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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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乱-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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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在那边?”

“哎呀……”有人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又是一个喷嚏。我皱眉,听声音是个女子,她许是也被这急雨浇了,有些伤风。那人已然听见了我的声音,却也不出来,依然藏在那柱子后面。

此地到底是宫闱之中,随便什么人都可能比姥的官职大上几分。想到此处,我退开一步,柔声唤道:“在下方才被急雨所逼才误入此处,不知您在这里,还望原谅。”

柱子后先是探出了一只素手,腕子上的羊脂玉镯子咔啷一声碰在木头上,然后又探出了半张脸——原来是一名穿着宫女鹅黄色衣裙的妇人,看年岁约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却生的广额高鼻,柳眉下双目含波,微开的绛唇中贝齿齐白,只是一头青丝在背后挽了个结,散开的发丝还帖在脸上淌着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年纪尚如此风韵的女子,不禁一呆。而那女人见我愣了一下,赶忙捂住了自己的脸。

“真对不起,让您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

被这样一说,我将手中的绢帕送过去:“请擦一下吧,方才听见您有些伤风,这边风冷,还是赶快擦干才好。”

那妇人听我这样说却怔了下,不过立刻接过了我手中的绢帕,擦去了脸上的雨水。

侧了身,我替她挡着灌进来的风,又见她擦了半天,却只是用已经湿成一团的绢帕在脸上滚着,索性放下了鸣凤,接过绢帕在檐下的铜滴水下洗了,拧干后又送过去:“您……是这宫中的女官吧?”

这妇人抬起眼睛看我,忽的一笑:“是,如您所见,我是这宫内的宫女总管。”

不明白这宫女的总管又是什么品阶,我还是再度施礼。而这位宫女也微躬身,然后又笑了声,望着檐下滴水千瀑垂帘一般的雨景:“姑娘是第一次入宫吧,我之前没见过您,今天的大雨肯定搅了大家的游性……”

微笑点头——相比那些谄媚的讨好,这位年长的宫女的话让我感觉没虚伪的意图。我转过身四下看了看,见这回廊中并无他人,再回过头来,却看见那柱子的阴影中有一抹浅粉。

一朵巨大的花儿被放在地上的漆盘中,层层花瓣渐次晕染般的扑了暖粉,中间的花心吐露一层金黄,含了雨水凝成的珠子,随风一晃,柔香隐现。

“这、这是?”

“是牡丹,我刚才偷了一朵宫内养的牡丹。”这年长的宫女顺着我的目光回过头,苦笑了一声:“因为它太美丽了,所以我忍不住想要……”

大吃一惊,这便是传说中的牡丹!我呆呆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地上娇媚的蒙着层水雾的花朵,感觉胸前一阵闷痛,眼泪几乎就立时能涌出来。

我虽然从未见过那花,却一直在心中用它与我那美艳的老师相比,在我的心中,总是感觉老师就如这传闻中的花儿一般高贵。

“对了,姑娘,还没问您的名字……”

心中哀伤,我淡淡的回答:“荀子,在下的名字便是荀子。”

那宫女似乎吃了一惊,转到我身前,伸出手抬起我的下颌:“怎么,你便是月染在宫外认的那个姐妹吗?”

“月染姐姐?”

“嗯,她回来和我说了好几次你的事情,高兴的了不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能为了朋友赴汤蹈火,月染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有你陪她在外面,我很放心。”这名年长的宫女将手放在我头上轻轻摩挲,被冷雨浸的冰凉的手掌心却是滚烫的。我一阵恍惚,她脸上此时忽然弥漫出一种至高无上的尊贵感,那笑意就像是能将这天下都包容了似的充满了温存的气息。

“您、您是?”

“啊……”她垂下头,手指从腕上的玉镯推过:“我是这宫内的旧人了,年纪也比你们都长,姑娘就遂了月染叫我照娘吧。”

点了点头,我忽然听见有人声从回廊那边走过来。突然间的想起我在入宫前被特意告知不能随意折损这宫内的花草,更知道在这宫中盗采奇花异草都是会被重罚的,但这名宫女居然……

我赶忙捧起那承漆盘,送到那叫做照娘的女子手中:“快走,有人来!”

就在这交接的一瞬间,照娘下意识的去捏这牡丹的茎干,就在她的手指刚刚碰在花萼的边上,这朵香艳的花突然飘落了一枚花瓣。

什么,有衰败的气息!

我一愣神的霎那间,如乍开到了极限后的凋零,这朵高贵的花朵就在我眼前将所有的花瓣尽数从蕊旁脱落殆尽,清风荡过,一片飘红坠落了满地。

照娘手中只剩下了一根青色的花枝,上面娇嫩的黄色花蕊中的雨水晃动了一下,滴在了漆盘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残花
“怎么会……”

一瓣瓣残红随风飘摇零落,擦过我手臂的时候,我反手将它收入了掌心——娇嫩的花瓣丰满柔媚,就像是被人直接从花萼上拉脱,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

照娘张着嘴,但是只是一恍,讶异的神色便如水流过般的从她的脸上消失殆尽。

“呀,又是这样呢,”她眯起眼睛,笑看着指尖捏着的光秃花茎:“真是的……这就是天意吗?”

