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刚转身准备离开,晞苧便醒了,她一下子抓住秦子竣的手,那真实的触感令她惊慌的情绪平复下来。
“夫人。”梨语见她醒了,上前一步唤了一声,“陈大夫来了。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有陈大夫和奴婢在,我们会照顾好公子的。”
“没事,梨语。有劳陈大夫了。”晞苧微微欠了欠身,退开来,先问了梨语 儿可还好,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便把注意力全部投向正在为秦子竣把脉的陈仕身上,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陈大夫,夫君他如何了”看到陈仕松开秦子竣的手,她连忙问道。
“夫人不必忧心,公子现在脉息平稳,只要今晚不发高热,往后调养一段时间,不要劳累,定是无大碍的。”陈仕看着憔悴的晞苧,突然向她作了个揖。“多亏夫人为将军找出的那五条路,我听闻,公子就是在那其中一条路上的山洞中被救回的。若是晚上几天,即便我愿殒身相救,怕也无力回天了。在此,多谢夫人了。”
“陈大夫万万不可。”晞苧吓了一跳,连忙道“这本就是我身为他的妻子该做的,陈大夫如此说来,倒叫晞苧感到惭愧了。我今夜愿守着照顾夫君,陈大夫可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还请细细说与晞苧。”
陈仕本是想再劝说晞苧还是好好休息,她自己都一副憔悴的模样,怎么还能照顾人呢。可晞苧执意请求让陈仕无法。只得将注意事项一一说与了晞苧,还与她分析了最坏的情况发生时,救急的事物该如何做。晞苧听得很认真,并让梨语拿来了纸笔,将它们都记了下来。陈仕此时也是真心觉得这个小姑娘,他家公子啊,抢得值了。
幸运的是,秦子竣除了半夜小小地发了一下烧,被每隔半个时辰就为他试一次体温的晞苧及时发现,立刻按陈仕所说的方式为他降了温后,就一直平稳到了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谅解
眼见着窗外泛起了鱼肚白,秦子竣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晞苧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好了吧?
她坐在床边,靠着床柱,低垂着眼看着秦子竣的胸膛微微起伏,真好,他还活着,真好,她嫁给了他,真好,他们有了生命的延续,真好,她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间还不算晚。感谢命运,没有真正玩弄于他们。
不知不觉,卸下心神的晞苧感觉阵阵困意,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没有发现秦子竣的手指似乎动了几下。
秦子竣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对家的怨念太深,竟在死后灵魂也要回到家中来看一看,第二反应是将手伸到怀中摸那一份他几乎算是拼了命取来的东西。
动作太大,吵醒了旁边睡着的晞苧。晞苧迷蒙着双眼直直地望进秦子竣乌黑深邃的眼中,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直到秦子竣试探着唤出一声:“阿。。。。。。苧?”
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连秦子竣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喉咙中发出。
晞苧却突然扑到他身上,哭了。
秦子竣吓了一跳,又被晞苧不小心碰到伤处附近,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了将将欲出口的闷哼。他记得他逃了几天后,在一处被追杀之人追上,本是刺往他小腹的刀,被他幸苦扭身躲过,虽是腰侧被刺伤,不过总比致命伤好。
他费力地抬起手,这躺了几天又没怎么进食的身体,用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吃力。他终是将手放到了怀中已经将他的里衣都哭湿了的人头上,轻轻抚摸着。一遍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阿。。。。。。苧,阿苧,我的阿苧。”
“你渴不渴?饿不饿?”哭了半天的人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昏迷了几天的病人,赶紧不好意思地爬起来,红着脸问他。秦子竣有点想笑,因着突然就想起他新婚后第一次出门半夜悄悄溜回来,他的小妻子第一反应也是问他饿不饿,难道他看起来就是那么喜欢吃的人吗。
只是再看一眼瘦的比他巴掌还小的脸,因为连日没有睡好,刚刚又大哭一场,肿得老大的眼睛,他心中涌出一股酸涩,再笑不出来,只想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抹去她脸上的泪。
“等等,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秦子竣想,把这个给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你别动,我去叫陈大夫来。”说完,她就跑了出去,甚至连妆容都没来得及整理,幸好因为连夜照顾他,衣服是没有换成寝衣的。
因他们本来就时刻准备着应付秦子竣这边或许会发生的突发情况,晞苧很快就带着陈仕,梨语进来了。
“公子!”陈仕见秦子竣真的醒了,声音有些抖。连忙上前去为他把脉,又吩咐梨语去拿水,让厨房备一些清粥,昏迷这么多日,刚醒来,胃肯定还十分脆弱,现在的水也是拿来先润润嗓子,再慢慢一点一点地喝,温暖一下胃。
“公子的身体只需慢慢调养,只是伤口处似乎又裂开了?”陈仕有些疑惑得看了看刚刚拆开纱布后,有些新鲜血液还在往外浸润的伤口,不应该这样啊,伤口应该已经不再流血了才对,除非。。。。。。陈仕怀疑地看了晞苧一眼,不过在看到晞苧一脸狼狈的样子,而秦子竣又没打算说什么后,陈仕果断地没有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反正现在公子已经好了,这伤口小小地裂开几次也没什,不过是好地慢些而已,小夫妻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从中插什么嘴呢。
