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她好啦。”
“你!”克莱斯特哀嚎一声,“杀了她?杀了她!你真说得出!你可倒好,无牵无挂,我还得提防祖坟别被她爸爸掘成拆迁现场!”
“拆祖坟是中国人才会干的事,你在亚洲呆得太久了,脑子里都是麻辣豆腐。”
“总之你把她带走,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看着她。”
“偌大的雇佣兵军团怎么可能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安娜质疑道。
“这样的事情不算军事行动,不能先斩后奏,得先向老板报备才行。他会要我写很多文件,我他妈中学都没毕业,大字不识几个,你要我老命啊,”克莱斯特眼睛一转,“安娜,你懂希伯来语吗,你懂你来写。”
安娜摇摇头。
“所以赶紧把她送回去,”克莱斯特立刻换了副嘴脸,“她公寓里还住了个小男朋友吧,等他报了警就不妙了。”
“我要和戴维斯先生谈谈,请给我他的号码。”
“我可没那么高的权限。”
“快告诉我!”
安娜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克莱斯特也发了火,他以非人的速度揪住她的头发,拽得她转了几圈摔在地上。没等她起身,克莱斯特一拳砸在她脸上——真是流氓的做派。
“小□,你再这么闹,我就让你在雷芬斯塔尔和迦马卡里耶夫之前见鬼去。”
茱莉雅见状,吓得直往后缩,泪水擦花了她的眼妆。克莱斯特转身揭开茱莉雅嘴上的胶带,她一接触到新鲜空气,就放声大哭起来。
“唉哟,叫你爸爸知道了可怎么是好,啧啧啧……”
克莱斯特嘲讽地看着两个姑娘,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And I thought I was a pyro》的铃声,危险阴郁的音乐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掏出索尼Lt26i,接听电话。
“是我……对,和你预想得一样……她们都在这里……我明白……对,是这样……好……你会赢的,哈哈,没有我也会赢的……”
几句话间,安娜爬了起来,看到克莱斯特之后,她很聪明地没有还手。克莱斯特左手上戴了一只黢黑的手刺,安娜溅在他身上的血泛出怪异的颜色,源源不断地在他的肢体和坚硬的钢铁之间游走。
“这是什么,”安娜慢慢地后退着,寻找逃离的空间,“你究竟是谁?”
“全世界唯一能把你、迦马卡里耶夫和雷芬斯塔尔送进地狱的人。”
克莱斯特狡黠地笑着,眼角眉毛挑起的曲度像极了他的上司艾德里安。
埃德加避开满地乱跑的阿廖沙,拎着崭新的粉色旅行箱进了卧室。
“这个好,百货减价。”
埃德加拍拍箱子,拉开往地上一戳,稀里哗啦地找衣服。小猫看见箱子就欢叫了,闪电似地蹿了进去,团在乱七八糟的衣服下面。
“阿廖沙,别添乱,快出来。”
罗杰有气无力地说,猫当然不听他的,自顾在几只袜子之间打滚。
“我决定去美国一趟,和奥尔西德尼见见。明早送你回公司去,在32层的休息室。你在那里等我回来。”
32层是整个制药公司安保等级最高的一层,除了埃德加,任何人都无权进入。
“有那么严重?”
“放你个假,别想多了。”
埃德加把猫从箱子里抓出来放到床上。猫不高兴,跳起来就挠他。
“阿廖沙,你这个魔鬼、臭流氓,”埃德加笑呵呵地骂道。
小猫咬开他的腰带,直接钻进衣服里去。
☆、黑暗之声:罗杰?雷芬斯塔尔的报告节选
保密等级:一般
取阅前应向相关人员申请许可。
本报告基于莱因哈特克莱斯特的家族书库之376号书籍、直接呈交分子细胞学047号科室主任研究员埃德加迦马卡里耶夫。
一。关于苏珊娜拉文斯基的跟踪记录
1。
*本书系克莱斯特家族的观察员于1794年左右留下的手记。
*承蒙迦马卡里耶夫先生信任,在此仅复述手记内容。
本手记作者H。施密特受雇于某位克莱斯特公爵,由英国出发,搭乘“白狼号”货船前往美国波士顿调查siphon的行踪。被追查的siphon名为苏珊娜,曾是伦敦著名的女裁缝。
施密特在白狼号上碰见苏珊娜的水手父亲,趁其醉酒,探知她的住址。
白狼号抵达波士顿后,施密特前往住处核实。得知siphon已在波士顿定居,并结婚生子。施密特本想即刻禀报公爵,没料女裁缝和善可爱、魅力无边,立刻折服在她的手艺之下。
施密特于1796年逃往纽约妄图匿迹,恭候他的是公爵派遣的刺客。
2。
*本书系某位克莱斯特公爵于1870年左右留下的手记。
*承蒙迦马卡里耶夫先生信任,在此仅复述手记内容。
克莱斯特公爵在蜜月期得到西班牙方面的消息,要求他前往美国举行永久封印某位siphon的仪式。
这位颇有主见的公爵顺理成章地拒绝了。根据1152号书籍的记载,他的妻子很快就被小叔子变成了寡妇。
另,仪式当天苏珊娜出现并试图拯救她的siphon同伴,没有成功,关于她的信息仅有这些。
我认为那张牛皮纸女子画像就是苏珊娜,从她的巧妙处事手段可以知道,她的苏醒早于我们所知的记载。
☆、第 39 章
卧室里开着台灯,克莱斯特借着微弱的光,扒拉扒拉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勾出一件T恤抖开。几乎与此同时,身后响起门声。
“收拾夏装,这是要上哪去啊,”艾德里安问。
克莱斯特拎着T恤肩上两角,坏笑着后退几步。
“既然你去过冲绳,那这个读什么?”
