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院子门,吕惠卿瞅了一眼春哥儿,就含笑朝老苍头拱手道:“家中还有一点小事,待我处理完了,我们再把酒言欢。”
老苍头见春哥儿灰头土脸的,知道长辈打算教训一下后生笑道:“年轻人不打磨不成器,不过也不要打磨的太狠了,免得打磨成一个什么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吕惠卿笑着拱手道:“多谢老丈提醒,龙某会小心的。”
等老苍头走出院子,春哥儿就关好了院门,推着先生坐的武侯车走进了屋子。
吕惠卿叹息道:“没有成功?”
春哥儿摇摇头道:“那个女人掉下悬崖摔死了……”
吕惠卿听春哥儿详细的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叹息道:“我现在已经肯定那个女人是云家的属下了,这是军队冲阵常用的法子,不是一般女人能做的出来的,绝望的女人或许会这样做,可是那需要逐渐的积累勇气。
而这个女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出这样的决断,那需要在一瞬间就判断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且在一瞬间就要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驱赶疯马无疑是一种好的赌博方式,如果车轮没有损坏,她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如果车轮损坏这种最坏的情形出现,她也能在第一时间借助骏马和马车大量的杀伤你的有生力量,从而为她绝地取胜创造条件。
我现在怀疑,那个女人没死,你真的应该去搜检一下那辆马车的,我说过的话你一定要牢牢地记住,那些经验都是经历血的教训之后才逐渐形成的,不可忘怀。”
春哥儿沉思了一阵子道:“马车冲过来的时候我闪开了,马车冲过去之后是我眼看着掉下悬崖的,只要她在车上绝无幸免的道理。”
吕惠卿点头道:“你疲倦了,我们就休息一天,明日继续向剑门进发,在前面继续等几天,看看这个女人会不会跟上来,如果她没有跟上来,我们就回东京,继续盯守,如果我死了,你记着帮我找到那些女人,杀死她们。”
小蛮当然没有死,用刀子插了骏马屁股之后她就跳车了,借着浓雾的掩护,小心的把身子藏在草丛里偷偷的看自己的马车到底能够给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结果让她很满意,敌人只剩下那个富家子一个人了,如果手里有轻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家伙,只可惜那些东西都随着马车掉下悬崖了,算是那个小子命长。
开始的时候小蛮还以为这是那个富家子不甘心自己被欺骗,特意找上门来了,后来她看到富家子在熟练地清理现场的时候,就改变了自己最初的看法。
一个富家子在经历了这样的血腥事件之后,如果没有立刻转身狂奔逃离出事现场,这是不合理的。一个富家公子熟练地把匕首斜着刺进别人肋下三寸这也是不合理的,所以她就偷偷的跟在春哥儿身后,打算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对付自己。
来到望喜镇之后,确定了春哥儿的住处,她就撕破了自己的衣衫,在烂泥里面打了一个滚,找了一根别人扔掉不要的竹棍,从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个缺少了大半边的破碗,耐心的等身上的淤泥都干透之后,就一头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面前放了一个破碗。
不得不说望喜镇的人都是纯良的,小蛮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获得了两个饭团,三个铜子,一个老苍头见她衣衫单薄,甚至给了她一条满是补丁的破毯子。
小蛮要过饭,自然知道乞丐该是什么样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团,一面不断地朝那个笑眯眯看着自己吃饭的老苍头道谢。
ps:第二章
第十九章故人相见不胜唏嘘
人老了,话就多,主要是没有什么人喜欢听,老苍头在给了小蛮一张破毯子之后就认为这个小乞丐就有责任听自己唠叨。
“年轻就是好啊,只要身子骨强健总还是有机会的,不像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就只剩下念想了。
吃不香,睡不着,早年间如果有一碗稀粥都能喝出宴席的滋味来,那时候什么都缺,尤其是吃的,庄户人家一年忙到头竟然糊弄不饱肚子,这几年日子好了,那些败家子给乞丐都是直接给饭团子……”
小蛮很累,她这时候只想盖着这个破毯子在别人的屋檐底下小睡一会,然后再去打听一下斜对面那家人的底细,这个糟老头子没完没了的絮叨,让她烦不胜烦。
“看到那家人了没有?老头子快死了,一个大男人挺着一个奇大无比的肚子躺在家里等死。小辈人拼死拼活的去外面刨食养活他,他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模样。
知不知道啊,只要有小辈人愿意给动弹不了的长辈一口饭吃,一碗水喝,愿意在他死后披麻戴孝,这就是长辈人的福分……”
老苍头越说越是激动,这一点可能触动了他自家的**……
小蛮粗着嗓子道:“您说的在理,这家的长辈确实过份了,不过像您这样通达的长辈还真是罕见啊,那家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老苍头欢喜的道:“老夫就是这样,看不到小辈人受苦,唉,见到了就喜欢张嘴说两句,那家人是前天才搬来的,天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看样子是读书人,只有两口人,家里是有点钱的,前几天还看见有好多仆人在伺候,今天一个都没看见……”