“陈大夫,夫君可是要换什么方子?”晞苧并没有听清陈仕在说什么,也不好往前凑。
“嗯,不用,把前面那个方子改几味药就可以了,来梨语小丫头,跟我出来,可别打扰了你家公子夫人,我来给你说说要换那几味药。”陈仕给秦子竣重新包好伤口,便将梨语叫了出去,只是这话让晞苧觉得,陈仕大夫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这样啊,之前还一脸严肃地训斥自己不会好好保胎。
“我。。。。。。”
“我。。。。。。”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秦子竣迅速道。
“我,我,我把孩子生下来了。”话一出口,晞苧就后悔了,她不是想说这个的。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在意什么名声,婚书,只要能好好地和他在一起就够了。她想告诉他,她有多么期盼他回来,回来与她一起见证宝宝的成长。
秦子竣则是一脸惊喜又讶异,失望又兴奋的表情。她这样说,是不是就表明她原谅他了?
“阿苧,你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秦子竣发现他千辛万苦拿回来的东西是好好放在他枕边的,看来秦木他们为他整理的时候,也了解到这个他原本贴身放着的东西的重要性了。
“是什么?”晞苧坐在了床边,接过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触手掂了掂感觉里面是文书一类的东西,表上面有些暗红的痕迹,应该是也沾染到了血迹。她的神色暗了暗,找来剪刀沿着边缘小心裁剪开来。里面的东西露出鲜红的一角。
晞苧把它拿出来,不禁深吸一口气,那竟然是盖着她父亲印章的写有他和她生辰八字的婚书!
“我去想岳父大人取来了,现在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阿苧,你高兴吗?”秦子竣看着呆住的晞苧,微微笑着说。
“你是为了拿这个才深入京城的?我父亲府里守卫那么多,你怎么敢闯进去!”晞苧反应过来却是又哭了,她边哭便边控诉着秦子竣,“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惊动了皇上,惹来追杀的?都是我的错,我宁愿不要它,也不想你冒险进京!”
“阿苧,别哭了,我才刚刚醒来,你就已经哭过两回了,眼睛都肿了。”秦子竣伸手将晞苧拉入怀里,还微微有些哑的嗓音轻轻响起。“是我先将你劫来的,你从小受的便是诗书礼教,最是注重名节,我不管不顾掳了你来,已是不该。如今我有机会入京得来这个,也是想让你放下心中的芥蒂,让你开心。只要你开心了,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只是。。。。。。”秦子竣扶起晞苧的肩膀,看着她有些小心的说,“此次,岳父大人已经知道你是嫁了我,为了不与。。。。。。反贼。。。。。。拉上联系,恐怕,会将你从族中除名了。”
“我明白。。。。。。”晞苧看着他,努力止住哽咽“从今往后,我就只是秦家妇,不再是,阮家女。”
她早就想好了,自从知道他是蜀州府的秦家人,叔叔又是将军之后,她便联想到在燕京时便听说原驻守蜀州府镇守云蜀一带的镇国将军叛变,杀掉了朝廷在云蜀两地派遣的不愿听从于他的官员,用自己的幕僚顶替了上去,阻止云蜀两州向朝廷纳税进贡,却又没有立国,虽是将军政权全部集中在自己手中,但仍是以将军自称。朝廷最初亦是派兵镇压叛逆,但从一品镇国将军这一名头可不是谁都能封的。
朝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实在无可派之将领,又见秦家军暂时没有要打过来的意思,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大流了,皇帝就装作自己的领土中从来没有过云蜀二地罢了。
她知道家中仆从都是称自己夫君为公子,而称夫君的叔叔为将军,再前后联想,便把真相猜了□□不离十,之前刚嫁来时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有了答案。
她为之着实苦恼了一段时间,原本所嫁非自己想象中的人已是打击,如今夫家竟还是朝廷最大的反贼,自己娘家却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如何抉择,也是她不愿回秦子竣家书的原因之一,她觉得若是自己回了信,便是承认了与他在一处,从此背叛娘家,背叛燕朝。
直到秦子竣失踪的消息传来,她从没有感觉过如此心痛,如此六神无主。
那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当初阮家背着她和她娘将她许给一个根本活不长久的人时,大概没有像她一般有过这样纠结的时刻吧。她于是选择了秦子竣,她想不能负了这个一直对她那么好的人。若是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做出决定后她也知道,此生,大概是没法儿再回娘家,再见娘亲一面了。
她看着秦子竣的眼睛轻轻说:“嗯,我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听到叔翁说你失踪了,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了。”她已经红了脸,却还是固执地看着他没有半分躲闪,“若是他们真的找不回你,我想,我大抵是会去找你的。幸好,你回来了,所以那些,我都不在乎了。”
秦子竣心中激荡,以身犯险潜入燕京城中逼迫二品大员写下婚书时,他只是想着她若是能因着这一纸婚书原谅他,他便心满意足了,若是她能够稍稍开心那么一点点,他大概会在心中欢呼了。没想到,他的小娘子竟然会和他表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知
秦子竣再次想把晞苧抱入怀中,晞苧却终于反应过来,推拒着他,“你的伤!”
