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你今天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念兮看着裴冲,见他神色间仿佛是有些担忧一般,不知道是怎么了,便说,“方姐姐怎么会有不对劲的地方?裴冲,你是不是……是不是发觉什么了?”
他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来找你太过突然,而且刚才在这里,方姑娘眼神闪烁,一直都不敢同我直视,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一般。”
念兮笑了笑靠在裴冲胸前道:“你呀就是太紧张了,我初初来长平的时候,都是靠方姐姐照顾。她为人热情正派,将我当成亲生妹妹一般。这一回,她也是因为我遭到了牵连,还被……还被孟旭打成了那个样子,都是我不好……”她说着说着,便又愧疚了起来。
裴冲也是知道方盈为人的,听念兮这么说着,便也心道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将她搂紧了些说:“好了,也许说我太多心了。我们失去过一个孩子,我又差点就失去了你,如今拥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所以……所以我才会这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你是知道的,如今的孟旭早就已经疯狂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念兮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感动:“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在乎我,不过方姐姐她是我的好姐姐,不会害我的。”
“嗯。”裴冲将念兮抱紧在了怀中,手掌抚过她的小腹。他怎能不紧张呢,他发过誓的,要好好保护他们母子,不会让他们收到一点的伤害。可是孟旭,他就好像一头在暗中窥伺的狼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给出致命的一击。
裴冲命宋三要派人照顾好念兮和方盈,不要让她们两个单独外出,如果一定要出去,则一定要配上一队的卫兵。
方盈等了几日,都没有找到机会引念兮出去,心里想着那些扣在孟旭手里的性命,也是焦急不已。
那被安插在裴冲军营里的探子,找了个机会悄悄提醒方盈:“方姑娘,相爷传了口讯过来,要方姑娘加紧行事,若不然的话,后日便会先杀一人开刀。”
方盈的脸憋得通红,身上气得直发抖,孟旭这个狗贼卑鄙无耻,可是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抗衡他呢?
这天晚上,念兮去了方盈的营帐看她,见她神色恍惚,便问:“方姐姐,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方盈绞着手,踌躇了一会儿,咬了咬下唇说:“念兮,今儿晚上你能过来陪我一同睡吗?我这几日老是睡不着觉,所以想要同你在一处说说话。”
“那自然好啊。”她这般要求,念兮自然是一口答应的,便让人去转告裴冲,就说自己今晚和方盈睡一起,让他不必再等了。
说起来,她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在一起连床夜话了。两人睡在一处,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几年前一般。
那样大雪漫天的冬夜,她们两人就一起窝在暖暖的被子里边儿,说着一些悄悄话。
那时候,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念兮、方盈和狼生住在一处,就像是最最亲近的一家人一般。虽只有两间小屋子,可家里却永远都有火炉取暖,永远都有热菜热饭。
那时候的日子,虽清苦了一些,可是大家在一起,片瓦遮头也是幸福。
那样的时光,早就如流水一般流去,只能存放在回忆之中,却再也触不到摸不着,偶尔想起空剩唏嘘一场。
“念兮……”方盈轻轻地唤着她。
“唔?”
“你有没有后悔过来长平?”
后悔……念兮出神地想着,往事一幕幕滑过脑海。
也许总是有些的,在长平她经历了爱与恨的纠缠,经历了一次大厦的倾覆,那么多的事就像烙印一般烙在了她的身上,磨灭不去。
可是,发生过的终究是发生了,就算后悔也不能改写重来。
更何况,若不是来长平,她又怎会遇到裴冲,遇到这个在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男人呢?
念兮摇了摇头:“方姐姐,我不后悔的。过去的事便都过去,如今最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不是吗?等到裴冲安定了这个混乱的局面,你和我以后都会好好生活下去的。”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说道,“我们不能总是沉湎在回忆中,沉湎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中。以后,一定会好的……”
方盈听着念兮缓缓说着,感觉到那个曾经坚强执着的念兮又回来了。
是因为裴冲,因为有裴冲在身边,所以她便再也无所畏惧,而是那样乐观地期待以后的生活。
她的眼泪噙在眶里欲要流出,顿了许久才缓和了情绪,说道:“念兮,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去后面的树林解手可好?”
