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找机会翻盘而已。
与勘舆营动手之前,胡自信对于己方的战斗力是充满自信的,觉得对方是内地兵,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本领。谁料想,勘舆营与寻常的内地兵完全不一样,苏昊对勘舆营的要求很高,负责训练的徐光祖和邓奎也都是边军出身,要求甚至比一般的边军更严。
胡自信这些平虏卫的军户,战斗力主要来自于实战,刀枪丛中走过来的人,有一股悍劲。但说到训练方面,他们就远远不如勘舆营了,因为他们是屯田的军户,平时的主要工作是种田,训练时间根本得不到保证。此外,由于宁夏贫苦,这些军户平常的营养欠缺,要拼命的时候能有一股蛮劲,但耐力是远远不及勘舆营士兵的。
刚才斗殴的时候,刚打起来双方还能算得上是势均力敌,打了不到一刻钟光景,胡自信和他的军户们就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而对方的力量却是绵绵不绝,显然还有极大潜力的样子。到那位张小旗率领宪兵把双方拉开的时候,勘舆营的士兵们都有些意犹未尽,而军户们则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勘舆营的战斗力如何,胡自信打过这一架,就非常清楚了。现在萧如熏对他问起,他自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接宣称自己不是勘舆营的对手。
“苏将军的麾下。竟然骁勇如斯?”萧如熏收起了对苏昊和勘舆营的轻蔑之心,郑重其事地问道。
“不敢当。”苏昊说道,“适才兄弟们较量武艺之时,在下也在一旁观看,胡百户和他的部下甚是凶悍。让在下好生佩服。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是他们营养不良,我观他们各人都是面有菜色,想必平时也难得有荤腥入口吧。”
“荤腥……”胡自信苦笑道,“苏将军说笑了,我等想吃饱饭亦是难得。哪里谈得上什么荤腥啊。”
萧如熏道:“苏将军初来乍到,不了解这个地方的情况。边军清苦,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而宁夏边军又尤其艰苦,正如胡百户所言,能吃一顿饱饭就不错了。荤腥之事,是断断不敢妄想的。”
“不会吧,这宁夏平原好歹也有个塞上江南的美名,物产丰富,怎么军户的生活会这么苦呢?”苏昊诧异道。
宁夏平原地势平坦,东部有黄河流过。早在2000年前,这里就有引黄河灌溉的传统。在一些重要的灌区,放眼望去,渠道纵横,稻田青翠,好一派江南风光。不过,有一点是苏昊弄错了,这里被称为塞上江南,并不是因为其物产或者风光,而是因为在五代十国期间,曾有大量南方居民迁居于银川以南的灵州一带。当地风俗近于江南,所以得名。
“塞上江南是旧事了,这些年宁夏大旱不断,黄河水位不断下降,引黄河水灌溉越来越难。我们这边塞的日子也就越过越苦了。”萧如熏对苏昊说道,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接受苏昊这个人了,也愿意以朋友的口吻与他聊天。
“别的不说,就说这种菜吧,也是越来越难。我们大老远挑点水种点菜,却架不住苏将军一下子带来2000多号人,哪能供应得上啊。”胡自信补充道,他与苏昊的冲突就是源于买菜的事情,现在看自家参将似乎有与苏昊讲和的意思,他赶紧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以示自己此前并不是故意与苏昊为难。
萧如熏听出了胡自信的意思,便替他说道:“胡百户说的没错,再过一个月,咱们这里就该下霜了,再种不得菜,整整一个冬季,大家能有点菜帮子啃一啃就不错了。”
“这可怎么办啊?”歌伶瞪大了眼睛问道,她是南方姑娘,又是大小姐出身,让她一个冬天只啃菜帮子,她可受不了。萧如熏这番话,让歌伶萌生了赶紧离开此处的念头,只是如果离开勘舆营,李贽又将如何安置,却是小姑娘一下子觉得为难的事情。
“非但如此,你等都是南人,在这塞北边城,取暖也是一个问题。”萧如熏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苏将军,你部可曾预备好过冬的薪柴?”
“对了,此事卑职正想禀报参将,自从苏将军的客军来到平虏城之后,这平虏城周围的薪柴都不够用了,好几个百户所都因为砍柴的事情,和苏将军的客军有些摩擦。”在一旁侍立的主簿梁奉插话道。
梁奉说摩擦,自然是客气话,实际上就是发生冲突了。苏昊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他扭头去看熊民范,问道:“确有此事吗?”
熊民范点头道:“确有这样的事,不过,这都是些小事,邓中军他们已经处理了,所以没有惊动将军你。”
“可是……过冬取暖,难道不能烧煤吗?”苏昊脑子里一亮,对萧如熏问道。
“烧煤?”萧如熏苦笑道,“本地并不产煤,我这参将府里用的煤,都是从延安府运来的,100斤煤差不多值1两银子,你让寻常军户如何烧得起?”
