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影金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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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影金戈-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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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反倒是和孟之豫王成尔花天酒地的。

看未来大舅子这凶神恶煞的架势,莫非是找上门来要揪他回去拜堂!

左虓拔腿就想跑:“小虎你先抵着,我去个茅房!”

岂料他刚转身,纪玄微沉哑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左世子。”

左虓骤然驻足,心里哀默了片刻,这才堆起一张惯常笑脸,回过头来打招呼。

“哎呀呀,纪将军是你啊!刚才没看见你来,嘿嘿……”

纪玄微点头算打过招呼了,直接就问:“孟公子可在?”

咦?不是找自己的?

左虓愣了愣,有些摸不清纪玄微的用意,于是没有忙着搭话。倒是王成尔是个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的,指着阁楼就说:“在,只是还没起床。”

纪玄微顺势一看,见到阁楼窗户上惹眼的红色喜字,再环顾四周,红绸艳锦披挂房梁,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酒香……无一不彰显了那场喜事。

他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揪住王成尔:“谁办婚事!”

“当然是之豫。”王成尔恼他无礼,狠力推他,“好好说话!别对爷动手动脚!”

王成尔天生神力臂力惊人,纪玄微被他推搡不由得踉跄一下。他想起那封约他深夜相见的书信,确确实实出自华雪颜的手笔,所以他才满怀期望地赴约。哪晓得却是一场戏弄!

不,不是戏弄,是报复,是华雪颜对他彻彻底底的报复!

她让他吹了一夜寒风,自己却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彻夜缠绵!

她太狠了,太狠了……

纪玄微想起这些怒不可遏,反过来一拳挥向王成尔。

“混账!”

王成尔素来是火爆脾气,又有些愣头愣脑的,突然挨打自然要还手,冲上去就要揍人。

“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啊两位!”

左虓赶紧冲上去紧紧抱住王成尔,使劲把他往后面拖:“小虎打不得打不得!就算给我个面子!给我个面子好不……”

王成尔不依不饶:“他妈的是他先动手!”

左虓拦不住这头蛮牛,眼看纪玄微竟然意欲拔刀相向,他更是大惊失色,骤然高呼:“来人!快来人——给我拉住他们——”

自打进门就格外沉默拘谨的华致远也赶紧上前劝解纪玄微:“将军莫急,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先找雪颜要紧。”

“咯吱”一声,阁楼的窗户开了,孟之豫揉着眼望下来,有些疲累的模样,可眼梢桃花风流,脸色也红润餍足。

“阿虓什么事啊?”

左虓忙不迭喊道:“你快下来!有客人!”

孟之豫定睛一看竟然是华雪颜父亲,他惊讶之下有些忐忑,赶紧鞠躬作揖。

“晚辈见过岳……伯父,您稍等,我马上就来。”

他急匆匆找衣裳穿,华雪颜也披上一件袍子下床,问:“谁?”

她徐徐走到窗口,眼帘微垂俯视下方,正好迎来纪玄微痛楚狂怒的目光,以及华致远的惊愕。

她高昂着下颔,书写出桀骜畅快的神情,绯色红唇含着浅笑,唇角微微上扬,恣意挑衅。

纪玄微伫足仰望,深眸中的万千怒火恨意最终却化成错失挚爱的伤痛,以及阴郁惆怅。

他仓皇垂首,努力想忘却华雪颜散乱的青丝,潮红的面颊,颈间的爱痕……

可越是想忘记,越是记得清晰。这一样样证据,始终萦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甚至,快要灼瞎他的双眸。

影子真的已经死了,她不再是当年无助哀求、讨好他的纤柔弱女,她是那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什么都敢豁出去一搏的华雪颜。

她终于成为他希望的模样,可他也永远失去她了。

“将军,再给我次机会,我会好好学的……”

那一次,海棠把她送回来,青涩的她向他展示所学。她明明胆怯得要命,却闭着眼上来吻他,横冲直撞弄得他唇皮剧痛。不安分的小手乱摸乱抓,想解开牢固的盔甲却扯不开绳结。就如一只莽撞无措的小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把她看得心里发毛。她以为自己的表现让他失望了,于是低头认错,请求他再让她试一次。

他勾起她的下巴:“我来教你。”

他骤然堵住娇润红唇,伸舌撬开牙关长驱直入,手下只用了三分力,就轻而易举撕开了她的衣裳,捏住隆起的饱满。

她闭着眼往后缩,反应木讷表情抗拒,根本没有如今的妖冶蛊惑。

可越是这样的稚嫩,越勾起他的兴趣。本来只是一场演练,最后却化作他难以遏制的欲望。

他顺势把她圈进怀里,两人一齐倒在床上。他居高临下盯住她,她紧紧拽住身下床单不敢睁眼,睫毛抖得如风中树叶。

他扔掉铠甲,重新扑上去亲吻啃咬,蓬勃欲望冲到头顶。

就在这时,一柄利刃横上他喉咙。她忽然一扫方才的乖巧青涩,睁眼清明无波,带着三分得意说道:“这招如何?”

