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缓缓的下行着,我略感奇怪的打量了他一下,从他进来到现在,他的头都是微微的低着,即使没带什么墨镜,我也没有看清他的相貌。
我微微抬头,注视着电梯门口上方不停变换的数字。‘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楼到了。
我抬起脚正要迈步,却突然被站在我身前的黑衣男子一抬手大力的挥开了,我一不小心狠狠的跌在了电梯里,肩膀撞在了坚硬的金属墙壁上,顿时就感到骨头一阵的剧痛。
“啊——”我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子弹随着电梯门无声的开启射进了电梯里空间狭小的墙壁上,一个深深凹进去的有些焦灼的坑洞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恐的用手掌盖住了我情不自禁发出的尖叫声。
只见我身前的黑衣男子,早就已经身子一侧,一个弹跳敏捷的躲过了这颗突然袭来的子弹。在电梯门口简单的门板的阻隔下,探手入怀,贴身取出了一把手枪,对准门外的某个方位就迅速而冷静的回击了一枪!
牙齿簌簌的打着颤,我睁大了眼睛充满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极力将身子紧紧地贴在了电梯里的墙壁上,天哪,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随着电梯外霎时传来的几声尖叫声和慌乱无章的脚步声,原本秩序井然的大堂里,现在彻底的乱成一团。
电梯外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别躲了,出来吧,我已经跟了你五天了,罗洛。”
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淡漠,清冷和疏懒。
被叫做罗洛的站在我身边的黑衣男子这时候抬起头来,大堂里高阔的落地窗将阳光无一丝疏漏的迎进宽敞明亮的大堂内,我悄悄的抬眼,看到了这个叫罗洛的男子的面孔。
他听到外面人的话脸色陡然变了,脸上的神情像是被浸在的寒潭里千年的寒冰一样,透着入骨的冰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谁给你的消息来源?”我在旁边能清楚地看到他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略微深棕色的瞳孔不自觉的微微收缩了一下。
“呵呵,我找你,只是想问你,三年前六月墨西哥的‘沙狐行动’里有没有你,罗洛?”
虽然见不到人,但是从声音里隐隐透出来一丝凉薄的气息。
罗洛的肩膀一僵,语调一沉,”这和你无关。”像受了刺激般,手扣扳机,连着向外面传来声音的位置发射了两颗子弹。开枪的声音就响彻在我的耳边,我不由得双手牢牢地捂住耳朵抱紧了头。一时之间,火药味儿浓厚的刺鼻。
“呵呵,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有关系喽。”电梯外面的人说话之间声音已经近了不少,我听出来了,罗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紧锁着,手下却是连连还击,刚才大堂里还能听到喧闹杂乱的惊跑声,现在只剩下这两个男人彼此之间的对话声和枪击声了。
还有的就是不时地掉落在地的充满质感而又清脆的子弹壳弹落在地的声音。
我将身子死死的缩在电梯的一个角落里,紧紧地把自己的身体贴在墙壁上,虽然心跳的速度快得就像要马上跳出胸腔一样,我仍然害怕到不敢用力的呼吸。
听着耳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枪击声,我颤抖着极力的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罗洛几次都想冲出电梯,但是都被外面的人早有预料般的连连射出的子弹给逼退了回来,时间一久,罗洛沉凝的面孔上也不禁透出了一丝焦急的神色,语气尖锐而愤怒的说道:“你到底是谁?你跟踪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我叫苏燮,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可是你这个人真的很难找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碰面了,真是难得啊。”外面的人慢悠悠的回答着,语气不焦不燥,手上枪击的速度却是在渐渐加快。
罗洛看了看外面,面目抽搐了一下,咬了咬牙 ,突然把目光投向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我、
一瞬间,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几乎连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我迎视着他扫过来的目光不由得全身一颤,这个面容平凡的黑衣男子的目光冰冷而难测,打量着我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温度。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拽过我的胳膊,将我扣在他的身前,一手举枪,一手略紧的扼住我的喉咙,冰冷的呼吸吐在我的耳侧,枪稳稳的停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说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张了张口,害怕的闭紧了眼睛,身后温暖的体温也不能温暖我几乎被冻僵的血液。
“外面的先生,我,我,我被他挟持了,请不要开枪——”
外面没有丝毫的回音。
只有我微微颤抖着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空间里。
我身后的黑衣男子,稳稳地将我往前推了一步,“你开枪,就把她打死了,我无所谓的。”
外面传来一声轻轻淡淡的笑声,“我也无所谓啊,我又不认识她。”
我耳边听着这两个男人的对话,冰寒彻骨,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的轻贱啊,我闭着眼睛被身后的罗洛推着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什么时候我的命运能够由我自己决定呢?