T恤是件便宜货,优衣库的MGS25周年纪念款。正面的字选用了MGS4中角色的对应汉字,字体设计简明有力。
“O,TA,CON,”艾德里安慢慢悠悠地读出了这个左木右魂的组合汉字。
“你怎么知道?”
“该我问你了,既然你去过北京,那这个字读什么,在中文里?”
克莱斯特拉下脸,蔫蔫地说:“十五划以上的汉字我基本就不认识了。可你到底怎么知道的?你又没玩儿过。”
“你忘了,”艾德里安拉过椅子坐在床边,保持着不至于让克莱斯特受惊跑掉的距离,“这衣服刚上市的时候,你让我派人去银座买。”
“我怎么记得是我自己在三里屯那边的商店买的?日本的是雷电限定款吧?”
“一件衣服,够了够了。”
艾德里安知道该结束这个话题了,不然克莱斯特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和他纠缠不休。
“我说,迦马卡里耶夫真去找卡洛斯了?”
克莱斯特把衣服草草叠了几下,扔进柜子里。
“正要和你说这个,他去了。”
“这事就算完了吧,被你骗成这样,他也够可怜的,”克莱斯特长出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啊,看在老员工的份上多给点。”
“先别着急,知道我为什么拖了他们三个月?” 艾德里安自然地向前探了探身体。
“为什么?”
克莱斯特拿了件夹克盖在头上,在床的另一侧蹲下。
“去年六月,卡洛斯亲自和我联系,声称需要一只siphon供他的研究。他的联系人是奥尔西德尼,你还记得吧?”
“你说的是……那个曾经偷过国库的怪物?”
“奥尔偷的是银行。”
克莱斯特从衣兜里摸出一条米黄色的毛质翻领,百无聊赖地并到夹克衣领上去。
“卡洛斯和我说了siphon和你们家的渊源,拿出了和你爸爸的合影,我才接下这件任务。”
“放你的屁,还不是因为钱。”
“当然是因为钱,我做所有事都是为了钱,有渊源的钱赚得更有趣些,”艾德里安趁机抓住克莱斯特搭在床边的双手,“截止我们请迦马卡里耶夫到柏林来,事情都很顺利。你没有什么问题?”
“好一个‘请’,你这世界级骗子,迦马卡里耶夫去美国的机票钱都是自己掏的,可怜的家伙……你当时的意思是把迦马卡里耶夫直接押送给卡洛斯,全准备好了,偏偏让他白白磨蹭了半年时间,连个解释都没有。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要问你。”
艾德里安的右手滑上对方的脸颊,无名指上的戒指蹭得克莱斯特一阵哆嗦。
“该我什么事?”他最后挣扎了一回。
“严格来说,是程序上的失误。你把迦马卡里耶夫和雷芬斯塔尔的联系方式给了奥尔西德尼。之后他试图越过我,直接和迦马卡里耶夫联系。这一点有目共睹。我费了很大力气切断了他们的联系、消除迦马卡里耶夫和雷芬斯塔尔的怀疑,并重新和奥尔谈了价码。福兮祸之所伏,新定的价格是原来的1。15倍,仅是迦马卡里耶夫一个。”
“有什么的啊,”克莱斯特哭丧着脸试图抽回手,没成功,“他们不是一伙的吗,告诉他又怎么了,你多赚那么多,还要骂我?”
“你这个蠢货,收奥尔的钱的时候就没觉得不对劲?”
“这种事都让你知道,留你不得啊,啊,别掐我!”
和艾德里安独处的时候,克莱斯特本来就不算很高的智商总会掉几个级别。
“钱还没全部到账,奥尔只付了一半,他肯定会提出别的要求。”
“等,等等,奥尔西德尼接手了?卡洛斯呢?”