他一时不知说何是好,怔怔儿看她。

她缓缓坐了起来,匕首还比在他咽喉。她笑:“海棠说了,勾引男人也分高低。最下等的勾引直表心意,做的都是脱衣露肉的勾当;而次等则需要欲迎还拒、给点甜头又置之不理,吊着男人的胃口,让他如猫爪挠心,自然而然送上门来;但是,最最上等的勾引是就算是块不解风情的朽木,也能做到让男人神魂颠倒。”

她眼里跳跃着渴望得到肯定的光芒:“将军,我方才表现怎样?有没有出乎你的意料?”

他从来就知道她聪慧果敢,学什么都快。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想到她学得这么好,简直是太好,太好。

好到让他入了戏,唱了半天以为自己是主角,赫然惊醒才发觉同台之人早已下场,在台下冷眼旁观,笑他讥他痴人说梦。

“不够完美。”

纪玄微忽然一掌擒住她的腕骨,轻而易举夺了匕首,反过来抵在她之咽喉。他眼神骤然冷却,深潭般的眸子涌起层层猛浪,低哑嗓音令人不寒而栗:“你犯了三个错。其一,该杀便杀,说太多废话只会给敌人机会逃脱。其二,好大喜功失了防备之心,太过轻敌。其三,你有没有想过,他日倘若你身上并无兵器,该用何种方式取敌首级?”

他扔掉匕首,一把钳住她的下颔:“今天是你侥幸。下次你若再用此招,必定无用。”

她忽然显得有些挫败,眸子里倔强不改,可却低低垂下了眼帘,诺诺道:“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冷冷一笑不搭话,径直下床意欲离去。忽然她在背后喊:“将军!”

他身子顿了一下,只听她怯怯地说:“你……你不留下来么?”

他没有回话,又听她道:“我、我还会其他的……海棠教的……”

这样直白邀请是行下等勾引的伎俩了?

纪玄微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头也不回地拒绝:“不。”

你不留下来么……
留下来么……
留下来……

耳畔回响起她当日的挽留,纪玄微忽然觉得他可能错了。她也许并不是想逞强试探,而是真真正正在留他。留他在身边,留他陪着她。

如果当日没有因自尊受挫一怒离去,而是收起这股傲气留下,今天他们会怎么样?

再也不会有那一日了。今日的华雪颜不屑理他,她全部的手段只会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明知道她是在报复,报复他们所有人,可纪玄微仍希望自己和孟之豫能调个位置,陪伴在她身旁赎一生罪孽。

“回来回来,被他们看见不好!”

孟之豫换好衣衫发现华雪颜定定站在窗边,他赶紧过去把她搂回来,嗔道:“你也想讨打是不是?我看岳父大人气得脸都青了。”他捧起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就像要上战场前一般,郑重其事道:“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下楼,我去跟岳父大人解释。反正要打要骂我都担了,你别这么傻送上门找打,听见没!”

华雪颜轻轻笑着,踮起脚在他唇角吻了吻:“晓得了。你去给爹爹说这是我的主意,免得他迁怒于你。”

“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娘子为我担当?”孟之豫颇为豪气,飞给她个媚眼儿,“放心吧,万事有为夫!”

“呵呵,快去快去。”

华雪颜笑咯咯催他,他才一步三回头下了楼。其实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孟之豫横想竖想都觉得自己理亏,绑人在先不说,还把人弄这么个地方来就不声不响的成了亲……

“唉——”

他长叹一声,垂头丧脑下了阁楼,心底惴惴不安。

纪玄微见他出来,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已成拔刀之势。最后却硬生生忍下,转而扭头便走。

“将军……”华致远在后唤他,他没有搭理,更没有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会失控砍了这浪荡公子的脑袋。

见到纪玄微走了,孟之豫暗自欣喜。没了这阴阳怪气的家伙兴风作浪,剩下的岳父大人就好对付了。

他忙忙跑近,在离华致远两步之遥的地方突然掀袍跪下,咚得一声。

孟之豫先是诚心诚意磕了头,额头撞在青砖地上都紫了,这才抬首,诚恳道:

“小婿知错,请岳丈责罚!”





第三五章 笑靥双双 。。。
“你……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孟之豫这一来就跪地磕头的架势倒把华致远吓得不轻,他嘴皮动了动;没骂没怒,只是先叫孟之豫起身。

孟之豫见他如此平静;反而心底更没底气,于是跪着不肯起,低头认错:“小婿犯下弥天大错,不敢奢求岳父原谅。只是求您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不要为难雪颜。小婿任凭岳父处置;绝无二话!”

