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在忙着整理礼物的云峥跟前哼哧了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这怎么行,老爷子还等着你回去当村长呢,是你一个不愿意回去,还是你们八个都不愿意回去?”云峥很奇怪。
“不回去!”苍耳把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总之,就是不愿意回去。
云峥思付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他们的心思,一个在穷山沟里居住了一辈子的汉子,山外面的世界对他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路上,对苍耳他们的震撼简直巨大的无以复加,无论是吃穿住行,到城市的繁华,在做了对比之后,他们觉得还是留在云大身边好,在山里打了一辈子的猎,种了一辈子的地,如果不是云大横空出世,他们依然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那个小小的山寨再也容不下他们了。
“留下也行,咱家人手总是不够,不过这事情还是要问老爷子,只要他老人家同意,你们就留下,我再买些田亩,把家里的婆娘娃娃接过来,咱们就在成都安家,要是老爷子不同意,你们只能回去了,我不想老爷子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豆沙寨。”
苍耳点着头说:“来的时候俺爹就说了,要是这里好,就不要回去了,家里的那点地他能照顾的过来,实在是不行,他就买几个僰人帮着种地。”
都说乡民愚钝,但是他们也有自己最朴素的利害标准,云峥,云二都是自家人,跟着他绝对不会吃亏,再说了,云大的仕途刚刚起步,跟着他将来说不定也能光宗耀祖,云家没有宗族,自己过来了,就是宗族,只有好处没坏处。
既然苍耳他们不回去,云峥只好请镖师用驮队将这些东西运到豆沙寨,同时还有一封给老爷子的信函,把这里的事情说清楚,请他老人家下决断。
家里终于安顿好了,云峥打算休息几天再去拜访彭蠡先生和鲁清源,今天外面飘着雨丝,云峥坐在书房里读书,说是读书不如说是在看那些趁着下雨,正在拿刷子刷石板路的仆人和丫鬟,每个人都很开心,老廖拿着一罐子漆正在修补那些被弄花的漆面,云三到了新家正在玩命的撒欢,只有看家蛇懒懒的,好像不太喜欢新家,只去两个地方,一个是云大的卧房,还有一个就是云二和腊肉的卧房,大部分时间就趴在窗户上探着头吐舌头。
说起来跟做梦一样,不但苍耳他们觉得不真实,就是云峥自己也觉得不真实,说起来可能有些变态,云峥的真实感需要靠血腥来达到,这是不正常的,云峥很清楚这样的心态是不正常的,那种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让他无比的亢奋。
把手伸出窗外,雨丝落在掌心,沁凉的感觉让他心静如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是五沟教给云峥的,要他在恶念无法抑制之时,就吟诵一遍《心经》,云峥很少做临时抱佛脚的事,所以没事干就念一遍经文,那些带着韵律的文字,似乎真的能让他安宁下来。
听见主人在诵经,仆人和丫鬟们更加的卖力,这个家是自己平生待过最舒坦的地方,主人没有别的爱好,也没有欺负自家下人的习惯,唯一的怪癖就是喜欢洁净,受不得肮脏,这好办吗,大家把屋子弄得干净些也就是了。
云三忽然汪汪汪的叫了起来,老廖走到大门口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个瞎眼的老妇在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姑娘的搀扶下,颤微微地站在门口,老妇紧紧地护着小姑娘,担心她被云家的恶犬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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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父母心,古今同
老廖掏出一把铜子递了过去说:“老人家,这里有一点钱,您拿上,不远的地方就有吃饭的地方,春寒料峭的,吃一碗汤面暖暖身子。刚才叫的是一只小狗,不咬人。”
老妇人没有接钱,而是带着小姑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泣着说:“老妇人不要钱,老妇人只求官人赏给老妇人三条性命!”
老廖疑惑的说:“您是你是走错门了?云家刚刚搬过来,除了前几日有泼皮上门骚扰,被官府拿走了,云家从未和人起过争执,赏命只说从何说起?”
“浩哥儿就是我哥哥,被你家主人陷害,现在已经押到大牢里了,秋后就要问斩,你还说和你家没关系?”小姑娘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流着眼泪大声的向老廖喊叫。
“你说的是哪个泼皮啊!”听到小姑娘说道浩哥,老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自从自己遭难之后,他就对强盗泼皮恨之入骨。
“他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大盗,当日里他可是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帮助了悍匪刘大巴,拿他的也是成都府的捕快,与我家何干。再说了,他既然是泼皮,整日里招摇过市,欺压良善,世间少一个这样的恶贼,就能清宁一分。”
“我哥哥不是大盗,我哥哥不是泼皮!”
