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居然是慕容元正?”念兮低低自语,不知她究竟是不相信,还是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去相信。
“念兮,你既让我帮你查,我自是不该瞒你。慕容元正的确是你爹爹,你千里迢迢来到长平是为了找他,如今你若想认他,我一定帮你。”
认他?
如果她的父亲不过是这长平城中的一个普通百姓,她断不会这般犹豫踌躇,可为什么偏偏是慕容元正?是那个想要了她性命的慕容瑶的爹啊?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迷茫了,一时间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裴冲轻揽着她,安慰道:“念兮,你若要认他,就是到皇上面前,我也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你若不想认他,那就当……就当今天我没有说过这些话。”
念兮摇了摇头,嗦了嗦鼻子,她想起娘亲临终前说的话,她从苗疆来到长平,为的是了了娘亲的一个心愿。
她不贪图慕容元正的地位、权势,却只想让他知道,当年他曾在苗疆爱过的那个女子,为他生了个女儿。
“裴冲,我想见他一面,你能帮我吗?”念兮在他怀中低低问道。
“好。”双臂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慕容元正在见了念兮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43、重逢 。。。
年后不久,因今年冬天西北一些地方冰寒成灾,这几日朝中商议便都是此事。
孟旭如今已经升任御史大夫,他启奏上书,认为救灾除了朝廷拨放赈银米粮之外,最主要的是能安抚民心,尤其是受了灾的农户,他们今年收下的作物,朝廷可以一律收征,那百姓心里就会安定,不会造成大的动乱。
孟旭身后是慕容元正在撑腰,再加上他所提的也的确是可行之道,皇上略略思索便准了,还对孟旭嘉许了一番。
退朝后,裴冲走在慕容元正的身后喊住了他,裴冲与他平素并无交情,再加之所处立场不同,彼此间就是同朝为臣,也不太说话。慕容元正听他叫住自己,不由有些奇怪,停下了脚步。
裴冲看了看他身边站着的慕容腾和孟旭,说道:“左相,在下有些事想要私下同你说。”
慕容腾和孟旭对望一眼,知情识趣,就都先走了。
裴冲看着孟旭的背影,不由朝慕容元正说道:“左相大人的爱婿还真是个人才,之前挫败北疆王子的嚣张气焰,今日在朝中又侃侃而谈,连皇上都对他刮目相看,一点都不像是个没读过书的人。”
慕容元正听他提及孟旭,眯眼看了看裴冲,笑道:“孟旭是个聪明人,虽然家世贫寒,但他却是个可造之材。安庆侯叫住老夫,就是想和我说我的女婿?”
裴冲嘴角撇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左相大人,不知明日你可有空闲?在下在府中雅阁略备了些酒菜,想请大人过府一叙。”
“过府一叙?”
慕容元正是只老狐狸,裴冲突然间要请他过府,心中自然生疑。
裴冲也瞧出了他的心思:“明日我是有一件要紧私事想要同左相说。裴冲为人朝中上下皆知,最是瞧不起那些暗箭伤人,背后使阴招的人,左相大可放心。”
他虽这么说,慕容元正到底还是有些疑惑,回府之后,左右思量了一番,觉得以裴冲为人,还不至于在自己的府里对他不利,也许真有什么紧要的事也说不定,想了想还是决定明日去一趟安庆侯府。
这日裴冲下朝之后,一回府就到了念兮的房中看她。大概是午后日光太好,念兮本是坐在桌子前练字的,可现在却趴着睡着了。
笔落在一旁,还在她脸上画出了一道墨痕,她静静趴着,就像一只小猫一般,桌上的纸上写着:野有蔓草,零露瀼瀼。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裴冲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口中轻轻吟着,又担心她着凉,就转身拿过披风给她披上。念兮本就睡得不熟,这下便醒了过来,瞧见裴冲,相视一笑,揉了揉眼睛说:“我是睡着了吗?”
他嗔道:“还说呢,就这么睡着,也不怕着凉。”伸手替念兮抹着脸上的那道墨痕,看着她的花猫样,心中好笑。他每日在朝中要应付大小事务,军中操习也是煞费心神,年纪轻轻,身上的担子却重,心里的苦和累旁人怎会知道?
可如今有了她,回到家中,只要看着念兮,他就觉得心里的石头没有了,只剩下愉悦和轻松。
他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碧澈的眼眸如同一潭清水,令人不自禁想要沉沦其中,他俯下头去,欲要亲吻,可就在这时……
“咕噜噜……”念兮一窘,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垂下眸子,大不好意思。
裴冲哈哈笑起来:“你的肚子是在抗议吗?这时候就饿了?”