华致远嘴唇嗫嚅,愣了半晌没说话,孟之豫也跪在地上静候发落。左虓和王成尔不便插手别人家事;自然也不言不语。

跪了许久;直到孟之豫膝盖都麻了,方才听到华致远沉沉一叹,无奈道:“起来吧,我不怪你。你把雪颜叫下来,我有话对她说。”

父女俩要说悄悄话,孟之豫特意腾出地方给二人,就在阁楼后面的竹林,华雪颜换上新娘该穿的绯色衣衫徐徐而来,发髻已是妇人模样。

她含笑唤道:“爹爹。”

华致远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她很知趣地回头打发孟之豫:“你去端两杯茶过来,我们该向爹爹敬茶。还有好好谢一谢左世子和王小将军。”

孟之豫本不愿走,转念又想兴许华致远要嘱咐华雪颜什么也不一定。他凑到她耳畔,小声道:“若是岳父要罚你,你就快跑。不过我看老人家面善和蔼得很,应当不舍得打你……总之万事小心。”

华雪颜笑道:“你放心。

他在她腰间摸了一把,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华雪颜春眸含笑看他身影消失在流水小瀑之后,顿时回首换上冷脸。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等华致远开口,华雪颜已经冷冷道:“我主意已定,绝不更改,况且如今也没了退路。你所要做的就是点头同意这门婚事,隔日去官媒处补齐婚书。”

华致远从来就没有一家之主该有的威严,和华雪颜相比,他总是少了几分魄力,多了几分懦弱。他目光惋惜伤痛,沧桑老脸浮出愧疚:“我……我知晓自己没资格管你,可是雪颜,你嫁谁都好,为何偏偏是他?这一步走得太险,你这分明是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回上京从来就不是为了贪图安逸。”华雪颜眸色锋利,凛然道:“我昨日见到了肖延,他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大概他杀的人太多,找他索命的冤鬼也太多,所以他怕得连门都不敢出。”

她缓缓摘下一片竹叶,放在鼻端嗅其清香,黛眉横起,有些暴戾地说:“以为躲着我就没法了?就算他肖老狗能和全天下的人断绝来往,孟世德的帐,他不敢不买。”

竹叶放进口中,味道极似莲心,苦得人想哭。华雪颜却像喝了蜜一般甜甜笑道:“这一局才刚刚开始,不急,不急……”

华致远见她面庞美艳如常,可话里的狠辣癫狂太过,不由得背脊发毛,身躯隐隐颤抖。

“我很后悔。”

华致远老泪纵横,举袖拭着眼角,哽咽道:“今天的局面是我一手造就。如果我不曾去边关寻你,不曾告诉你严家一案背后的隐情,你就不会是这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

“不关你的事。”华雪颜表情淡淡,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对这个所谓父亲的根本不亲近,她道:“对不起我全家的是他们,不是你。我反而要感激你告诉我一切,使我避免成为严家的不孝子孙。我娘泉下有知也只会感激你,不会怪你。再说,你是我启蒙恩师,悉心教导之情,我铭记于心。”

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只是当年严府请来教习她琴棋书画的先生。他们相处得还不错,若无意外他会陪她到出嫁那年。可他却在她母亲过世后辞了教习一职,远走天涯。

再次相逢是在边关,他千里迢迢来寻她。她却差点认不出他,因为印象中儒雅清俊的恩师,竟然仿佛苍老了三十年,满脸沧桑风华不再。

那时她才惊觉,竟然已经过了十年。他老了,世事也变了。

华致远颓然不已,摇着头道:“当日你负伤昏迷,大夫说命悬一线,我怕你撑不下去,所以在你床头说了那些话,希望可以激你醒来。仇恨确实是救命良药,同时也是致命毒药。你醒了我很高兴,可我没想到因此毁了你的后半生……”

“若是可以重来,我只愿你永远也不知道实情。”

“霜影,是我错,真的是我错……”

若是可以重来?

华雪颜回味着这句妄想之语。

若是可以重来,她宁愿当日没有苏醒。
若是可以重来,她宁愿从未结识纪玄微。
若是可以重来,她宁愿不曾去过边关。
若是可以重来,她希望自己和叶子陪家人一齐死了!

只是已经走到今天这步,她早没了回头的可能。其实她以前也时常躲起来独自抹泪,埋怨上苍的不公,痛恨自己的不幸。渐渐哭到后来,她就哭不出了。大悲之时,没有泪。

“够了!”华雪颜忽然厉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来后悔个什么!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伤春悲秋,就算你不帮我,也别拖我后腿。你爱冷眼旁观爱自怜自艾都好,总之别来坏我的事!”

她拂袖怒走:“我不回去了,你叫铃铛收了我的东西过来。还有聘书婚书,明日送上门你只管签名落印便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孟之豫亲自端了茶过来,却只见到华雪颜一人站在竹林,垂眸盯住脚下,唇边无笑,似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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