“卡洛斯死了,就上个礼拜,”艾德里安揉了揉自己的脸。
“啊……那谁来付钱?”
“你就不能问问卡洛斯是怎么死的?”
“卡洛斯是怎么死的?”
“我不清楚。”
“你不知道还让我问,”克莱斯特把额头贴到床上,“奥尔到底给不给钱?”
“不是这个问题,”艾德里安拍拍克莱斯特的脑袋,摸了摸他脖子上红黑色的刀形项链,“碍于一些情面我没有从开始就查清楚,现在我怀疑奥尔西德尼知道的远比我们多。他不光要siphon,他还要你。”
“要请我吃饭么,”克莱斯特做了个咀嚼的鬼脸。
“告诉我,”艾德里安放低了声音,“你们家和siphon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有能力操纵他们?”
克莱斯特呸了一口,以介于怪笑和恸哭之间的声调转过脸。
“不是我瞒你,是你自己不问。怎么不去找你爸爸?”
艾德里安冷着脸沉默了。
“好吧,能。我爸和他们关系还不浅,我爸……见过很多人物,我不喜欢的人物,包括罗马教皇,想必你爸爸说过。他也见过怪物,比如迦马卡里耶夫。在二十年前,那时我就十几岁。要不是你让我去收拾他的东西,我还未必想得起这件事。迦马卡里耶夫还亲过我呢,二十年后他蹲在伦敦的公寓里给我打GT5的白金奖杯,哈哈,哈哈哈。他是为数不多的不让人讨厌的访客,孽缘,”克莱斯特的笑声像一阵干咳,“可我回想起再次见到他的情景,就知道他铁定把我忘了。他甚至可能记不得我爸了,哦,等我把那照片拿给他看时才知道。可我也没认出他啊,真是人畜无害的错误。不过他对我们家是有好感的,你不能理解的好感。”
“就像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总需要女人的陪伴。”
艾德里安的表情没有任何好转。
“我?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莱纳法斯宾德(注14)还娶了个妻子呢。说到电影,我想这就是迦马卡里耶夫给迈尔改姓雷芬斯塔尔而不是科尔曼的原因。扑哧,过时的政治爱好者是什么,历史爱好者?哈哈……”
不能再让他陷入无益的幻想中去了,艾德里安扣住克莱斯特的双臂把他拎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能力操纵siphon?”
“我不能,有这个能力的人都死绝了,”克莱斯特软绵绵地说,“所以奥尔还是没有我们知道的多。你去讨债吧,炸掉他的小金库。”
“别老往钱上扯,曾经有过可以操纵siphon的人?”
“有,我表哥,上一辈是个我没见过的叔叔。”
“他们和迦马卡里耶夫打过交道?”
“似乎只有我爸爸见过。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家里有很严格的筛选程序。除非被选中,否则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怎么做,”艾德里安撒了手。
“我也想要钱,可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就是知道,”艾德里安轻轻捏住克莱斯特的项链,换了个话题,“两年前某个游戏(注15)刚上市的时候我为你订做了这条项链,希望它保佑你无往不胜。”
“所以它是我的啦,”克莱斯特傻笑着把项链夺回来。
“当然是你的,但是你没想过一条项链能起到超出它本身的作用。”
“什么?”克莱斯特收起了笑容。
“别再和奥尔西德尼联系。我暂时还不想把你搭进去。”
“哦,谢谢你的监听器啊。”
(注14:德国著名同性恋导演。)
(注15:指圣莫妮卡工作室的《战神3》。)
☆、第 40 章
埃德加看看那条狭窄的窗户,外面已经结满了厚冰。前几天还能听到迷路的企鹅用翅膀拍打冰块的声音,这两天除了风声就什么都没有了。
奥尔的雇佣军们把他锁在牢房里就离开了,没留下半个守卫。几副镣铐关不住埃德加,他小费了一点心思就站到了地面上。
牢房冷得超出他在俄罗斯的回忆。埃德加在黑暗中推开一道道门之后,他发觉自己处在某座被废弃的军事基地里。透过窗户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雪地和蓝色的海洋,偶尔有几群企鹅走过。
奥尔西德尼是个憔悴的精神病患者,埃德加对把他送到这片不毛之地来的人仅有这么个印象。奥尔提出的请求都让人毛骨悚然:改变世界。他定下了每一条细则,从美国到叙利亚,从朝鲜到阿根廷。埃德加当然拒绝了,他只能超过人类极限,却不能更改自然法则。
看到基地的大门之后,埃德加转身往回走去。即便他是个怪物,也不能在毫无物资的情况下贸然踏入南极的冰雪之中。企鹅在岸边呆立着,好奇地望向这个比它们高出太多的异类。
前往大门时埃德加选择了捷径,返回基地则要进行搜索。两座黑色的炮塔在积雪中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