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慕容嫣仍是有些半信半疑。
孟旭弯腰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娘娘求子心切,在下怎么说也算是慕容家的女婿,娘娘好,便是孟旭好,这个道理孟旭明白,也断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慕容嫣听他说得恳切,这才有些将信将疑。
孟旭给慕容嫣请脉,之后便照着《医经》所写,给她配置了所谓的“送子灵药”,嘱咐道:“娘娘,此药共分两剂,需得娘娘和皇上一起服用才能见效,半年里边不得间断,之后想要生下皇子,便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慕容嫣听后一怔:“皇上也要服用?”
“不错,只有阴阳调和才能起效。”
要她自己服药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皇上对她向来都一直防着,从不在她的凤仪宫用茶点,更别提要让他服半年的药了。
“娘娘是担心皇上不肯服药?”孟旭仿佛看穿了慕容嫣的心事,他拱了拱手说,“有句话,孟旭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里都是她最亲近之人,也没什么好避忌的,慕容嫣扯了扯嘴角,说:“你讲。”
“同在后宫,娘娘这几年来是侍寝最多的妃子,可为什么其他贵人、妃嫔都有身孕,而独独娘娘没有呢?”孟旭顿了顿,慕容嫣的脸色一沉,这是她心里最为忌讳的事情,虽说许贵人和吉嫔都是生的女儿,可是她仍是嫉恨得要命,看着莲嫔慢慢隆起的肚子,她的心头总是有着说不出的怨怒,为什么偏偏她们都有,却独独自己没有?
她的眼角如被针刺一般抽搐了一下,孟旭继续说下去:“娘娘,刚才孟旭为您把过脉,娘娘身子康健,没有任何不孕之征,而皇上……想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那这里面的关键也许就是……”
“是什么?”慕容嫣身子一震,急急问道。
“也许是皇上根本不想要娘娘怀上龙种,而在每次同娘娘行房事之时,都服用了避子的汤药。”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旭,双手紧紧抓着母亲榻上的棉被,咬着的唇渗出一丝血来。
他竟那么讨厌她,他真的……真的会这么做吗?
慕容嫣有些失态,垂着头,只觉喉咙一阵哽咽。
“娘娘,其实要收买一个太医,并不是件难事,只要打听到是哪个太医给皇上开的药,再想法子让他为娘娘所用,将皇上所服的避子汤药换成送子汤药,那娘娘想要生下龙种,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孟旭似乎什么都考虑好了,他不紧不慢说着,将配好的药交给了慕容嫣,“只是娘娘,这件事要千万秘密,除了最可靠的心腹,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慕容瑶送慕容嫣出门的时候,她拉过妹妹道:“瑶儿,没想到你嫁的这相公,虽是个寒门之人,但倒是真有些本事的。今日之事,可见他这人心思细密,处事甚有心机,放在朝堂上,是慕容家的好助力,只是当夫婿……你可要万万谨慎着些才好。”
她在深宫多年,后宫里那些尔虞我诈,彼此之间的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也看得多了。今日,孟旭虽然帮了她的忙,可是对这个人,慕容嫣却是并提不起什么好感来,反倒觉得,他心机阴沉可怕,这样的人就如双刃之剑一般,用得好能伤人,但用的不好,却反倒伤的是自己。
只是,这不过是她的直觉罢了,看情形,自己妹妹对这个孟旭倒是一往情深的,只希望她能拢住这个男人的心才好啊!
***
念兮住在漱玉斋里,那里倒真是一方安宁的小天地,只是她盼着裴冲有空的时候能多来瞧瞧她便更好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从前,她并未很深体会到这种感觉。但是自从和裴冲在一起后,自打住进了这慕容府之后,倒是深有感触,想他念他的时候,便盼着他能立刻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茯苓传了个口信过来,对她说:“六小姐,刚才外边传话进来,说是安庆侯邀你前去清平山放纸鸢。”
放纸鸢……
他怎么今日兴致这般好,竟想到了要约自己去那儿?许是之前的纸鸢会他恰巧随同皇上要去巡边,没陪她去,这才找了机会弥补?
念兮想着,里边白芷早给她准备好了衣衫。她既是去见裴冲,带着丫鬟也不方便,便将茯苓和白芷两个留在了家中,自己出门去了。
过了纸鸢节,清平山上的人便没那么多了。午后的日头正好,念兮坐在山间凉亭中等着裴冲,阳光晒在身上,倚着栏杆便有些昏昏欲睡,她闭着眼睛,没过一会儿,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念兮听到了,一抹温暖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开去,倏然回头,笑道:“你怎么才来?”