“您在说什么?”我吃惊她居然安然面对这让人惊异的场面,仿佛这事情是时常发生的,她已经习惯了看着繁花于面前凋零。

人声渐近,我从震惊中醒悟,立刻夺过了照娘手中的花茎:“您快走,有人过来了!”

“有人吗,我怎么听不到?”女人怔了一下,眼睛还盯着地面上的瓣瓣残红。

“快走吧,”我回头,透过雨帘已经能看见回廊不远处人影晃动,知道此时她再不离开,马上就会被人发现,于是加紧催促:“您是宫女的统领,如果被人发现偷盗牡丹定会严查。在下只是初次入宫的平民,就算有罪,也能用不知推脱,当不了死……”

照娘还要和我争执,我知道以她的速度在那群人过来前走出这段长廊都是问题,索性抱起鸣凤:“您既被月染尊为长辈,在下理应代为保护……此事莫要与月染提起,我不想让她担心。”

“等一下,荀子,”照娘在我身后呼唤,我回过头,被冷风吹的身子瑟瑟发抖的年长宫女担心的看着我:“您的样貌,很像……”

咬牙,这女人真的是没有一丝紧张的还想要和我说话。我不再理她,回过头迎了那群人走过去:“对不起,我刚才被大雨逼到这里迷路了。”

我听见众人哄笑的声音,有人笑问:“是哪位夫人也避到此处了?”

“在下是南曲的乐伎,”提前拢了丝绦衣带站好,我将双手收在袖中退到一旁躬身行礼:“见过各位大人,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让您们看到,万望见谅。”

我在抬起头的瞬间在人群中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目光——来者中有宫中的内宦宫女,那名伎乐总管董坚也在其中。

“见过董大人。”

“大家也都是被雨冲进来的,不用多礼。”那男人哼了一声随着众人从我面前走过,我等他们都从面前走过后才站直身子,回廊里已经没有照娘的身影,我略松了口气,随即便听见一名宫女大叫了一声。

“找打啊!鬼叫什么……哟!”一名内宦喝斥着她,但是也在看见了地上的一片残红后惊叫出口:“这是那个祖宗干得!”

我心里有些后悔,如果不是为了拦住这些人,我有足够的时间用敕风术将这些花瓣吹尽,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是你干得吗?”那内宦用拂尘的柄指着我,大家都回头看着我,我摇头。

“那,你有看见是谁将这花瓣撕碎了丢在这里吗?”

“回大人的话,在下避入此处的时候地上便有这些东西了,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撒落的彩纸,仔细看才发现是花瓣,就在这时候听见您们过来的声音,这之前我没看见过有别人从此处经过,”将指尖放在唇边,我顿了一下,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他们:“怎么,很严重吗?”

“当然严重了,”内宦怪声怪气的哼了声:“这可是圣上最喜欢的唤为洛神的牡丹开出的花,每年也只开12朵,如今却被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剪了一枝下去……若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定打断他的贼手!”

这几句话说的就像是给我定了罪,众人此时瞧着我的眼神都有了些冷淡。

“你当真没看见?”那内宦逼近一步,斜了嘴角嘲讽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承认?”

“浪费这般时间干什么,”开口阻止的却是董坚,他皱了眉头厌烦的掸着乌纱上的水珠:“这是宫内惩戒的事情,莫要为了这般小事挡在此处,耽误时间。”

对于他的意图有些不明所以,那为首的内宦一愣:“您的意思是……”

阴笑了一下,董坚惨白的脸上蒙了层青气:“上面追究下来估计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不如将这地位低下之人带到旁处,慢慢审问,看还有什么不招的。”

“还是董大人英明,”那宦官立刻陪了笑脸干笑了几声,转头便冷着脸对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内宦叱道:“别耽误大人的时间,将那丫头带下去好好审问。”

原来如此,他是挑了我没有官职的身份,让这些宫中的小人们用手段叫我认了这罪。

立时便有两名手无服鸡之力的太监上前,想要按住我。

该死,如果我被他们就这么带下去,少不了是一顿打。只是打还好,但是这罪责是逃不脱了。但如果我反抗,就算不在乎众目睽睽,我也不能以斩玉刀杀了那些本于此事无关的宫人。

犹豫间,那两名太监已经将我的肩膀按住——这便表示我被捉到了。此时再挣扎,不论是否有罪都会视为冲撞朝廷的威严,与抗法等罪。

“人先收了审着,琴给她乐馆中送回去,让没晋级的乐伎们都当个警示,”冷笑了声,董坚满意的斜看着被制住的我,鄙夷的转过身:“到底只是乡野的丫头,果然没个教养。”

他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教训我就了事,而是用这事情当个过错去抽姥的耳刮子。我正在考虑如何辩驳脱身,身后突然有人用清脆的声音喝了一句:“慢着!”