念兮点了点头:“今天不知怎么的,老是想着八珍楼的烤鸭,一想肚子就叫了起来。”
“八珍楼的烤鸭?”裴冲拉起她,“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带你去吃。”
“现在?真的要去?”
裴冲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走:“我的小念兮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你肚子都这般叫法了,自然要去!”
念兮被他抱着穿过侯府的重重庭院,府中的下人见了这情形都有些惊呆了。侯爷自来是个冷面之人,平素哪有过这样的举动?他们纷纷愣着,看见了也不知是该行礼还是不行礼的好。
念兮脸上一阵发烫,揪着裴冲领口,将头埋在了他胸前,低声道:“你快放我下来,被人家看见可要笑话。”
他故作认真反问道:“笑话?谁敢笑?”
府中下人别说不敢笑了,个个都站着连动都不敢动,头都恨不得低到地里去,心中直喊:“侯爷,你可千万别瞧见我。”
念兮看着他们的样子,反倒呵呵笑出了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一会儿他们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以后我在你府里可再没脸见人了。”
“那就嫁给我,做我夫人,他们定不敢再胡说八道。”裴冲说的不经意,可念兮却愣住了。
他刚才是说,让她……嫁给他?
念兮愣怔着看他,仰起脸看到的是裴冲温和如水的笑意,午后的日光暖暖洒在身上,枯枝的罅隙间满地璀璨,她不由蹭着裴冲的下巴,发丝在他颈间乱窜,裴冲揉着她的头,俯下身来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念兮,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涨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裴冲哈哈笑了起来:“不用急着回答,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他时不时地低头绵绵无声地亲吻,这府里的一段路,仿佛走得格外缓慢漫长。她还没想好以后是不是真的会做他的妻子,可是这个暖意融融的午后,将终其一生都留在她的记忆中。
***
已经很久没有来八珍楼了,这里的八珍烤鸭可是念兮最喜欢吃的东西,皮酥肉香,光是闻着味道就已经能叫人垂涎三尺了。
念兮本就肚子饿,心里又惦念着这美味烤鸭,吃起来也就格外欢畅。
裴冲看她吃的兴起,也夹了一块起来:“真有这么好吃?也不过如此嘛。”
“你是侯爷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以前在寒医馆的时候,都是只有手头富裕的时候,才能和方姐姐还有狼……我们一起来吃的。”说好不提从前的事,可不知怎么还是说了起来。
念兮怏怏偏过头,身子却好似被万箭穿心一般,定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只有一阵阵的刺痛之感。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却意外看到了正带着随从走上八珍楼来的孟旭。
她原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看见他,他所带给她的那些痛也应该都烟消云散,可是在这里蓦然相逢,心却仍是一阵抽痛,那夜在孟府门外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又一字一句清晰浮上了脑海。
别过头,眼里已经盈出了泪水,裴冲看她神色突变,也转过头去,看见孟旭正呆呆站在楼梯口上,正看着念兮。
孟旭以为慕容瑶派去的人已经杀了念兮,今日见她没死仍在长平城里,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震惊,真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失去过才知道那是有多么珍贵,此时此刻再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孟旭才知道她对自己来说是有多么重要,心中不由滋生悔意。
裴冲看到孟旭,脸色微微一沉,转向念兮的时候却又是笑得春风和煦,他拿过桌上的干净帕子,将念兮的手握在掌间,给她擦着手指上的油腻,语气满是宠溺:“瞧瞧你,吃的满手都是,都要变成花猫爪了。”
念兮垂着头,他只觉得她的指尖在颤,连同整个身子也在颤着。裴冲反手握住她的掌心,一阵暖意袭来,他望着她,眼神中是令她安定的关慰,可她现在却只想离开这儿,不愿再见到孟旭。
“候……侯爷……我不想吃了……”念兮的声音一阵干涩,心中已是乱成一团。
“不想吃,那咱们就回去吧。”裴冲拉着念兮的手起身,带着她欲要离开八珍楼。
“安庆侯。”却是孟旭叫住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表面上云淡风轻,泰然处之,可是心里早像刀剜一般。她没有死,她仍在长平,而且居然……还是和裴冲在一起。
嫉妒、愤怒、震惊……许多情绪一涌而上,双手紧紧攥着,望向裴冲的眼神充满了怨怒。
念兮站在裴冲的身后,只觉得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快要压迫得她透不过气来。
裴冲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先下楼,我一会儿就来。”
念兮点点头,对面孟旭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辗转,她不想抬头,不想看他,便乖乖地听话,先下了楼。
孟旭身子一动却被裴冲拦在身前,他挑眉问道:“刚才孟大人叫本侯是有何事?”
