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諤和黄胄都非常疑惑张方平会有这样大的转变,竟然会答应云峥的无理由求,看样子都是那个本章起了作用,他们非常的好奇,想知道本章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张方平和云峥在一个隐秘的所在交谈了整整一天,除了他们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种諤在军营里漫步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这座军营和自己以前见过的所有都不同。
首先就是干净,甚至可以说干净的有些过份,地上没有尘土杂物,那些拿着扫帚扫地的军卒依旧扫的一丝不苟,看到松软起皮的土地还会拿脚仔细的财结实。
干净的不光是军营,还有那些军卒,衣衫说不上好,和其余的禁军一样,都是号衣,缠头,上面也有补丁,只是非常的整洁,合体,同样的衣衫,穿在他们的身上,就显出一股子精神气来,这只是干净二字而已,竟然让人对整座军营充满了好感。
拿木槌砸木头桩子练力气这在军中很普遍,种諤发现,这些人敲打的木头桩子非常的长,需要站在很高的地方敲打,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站到营地的最高处才明白甲子营的寨墙是怎么来的,云峥没有浪费自己部下的任何一点力气。
相比黄胄,种諤更加的在意云峥,他这一次想要战马就要从云峥身上打主意,每年给青涧城的配额实在是太少了,一个骑兵最好的配备是一骑双马,这样的骑兵才会拥有远程突击的能力,胜则突飞猛进,退则远遁千里,成为霍嫖姚是每一个统兵者的梦想。
黄胄就算是不死也会脱层皮,最重要的是,种諤认为黄胄死定了。弥勒教本来就是最早从关陇之地盛行的,暗杀是他们最常见的手段,一旦招惹,就如同跗骨之蛆,想要甩掉,除非弥勒教被斩尽杀绝。
云峥的李代桃僵之计非常的狠毒,自己占大便宜,却把懵懂的黄胄送到了风口浪尖上,种諤早就看出来了,云峥对于武职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他自己本身就是文人,又是文官出身,老师不是大儒就是高官,这样的人只要自己本事不差本身就前程无量,所以依靠杀敌得来的战功在将来他入仕的时候只会成为他的负累,被文官集团认为粗俗,得了这样的一个评语,那就落了下乘,能打仗的文官,只适合经营四方,而不适合留在中枢,说白了,就是一辈子打仗的命。
甲子营里最让种諤感到惊讶的就是伤兵营,他走到这里的时候没有闻到意料中的腐臭味,还有酸涩的柳枝水的味道,就连最起码的哀嚎声都听不见。
哼哼声倒是有,那是彭九在哼唱一些下流的曲子,掀开竹帘子,一股子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还以为有人在喝酒,却发现是几个老婆婆正在把酒含在嘴里,最后喷出来,喷的很仔细,半点遗漏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说外面的军营是干净可以形容的话,那么,这里的干净简直就是纤尘不染,种諤不明白为什么要喷酒,很明显,那些酒不是给伤兵们解馋的,他听见甲子营里的那位悍将正在哀求老婆婆不要把酒浪费掉,直接倒进他的嘴里,什么毒都解了。
解毒?解什么毒?这是一个新的发现,种諤打算穿过那道门帘子进入那个大房间里,却被一个守门的军卒给拦住了,不消毒,这里不许进入。
“消毒?我身上有毒?”种諤有点气恼,不过那个军卒说这不是针对上官,而是针对每一个进去的人,如果身上不用酒喷过,不用柳枝水洗手,就不能进入,他家将主想要进去也是同样的流程,决计不会错。
“从战场上下来已经超过八个时辰了,可有伤兵死亡?”
说到这个事情,看门的兵卒就喜笑颜开,拱手说道:“好叫上官得知,咱营里总共抬回来六十余名伤患,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出现伤口红肿,发热的。”
种諤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让那个军士往自己身上喷酒,又拿了柳枝水洗了手,堂堂的知州之所以接受这样的羞辱,只是因为他听说六十几个人没一个死的,战场上死的人其实并不多,死人最多的就是伤兵营,领兵出身的种諤如何能受得了伤兵一个不死这样的诱惑,只要是伤兵,那就算是上过战阵的,老兵在军伍里那是宝贝,每一个都是,左右战争胜负的往往就是在战场上存活能力最强的老兵,一支由纯粹的百战老兵组成的军队其战力是普通军伍的十倍不止。
如果真的能发现伤兵不死的秘密,被小兵喷几口酒算不得什么,种諤不打算惊动云峥,这些都是兵家的宝贝,万一那个刁滑的小子坑自己一下就不划算了。
进了屋子,种諤还必须拿沾了酒的手帕捂住口鼻,这也是规矩,云峥没有条件大规模的消毒杀菌,只好从最小的地方做起,制造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
大部分都在睡觉,梁楫正在和彭九说话,见种諤进来,愣了一下,俩个人就准备跟种諤见礼,种諤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自己亲手检验那些伤兵的伤口,确实和看门的那个军卒说的一样,这些人的伤口都没有红肿化脓的迹象,有些张开的伤口甚至被丝线缝制了起来,把人的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的缝起来,然后在留一个小孔,插着一根干净的芦管往外渗黄色的水。
“这是谁做的?”种諤看到梁楫身上被缝的如同破口袋一样的身体沉声问道。
“俺家将主缝的,说是好得快!”