小蛮问了一句,老苍头就把春哥儿家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连吕惠卿喜欢喝肉粥这种事情都没有放过。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老苍头心满意足的走了,并没有邀请小蛮去他家里吃饭,他只不过是闲得慌需要找一个人听他说话而已,如果找不到人,他即便是对着一只小狗也会说很长时间话的。
小蛮快速的检点了自己的记忆,没有发现自己和一个姓龙的有什么纠葛,春哥儿这个名字在大宋更是遍地都是,知道和不知道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小蛮非常的肯定一点。这个姓龙的认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的**,从京兆府和春哥儿无意中认识直到蜀道上的埋伏,这些都是刻意而为之的。
这人不是官差,官差不会下手杀掉自己人,这些人也不是密谍司的人,密谍司的人不可能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她非常的想知道这第三方的人到底是谁。
望喜镇实在是太小了。星盘的势力还接触不到这里,不过官府在这里还是有势力存在的。一个镇子总有两个弓手存在,有弓手,就说明这里有弩弓,小蛮准备先弄到一架弩弓,然后再来找这家人的晦气。
通过一下午的聊天,小蛮已经知道弓手家在何方。眼看星星已经开始眨眼睛了,就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屋檐。
小巷子里静的吓人,小蛮的脚步虽然轻,依旧招来了几声狗吠,从怀里掏出几个鸽子蛋大小的狗粮。剥开外面的油纸包逐一的弹进了那些院落,不长时间狗的叫声就消失了。
顺着墙边的榉树小蛮轻易地攀上了弓手家的屋顶,由于是赤着脚,她的脚步比猫的脚步还要轻盈。
屋子里还有灯光,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小蛮轻啐了一口就掀开瓦片偷偷的看。
一个精壮的男人正在和一个妇人办事,两个人都很投入,而且毫不顾忌睡在一边的小孩子。
床头上放着一碗水,小蛮知道男人在办完事之后是个什么样子,于是一条缀着小银球的丝线从水碗的上面悄悄地垂了下来,紧接着一些无色无味的液体顺着丝线滑进了水碗……
小蛮收起了丝线,饶有兴致的观赏面前的活春宫。当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小蛮合上瓦片,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看他们会不会喝水。
女人**裸的从床上爬起来,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就把手里的水碗递给男人,小蛮听到男人说喝完水之后再欢好一次的话鄙夷的摇摇头,喝了美人醉的人,莫说办事,能抬起一根手指头就算是运气。
果然,没有过多长时间,屋子里就有呼噜声传过来了。
小蛮来到了院子里,用手里的匕首满满的挪开门闩走了进去,屋子里充满了**的味道,男人和女人相拥着睡得很死。
墙上就挂着一柄松了弦的强弩,这是一柄制式弓弩,和军队上的弩箭没法相比,但是这柄弓弩很明显被主人改造过,添加了望山和护手,只要抵在肩头就能准确的将弩箭激发。
小蛮只取了三支弩箭,多了也没有用,如果三支弩箭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只有连夜逃跑了。
在弓手家里施行的这一套,在龙家哪里是行不通的,这些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鸡鸣狗盗的玩意上不了大台面,想要对付他们,只有偷袭或者最突然的进攻,一个能欺骗到自己的年轻人,显然不是好对付的。
妇人的孩子醒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哇哇大哭,不到一岁的胖孩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小蛮抱着孩子将男人搭在妻子**上的手掀开,小家伙立刻就欢喜的吮吸起来,小蛮背上弩弓,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弓手家。
没有助力器,小蛮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上好了弩弦,三条弩弦上好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抖。
吕惠卿最讨厌的就是睡觉,他自知时日不多了,就越发的拒绝睡觉,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睡觉,这是吕惠卿告诉春哥儿的。
看完了手上的文书,吕惠卿喝了一口茶水,见春哥儿已经睡着了,摇头笑笑,就看着窗外回忆自己的过去。
不知道去崖州的人能不能安顿好自己的家人,不过自己是下了大价钱的,对方又是百年老号,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还有多少能够活到现在的。
想到这里吕惠卿低声的哭泣起来,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呻吟,身体猛烈的抽动,用尽力气敲打着自己的胸膛……
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时间应该用来解救家人,如何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复仇上?他忽然感觉自己的一且努力都是在自欺欺人,即便是证明向自己下手的人是云峥那有如何?