“恩,好。”念兮答道。
军营不比别处,到处都是男人,裴冲虽让人给念兮准备了解手的地方,不过那也是在裴冲的营帐里边儿,要带方盈过去终究有些不便。
念兮陪着方盈一同出了帐子,那些奉命保护念兮的人便围了过来:“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方盈捏了捏念兮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念兮知道方盈脸皮薄,便说:“我陪方姑娘到后面树林去解手,你们就不必跟过来了。”
“那可不行,”领头的士兵说道,“夫人,副将大人千叮万嘱,一定要保护好您和方姑娘的安全,要寸步不离。”
“就是一会儿的功夫,方姑娘是姑娘家,你们都跟了去,这成什么话?”念兮说道,“放心好了,树林离这儿也不远,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我们大声叫你们就能听到了。”
姑娘家解手,这些大男人的确是不方便跟去的。
大家听夫人这么说,又想这里横竖也是西北军的军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便就让念兮同方盈去了。
然而这一去,终究还是出事了……
79应嫁
方盈说着要到那边林子里去解手,便要念兮陪着她一起过去。念兮并没起什么疑心,便随着一同过去了。
此际,夜色渐深,树林子也是一片漆黑,方盈到了一棵树后蹲了下来,念兮便站在一旁等着她。
林中鸦声四起,念兮搓着手等着方盈,可是她不过是解手罢了,怎么一会儿便就好像没了动静了,刚才那棵树后也是静悄悄的。
念兮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想要过去找一找方盈,可是走到那树后边的时候,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她喊了几声“方姐姐,方姐姐……”可是却没人答她。念兮有些着急起来,正想要回头去找营地的士兵们,可是身后却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了一个人,将她的口鼻一下都给捂住了,念兮的身子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那蒙着她的手巾上似乎是被洒上了迷药,一阵眩晕感冲上了脑门,念兮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这野地里只剩下凄厉的寒鸦叫声盘旋不绝……
念兮醒来后,下意识地便喊了一声“方姐姐”,睁开眼来,方盈果然就在她的面前,双目盈盈含泪正坐在床边望着她。
“念兮,你醒了,我……我对不起你……”方盈哽咽着喉咙,泪珠儿啪啪直落了下来。
念兮怔了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所呆的这个地方并不是裴冲的军营,这间屋子好生熟悉,这里的摆设,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她不由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方盈在小树林里的突然失踪,有人在后面蒙上她的口鼻……这一切的一切,令她的心里突然生起了一股无尽的恐惧,那张在她睡梦中时常出现的恶魔的脸庞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几乎就在下一刻,房门推了开来。他如今的面目变得更加得阴厉起来,那一双眼望着念兮,有爱又恨,可在念兮看起来却只有冰冷的寒意。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方盈,几近绝望地对她说:“方姐姐,我们情同姐妹,可你……可你为何这般骗我、害我?”她不能接受,自己一向当做亲姐姐的方盈竟然也背叛了她,将她又一次送到了孟旭这个恶人的手里。
她想要起身下床,可是双腿却无比的麻木,一动也动不了了。她怔怔看着孟旭一步一步走过来,他走到念兮的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念兮,你回来就好。”
方盈被小九送走了,孟旭答应过,只要她能帮忙带回念兮,那就会将那些人全都放了,他说到做到,并没再为难那些人。
房中只剩下了念兮和孟旭两个人,念兮双腿的感觉让她知道,孟旭是对她施针了,将她的小腿穴道全部封住了,令她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她看着孟旭,愤怒地敲着床喊道:“孟旭,孟旭,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你放了我,快些放了我!”
孟旭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疯狂的吼声,目光反倒变得愈加温柔起来,留恋在念兮的脸上、身上,喃喃说道:“你既回来了,我又怎会再放你走?”