下一刻,那笑意却如冰块一般凝结在了念兮的眉梢上,她脸色忽沉,起身就想要走。手腕一紧,已经被孟旭拉到了身边。
她伸手想要推开,双手却已被孟旭反剪着,他蹙着眉涩涩问道:“我不过想同你说句话,真有这么难?”
念兮明白了过来,气道:“是你假借裴冲的名义约我到这里来的?”
“若不是用他的名字,你肯出来?”心底流过一丝痛楚,她本该是他的,可如今他们虽住在同一座府邸,可是想要见她、同她说上一句话,却又是这般的难事。
念兮别过头不想看他,“姐夫,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你除了是我名义上的姐夫之外,从前种种早就已经恩断义绝,灰飞烟灭了。”
他用力扳过她的肩膀,逼迫念兮看着自己,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中,再没有了往日对他的那种种柔情,取而代之的是决绝的冷漠,从前对他的那种种旖旎,如今,全都给了另一个人。
“念兮,你还在恨我?”
她凄冷地笑了笑,用力甩开他的手:“孟旭,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恨你,只会让我自己心里不痛快,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对你早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身子冷冷颤着,他宁可念兮怨他恨他,只要能记着他,他并不在乎,可如今她却说对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当初他所带给念兮的那些疼痛,如今都加倍报应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要走,孟旭喊住了她:“念兮,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后天左相会带家中众人去大国寺拜神祭祖,到时候你就称病不要去。”
她的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疑道:“为什么?”
孟旭不能再多说了,“你别问为什么,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他顿了顿,语气不禁柔和起来,“念兮,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他不会害她?
那当日抛弃她另娶他人的又是谁?
她差一点就死在半途,又是拜谁所赐?
他要她相信,可她凭什么再信一个如此伤她之人?
她匆匆回府,原本出游的大好心情都消灭殆尽,刚回府,却不期然撞上了正从文政阁出来的四小姐慕容仪。
念兮站住了脚步,喊了一声“四姐姐”,可她却仿若未闻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慕容仪的眼眶有些微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了,念兮不由暗想: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
49、上香 。。。
回府遇见慕容仪之后,奇怪的是,念兮偶然发现那天晚上四姐姐并没有回洛敬府上,而是留在了左相府。
之前安平郡主曾抱恙在身,她来探视也未曾留府不回,而现在府里并没发生什么事,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不回右相府呢?更奇怪的是,当晚慕容元正把大家都叫到小阁一同用晚膳,却并没有慕容仪在内,大家仿若无事一般,并没有一个人提起。
席间,慕容元正说道:“后日是十五,我们阖家一同去大国寺上香祭祖。”
安平郡主问:“老爷,又不是冬至、除夕,怎么突然想起要去祭祖了?”
慕容元正看了念兮一眼,说道:“我与念兮父女相认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说也该要告祭祖宗,让念兮也能认祖归宗。”
慕容瑶不屑地哧了一声,念兮想起白天里孟旭同她说的话,果真是要去祭祖的,他让自己称病,难道那天会有事发生?
看这桌上众人的情形,慕容腾和孟旭应该是知情的,而其余众人应该也和她一样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孟旭不经意地望了望念兮,她微微愣怔,却听慕容元正向她问道:“念兮,你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是身子不舒服吗?”
她不知该不该相信孟旭,也许是因为偏偏不想听他,又也许她本就不是一个遇事躲避的人,念兮微微仰头,淡淡笑了笑,说:“爹爹,我没事,没有不舒服。”
孟旭的眼神倏然黯淡,她心里始终还是对他存有芥蒂,念兮这丫头,就是性子倔得很。
***
左相府阖府上下一同前往大国寺上香,这在长平来说,也算是一胜景了,大大小小四五辆马车从街上穿行而过,两旁的百姓都纷纷让道。
坐在车里,念兮有些恍恍然,总觉得心里面七上八下,没办法安定下来。
到了大国寺,慕容元正带着大家上香之后,寺中准备了斋菜,由僧人带着众人到内殿厢房去休息。
慕容腾、孟旭和慕容元正呆在一间,慕容瑶陪着母亲在一间,而念兮和慕容宏则各自呆了一间。这些厢房是连在一起的,各人进屋之后,厢房的门都关了起来,只有几个侍卫在外面守着。
慕容瑶和安平郡主在房中饮着寺中送来的清茶,坐在一处说话;慕容宏在厢房中随意翻着里面的佛家经卷,念兮人在厢房里,可是一颗心却直是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一开门,外面守着的侍卫便说:“六小姐,相爷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出房门。”
“为什么?”念兮问道。
那些侍卫只答:“小姐见谅,这是相爷的吩咐。”
在慕容元正的那间房中,慕容腾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神色焦灼,孟旭心中虽然也是七上八下,但面上却仍镇定,他侧眼望去,慕容元正正倚在房中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明明已是快要火烧眉毛了,可他却仍能如此镇定,孟旭倒也不得的暗自佩服。
半晌,慕容元正才微微睁了睁眼,淡淡问道:“腾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爹,刚过午时。”
“过午时了……”慕容元正重复了一遍,“看来他也该要动手了。腾儿,让你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没有?”