“你就让他缝?不担心出麻烦?”
“出什么麻烦,将主在帮着俺治伤,死了是俺背风,活着算俺走运,身子到现在没有什么不妥当,说明俺家将主的法子是对的,将主说七八天之后把线拆了,俺又是活蹦乱跳的好汉一条!”
ps:第一节
第七十章青山隐隐水迢迢
云峥和张方平直到日落时分才从屋子里出来,期间除了陆轻盈进去添了几次茶水,送了一回饭食,再也没人进入那个房间。
张方平看着阴沉沉的天说:“此去艰难困苦已经可以预期,西夏英雄辈出,万万不可等闲视之,元昊枭雄之姿,虽有你说的重重缺陷,但是想要借隙而入却也是千难万难,你虽是乳虎,想要在那些洪水猛兽面前找到可以占的便宜,唯谨慎而已。”
云峥背着手站在张方平的背后笑着说:“君子修行,遇难而上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云峥生性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之人,如今天下风云激荡不休,正是吾辈乘风而起之时,此去西夏,会遍西夏豪杰,看看一隅之地何德何能可以在大宋和辽国的夹缝里生存,都说两大之间难为小,如果可能我会抽掉他们赖以维系关系的那条筋。”
张方平羡慕的看着年少的云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给不了你任何的帮助,能给你帮助的人是种諤,他此次有求于你,把握好机会,不要放脱他。
我少年时也是志存高远之辈,无奈深入宦海却再也难以把持自己,班定远之事让我魂牵梦萦,马踏贺兰山是多少英雄豪杰的梦想,云峥,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做到,你身故,老夫为你招魂,你成功,老夫为你牵马坠蹬,小心啊,切莫辜负了少年头!”
“先生说的是猛虎,是蛟龙。他们不成功则成仁,云峥不同。我只是一头鬣狗,有机可趁的时候,我会狠狠地撕咬他们的躯干,吸干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如果事不可为,云峥便会远遁千里,等自己安稳之后就远远地盯着,等待下一次……”
张方平叹息一声道:“我儒家经典何等的光明正大,为何能培育出你这等人来?考校经书典籍。你也算是学富五车。唯独在心性这一条上,你和我们的差异太大了。”
“算学,下官最得意的学问就是算学,那是另外一个广袤的世界。如果说儒学乃是煌煌大日。算学就是漆黑的万古长夜。零散的数字在漆黑的空间里不断地变形,转圜,扭曲。虽说万变不离其宗,然而,那些数字在改变的过程中也改变了云峥,我已经非常的习惯用算学的眼光去看世界,去测度未来的发展,所以和先生这样的大儒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灵活应用,变化的去接受世界,所以才会成这个样子。”
“驭神算而测无常到底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善游者溺于水,你自己要万分小心才是。”
张方平的心情不算好,云峥说的事情过于诡异,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是一支商队可以撬动的,他不相信,但是云峥却充满了热情,让他无从拒绝,蜀中的丝绸确实需要一个新的销路。
“先生不必为小子担心,也不必帮着小子做什么,云峥只想求先生在听到云峥成为西夏某位权贵的幕僚,或者帮凶的时候,不要将我看成张浦,张元之类的败类即可!”
“不会的,你不会的,风骨这东西虽然无影无形,但是老夫坚信你不会,因为你是一个从骨子就骄傲的无以复加的人,你这样的人能对官家抱有敬意,已经很难得了,要你向蛮人屈膝恐怕比杀了你还要令你难受。
你放心,老夫在蜀中还有三年的时间,这期间,你的家人老夫保他无恙!”
云峥大笑道:“秋日里青草枯黄,牛羊肥壮的时候,就是云峥远走他乡之时,先生当为我贺之,舞之!”
张方平仔细的看了云峥一眼认真的点点头说:“这是自然!”