“不碍事,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现在还能见到你,还能这样抱着你。”秦子竣长叹一声。
不过,他们的温馨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秦明铮过来了。
晞苧退了出去,去看看曜儿再安排午膳。
“子竣,我实想不到,你竟如此莽撞!”秦明铮神色沉暗,他一直以为侄儿前往燕京是为追获叛乱余孽而去的,却没想到竟是为了儿女私情。并且,这么多天,属下一直没有向他说明真正事由,说明他对暗卫的控制力明显下降了。虽然这本就是自己放手的结果,可也没准许他们把事情全瞒着他,特别是这样的大事。
“叔父恕罪,侄儿让叔父担心了。”秦子竣有些愧疚地看着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的叔父。他本不是鲁莽之人,只是事有便利,他便去做了,过程有些惊险,结果却是好的。“此次进京;靖州余孽无一人逃出。且我在阿苧的父亲那里还听到了一个消息。。。。。。”他声音低了些,若不是此次偷偷前往阮远文的书房,又刚好碰上宫中来人,他也得不来这个消息。
“阮氏竟敢如此大胆。”秦明铮显然也被这件事惊讶了。他皱着眉,一手放在膝上,一手端起茶盏轻呷了一下。“若真是这样,有些事便要从长计议了。京中那些人也太没用了,如此重要的消息没有传回来一丝一毫。”
“叔父。”秦子竣明白这表面上是说的他们安排在京中的那些暗线,实质上是说的那些知道他此行真正目的的人,而他不让属下告诉秦明铮一是没有把握他会同意自己孤军深入的举动,二是担心他会在知道晞苧对自己的影响后,会有所动作,而自己远在天边肯定来不及回护。“这次是侄儿莽撞了,是我命令秦木不可传回消息的,我愿意领罚。秦木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请叔父不要怪罪他们。”
“待伤好些了,自己去祠堂跪上一晚,向大哥大嫂反省,到底是什么让你不顾自身安危。”秦明铮淡淡说道,秦子竣明白叔父所说的‘伤好些了’的意思是能够自己下床走动了,这就是该到领罚的日子了。
“是,叔父。”秦子竣并无异议,“只是阮皇后与阮家的野心,侄儿觉得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我们不如帮助阮家添一把火。”
“嗯,这个不能操之过急,燕朝虽是沉疴多年,皇城中却还是有些忠于皇帝的人,驻太州府的王将军是皇帝的直系,北部戎族虎视眈眈,记住,家仇再怎么也比不过国恨。所以,我们必须选在最恰当的时机,一击即破。阮后这件事,只要能好好利用,一定会省下我们大半气力。你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切记戒骄戒躁,三天后我再来听你的答复。”秦明铮一直是对他抱有厚望的,只是他还是太年轻,聪慧有,城府有,手段有,唯一的不足是保留着年轻人的冲动任性,尽管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自己旋转,知道不是事事都能在预料之中,面对没有把握的事却还是忍不住要去尝试一下,以为结局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中,却不去想结局也是会由着意外情况的出现而变复杂的。
这些年,秦明铮自把一些议政权交给他后,就一直这样培养他,也看着他在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成长,只是这次孤身入京事件,让他又发现了虽说是少年人都有,但对一个领导者来说决不能有的缺点。
“至于侄媳,阮家的事,已经与她无关,我早说过,她是你的妻子,入了秦家的宗祠便是秦家的人,何况她又是小阿曜的母亲。”秦明铮本身便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也不会自妻子离世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娶,甚至连侍妾都没有。因此并不觉得秦子竣与阮晞苧之间感情深厚些有什么不好。
“谢叔父。”秦子竣放下心来。
“我给你们的孩子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