了门外的马车。
贾琏诧异道:“你的马不管了?”
“自有人去打点,都这会儿了,你竟还惦记着马?”胤祥似笑非笑的瞧着贾琏,靠在一个软垫上,长腿交叠,双臂环抱胸前。
贾琏被他这样看着,立刻就心虚了。
低下头去,底气十分不足的道:“今儿个,实在是给十三爷添了麻烦。”
胤祥道:“不是麻烦的事儿,我已经同你说了,让你别自个儿出门去,为何不肯听呢?”
贾琏道:“不是不听,就是……唉,就是觉得不至于那么凑巧,江宁府那样大,怎么就会让我遇上乱党呢?”
胤祥道:“你可知道,那些乱党形迹诡秘,只怕是一早就盯上了咱们的。我身边官兵侍卫环绕,他们不便动手,偏你这样傻,自个儿大大方方走出去,给人当靶子使。”
贾琏也有些郁闷,只是胤祥说的又确实句句在理,只得低着头嗯了一声,又道:“以后必定谨记,再不会如此了。”
“哪里还有以后,今儿个这一次,已是让人担足了心。”胤祥叹了口气,瞧着贾琏道,“倘若再来上一次,莫说你能不能有这样好的运气,便是我,也觉得不堪承受了。”
贾琏听了这话,觉得心里有些别扭,随意一抬眼,又看见胤祥袍子上的血迹,急忙问道:“你到底受伤了没有?袍子上怎么这么多血,若是受伤了,回去赶紧喊大夫来瞧瞧。”
胤祥淡淡道:“怎么,还知道忧心这些?”
贾琏不假思索道:“当然忧心了,你到底伤着哪儿了?”
胤祥眸子里增了一抹欢喜之意,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伤着,手腕子上被刺了个小口子,余下的血迹都是旁人的,你不必焦心。”
贾琏闻言一惊,想也不想的站起身道:“手腕?我瞧瞧伤口。”
结果这一下站的匆忙,全然忘了是在马车里头,只听“砰”的一声,贾琏哎呦大叫,捂着脑袋便弯下了腰。
胤祥连忙上前来,关切问道:“怎么样?撞疼了可是?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毛躁,在马车里头,竟也这样一惊一乍的。”
贾琏揉着脑袋,苦着脸摇头道:“没事没事,撞一下也死不了,你手腕子给我瞧瞧,伤的厉害么?那些人的剑上不会喂毒了吧?”
胤祥笑道:“什么喂毒,当真是个小口子,你自个儿瞧。”
说着,便挽起袖子,露出了腕子上的伤口。
横切一刀,就在手背上方不远处,幸亏不是很深,血流仿佛也已经止住了。
只是口子却不算小,贾琏见了顿时觉得心头一震,低声道:“这……这可怎么好,十三爷为了救我而伤,这……”
胤祥伸出手来,拍了拍贾琏的手背,温柔道:“不打紧,小口子而已,有个三五日的光景就好了。”
贾琏盯着那道伤口,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心里头有点难过。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胤祥怎么会受伤?他出身皇家,就算小时候受过冷遇白眼,却也绝对不会遭受身体上的创伤痛楚。
没听过阿哥被打的事儿,况且在胤祥被圈禁之前,还是很得圣意的,连康熙都疼宠看重的儿子,现在为了救自己受伤了。
这现在是只伤着了手腕,倘若那些乱党的剑锋再快一点,伤到胤祥其他地方……贾琏简直不敢去想,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后怕。
胤祥见他久久不语,便伸手携住贾琏双手,握在掌心道:“当真没有什么。”
贾琏叹了口气道:“十三爷对我如此,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胤祥道:“谁要你报答了?这一次幸好是有惊无险,倘若你出了什么好歹……”
胤祥没有再说下去,面色却沉了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望着贾琏,却又十分的温软。
贾琏道:“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再替十三爷做些什么吧,这口子……回了宅院,还是赶紧唤个大夫来上药罢。”
胤祥微微一笑,低声道:“你能为我如此挂心,我心里头实在非常欢喜,这点区区小伤,连疼也不疼的,还上什么药呢?”
这样的话,就算贾琏一贯想的少些,也不禁觉得有些暧昧了。
如今二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自己的手还被胤祥攥着。
这……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想的太多了?
贾琏心里头觉得有些微妙,轻咳了两声,岔开话问道:“那个,不知十三爷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胤祥道:“若我说是机缘巧合,上天相帮,你信不信?”
贾琏笑道:“十三爷是皇子,自然一言九鼎,我有什么不信的?”
“我回府之后,见你又不在府中,本想着等你片刻,谁知却左右等不来人。后来,总是有几片树叶子在我面前飘荡,挥之不去似的,我便留了心。”胤祥皱了皱眉头,似是在回想那会儿的情形,“后来我站起身来,那几片叶子也往外去了,我心里觉得不对,便带了兵马前来,谁知竟当真找到了那些乱党所在。寻着你之后,那几片叶子也再没了踪影,你说说,这算不算上天相帮?”
贾琏听的目瞪口呆,惊诧道:“那……那叶子是什么样子?可是柳叶么?”
胤祥蹙眉道:“记不真切了,当时一心惦记着你,哪里有心思去理会什么叶子的模样。”
啊……这可真是……
贾琏相信胤祥这话绝不是信口胡诌的,当初自己在桃花源里,不也是被那几片叶子一路引着,发现了那两枚戒指的么?
这叶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桃花源里的神明么?
贾琏被自己这个有些玄乎的想法弄得心里头有点发毛,可是这一次又多亏了这些叶子引路,自己才能保命脱险。
怎么弄得跟玄幻小说一样了,贾琏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句,“飞升的最后时刻已到!”
