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皱眉道:“云夫人发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军报捷乃是何等样的大事,辽人三十万大军烟消云散,举国庆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样的煌煌大典,陛下重病不能主持大典,那么太子殿下,庞相,韩相,你这位文宽夫这位使相去主持也是使得的,缘何派一位内侍官去主持,这对大军绝对是一种耻辱。”
陈琳抬起头瞅着王安石道:“内侍监这是自取其辱,不但违背了祖训,也把自己放到了火上烤,陆大春身为内侍监头领,这件事实在是有些拎不清,待老夫回去之后再处置与他。”
云峥幽幽的瞅着文彦博道:“我反倒不是很在乎这种事,这么些年,除了第一次平灭侬智高之后,陛下亲自主持了仪式之外,其他的那一次不是悄无声息的,宽夫兄,这一次回去之后,我的赏赐就算了,燕王这个爵位我是要定了,其余的不要无所谓,但是这次出征的将士你们万万不可慢待了,一个国家如果凉了勇士之心,恐怕就再也没有勇士愿意替国朝出力了,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文彦博点头道:“只要现在的云侯,将来的燕王殿下能够和大军分离,文彦博保证,迎接将士凯旋的将是一个盛大的不能再盛大的仪式。”
云峥点点头道:“如此,一言为定,我尽量让这些跟随我北征的将士能够全须全影的回到东京享受他们的无上荣光。”
文彦博诧异的看着云峥道:“大军回京了,你去哪里?”
云峥没好气的把筷子一丢道:“我还能去哪?当了一个燕王,大陆上还有我的立锥之地吗?我谋算了一辈子,谋算到现在如果给自己谋算不出一个安全的去处,岂不是亏大了?”
“真的要出海?”
“不泛舟出海,回到东京你文彦博家的狗都敢来我门前撒尿,某家强硬了一辈子,那个时候再低头其实某家的为人。
自当去海上凭三尺剑斩破海浪,在陆地上云某能擒虎,去了大海,云某一样会斩蛟龙!”
文彦博大笑道:“事了拂衣去,这才是你云长生的做派,大气啊!”
云峥鄙夷的瞅着文彦博道:“你心中此刻恐怕乐翻了吧?没必要掩饰,小舌头都露出来了。”
文彦博瞅着云峥道:“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一点,老夫亲自为你牵马缀蹬不远千里送你出海!”
ps:第二章
第七十九章怎么做都是错的!
都说官场是一潭烂泥,不论谁的双脚踏进去之后想要干净的出来可能性都不大。
文彦博知道泛舟海上的话云峥说了不止一遍,他听到的次数也不止一遍,这话听得多了之后就给人一种打气的感觉。
云峥在给自己不断的打气,或者说是在不断地警告他自己,警告自己不要超越那条根本就不能跨越的红线,叶警告自己不要因为一己之私弄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这种感觉是靠不住的,这种感觉从来都靠不住,没有人是圣人,相反的每一个人都是野兽。
如今那个皇位流着脓水,散发着恶臭的气息,这对每一个野兽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尤其对云峥这种极有可能触摸到那块腐肉的大型猛兽来说,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为官多年,文彦博见过无数个自命清高的人,只可惜,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倒在各种各样的诱惑面前。
即便是欧阳修这样的道德君子还不是一样传出扒灰的丑闻?
每个人都说欧阳修是被冤枉的,在文彦博看来恐怕未必,欧阳修一介老儒,没事干总和自己的外甥女和儿媳妇在一起干什么,还写出《望江南》这样的香艳词句。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
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
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
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
何况到如今。
这样的东西写给自己的外甥女真的合适吗?即便是欧阳修本人真的没有做什么失德的事情,就这一首词足以证明老家伙人老心不老!