“本地不产煤!”苏昊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萧如熏,觉得萧如熏的话实在是荒唐至极。
宁夏平虏城的所在地,就是后世的宁夏自治区石嘴山市平罗县。石嘴山市是著名的太西煤的产地。太西煤因为低灰、低硫、低磷和高发热量、高比电阻、高块煤率、高化学活性、高精煤回收率、高机械强度这“三低六高”的特点,举世闻名。作为这样一个重要的煤炭产区,居然有人说出本地不产煤的话来,这岂不咄咄怪事吗?
“怎么,苏将军听谁说过本地有煤的?”萧如熏反问道。
苏昊回忆了一下,隐隐想起太西煤的开采历史应当是在清道光年间,也就是说,在时下此处的确还没有开始采煤。他抬起头来,看着萧如熏说道:“萧参将有所不知,在下曾学过一些勘矿之术,前几日在平虏城外活动的时候,看出城外山中隐隐有煤藏蕴含的样子。在下一直以为早有人知晓此事,不料竟无人开采,实属憾事。”
“你说平虏城外有煤?”萧如熏、梁奉等人都吃惊地看着苏昊,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确是如此,而是是大煤藏,若是全力开采,供应整个宁陕地区都没问题。”苏昊淡淡地笑道。
苏昊这个判断,已经是十分保守的说法了。太西煤的主要产地汝箕沟矿区在同治年间因为矿工纵火而引发煤层火灾,大火整整烧了100多年,到后世的2006年底才得以全部扑灭。据估计,有些年份仅火灾烧掉的煤就有上百万吨,以明代的生产水平,这些煤别说供应宁陕,就是供应全国也不在话下。
“这……”萧如熏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又停住了,他抬眼看着胡自信等人,说道:“胡百户,今日之事,有苏将军替你等说情,本将就不再责罚你们了。以后不得再生事滋扰客军,知道吗?”
“标下明白!”胡自信知道这是萧如熏要清场了,连忙答应道。
苏昊也听出了萧如熏的意思,向熊民范等人使了个眼色,熊民范连忙向萧如熏告罪,然后带着自己的人,与胡自信等人一起,退出了大堂。
士兵们走了,程仪和歌伶倒有些尴尬了,她们站起身来,也欲告辞。萧如熏笑道:“这二位姑娘看上去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若是不弃,可愿到后宅与我夫人见面一叙?她在这平虏城里,却是一个闺中密友也寻不见,好生寂寞。”
听到萧如熏这样说,程仪和歌伶自然不便推辞。萧如熏让人从后宅叫来一位丫环,引着两个姑娘与杨书兰见面去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被摒退之后,萧如熏对苏昊说道:“苏将军,你说的平虏城外有煤炭一事,你有多大把握能够找到?”
苏昊道:“十成。”
“十成?”萧如熏愕然了,在当年的技术水平下,哪有哪个煤师敢说自己有十成把握能够找到煤的。
苏昊问道:“怎么,萧参将有意开采煤炭?”
“当然有意!”萧如熏道,“宁夏苦寒,若有煤炭,则边关将士的生计就会大为改观。煤炭还能换成银子,我这平虏所早已捉襟见肘,我做梦都想着什么地方能够掉下来一大笔银两,让我给军户们换换兵器,置办一身新棉甲。还有,这北边的边墙也已久失修,嘉靖年间曾经修缮过一些,这些年本将也东挪西凑地找点钱进行修缮,但无奈杯水车薪,无济无事。若是能够开出一个大煤矿,平虏所的面貌会焕然一新啊。”
“有这么大的作用?”苏昊倒有些惭愧了。这一带的煤矿分布,都在他脑子里藏着,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短暂地呆一段时间,无心去经营这些事,却没想过用这些知识为边军谋些福利。
“苏将军,我手上有兵,只要你能够勘出煤矿所在,不用你费半点力气,我的士卒就能够把煤采出来。届时如果有了收益,咱们双方五五分成,你看如何?”萧如熏用热切的眼光看着苏昊,说道。
第324章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萧参将有命,在下岂敢不从。”苏昊呵呵笑着说道。
地下的煤矿本来也不是苏昊私人的东西,能够开采出来对边军有些帮助,他又何乐而不为呢?陈道曾经向苏昊详细地介绍过萧如熏这个人,说他忠勇有加,是个难得的人才。苏昊此前只是有些恼火萧如熏对自己的冷淡,如今萧如熏的态度完全扭转过来了,苏昊自然也不会不答应他的请求。
“苏将军这个称呼,未免有些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以兄弟相称如何?”萧如熏热情地说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苏昊拽了句古文,同时起身向萧如熏行礼道:“萧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礼。”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萧如熏从公案后面走过来,拉着苏昊的手,哈哈大笑。