我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呵呵,身不由己,命不由人呵。
我缓缓地和罗洛走出了电梯。
又向前走了几步,罗洛眼神机警而又谨慎地瞄了一下四周,观察了一下狙击的死角和方位,紧紧地用我挡住了他所有会暴露的弱点。
“听声音是个美人儿吧,你的心可是够狠的。”前方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略微的漫不经心中带着一丝的调侃。
“彼此彼此。”罗洛的手指依旧扼住我的喉咙,全身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是嘛——”
随着对面低处传来的声音刚落,罗洛露出来的唯一弱点,腋窝处就遭到陌生人从后面毫不留情的快速攻击,罗洛下意识的将我推出了战圈,转身和来人攻过来的拳脚战在了一起。
我手足瘫软的趴在地上,看着两个人就在我两步远的距离处狠戾的互殴着。拳脚带起的劲风不时扫过我的脸颊,我痛苦的皱着眉口,想往后退去,但是大病初愈的身体由于惊吓过度,完全不听使唤。
“你的身手不错啊。”那个自称是苏燮的男子躲过罗洛的一个肘击,反身手掌切向罗洛的颈侧。
“你也可以。”罗洛面无表情的紧抿着薄唇,平凡的五官上扬起肃杀而又凌厉的气势。左手腕如灵蛇般滑动着缠上苏燮劈过来的手掌,右手急如闪电般的用力击向苏燮的肋骨。
“不成,这要是被你打到了,我要整整躺上三个月呢。”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动作,双手近身绞住了罗洛的进攻。
高高的眉骨之下,目光犀利慑人的盯视着罗洛,“我再问你一遍,”眼神紧紧锁住罗洛的表情,一字一顿的气息轻吐,“三年前六月墨西哥的‘沙狐行动’里有没有你,罗洛?”
“这对你很重要?”看着苏燮那样轮廓完美而硬朗的五官,罗洛突然嘴角微微上扬,笑了,同样一字一顿,“无可奉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阵警笛的鸣叫声。
罗洛和苏燮互望了一眼,无声中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双手劲道一松,两个人同时后撤。
看着很快就消失不见的罗洛的背影,苏燮喃喃自语:“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又慢慢的低下头来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我。
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堂,听着外面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无言地看着他。
苏燮看着我,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趣儿。”他完全不在意外面的警笛声,竟然闲闲的蹲下身子,目光与我相对,“本来想走的,但是看到你了——我又不想走了,那就委屈你再当一次人质吧。”
脸上挂着笑意,说出口的话轻松得仿佛是在约我晚上一起吃饭般的随意。我侧着头不去看他脸上此刻的微笑,他犹如发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一样,脸上是满满的新奇意味。
不需要我的任何回答,他径自扶起我,揽着我的身子朝一旁的通道走去。
“站住!”
听到身后传来的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我不自觉的回过头去看身体的后方。一望之下,霎时睁大了眼睛。
苏靖尧穿着一身迷彩服出现在我的身后。
他的身后站着同样穿着迷彩服的四五个人,苏靖尧看着苏燮,面色沉黯而又平静地开口喝道。
而我这一刹那的回头,让苏靖尧看到了被苏燮揽在怀里的我。
看到了我,苏靖尧不自觉的绷紧了下颌的肌肉,瞳孔微缩,“则溪?!”
战局(2)
苏燮带着我和后面紧追不舍的人兴致高昂的玩起了捉迷藏。
“你为什么没有回应他?”苏燮在后有追兵紧逼的情况下,悠哉的与我闲聊,
我趴在苏燮的背上,看着他带着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速度飞快地不急不喘的一路飞奔,“你带着我会被追上的。”
“哦?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宁愿被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挟持而去也不愿意被他英雄救美的救下喽?”
我看着他扭过头来,对着我笑着扯开的凉薄的嘴唇无言以对。转头去看向左侧飞速向后退去的片片窗口。
“你应该是认识他的吧,不对,应该说他是认识你的,很少能从他的嘴里吐出女人的名字呢,那个苏靖尧——”
我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他认识苏靖尧?!