云峥从来都不是一个内敛的人,这家伙做事情从来就不顾及什么礼法,只要他自己痛快了,就算完事大吉。
指望他这样的人战胜心魔。不如通过外力施加压力来的更加有效,文彦博除了自己之外从不相信别人,这也是他之所以在官场上能够走到今天的原因。
不论北风是不是还在呼啸,春天还是不可阻挡的到来了,李东楚拔起一丛枯草,仔细的在草根中寻找。不大功夫他就找出来两根发白的青草根茎,含进嘴里,甜丝丝的。
这是春天的味道。
重新回到马上,极目四望,视线所及之处依旧是花白一片,丘陵阴面的冰雪依旧未曾融化,而向阳坡上的青草已经开始准备吐青了,再有十天,枯草地上就会泛出第一丝绿意。
海东青在晴朗的天空中展翅翱翔。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呼扇两下翅膀,然后就静止不动,自然有上升的气浪将他高高的托起。
旱獭从地洞里钻了出来,呆呆的瞅着远方,只要海东青的影子从头顶掠过,他们就会惊惶的钻进土洞里,好久之后才会慢慢地爬出来。
如果不是枯草间偶尔出现的尸体。谁都会以为生机已经重新降临在这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上。
李东楚带着白马军正在处理西京城西面的残尸,只要看到已经有味道发出来的尸体。他们就需要把他深埋掉,如果任由这些尸体暴露在野外,春暖花开之后这里很可能会爆发瘟疫。
这活虽然埋汰,李东楚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京西军对瘟疫这种事情从来都非常的看中,当年京西军前身武胜军进剿侬智高的时候。就是利用了瘟疫,才拿下了河口的坚城。
更何况这次出城掩埋尸体是全军出动的大事,大帅和监军就在不远处监视,容不得任何人小觑。
因此趁着天气还没有转暖的时候,早点将尸体处理掉。免得等流民过来之后再出现人间惨事。
战马的背上托着两只筐子,里面装的就是石灰,尸体被推进深坑之后再撒上石灰埋掉,就算是完成了这一流程。
“想不到战事如此的惨烈!”陈琳打马行走在尸体间对并配而行的云峥叹道。
云峥摇摇头道:“战事实际上自从辽人突破第五道防线之后并不激烈,你看看这些人,他们身上并没有多少外伤,只是口鼻处有血,这不是跟我们作战死掉的,是从西京城一口气跑到这里之后,活活的累死的。
即便是累不死,寒冷的天气里狂奔之后猛然间休息下来,一冷一热阴阳相激之下,想要活命可不太容易。”
“按照苏洵的估算,西面的尸体最多,他说应该不少于十五万之多,还有十万人还是逃进了荒原,你以前说至少有五千人回到了中京,老夫还以为你是在故意夸大军功,只是看在大军大胜的情形下不说而已。
现在看起来,你说的不错,五千人逃回中京恐怕还是你多说了,毕竟李东楚,憨牛,赵旉三位将军死死地咬着辽人的尾巴追出去了两百里。
那些辽人即便是逃脱了三位将军的追杀,也难以依靠双腿走出这千里荒原。”
云峥笑道:“你永远不要小看人对活命的追求,只要他活下去的**足够强烈,他们就会创造一个个的奇迹。”
陈琳笑道:“老夫看到人的生命为什么会如此的脆弱和无奈。”
“因为东京真正的勇士很少,你长久的生活在那个已经被脂粉气浸染的城市,想要看到生命的顽强和坚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么说,云侯对这方面有独特的见解?”
“那是自然,我的职责就是研究如何夺走人的生命,不过奚谷潵人说过,用来杀人的智慧不是真正的智慧,这些天我觉得那个死去的倔老头说的话非常的正确。
一个幼儿长成壮汉非常的不容易,至少需要十八年的时间,但是毁灭掉一个壮汉只需要轻轻地一刀子,连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到,所以说创造生命远比毁灭生命要艰难的多。”
陈琳指指几乎蔓延到天边的尸体笑道:“这些不过都是功业而已。”
云峥苦笑一声道:“我也想和你这样没心没肺的认为,可是我自书法就学以来,学的东西不容许我有这样的看法,即便是虚伪的悲哀两下,也绝对不能有这样杀千刀的想法。”
陈琳笑的如同夜猫子一般:“这么说老夫才是那个真正该杀千刀的杀才喽?”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这才是一种正确的心态。”
“为何要如此虚伪的安慰自己?难道你不知道整个大宋如今都在为你杀人伟业而歌功颂德吗?”
“安慰自己是为了下一次更加心安理得的杀人,这就是人性!”云峥最后回答了陈琳一句就在大青马的肚子上磕一下,战马就开始慢跑起来,陈琳见云峥不愿意再和自己讨论杀人的问题,有点失落,很难有机会和云峥这样深入交换意见,云峥却匆匆的避开了,他似乎非常的不喜欢和别人交心,即便是最热情澎湃的时候,云峥的心里仿佛总是有一道隔膜把他和现实的世界分割开来。
有时候云峥会说一些新颖的道理,这些道理和陈琳知道的那些道理都不太一样,甚至和王安石这样的大家知晓的道理也不一样,他在人间就像是一只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清晰可辨。
陈琳以为,只要能够走到云峥心中那层隔阂的背面,说不定就能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在侧耳倾听他的话语,只要他一声令下,寂静的天地间就会立刻被金戈铁马的咆哮声所填塞,容不下别的声音。
这是胜利者的权力!
