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苍天不开眼,那么她就要将其撕开,将这丑陋的一切全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她就不信,不信她做不到!
望着城墙下盘查甚严的兵士,罄冉蹙眉凝思,心中暗道,总会有办法进城的。不急,千万不能急。他们排开这么大的阵势,是以为她有同伙吧。可笑!不过既然他们这么看得起爹爹,那她便不能让他们失望,这庆城她定要闯上一闯。
女孩极目四望,竭力搜寻着进城的机会。经过观察她发现看守的兵士对年轻体壮的男子和她这般大的孩子查得特别严,这摆明了就是在找自己。不能盲目往上撞,一定要冷静。怎么办……
或者扮成个傻子兴许他们会放松警觉,罄冉正想着这法子的可行性,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叫嚷声。她回头正见一群男女老少穿着破烂,从树林中冲了过来。个个手中拿着破碗,掂着破罐的,吵吵嚷嚷目光却直盯城门。
是一群叫花子!重要的是他们摆明是要进城!罄冉尚来不及细想就将外套一扯扔了老远,以最快的速度撕裂身上的衣服,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扯乱头发,在脸上抹了些灰土。
此刻那群叫花子刚好冲到她藏身小凹坡的上面,罄冉毫不犹豫身影一闪便到了他们中间。用不着她跑,一股推力从身后传来,一群人疯了一般向城门蜂拥冲去。罄冉不免蹙眉,心中纳纳,这些人这到底赶着做什么,竟跟不要命了般。
推推挤挤,一阵风般一群人便到了庆城高大的城门下。守城的兵士远远看到已是执矛堵了一排,将他们挡在城外。叫花子哪里管他们,将手中破碗举得高高,推推嚷嚷便要冲进城去。
“别推,他娘的都别挤!干什么干什么这是?!”
“肃静,嚷个屁啊!再推老子动手了!”
“我们要进城,让我们进城。”
……
罄冉夹在一群叫花子中间,本来身量就小,一时之间眼前晃动的全是穿着破破烂烂裤子的双腿。叫花子身上的味道极为难闻,鼻翼间充斥着怪味,她也没心思计较,听着士兵的喝斥声心头怦怦直跳。四周吵哄哄,每个人都在吆喝,她便也放粗声音喊了起来。
突然一个身穿高级将领服饰的中年男人策马从城内过来,见这边混乱情景大喝一声:“都别吵了,再吵按扰乱治安罪,全部入狱。”
那男人有些功夫底子,一声大喝倒是场面慢慢安静了下来。罄冉躲在人群中隔着缝隙望过去,只见那人翻身下马,众士兵忙上前作揖。
“杨功曹您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让小的们来通传一声不就是了。”
“是啊,怎劳您亲自前来呢。”
“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杨功曹蹙眉怒道。
罄冉听兵士们喊那男人功曹微微挑眉,这功曹掌管一郡之中所有人事,相当于现代的省人事部长,也难怪小兵个个仰其鼻息。
“这些叫花子嚷嚷着非要进城,这两日上面吩咐要严加查查,高大……”
“行了,别说了。李老相国家的孙小姐今日在西城街头布施,行善事。你把这些叫花子都堵在这里,那边没人冷了场你叫百姓们怎么看。上面让你们查什么人不清查吗?这些叫花子天天进进出出你能次次都查啊?没看后面等着进城的都堵成堆了?弄得城门鸡飞狗跳,不知轻重。”
小兵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杨功曹急急打断,怒喝完,见那小兵战战兢兢连连应是,杨功曹这才翻身上马。
“赶紧将这里疏散了,臭烘烘的惹人嘲笑。”
“是,是。”
那杨功曹刚打马离去,小兵们便赶忙让开了道,驱赶着人群。
“还不快滚。”
叫花子群一时间又激乱了起来,罄冉难以相信自己竟这般容易混进了城。脚下跑地飞快,生怕被突然冒出的人抓去。进了城怕引起注意,也不敢脱离人群,只能跟着一干人向西城街头奔去。
西城街是庆城的繁华街区,热闹异常,一路跑过一片和平景象。罄冉混在人群,自己和他们一样衣衫褴褛,鸠衣百结,肮脏的脸,如同杂草般的乱发。一群人从这繁华的街市穿过,便宛若过街老鼠般为人不齿,格格不入。鄙夷的眼光追随一路,然而叫花子却面上充斥着欣喜和兴奋。
罄冉恍然间已经跟着众人跑到了西城街头,果然远远便见几个衣衫鲜亮的侍女簇拥着一位仪态不凡,轻纱拂面的少女,想来那女子便是李老相国的孙女了。
这个李老相国罄冉倒是听爹爹说起过,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向来主张一切顺应自然,采取无为而治的做法。按罄冉的话说,他是根老油条,坚定地按照皇族制定的方针政策办事,从不逆着来。
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他和爹爹一样辞官归野,然而结局却是这般不同。圆滑的人如今高高在上,受人尊崇,享受着荣光万代。而耿直的人家破人亡,蒙受不白之冤,被暴尸唾弃。这便是这个世界的潜规则吗?