我回头,在倾盆的大雨中,一个窈窕的身影踮着脚尖踩在回廊的栏杆上,身上的霓虹彩带临风乱舞,青丝上别着翠翘金鈿。她纵身跳到地上,如彩蝶间花而过般轻盈,只有身上的环佩叮当,玉声清脆。

“放手,”带着链了金锁戒子的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气,沾了水光的绝色美女此刻脸上一副骇人的冷峻表情:“把你们的爪子从她身上拿开。”
结怨
月染!

“月、月染大人!”那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内宦吃了一惊,立刻使眼色让我身边的太监放开我,自己一抖拂尘上前跪拜:“不知您在,万望大人恕罪。”

“月染大人,真是巧啊。”董坚向月染拱手,刚刚的不屑尽数从脸上收了去:“有些时日没看见您了,一向可好?”

“为何事捉她?”没理会董坚,月染伸出手指着我,腕上系着的一挂银铃哗啦一响。

“这……这位姑娘偷摘了圣上的牡丹……”

“哈,”月染听闻,冷笑了一声:“我方才离开的时候还没见着她手里拿着什么牡丹,只这一刻她就能走到牡丹苑中摘了枝下来,还跑回这里让你们瞧见,真太快了吧?”

心中着急,我就猜到月染会替我挡这莫须有的罪责,将自己也陷进来。方才我已经说明了没见着过他人,此时她撞出来为我说话,明显的有包庇的意思。

“如此说来,是月染大人叫这位姑娘在此等候,那这位乐伎月染大人也肯定熟络。其实这偷摘了牡丹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大罪,年轻女子们哪个不喜欢鲜花香草。就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月染大人求太子殿下通融,也断会逢凶化吉。”

脸上堆着虚假笑意的太常寺乐部官字字都藏了机锋。我先前还沉默着,看他将矛头指向月染,言辞间似有所指,而月染却霎时红了脸,咬住了嘴唇一声不出。

“这位公公,在下请教些事情,”我向一边已经不知说什么好的内宦拱手:“在下初次入宫,敢问那牡丹苑在何处?”

“哦,你……您是问那牡丹苑,就由此回廊一直走下去再有百十来步就能看见有一处花房……”

轻笑了声,我手指请敲着鸣凤:“方才雷雨初起的时候我还刚和董大人行在一处,虽说走的急切,虽比您们早到了几步,但是若是赶到那苑中挑了这花,再带过来在这里毁了,也未免也太快些了。”

董坚面色立时阴沉,一双本应该长在女子脸上的吊目中也透出了阴狠的神色,但他只是盯了我一瞬,随即又背了手笑道:“也是,公公估计是疑错人了,这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内,一个弱女子如何跑的这般急切,况且又不像舞姬总管这般异技在身,有凌空飞跃的本事……”

“是,现在想来也是下官不察,”那宫中的内宦是如何精明之人,此时早已经醒悟过来此次事件不像想象的那般简单,立刻驳了董坚的话头:“这摘花的人该自知罪责难逃,肯定听见人声便逃了,哪还有迎着过来说话的道理。定是另有其人,另有其人!”

见这宦官已经脱身事外,董坚冷笑一声,随拱手道:“看这天色估计雨还是停不了,月染大人、公公,本官就此先行告退了。”言毕挥袖而去,而那内宦等董坚走远,又数落了跟从的太监宫女几句,将干系推的干干净净之后讪讪的拜了月染一拜,也带着这群人转身快步走了。

董坚瞧我的眼神,如立于峭壁上的豺狼俯瞰鹿群,阴狠,又志在必得。我躬身拜别,躲了这目光,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雨帘中,才转身走到嘴唇都发白的月染身边。

“姐姐,莫要和这种人生气。”我去牵她的手,发现月染的指尖不知是因为雨水还是气愤的缘故,冰凉冰凉的,于是放下鸣凤,合了她的手在掌中捂着。

“姐姐没用,让荀子看见他们这般造次……”

“谁说的,”我听见她声音中又带了哽咽,知道此时稍语气稍软,非要诱她大哭起来,于是便也不抬头看她,只是小心的暖着她的手指:“要不是您过来,此刻我已经被他们定了罪收监……说不定,此刻这张脸都已经被戒尺抽成猪头了……”

月染听我这么说,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我瞟了她一眼,等她笑够了才放开手:“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照娘,”月染收了笑意,吐了下舌头:“我才散了舞队赶过来找你看龙舟,没想到这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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