云峥伸长了右臂,一只雄峻的海东青立刻就从天空直直的窜了下来,在低空中盘旋一下,就准确的站在云峥的臂膀上,两只刚劲有力的爪子牢牢地扣在云峥的铠甲缝隙里。
既然已经把海东青叫下来了,那么犒赏就是必然的事情,海东青已经用黄色的眼珠子牢牢地盯着云峥的左手,等待接受自己的食物。
一条被水泡软的干肉很快就进了老鹰的肚子,他依旧不满意的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沉闷的响声表示自己还没有吃饱。
谁家喂老鹰会把它完全喂饱?云峥抖一下胳膊,那只海东青就借助云峥振臂的力量重新飞上了天空。
不大一会,那只海东青就捉了一只硕大的田鼠丢在云峥的战马前面,充当刚才吃了云峥干肉的报酬。
一整天的时间,在荒原上掩埋辽人尸体的宋军,全都看见自己的主帅和天空中的那两只海东青玩了一天。
有时候大帅会把一根小小的木棒丢上天空,然后等着海东青从空中凌空捉住,然后送回来。
这和遛狗差不多,至少云峥是这么认为的。
天边起了棉絮状的晚霞,这证明在未来的几天里都是晴朗的好天气,这样的好天气最适合冰山融化,最适合草木抽芽,也最适合万里行军,唯独不适合继续杀人,因为,天地间的红色出现的太多,太多了。
云峥最喜欢和海东青或者大青马在一起,只要他们在云峥就不会感到寂寞,和人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的喜欢和野兽相处,至少在那里不论是吃和被吃都只和肚子是否饥饿有关,和其他任何的人情礼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第一章耶律洪基的悲伤
太阳照在云峥的身上,自然也会照在耶律洪基的身上,他是如此的大公无私,无论我们是刚刚成为了圣人还是刚刚和恶魔做完交易,他都会公平的将自己温暖的光辉洒在我们的身上,不偏也不倚。
耶律洪基右手抓着一柄晶莹剔透的白玉如意,左手却却怀抱着一只雪白的狸猫,白玉如意缓缓地从硕大的地图上滑过,那只白色狸猫炭火一般火红的眼睛也随着白玉如意转动。
鬼奴将军拜服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现在的耶律洪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危险。
“这么说云峥已经离开了西京,鬼奴,你来告诉朕,你认为云峥到底是要东进呢,还是要北上?”
鬼奴的身子抖了一下,艰难的道:“鬼奴以为,云峥的目标依旧是燕云十六州!”
耶律洪基哑然失笑,用玉如意敲打着地图道:“云峥没有掩饰自己的企图,他和狄青左右夹击燕云已经是事实了,朕不该问你这话。”
鬼奴将军重新将头埋了下去不敢出声。
“这些年朕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赵祯快要死了,即便是这个好消息,整整拖了五年依旧没有尘埃落地。
宋国的国君躺在床上,但是他们的大臣却没有闭上眼睛,他们的将军甚至在攻城略地,征战不休。
攻的是我们的城池,掠夺的是我们的土地……呵呵,朕虽然没有躺在床上,但是朕的臣子却全部闭上了眼睛。”
耶律洪基说完这句话之后,跪倒在地的就不止鬼奴将军一人了,凡是身在营帐里的辽国官员,全部跪地请罪。大呼“死罪!”
“如果把你们都杀光能复活朕的三十万勇士,朕不惜将你们全部杀光,只可惜,这不过是一个说法而已。
如今,我大辽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了,诸位如果再不把眼睛睁开。如果再不把目光从各自的小小利益上抬起来,大辽真的就会完蛋了。”
耶律仁先、耶律乙辛出班启奏道:“启禀陛下,西京之败乃是萧打虎无能,奚谷潵人妄悖所致,如今陛下已经清洗了萧打虎一族,处死了奚谷潵人这个妄言的妖人,丢失区区西京对我大辽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伤不了我大辽的筋骨,动不了我大辽的根本。
只要陛下振臂一呼。定有千军万马景从,灭此朝食乃是情理之中耳,请陛下勿要伤怀。”
耶律洪基瞅了跪在地上的两位宠臣,轻笑道:“爱卿所言极是,只是云峥这个恶贼已经领兵出了西京城,却不知那位爱卿愿意为朕分忧,生擒云峥来见朕?”
耶律仁先咬咬牙道:“微臣愿往!”
耶律洪基欣慰的点点头道:“爱卿一片忠心朕心甚慰,只是云峥恶贼乃是宋国不世出的名将。爱卿虽然英勇,却还不是他的对手。”
耶律仁先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起伏不定的心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要说面对云峥这样的妖孽而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那是在自欺欺人。
虽然耶律仁先赞成杀掉萧打虎全家,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军略一道上,辽国人中能超越萧打虎的人并不多,这些人中间绝对不包括他自己,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只是为了表忠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