苏燮脚下熟悉得犹如逛自家后院般的七扭八拐的把我带进一个不算很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望眼所见都是大片透明干净的窗户,窗外就是另一座相邻大厦的占地宽敞的天台。
他将我抱坐在阳光微煦窗台上,“坐在这里会很舒服的。”说着手上轻推开上方的一扇小气窗,霎时就闻到空气流动带来的清新气息。
手肘微一用力,苏燮动作漂亮利落的跃坐在宽大开敞的窗台上,就在我的对面,微侧着头,眼神与我四目相对。
我无声地注视着他那双因为阳光的映射而舒服得微微眯起的眼睛,那双孤傲的双眸里微露的寒芒仿佛极远又极近,因为奔跑而微微散乱的乌黑的头发,略散在耳边,我轻垂下眼帘,看着他耳垂上那颗散发出靛蓝光芒的耳钻。白金的底托上,一颗略略四方的钻饰,简单至极而又张扬无比,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孔,让人不由得暗暗惊叹。而他的身周又悄然无声地萦绕着丝丝拒人的冰凉气息。
矛盾而魅惑。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掐住我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抬起我的脸,与我四目对望。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骄傲的小公主。”
脸颊上属于他的那份触感微凉,耳畔听到他那略微有点低哑的,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魅惑意味的
声音。
我轻垂眼睑,看向他放在我颊边的手指。
皮肤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
我低声轻吐,“兰则溪,我的名字。”我望着苏燮眼里略带着放肆意味的探询神色,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好名字。”他的手支着下颌,犹如正在晒太阳的慵懒的猎豹一样,姿态完全的放松之际,仍然可以在下一刻轻松跃起咬断敌人的喉咙。
“‘人家住溪左,则溪蔽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还是 ‘桃则溪之,梅则屿之,竹则林之,尽可自名其家,不必寄人篱下也’?”一个字一个字犹如大提琴低沉悦耳的音色从他的薄唇中缓缓吐出,听在我的耳中,仿佛是午夜无人时候的雨滴敲打在窗上般的动听。
“你怎么知道?”我忍不住略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惊讶看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苏燮。
“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眨动着星芒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兴味,苏燮盯视着我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面带笑意。虽然他把我挟持而来,但是和他促膝坐在窗台上的我对他没有丝毫的畏恐,或许随遇而安是最好的选择了吧,对我而言。
“我?呵呵,如果你也呆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时间久了你也会什么都会知道的。”苏燮望了眼窗外,嘴角轻撇。
“是嘛。”是因为寂寞吗?
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名字的意思,而我也从来没有对人解释过,那是住在我家村子的东边的一个被打成右派的老教授因为我父母在困难的年代里偷偷背着看守的人塞给他的几个充饥的咸菜饼子心怀感激,而后在我出生后遮遮掩掩的去看过我,给我留了一块他家里私藏起来的麒麟送子的金锁,和这个名字。
我扭头看向窗外,天际里有几只在不住的盘旋飞翔的鸽子,从我的角度望上去,它们离那片蔚蓝色辽阔的天空是那么的近,近得几乎可以伸手触摸到那片无际的宽广。
“是‘桃则溪之,梅则屿之,竹则林之,尽可自名其家,不必寄人篱下也。’”我幽幽地说道。
“不是钟惺的《浣花溪记》而是张岱的《陶庵梦忆献花阁》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要是桃树就要生长在溪边,梅花生长在小岛之上,竹子生长在树林之旁,尽可以自己出人头地,而不必寄人篱下了的意思吗?呵呵,有意思——”
苏燮伸手轻柔而坚决的将我冲着窗外的脸庞扭转向他。
“你认识苏靖尧?让我来猜猜你们的关系,我的小公主。”苏燮眼神微转,嘴角轻翘,这一刻他的神情五分的魅惑,三分的不羁,还有两分的随性。
我看着眼前神态疏懒的苏燮,突然笑了,“你也认识苏靖尧——”
他抚了抚下巴,抬眼斜睨着我,“狡猾的小公主。”然后手掌撑在窗台上,慢慢靠近我,高高的眉骨轻轻挑起,对着我露出一个懒洋洋而又性感无比的笑容,“不只是认识吧。我和苏靖尧那可是老相识了。”呼吸轻吐,在我的眼前眼波流转着慢慢开口说道:“你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嗯?”
我看着苏燮轻轻摇了一下头,笑意蔓延在我的脸上,“不,我和他不熟。”
“啧,我把你绑架来的那一刻你还是那么的有趣呢。”眨眼间,苏燮从衣袖中将手枪滑落在手掌上,手枪在他的手指间宛如玩具一般的轻轻旋转着,眼神微眯,脸上转为一片的冷凝,黑洞洞幽深的枪口轻轻抵住我的额头,“你不怕我杀了你再逃跑吗?你刚才可是看到我开枪了——”
战局(3)
我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的变化,眼神锁着苏燮的眼睛,我清晰地在他近在咫尺的乌黑有神的眼瞳里看到了我的倒影,我的手指慢慢的抬起来,在他的视线里轻轻地摸到那黑洞洞的枪口,我的鼻端还能闻到那丝丝的火药味。
苏燮看着我的动作,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就那样,在我们四目相望的时间里,我轻轻地将他轻扣住扳机的枪口从我的额头上推离开,甚至我动作轻柔而缓慢地掰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