“裴冲。”孟旭低吼着,声音不响,可嘴角却在微微发抖,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为什么念兮会和你在一起?”
他皱眉看着孟旭,他居然还有脸来问念兮?
那个为了富贵功名,为了千金小姐将念兮狠狠刺伤还几乎令她送命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他一把揪住孟旭,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孟旭,你别以为有慕容元正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念兮已经被你伤了一次,你以后最好离她远远的,若是不然,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孟旭嘴角抽动,他知道裴冲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和念兮之间早就已经再无任何挽回的可能,可偏生还是不甘心,尤其是当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样子,他胸中恨不得嫉妒得就要炸开一般!
裴冲懒得再和他废话,心里又担心念兮,摔开孟旭拂袖而去。
他终究是大雍朝的侯爷,就是慕容元正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孟旭想要动他的念头,只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念兮独自站在八珍楼下面,双手不停绞着。
“怎么手这样凉?”裴冲走到她身边,将手渥在自己怀中,见她嘴角微瑟,那样子茫然无助如婴孩一般。
他知道今日看见孟旭又令她想起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心中痛惜,反手握住她的手,“念兮,有我在,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手上虎口处有练剑磨出的茧,粗糙的硌着她的手。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唯一他的掌心传来暖意,这暖意如同冬日微芒的火焰,令人不由自主的有一丝贪恋。
她难过并不是因为她还恋着孟旭,今日见他,回想前尘往事,才顿觉自己过去是多么愚蠢,她难过的是自己最美好的初恋情愫,她自以为的一片真心,竟就这样夭折在一个毫不值得的人身上。
44相认
这一整晚,孟旭都心绪不定,脑海里全是念兮和裴冲手拉着手的场景,他曾经那样笃定她该是他的,甚至就算是自己娶了慕容瑶,但心还是在念兮身上,那她呢,他自以为也该是如此。
可刚才在八珍楼上,他看着他们坐在一起,看着他们欢声笑语,看到他们十指相扣,那种冲顶的愤怒几乎就要令他当场发狂。原本的愧疚之情如今早已都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欺瞒背叛的感觉。
原来,她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早在那时候在安庆侯府,她的心就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他为了名利富贵选择了慕容瑶,原以为对念兮太不公平,狠狠伤了她,却没想到,原来她也早就攀上了高枝。
念兮,念兮……满脑子都是她。
是她的盈盈而笑,是她的娇嗔可爱,是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点一滴的时光……
“哐当!”手中的酒杯被狠狠摔在地下,砸了个粉碎,将正进屋子的慕容瑶吓了一跳。
“孟郎,你怎么了?”慕容瑶以为是他在朝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正想坐下问他。
孟旭望向她的眼神如同黑夜中的恶狼一般,透着寒利的冷意,连慕容瑶都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还未开口,整个人就被孟旭抛到了桌上。
他压着这千金之躯,冷酷霸悍地欺上了她的唇,粗蛮使劲的吸吮她娇弱的蓓蕾。他好像恍了心神一般,慕容瑶伸手推他:“孟旭,别在这儿……”
他仿佛根本就没听到,用力按住慕容瑶的手,粗蛮地扯下她的衣带将她双手举过了头顶按住。他粗粝的手掌直接撩起她的裙子,不由分说便挺腰而入,慕容瑶因激烈的刺激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爱/抚,她顿觉双腿间一阵钝痛,孟旭在她的身体上激烈地撞击着,他的眼神迷离失措,仿佛是看着她,但又并没真正将她看进眼里一般。他的口中喃喃自语,依稀听去,好像是在一遍遍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慕容瑶看不懂他眼里的神色,只是呻/吟着,经受他猛烈的律动,他的汗珠滴在她的额前,迷眩了眼神一般,望着他这么近在咫尺的脸,她突然一阵陌生。
***
第二日,慕容元正依约来到了安庆侯府。裴冲早就在雅室中等候慕容元正,见他孤身一人前来,连个随从侍卫也没带,不由赞叹:“左相大人真是好胆色,只身赴会,就不怕裴冲设个圈套加害于你吗?”
慕容元正看着一袭白衣波澜不惊坐于桌前的裴冲,坦然笑之:“安庆侯的为人还不至于要做暗箭伤人这样的事,这里是侯府,老夫若是在这里出事,只怕侯爷难逃干系。更何况,我虽是一个人进来,你又怎知我暗中没人追随护卫?”
呵呵,慕容元正不愧是老狐狸,不论什么事都会考虑得滴水不漏。
只不过他每一件事都要这般考虑,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能令他真正开怀放心的?
裴冲给慕容元正斟了一杯清茶,表明今日之意:“左相,你一定很奇怪,为何今日裴冲会请你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