“不是?当日里我家主人正在惩罚一个拐卖幼童的恶贼,人人都拍手称快,是你哥哥出来喊住手的。还说他兄弟的事情他一肩挑了,还想对我家主人动武,这分明就是一个大泼皮!知不知道那个恶贼把幼童拐去做什么?男的卖给人家当娈童,女的卖给青楼,还有的会把人家孩子的手脚打断,当街乞讨,最过份的就是把孩子放在坛子里养,生生的把人弄成畸形,高价卖给那些走江湖卖艺的当成奇观赚钱,这样的狗贼。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只被我家主人废了两条腿,哪里不对了?你哥哥的手下有这样的恶贼,就算是被砍头也不为过。”
小姑娘张口结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背后会有如此凄惨的事情。看这个人满脸的激愤。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放声大哭。
老妇人哆嗦着身子绝望的低声说“作孽啊,作孽啊。早就告诉他不要和那些人搅合在一起,他就是不听,人家喊他一身浩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什么要的恶事都敢往自己身上揽啊,闺女,我们回去,他是罪有应得,就算是救出来也会迟早没命。”
小姑娘不愿意走,老妇人却拖着她转身离去,走得非常的干脆利索。
“都说家有良母,子不招祸,家有贤妻,阖家安宁,浩哥儿虽有良母自己不肖,确实怨不得旁人,也罢,杀了浩哥,等于斩你全家,我去试试,能不能将他从牢狱里捞出来,想来一顿皮肉之苦恐怕是没办法避免的。”
云峥背着手握着一卷书从院子里走出来,瞅着正在撕扯的母女两缓缓的说。
那个女孩猛地挣脱母亲的手,跪倒在云峥的面前说:“只要你能把我大哥救出来,我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报答你。”
老妇人厉声喝道:“住嘴!你哥哥自招祸患,为了这个逆子,不能搭上你一辈子,你如果再敢说这样的话,我立刻就碰死在这里。”
听了老妇人的话,小姑娘又跑回母亲身边哀哀地哭泣,云峥则很想破口大骂,这个死老太婆,舍不得自己的闺女,打算拿自己的老命威胁自己,什么叫立刻碰死在这里,就不能回家再上吊吗?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要你闺女了?十三四岁的丫头,前世当老师的时候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到头就大一圈,很稀罕吗?
都是自找的麻烦,主要是受不了老妇人和小姑娘的哀求,当老师当习惯了,见多了那些调皮甚至道德败坏的小子,一旦学校准备开除的时候,立刻就会有家长钻出来祈求再给一次机会,看看那些学生犯得事情,能把你活活的气死,可是又受不了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家长苦苦的几乎是不要颜面的哀求,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给机会,这一次也不例外。
“少爷,很麻烦的!那些人想要功劳,您不好说话!”老廖在一边小声的说。
“一纸入公门九牛拽不回?老廖,你高看这些人了,只要是公门里的事情其实都是能商量的,这是一个人治的社会,你请这母女去门房坐坐,我去牢里去看看情况。”
说着话,猴子就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云峥把书收到怀里,跨上战马,在猴子的带领下冒着小雨就向成都城奔去。
成都南门外是锦江,锦江到武侯祠一带是锦官城,其西是车官城。这些地方织锦造车,属工业区,不适合居住。云家在更远一些的河边,过了武侯祠倒是一望无际的田畴,但距城又太远。只有武侯祠东面的浆洗街一带,尽是茂林修竹,小桥流水的田园风光。
成都府衙(今天的高院)修建的极为高大,两边站着衙役,门禁森严,云峥没打算去见鲁清源,所以就和猴子两人直接去了乘烟观,这里原本是诸葛亮读书台旧址,唐朝章仇兼琼在这里重新修筑了这座道观,如今香火极盛,听花娘说,笑林就在这里。
乘烟观的旁边就是大牢,猴子很担心自己和云峥能不能进去,但是当他将马匹寄存好之后,回来就看见云峥和牢头谈笑风生,那些节级,官营也非常的和蔼可亲。
“承奉郎要见重犯,自然可以,只是这家伙到现在依然死咬着不招啊。”
“三木之下,何求不可得,诸位都是方正人士,不肖使用武周酷吏旧技,所以才有此一问,我家先生当初见到刘大巴的首级之时,虽然怒极,却也未失自家风度,晚辈这次初到成都还没有拜会诸位长辈,到时先惹出来一串丑事,让诸位长辈见笑了。”
见云峥和这些人坐在公房里谈的愉快,猴子只能垂着手站到云峥的背后,这些人都是去过豆沙寨的人,梁家当时就和这些人搭好了交到,否则,云峥空口白牙的上门谁会理睬你。
“承奉郎以为咱们在豆沙县还能不能加大一些投入,这样一来产出也会多些。”大牢的官营本身就是梁家的人,只不过不是正房,叫做梁赞,一个极为风趣的人,不长的时间里已经试探了云峥八回了,想要看看有没有独吞豆沙县生意的可能,看样子梁先生在家里的地位也是危机重重啊。