从那一天和张方平说过话之后,云峥就回到了浣花溪旁边,去拜访了彭蠡先生,拜访了陆家的老祖宗,也去拜访了梁家,没见到梁琪,未免有些遗憾,因为听说一两年的功夫,梁家大小姐已将出落得沉鱼落雁的,很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漂亮法,梁老头却非常的小气,对云峥商业上的要求满口答应,却绝口不提豆沙县的合作事宜。
梁老头很厉害,短短的时间里就把家主的位置坐的稳如泰山,听说有几个强势的同族去别的地方做生意的时候都赔了个精光,如今只能在梁老头的接济下勉强度日,那里还敢提什么取而代之的话头。
梁老头不知道云峥的真正意图,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一桩很普通的生意,云峥要带着自己的甲子营部卒去银星和市做生意,这是边贸生意,没有过人的胆识和谋略做不来这样的生意,他对云峥的胆识和谋略不怀疑,那里才是云峥这种恶人的捕猎场,此去必定会有所斩获,所以无论如何梁家都会插一脚。
知道云峥要去干什么的只有张方平和彭蠡先生以及陆家的老祖宗,笑林发现云峥在积极地储备火药,甚至的精炼火油,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大文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传讯的,寒林那个阴鸷的家伙第一时间就到了云家,话都不说,云峥走到那里,他就跟到那里。
就连云峥去找张方平谈话,他也抱着一把剑站在边上,弄得张方平一脸的怒气,却又无可奈可,怜悯的拍拍云峥的肩膀说声保重,就什么都不说了。
他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黄胄设伏将弥勒教的人除过葛秋烟在逃之外都抓住了,兴奋之下的黄胄将弥勒教的人废掉了四肢,用铁链子穿过琵琶骨,准备解送京师,并且满世界的宣扬自己的无双战功,一时间变成了成都府最大的英雄,现在就等着提刑司勘验过功绩之后,就能升官了,不管是漫天飞舞的邸报,还是张方平上书给朝廷的奏章,亦或是民间的传闻,甲子营都被有意无意的隐身了,说出去也没人信,烂泥一样的武胜军能杀掉赵三炮?
没人信啊,甲子营非常的失落,瞅着永兴军趾高气扬的接受成都府士绅的探望,再看看自家军营冷冷清清的,出门的彭九回来嚎啕大哭,认为将主和兄弟们的功劳被狗日的张方平给抹杀掉了,梁楫红着眼睛准备去找黄胄这个无耻小人拼命,于是,两个伤口还没有长好的家伙被云峥抽了一顿鞭子,甲子营这才安静下里,这就是云峥要的效果,现在不但成都府的人不相信这事和甲子营有什么关系,估计弥勒教也不信,在这个时代一个悍匪被厢军消灭掉那是最大的耻辱。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逃掉了一个葛秋烟,而这个女人逃掉的后果就是黄胄满门四十六口在一夜之间被人灭口,黄胄自己也在会成都府的路上被一只流星锤锤断了脊梁骨瘫痪在床上,听到自己家人的死讯之后一口气没上来,就气绝身亡。
张方平请寒林他们出手,终于在大佛寺抓到了葛秋烟以及他们的同伙一十四人,寒林用了云家的火药,所以战斗的过程非常的无聊,寒林现在没时间理会弥勒教,把十五个脑袋割下来送给张方平之后又进了云家。
很不服气的梁楫和彭九在知道黄胄家的事情之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就欢快的去给喝酒了,将主说的没错,官职和钱这两种东西天生就犯冲,你只能要一种,两种一起要的下场就是黄胄的下场。
对厢军来说,没什么比钱这东西更加实在的了,如果要他们选择,也只有铜钱和土地这两个选项,他们的选项里没有升官这个命题。
寒林来了之后,笑林就去了花娘那里,云峥在书房静静地看着书,忽然放下书本对吊靴鬼一样的寒林说:“你看着我没错,但是也不能晚上跑到我夫妇的卧房顶上去吧?你也知道,我们都年轻,还没有子嗣,晚上难免会有些不好的声音传出来,你就不怕损伤自己的道心?”
寒林扳着那副死人脸道:“看住你就是贫道最大的道心所在,又死了快两千人,贫道出门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两千人就命丧黄泉,盗匪的死伤那是活该。
可是黄胄全家以及那些无辜的永兴军军卒的死,应该在你的预料范围之内,为何不点明?拿人当替死鬼,这是你一贯的做法。
云长生,你确实可以长生,因为总有人替你去死,你智慧过人,就该承担更多的责任,而不是站在岸边看着别人在洪流里挣扎活命,不管是儒家经典,还是人性都不允许你这么做。”
云峥笑道:“可是那样的安排很合理啊,甲子营需要的是钱财,都是一群叫花子,有点钱买粮食,不至于饿肚子,买衣服不至于光腚,其余的事情哪里敢想。
你在指责我,怎么不去问问黄胄和张方平,他们当初可是不允许甲子营出现在功劳簿上的,遂了他们的心意,大家都各取所需,有何不好的。至于死人,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好些还是你亲自经手的,看开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寒林并不是悲愤于黄胄的死,而是悲愤云峥的恶毒,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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