……为什么自己又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啊!
这一路算不得远,二人回了宅院之后,便连忙命人去喊了大夫来,倒也确如胤祥所言,无甚大碍,大夫退下去煎药,贾琏和胤祥待在书房里头,又说起了那乱党之事。
“十三爷预备如何处置那些人?”
胤祥淡淡道:“这事儿你不必操心,那些人如此胆大包天,我自有发落他们的好法子。”
唉,这么一说,必定是没有活路了。
贾琏觉得有些微微不忍,这些天地会的人,虽然名为乱党,可是也确是对前明一片忠心。
但是这种政党之争,一向都是你死我活,绝非他随口说两句好话便可替他们开脱了的。
胤祥见他不语,刚要开口,便听外头安顺敲门,喊进来一问,是那几个被活捉的乱党之事。
安顺附在胤祥耳边说了几句,胤祥嗯了一声,面色不动,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跟你过去瞧瞧便是。”
说罢,便同贾琏道:“我去瞧瞧那几个乱党,你在屋里先歇一歇,喝点热茶压压惊。倘若觉得累了,便先睡一会儿也是无妨的。等我一会儿回来了,还有话要问你。”
贾琏颔首应下,待胤祥出门后便百无聊赖的在屋里转了几圈,随手拿起几个古董把玩。
这个宅子是九阿哥胤禟名下的,屋子虽然没有人住,屋里头的摆设却很讲究,素雅大气,件件都是名家之手。
贾琏边看边感慨,这王孙公子,就是与寻常人不同,况且这位九爷,又最是个明白生财之道的。这样坐享巨富,就算不当皇帝,倒也没什么遗憾,反正日子是不会差了。
书案上的墨砚毛笔,亦是精品,贾琏眼睛随意一瞥,恰好看到旁边的一个瓷桶里插着几幅画轴,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让他想起了当初在胤祥府邸想要偷看未遂的画卷。
不知道这些画,是胤禟的私藏,还是胤祥在这儿新画的呢?
贾琏心念一转,上一次就没有看到,这一次又没有人,自己闲着也是闲着。
况且也不一定是胤祥的画,没准儿还是胤禟收着的哪个名家大作呢。
心里头的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看一下么,看一下又不会怀孕。
贾琏心跳忽然砰砰加快起来,显示走到窗下,掀开窗子瞧了一眼,确保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窘迫情形,而后才走回书案前,抽出了其中一卷,摊了开来。
没看见的时候,贾琏觉得期待万千,想着那画上不知会出现如何一个人,是个俏丽的小娘子呢?还是个没有新意的山水图?
可是打开之后,贾琏却当场愣在了原地,画轴从手中滑落,掉到了桌子上。
画里的人敛眸浅笑,栩栩如生,一双眼睛如墨点漆,长眉薄唇,仿佛画活了似的,一瞧便是作画之人用心之作。
贾琏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怔了片刻,忽然间回过身去,将瓷筒里的画都抽了出来,一幅幅铺展开来。
画里的人姿势不同,衣饰不同,有些是坐着的,有些是站着的,甚至还有背影。
只是太明显不过,那都是一个人。
贾琏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一样,张着大嘴,半天都没能阖上。
他一时间有些糊涂了,心里头仿佛觉得发现了什么,又仿佛落入了什么迷惘中去,心脏砰砰跳的极快,掌心都冒了汗出来,可是手却有些发凉。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书房的瓷筒翻出的画,上头画的竟然是——
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qingqinglife86的地雷!=3=~~~
日更了有没有很乖!嘎嘎嘎
连二爷这算是发现了,后头会如何呢?且听下回分解【被打飞!
四十七 辗转反侧
胤祥回了书房的时候,贾琏却已经没了踪影,胤祥同门外之人一问,只听那人道:“公子说想起些旁的要紧事,先回房去了,只说爷若是有事,再唤他前来就是。”
胤祥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转身回了书房,眼睛四下随意瞟了几眼,目光落在了那白瓷桶上。
那其中的几个画轴,尽数都规整的靠向右方摆放,全然不似平时那样的随意。
胤祥只看了这一眼,心中霎时间便明了了。
本是想着一点点同那人讲的,如今却让他自己瞧了去。
胤祥一时间心头也有些烦乱,又有几分忐忑,缓缓走至书案前头坐下,重重的吁了口气。
待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贾琏只派了人来道:“公子言其身体乏累,就不来前厅用饭了。”
胤祥叹了口气,颔首道:“知道了,你命人给公子单送一份过去,要公子早些歇下罢,若是仍不舒服,就请大夫前来瞧瞧。”
谁知道,到了次日一早,胤祥再派人去问的时候,那人却说贾琏已经出了门去。
“有十三爷的吩咐在先,这会儿公子再出门去,都是派了人跟着的,十三爷不必忧心,必定不会再出岔子。”
胤祥苦笑道:“这一桩事倒是可以不必操心了,只是你这样避着我,可又算个什么?”
下头的人听不清他喃喃自语,只得垂首候着,片刻之后胤祥才站起身来,敛眸扬袖,淡淡道:“罢了,他要出门便由着他罢,随我再去瞧瞧那几个乱党。”
然而贾琏此时,却是正坐在洛风宅院的内堂里,趴在桌子上,瞅着瓷盘里的新鲜瓜果。
洛风见状问道:“贾兄喜欢吃哪一样?我吩咐人去切个瓜来可好?”
贾琏没精打采道:“不想吃,吃不下。”
洛风道:“功法刚才都教给你了,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倘若有,如今提出来,我还可再同贾兄详细说说。”
贾琏叹了口气,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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