慕容腾点了点头。
慕容元正又看向孟旭:“去把他们都带过来,”他顿了一顿,嘱咐道,“小心行事,别闹出什么动静来。”
大国寺的厢房共分有三处,这一处名为上苑,通常是一些达官贵人才能用的,而这一处厢房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在外面看它们都是独立的房间,而实际上里面却都联通了起来。
孟旭从屋子里打开暗门,隔壁是慕容宏的屋子,再过去是慕容瑶和安平郡主,最末一间是念兮呆的屋子。
“跟我走。”
念兮看着眼前这完全被打通的屋子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要去哪儿?”
孟旭拉过她:“别问了,跟我走便是。我让你称病别来,本就是不想你犯险,可你偏偏……可你偏偏不肯听我。”
迫在眉梢,他没工夫和她解释,只是拉着念兮,一路到了慕容元正的屋子里。慕容瑶瞧见了,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一把拽过孟旭到身旁,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不是吃醋闹别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白日里,一片红光闪现。外面的侍卫不知什么身后都倒在了地上,这一排厢房外面的门统统都被锁了起来。
那红光,是爆炸的火药,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此处。慕容瑶当即吓得躲到了孟旭怀中,尖叫道:“外面着火了,是着火了呀!”
不光是火,这大国寺的周围只怕早已埋伏了不少的人,若不是慕容元正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有所防范,只怕今日就要丧命在这大国寺中。
他的这间厢房,里面有一条暗道,打开后,便能通往前殿的藏经阁。慕容元正带着两个儿子先走了进去。这时候,外面火光更盛,浓烟不停地涌进来,慕容瑶和安平郡主抱在一处只是吓得直哭,她们一向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孟旭将她们推进去,忙道:“快走,再不走火就烧进来了!”
她们这才哭着相互搀扶进了密道。
念兮在最后,彼时,浓烟弥漫,她口鼻中呛进了不少,孟旭拉着她:“念兮,你快走。”
她被推到了地道之中,可孟旭却仍在身后,她不由顿了顿脚步,回头问道:“那……那你呢?”
孟旭笑了笑,我办完事就来。
他将念兮推了进去,屋子里已经是浓烟密布,可是他还不能走,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留待他去做。
四男三女,尸体是早就准备好的了,从念兮那间屋子开始,全都要装作和之前一样的情形,一直等到全都布置完毕,孟旭才推开密道离开这里。
若非他从小受过这么多磨难,只怕也难担这个重任。
密道是通往藏经阁的,等孟旭到的时候,他整个脸都被烟熏黑了,慕容瑶一见他忙扑上去哭道:“孟郎,孟郎,你怎么才来,你是到哪儿去了?可担心死我了。”
他的眼神却望着站在慕容元正身边的念兮,危急关头,她还是担心他的,她那句“那你呢”,当初不觉什么,可如今回想,却是令他一阵温暖,就算是真为她死了,也是甘愿。
慕容元正这一招走得其实凶险,那毕竟是要搭上整个家族的性命,一个不慎,就会有慕容氏的人受到伤害。可是若不是全家都一起出动前来大国寺,又怎么能真的令洛敬相信,引他出手呢?
按照洛敬一贯谨慎小心的性子,他放火烧屋,想要一手将他铲除,他一定会亲自前来,只有看见他慕容元正的尸体,他心里才会安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敬又怎会想到,他暗中筹谋,要给慕容元正下套,可他早已将计就计,为他设下了一个大大的陷阱啊!
***
安庆侯府中,裴冲刚才军营回来,一进门,他的小厮祥生就慌张跑来:“侯……侯爷……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裴冲按住了他。
“刚才……刚才我从外面回来,听说大国寺里面着火了……”
他还没说完,裴冲便已经冲了出去,骑上“流云”直奔大国寺去了。
左相府今日要去拜神祭祖的事情,朝廷上下众人皆知,偏偏是这个时候大国寺着了火,不用问,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想要铲除慕容元正。
虽然站在裴冲的立场,他对慕容元正也没什么好感,若是他真能被扳倒,对皇上而言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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