罄冉冷笑,回神之际面前已是乱作一团。上百的叫花子一拥而上,白花花的馒头在眼前晃动着,一个馒头刚刚被洒出未等落地便会有几双黑手撕抢着。抢到手的,看也不看胡乱地便塞进嘴里,贪婪地咀嚼,目光却仍盯着空中。
罄冉望着眼前这轰抢的一幕,心头说不出的悲凉。就在十日前,爹爹,娘亲还有姐姐,她们便坐在不远处的四层酒楼里品着香喷喷的菜食,欢声笑语地看着街头忙忙碌碌的人群。那时候的她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从不知父母为她撑起的是怎样一片晴空。
父亲总是说这是个乱事,说百姓疾苦,说世态炎凉,说战乱灾荒……那时候的她总是半信半疑,现代的她没有接触过战争,而这世的她从不知父母竟将她保护地那么好……
肚中空空,她已经好几天不曾进食,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力吧。可是面对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幕她没有办法让自己挪动脚步加入他们。不是因为骨子里不甘示弱的劣根性,不是因为放不下颜面,仅仅是因为心中升腾起的悲凉,透骨蚀心的悲凉。
罄冉低头轻笑,正欲转身眼底却落入一抹月白,精致的雪锦广袖,繁琐的祥云银丝绣工,一双修长优雅的手托着一个大大的白面馒头。
罄冉抬头,刺眼的阳光下只觉眼前一阵黑云,微微眯眼隐约中有个淡雅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那该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阳光在他面容上染起金边,在尚未看清他的面容前罄冉已感受到了那股出尘脱俗的气质,高雅的仿似天际蓝天白云。
罄冉轻轻眨眼,少年秀丽的面容映入眼幕,他含笑的眼眸笼了一身,那双明眸中的黑沉倒映出狼狈的她。一瞬间竟如落入梦中,身心被清旷之气洗涤,她只觉心底奇异的情绪忽而静默了下来……
……
又一个男主出现咯,嘿嘿,亲们喜欢他的话也跟素素说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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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为乞丐
“饿了吧,给你。”
雅然的声音似是来自梦中,和另一个声音重合。罄冉有一刹那的恍惚,好似沉沦梦中时光流转。
曾经靖炎也总这么说着,在她玩疯了突然饿的时候,不管何时何地,他总能变出吃的来。或是一颗糖,或是一块糕点,或是某样她爱吃的水果,然后笑嘻嘻地说。
“冉冉饿了吧?给你。”
她会毫不客气地抓过塞进嘴中,然后他会闹着让她叫声炎哥哥。那个总是在不经意间宠着她的小男孩,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孩子。然而却是这个孩子在最后一刻,用他的命救了她,舍了他的命保护了她!
她才是大人啊!一股撕心的伤痛拉扯着心肺,眼眶一热,一滴晶莹的泪水便自行滑出了眼眶,正滴在那白花花的馒头上,阳光下印成暗暗一点。
罄冉忙扭头闭了下眼睛这才抬头看向那少年,他也就十二三的模样,一条银色丝带束发,双眸有着些许探究。
这是几日来第一个对她表示关爱的人,虽然他也是不经意的……
罄冉正欲道谢,目光却落在了少年身后一群疯抢食物的乞丐身上,微动的手指一顿,目光穿过眼前之景恍然落在远方。
她知道,隔着三道街便是西市,那里她的父母是不是在看着她?倘若他们知道她如同乞丐一般被人可怜,不知会有多么伤心,死都不会瞑目吧……
她是云艺的女儿!她不可以被人看不起!不可以这般被人可怜!
“我不是乞丐,不过还是谢谢你。”罄冉点头谢过,转身便要走。
少年不想她会这般,微微一愣,方才他很远便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她太引人注目了,虽是一样衣着褴褛,形容脏乱,可她的眼神太过清亮,便如黑玉明珠般让人望之一眼便心头一震。
她稚气的面上浓浓的哀伤太过不合年龄,小小的身子分明已经疲累不堪,可站在人群中却偏让人觉得傲然凌立。偶尔眼中滑过犀利,更显清冷。
望着手中的馒头,那上面一点湿润清晰可见,少年竟心中一纠。大步跨前,伸手便拉住了罄冉。
“你……”
“表哥,你在干嘛?”
罄冉被少年拉住,扭头挑眉正欲询问,却见方才她看到的那个被几个侍女围着的蒙面少女笑着跑了过来。见那少女一直盯着少年拉在自己臂间的手,罄冉轻甩手臂,退了一步。
那少女跑近,一把便扯住了少年的手,轻轻摇着娇笑道:“表哥,你在这里做什么?陪月儿过去施粥吧。”
少女想来和那少年年纪一般,露在面巾外面的双眸蕴着水色般缠着少年。罄冉心中了然,不欲多呆,转身便又要往远处走。
“小妹妹,你等等。”少年却是一急,拂开那月儿的手便又追了上来。
罄冉只得又停住了脚步,见那自唤月儿的少女眉宇间净是恼意直盯自己,不欲惹事,忙挑眉问道:“有事?”