这是从前念兮在慕容府中住的地方,漱玉斋里没有了茯苓白芷,慕容府中没有了爹爹,没有了慕容瑶、慕容腾,留在曜园中的大哥慕容宏也被软禁了起来。孟旭给念兮安排了新的丫鬟伺候着日常起居,一连几天,她都只能坐在床上,双腿无法下地,那被派来的丫鬟,长得也是一脸凶相,不管问她什么,同她说什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念兮顾念着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能尽量放宽了心情,孟旭每天都会来瞧瞧她,倒也没有用强,就是坐在一边自言自语地同她说几句话,念兮不去理他,他也不生气,说一阵便也就走了。
两个人就这么呆了几日,一个自说自话,一个沉默不语。念兮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形势,裴冲发现她不见了,一定是快要急疯了,若是就这么贸然地打进城来,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自那日之后,方盈也再没有来过,而在漱玉斋这间小屋子里,更是没有一点儿外面的消息。念兮心里焦急,可是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大概是又过了三天,这天大概已是到了晚上了。那丫鬟伺候着念兮吃过了晚饭,她躺在床上,正怔怔发呆出神,却没想孟旭这个时候来了。
他二话不说,走到念兮床边就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往外走去。念兮急道:“孟旭,你要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并不回答,只是抱着她穿过府中的重重亭台楼阁,然后一直到了府门外面。那边早已有马车等在了外面,孟旭带着念兮上了马车,念兮不知道他那阴冷的眸子里边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心里有些犯怵,可仍强装着镇定。
念兮坐在马车里边,只是冷冷望着孟旭,他的嘴角撇起一抹笑意,诡异莫测。
原本,念兮以为他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心机,利用方盈将她带了回来,一定会大发雷霆,对她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这一次的孟旭,却是冷静得彻底,不恼不怒,可他越是冷静,却越是让念兮心里发毛。
走了一路,他突然拉住了念兮的手,柔声道:“还记得从前,你最喜欢同我到屋顶上去看星星,在高处往下看,那种感觉与仰头望天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候我和你在寒医馆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往更高的地方去。后来你走后,我在相府的屋顶上一个人看过星星,可是没有你在身边,那种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我说过的话,一定是会算话的,所以今日我要带你去这个天下最高的地方,一同看星星。”
天下最高的地方,那是大雍王朝皇宫里的观星台。
从那上面望着夜空,仿佛星星伸手便可得到,而在那观星台上往下看,长平城的一切也都仿佛变得渺小了起来。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登高而望,如今的孟旭终于做到了当初他所许下的愿景,终于站到了这个天下最高的地方。
他打横抱着念兮,一步一步登着石阶向上走去,越往高处,冷风打在脸上越是刮得生疼。
风声,风声,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念兮被他抱着,只觉得心里虚空得厉害,仿佛也不是害怕、恐惧了,而是一种越来越飘在半空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瞎子走在悬崖边上,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时候就会万劫不复。
他抱着念兮走到观星台前面,守卫的士兵都退在后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
孟旭手指着不远处驻扎在地上的营帐,朝念兮说道:“你瞧,裴冲的西北军已经快要打到长平门口了,他本不该是这么急躁冒进的人,想必是因为你不见了,他才这么着急想要打进城来。”
念兮听他说着,心怦怦直跳,往下望去,果然能够看到裴冲的西北大军正在城门外面,而在长平城里边,能够看到也有军队枕戈待旦,若是西北军硬闯入城,势必会有一场厮杀。
与这冰冷的军队阵势相反的是,在大雍皇宫却是一派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红的绸带花结挂在宫门上面,仿佛是要办喜事一般。
念兮有些不解,孟旭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又指着那边说道:“你瞧,宫里就要办喜事了。念兮,我说过要迎娶你的,当初你不仅不答应我,还偷偷跑出了城去。现在好不容易,你回到了我身边,我不会再放你走,我要同你成亲,然后废了昭帝,我自己当大雍朝的皇帝,然后你便是大雍朝的皇后了。”
孟旭望着脚下的那一片土地,望着他即将就要用来办喜事的殿堂,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喜悦之情。
“念兮,我要当皇帝,睥睨天下,而你就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他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可他确确实实听到了身边的女子冷静而又淡淡地说了一声:“好。”
孟旭望着念兮,她的眼眸中是无波无澜,无恨无爱的淡然神情,仿佛不过是在应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一般。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凄厉的笑来,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一直想娶我吗?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答应你。”
“你要我放过裴冲?”孟旭问道。
“这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从此以后你不能再伤害无辜人的性命,你要废帝,自己称帝,但那皇上终究是个小孩子,放他一条生路。”
孟旭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那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条件,我要你昭告天下,安庆侯裴冲御边有功,一生一世永享荣膺,再赐他免罪金牌,一辈子都不能加害于他。”
“原来这几天,你早就在想这些事了。”孟旭听着念兮一条一条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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