自己已经是罪囚,仅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去复仇那是在找死,努力了无数次,如今才算是摸到边缘而已。
死亡的阴影从来都不曾消退过,日渐鼓胀的肚皮随时随地的提醒着他生命即将消失。
“笃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春哥儿一轱辘坐起来,刀子已经抄在手里了。
吕惠卿叹息一声,示意春哥儿莫要惊惶,让他伺候自己穿衣,然后去开门迎客,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躲避只会让人笑话。
春哥儿帮先生穿好衣衫,抱着他坐在轮车上,推着他就出了门,隐秘的身份从来都是吕惠卿最大的保护色,如今那层迷雾没有了,脆弱的吕惠卿只能听天由命。
月光下的小蛮美丽的就像是狐仙,身上虽然只穿着粗布衣裙,但是高高挽起的发髻,白净光滑的脖颈,高耸的胸膛,纤细的腰肢无不在散发着美女的光辉。
“夜半造访,实在失礼,小蛮给先生请安!”
看着盈盈下拜的小蛮,吕惠卿的胸膛起伏的厉害,久久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狂暴而邪恶的夜晚的回忆充斥了他的胸膛,就在那一夜自己从人变成了鬼!
“你没死?”春哥儿叫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竟然隐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不过他的眼珠子左右轱辘着瞅瞅继续道:“你的人手呢?让他们都出来吧,这里只有我们师徒。”
小蛮媚笑道:“妾身就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同伴。”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就呼啸着从大树背后飞了出来牢牢地钉在春哥儿身边的门板上,弩箭的尾巴嗡嗡的颤抖着蛇一样的准备钻进门板里。
小蛮皱眉回头瞅了一眼弩箭出来的地方,重新换上笑脸道:“小女子就想知道先生为何会处心积虑的对付妾身这样一个弱女子。”
吕惠卿看看小蛮高高的云鬓,再低头看看自己干枯花白稀疏的头发感慨的道:“初见姑娘时,姑娘娇艳如花,我也是翩翩少年,再见姑娘的时候,姑娘美貌如昔,我却垂垂老朽矣。”
听了先生说的话,春哥儿吃惊极了,先生六十多岁了,这女子看样子连双十年华都没有,难道说她真的是狐仙一流可以驻颜有术?
就在他准备向前一步看得清楚些的时候,一柄石锤从门廊边上晃了出来,重重的敲在春哥儿的脑袋上,一下子就把他击倒在地。
吕惠卿探出手感受了一下春哥儿的鼻息,发现他只是被砸的晕过去了,就拱手笑道:“这样也好,我与姑娘谈论旧事,确实容不得他人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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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剖腹观心吕惠卿
“吕惠卿见过阿蛮姑娘!”吕惠卿坐在轮车上拱手道。
“是你?你竟然没有死?”小蛮如同花蝴蝶一般绕着吕惠卿转了一圈之后吃惊的问道。
吕惠卿笑着扯开衣衫,露出枯瘦的胸膛指着上面斑驳的牙印笑道:“这是姑娘的杰作,难道你已经认不出来了?”
一个火折子亮了一下又快速的熄灭了,小蛮嗤嗤的笑道:“难得你能活到现在,当初姐姐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一旦被血吸虫入侵,活不过一年的,姐姐一般不说假话,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吕惠卿笑道:“你嘴里说的姐姐,莫非就是那位红衣夫人?你们姐妹确实是人间绝色,吕惠卿当时魂飞色授冒犯了夫人,有这样的劫难也是活该啊。”
小蛮正色道:“那一晚你表现得文质彬彬,礼仪也算是周到,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之间有仇怨,冲着你那一晚风流倜傥的表现,妾身就算是侍奉一晚并非不可接受的事情。”
吕惠卿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我总以为是自己粗鲁莽撞冒犯了夫人才会有这样的劫难,原来是夫人有心寻仇,吕惠卿自投罗网,这就怨不得旁人了。只是不知吕惠卿何时与红衣夫人结仇,结下什么样的冤仇导致夫人非要置我于人不人鬼不鬼的残酷境地?”
小蛮笑道:“不过是以彼之道还诸彼身而已,你诱骗和尚吃了有虫子的猪肉,让那些虫子吸食和尚的血肉,我们为何不能用一些奇怪的虫子来让它吸食你的精气神?此事是你开的头,不可过于抱怨。”
吕惠卿瞅着刚刚升起来的弯月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道:“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吕惠卿心存恶毒,确实怨不得别人恶毒的对待自己,云峥手段高超,我终究是比他不过。
阿蛮姑娘,外面天寒露重,你我不如进屋一叙如何?说到底你是一个人来的。如今我也是一个人,看在我将要死去的份上,我们把酒言欢如何?少了酒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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