“不宜过多,绝对不宜过多,草原上的吐蕃人就只有那么多,商业上讲究一个平衡,我们如果进行掠夺式的开发短期自然能够赚到很多的钱财,可惜到了后面,就会变得无力,而交换马匹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这是府尊亲自看管的交易,所以不敢出岔子。”
梁赞点点头,在他看来也是如此,铁器交换战马乃是成都府得到战马的重要途径,出了岔子谁的日子都不好,所以只得平息自己心中的野望。
和官营坐了一会,狱卒就带着云峥去了牢狱,去看看浩哥到底怎么样了。
成都府的捕快效率确实不错,不但将浩哥抓了进来,当日里那些逃走的花胳膊包括那个双腿已经废掉的胖子,也被抓来了。
浩哥带着沉重的脚镣,脖子上夹着一个大枷,两只手从两个小洞里探出来,头发披散在头上,满身都鞭痕和淤青,躺在潮湿的稻草上失神的望着那个很小的窗户,看样子很想从那里逃出去。也是啊,家里还有瞎眼的老娘和年幼的妹子,不放心也是在情理之中。
“死贼囚,有官人来看你了。”狱卒拿水火棍捅了一下发愣的浩哥。
浩哥一转头就看见云峥坐在一个板凳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陷害我!”浩哥大叫着扑过来,云峥觉得大枷卡在脖子上一定非常的难受,因为浩哥永远都只能保持望天的姿势,铁链子被他扯得哗哗直响。却无论如何都走到云峥的近前。
“你是泼皮,不陷害你陷害谁?街上走来走去的都是良善之民,陷害他们我也不忍心啊。”这里太臭,云峥拿手帕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
一句话就让浩哥无言以对,以前说“你陷害我”这句话可以说的声嘶力竭,可以说的光明正大,那都是无辜的百姓说的话,只要把说这句话的人身份换成泼皮,这句摧人肝胆的话立刻就没了感染力,所有的人只会觉得可笑,泼皮最拿手的不就是敲诈勒索和陷害吗?如果喊得更加悲愤一点,就会有强烈的喜剧效果。
浩哥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堂上不止一次的喊过,说过,叫过,可就是没人信,他的那些手下一股脑的承认什么事都是浩哥做的,他们好像,大概,可能,仿佛见过一个很像刘大巴的人和浩哥把酒言欢。
“你妹子……”
云峥刚刚说出这三个字,浩哥就彻底的疯了,再也不管脖子上的大枷,也顾不上脚上的铁链子,将牢门撞得咣咣直响,“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看到浩哥的脖子和手腕子已经被刑具卡的鲜血直流,云峥等他骂累了,这才说:“你妹子……”
这三个字简直就不能提,只要提起来,浩哥就发疯,天知道他对这三个字后面的答案有多恐怖,也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心里给自己的妹子安排了一条怎样凄惨的故事,这样害怕云峥说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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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桃之夭夭
云峥取过水火棍,一棍子敲在浩哥的头上终于把他打得住了嘴,扔下水火棍擦着手说:“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再叫唤,就把你的嘴堵上。”
重新回到了凳子上坐好云峥才慢慢说:“你妹子和你娘一大早就去我家,要我把你弄出来,然后我就答应了!”
“这么简单?你这个畜生!”浩哥又开始发疯。
这就没办法了,云峥只有重新拿起棍子敲他,说一句话,敲一下,连续敲了七八下,这才断断续续的把话说清楚。
“就这么简单,我没有强占你妹子,也没有逼你老娘去碰死,就是觉得她们很可怜而已,陷害你是我一时兴起,救你也是我一时兴起,没原因,只不过陷害你的时候不需要什么成本,救你那是一定需要付出本钱的,您说是不是牢头?”
前面还在对浩哥说话,后面就把头转向了牢头。
“不便宜!”一直隐藏在黑暗里的牢头嘿嘿的笑了出来。
“我已经是待斩的死囚,公文此时应该已经在去东京汴梁城的路上了,就算是知府也没有权利放了我,你有什么办法,我死定了!我不怨你,也不敢怨你,只求你给我娘和妹子一条活路。见了阎王我都不喊冤!”
浩哥终于安静了下来,可以好好地说话了。
听了浩哥的话,云峥和牢头一起嘿嘿笑了起来,云峥站起来拍着木头栅栏感叹的对浩哥说:“如果你现在在公堂上。当然没有办法,可是你现在在这座死囚牢里,周围只有你一个,上不见天,只能见到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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