“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饿了这才……”
罄冉见少女蹙眉望着自己,打断少年的话:“我说了,我不是乞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再会。”
“嗳,你……”
李清月从没见表哥对谁这般上心过,她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处处讨好也从没见他多看自己一眼。现在见表哥竟对个衣衫破败又脏兮兮的小臭虫感兴趣,而那小臭虫竟还不识抬举,她自是不高兴。
快步上前冷冷撇了眼罄冉,拉着少年说道:“表哥,这种不知好歹的下贱之人你何必搭理,饿死她更好。死要面子活受罪。”
听少女这般说,罄冉一股恼意涌上,冷冷扫了她一眼。上前便取过了少年手中的馒头,轻声一笑,嘴角噙着几分讥诮。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小姐除了生了个好人家,也不见得就比我们这些人高贵到那里去。既然没有悲悯心肠又何必来施粥行善?做给人看吗?平白让人笑话。”
见那少女被气得眼角通红,罄冉看向少年扬扬手中馒头,微微俯身:“多谢。”
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快步向街角走去。捏着手中的馒头,心头却是说不出的酸涩。
“表哥,她……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
李清月恨恨地望着罄冉背影,只欲追上甩她一个耳光,可碍于倾心的表哥,要脱口而出的咒骂被生生堵回口中,眼睛一红便娇声哭了起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少年却不搭理她,目光久久没有从远处收回。半响才扭头,望着那群抢食的叫花,喃喃重复着。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人家都被欺负了,你也不……”
“好了,别哭了,擦擦吧。我先回府了。”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绢手帕递给那李清月,跨步便向前走去。那方向虽是李府的方向不错,可却也是罄冉离去的方向。
李清月接过手帕正高兴,听到少年的话,见他就要往前走,哪里肯依。忙拉住了他的胳膊,急急道:“表哥不陪我了吗?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少年回头冷冷道:“不是你吵着要来布施吗?怎么,这就要回去了?”
李清月被他的目光盯着,只觉其间清冷无垠,竟是让她心中一寒,忙放开了手。未待她再言,少年已是迈步向前而去。这次她却是再不敢跟上,咬牙望着他的身影恨恨地跺了两下脚,这才闷闷走向布粥棚。
全城的乞丐这会儿都集中在了布施棚,罄冉走了一段,只觉此刻她一身破烂走在街上太引人注意,忙闪进了一条小道。心里想着得想办法弄些银两,不然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望着手中的馒头,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是什么忠贞之人,倒是不介意去偷盗。打听下这城里有没有恶霸或是贪官,凭借她的轻功,想进去弄点小银两该是不难。不行就这个李相国吧,看他那孙女的样儿怕也不是什么好官。
绕过两条街在一处两面高墙的小道停下,罄冉靠着墙便坐了下来。肚子咕咕叫着,将手中的馒头凑近,可喉间一堵,眼泪便又涌了上来。
抬手恨恨抹了把眼睛,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舒了口气张嘴正要啃那馒头。突然眼前一道白影一晃,带起一阵清风,刺得她本就疲劳的眼睛一疼。再睁开看,手中哪里还有那馒头?
“哈哈,可让本小爷找到你了。”
一声清亮的笑从头顶传来,罄冉这才惊醒,忙起身站了起来,怒目瞪向墙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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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巷中再遇
那高高的青砖墙头上,一个雪锦白衣的男孩悠闲安坐,晃荡着双腿,手中一上一下抛着的可不就是她的馒头。清风拂过,男孩衣袂飘起,样子颇有几分随意洒脱。
阳光高高擎天,映在男孩背后,罄冉暗咒今日总是要这般仰视别人。仰头间眼前一阵发黑,罄冉蹙眉眯眼,恍惚了一阵才看清那男孩。唇红齿白,星眸朗面,可不就是昨日她在苍山遇到的那个骑马的男孩。
“我的小毛驴呢?”
似乎是为了响应她心中所念,男孩清亮的问声响起,带着分明的质问和恼意,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更是圆圆瞪起透着清亮的锐利。
罄冉这才苦恼地发现她进城匆忙,看到那些乞丐便混了进来,将那只小毛驴扔在了城外的树林里,压根就忘了这回事。眉头蹙起,有些为难地看向那男孩,心头涌起愧疚。
“你能不能先下来?这样跟你说话我头昏。”阳光耀眼,罄冉只觉身体都摇晃了起来,微微用手抚额和那男孩打着商量。
男孩轻轻挑眉,倒也不多言,翻身跳下落在了罄冉身旁。来回绕着她转了两圈,这才在她面前站定。右手在光洁的下巴上轻叩,左手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