此前苏昊的种种表现,已经让萧如熏对苏昊颇有一些好感了。听胡自信说勘舆营军士的素质犹胜于边军,让萧如熏对于苏昊的治军能力又高看了几分。及至苏昊说能够在平虏城外找到大煤矿的时候,萧如熏便下决心要与苏昊结交了。这应当算是英雄相惜,大家很容易做到肝胆相照。
中午时分,萧如熏命令在参将府摆下宴席,款待苏昊。杨书兰、程仪、歌伶三个女人也被请来入席相陪,一桌人像是一家子一样,甚至是和睦。明代的社会比较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再加上苏昊既然认萧如熏为兄长,杨书兰自然就是大嫂了,从民间来说,叔嫂之间的关系是可以比较随便的。
在萧如熏和苏昊密谈的时候。程仪和歌伶在后宅与杨书兰也聊得极为投机。歌伶的祖父是南京太医院的太医,细说起来,歌伶居然还随祖父一起见过杨书兰的父亲杨兆,这个巧合让她们几个人觉得颇有缘份,当下也互相拜了干姐妹。其中自然是杨书兰为大姐,程仪为二姐,歌伶为三妹了。
杨书兰见程仪年龄已过20,却仍是姑娘打扮,不免问起她的婚姻大事。程仪脸红红地不肯多说,天生萌呆的歌伶却直言程仪对苏昊有几分心思。杨书兰当即点头。扬言会在合适的时候向苏昊提起,断不能误了程仪的终身。
吃过饭,萧如熏便急着要和苏昊一起去找煤矿,苏昊点头答应,两个人各自带上了若干亲兵,骑着马出了平虏城。径向西边的山中而去。
萧如熏在平虏城当了几年参将,对于周围的地形颇为熟悉,却不知道哪里产煤的所在。苏昊在记忆中知道煤矿的位置,但落到当下的现实,一时还很难对上。幸好勘舆营前期的测绘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平虏城西边一带的等高线地图已经绘制出来,苏昊拿着地图。凭着忘记策马向前而去。
“苏老弟,你手里这个,就是你献给兵部的地图吗?”
萧如熏看苏昊不时拿出一副白绢看来看去,突然想起了有关苏昊的那些轶事,便忍不住问道。
“正是。”苏昊答道,同时把手里的白绢地图递到了萧如熏的手上。
萧如熏拿过地图,一时连正反都分不出来。好不容易从地上那些蝇头小字的方向确定了地图的正反,但看着这些弯弯绕绕地曲线,还是有些犯懵。
“这是什么地图?上面这些线又是何物?”萧如熏问道。
苏昊与萧如熏并辔而行,伸出手指结合眼前的地貌向萧如熏解释着等高线的含义。萧如熏拿着地图看了看。又抬眼看看旁边的山岭和谷地,然后眼前一亮,惊叹道:“竟有如此简单的办法,就能够把这些山梁都标出来,苏老弟真是天纵奇才。愚兄此前种种太过失礼了,还请贤弟见谅。”
军人对于地图的敏感是无与伦比的,一旦明白了这种地图的含义,他们马上就能悟到其中重大的军事价值。看到苏昊带领的队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绘制出一个区域的详细地图,让指挥作战的将领几乎拥有了窥探地形的天眼,萧如熏怎能不觉得震撼。他一直觉得自己文武双全,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但此时此刻,他却对苏昊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萧大哥言重了,小弟这点雕虫小技,怎能与萧大哥的文韬武略相比。”苏昊谦虚道。
萧如熏问道:“苏老弟,你们这次来宁夏卫,打算画多大范围的地图。”
苏昊道:“按兵部的要求,要画完整个宁夏卫防区内的图。”
“边墙以外的图,画不画?”萧如熏又问道。
“恐怕就先不画了。”苏昊答道。
在明代的时候,长城不叫长城,而是叫作边墙。边墙对于大明而言,就相当于国境线了,边墙之外就是蒙古诸部的地盘。这一次陈道给苏昊带来的命令,是让勘舆营绘制边墙以内的地图,并没有说涉及到边墙之外。
以苏昊的意思,其实是希望能够把地图画到边墙之外去的。作为一个现代人,苏昊对于疆域的观念,远远不是局限于长城一线的。即便站在大明的现实角度来说,仅仅绘制边墙以内的地图,也不足以满足边境作战的需要,因为真正到打仗的时候,双方交手的地点并不仅限于边墙之内,也可能会把仗打到边墙以外去的。
不过,陈道告诉苏昊,要画边墙以外的地图,难度太大。边墙以内是大明的辖区,没有敌人骚扰。一出边墙,随时可能遭遇到鞑靼人,测绘人员的人身安全都难以保证,又如何能够完成测绘任务呢。苏昊觉得自己这一营人马要与鞑靼人对垒也没什么胜算,于是也就把出边墙测绘的念头给打消了。
听到苏昊的回答,萧如熏有些失望,他说道:“边墙以内的地图,对我等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