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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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何处-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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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日本人合作,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到时候,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占领这片土地之后,鄙人还想与林少爷一起在赏富士山上的樱花,和您共饮清酒呢。”
林郁卿冷笑,“坂田先生浪费了这么多的口舌,无非是让林某和你们日本人合作,你不妨直接说让我带头做汉奸算了!”
坂井一郎笑道:“林先生言重了,您是个聪明人,未来的世界是谁家之天下,想必您心里早就清楚,不如依着鄙人之见,投奔这条明路,于你,于商会都是明智之举。”
林郁卿道:“哼,我毕竟是个商人,唯有利字当先,要我白白地为你们日本人做事,凭什么?!”
坂井一郎笑道:“林大少爷果然讲究的是公平交易,我知道,这将近二十年,您一直与您的亲弟弟林绍卿争夺家产继承权,您才华横溢,可毕竟是庶出,家产又怎会有您的一份,哎呦,鄙人真的是为您感到不值呀……”
“你少在这里用激将法,这是林某的家事,岂容你这外人置喙。”
坂井一郎撇撇嘴,“林少爷,难道您就没有考虑到商会那些蠢材,管您叫做‘少东家’来代替‘林大少爷’这四个字?!那将是何等的风光……”当坂井一郎说“少东家”的时候,只见林郁卿的眉峰轻轻的跳了一下,坂井一郎继续说道:“……鄙人也有所耳闻,早在四年之前,林绍卿林二少爷为了儿女情长离开了码头的生意,这生意上的重担就加到了你一个人的肩上。可您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林家的大太太有一天回心转意了,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回家来了,呵呵,林大少,这么多年的辛苦岂不是又要付诸东流?!所以我们做的,就是这个公平交易,你与我们合作,而我们定会保住您在商会中的地位,让那些商会的人们心服口服地叫您‘少东家’,这个不就是您大少爷您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林郁卿一怔,将搭在矮墩上的双腿放下来,面露犹豫之色,手中一直打着手中的银质打火机的火苗,“啪、啪”,在打火时的一明一暗之间,他的脸色愈加深沉。坂井一郎心中暗自得意,道:“鄙人打搅多时,先行一步了,会给您一些考虑的时间。”便起身欲离开办公室,就在他迈出屋门的那一刻,只听身后的林郁卿叫道:“且慢!”
当晚。日军驻潮安司令部特高科。
身着日本军服的大佐铃木川一脸严肃的坐在会议室的主座上训话,身后挂着的是大幅的日本天皇的照片,几个特高科的幕僚坐在那里聆听。
“这半个月以来,我们大日本皇军势如破竹,一举攻破潮安、图州等重要沿海城市,我已经向大本营汇报了此事,军部便很快就要给予我们通令嘉奖。”
座中传来一阵掌声。
铃木川做了一个手势,掌声停止。
“当然,我们也有严重的伤亡,有很多武士为了天皇玉碎了,他们是我大日本天皇的最高武士,现在我们汲取武士的精神,实现我们‘大东亚共荣’的光荣梦想!不出三个月……”铃木川很夸张的伸出三个手指,“没错,我们的武士英勇顽强,支那人是不堪一击的,为了减少我们连带损失,不出三个月,我们定将那目光狭隘的支那人一网打尽,为我们帝国服务!”
“哈伊!”全体幕僚齐声回答。
铃木川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一对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们都是我最得意的幕僚,是我大和民族的骄傲。近日,我们特高科的坂井一郎中佐成功笼络潮安城商会会长,立下大功,最近辛苦了,坂井中佐。”
坂井中佐立即起身,鞠了一躬,“大佐言重了,卑职做的还不够,中原在望,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铃木川大笑道,“说得好!占领满洲,进攻苏俄,指日可待!为天皇而战!”
“为天皇而战!为天皇而战!”众人附和道。
一个月后。
刚刚过了立秋的节气,嫩绿了一个夏季的树叶已经微微泛了黄,微风吹过,院子中也会有几片树叶随风拂下。和煦的阳光透过云的间隙缓缓地射下来,懒洋洋的照在庭院中的男子身上。那男子侧过身,视线又重新回到手中握着的书上,那人正是林绍卿。
少顷,念慈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披到他的身上,“起风了,当心着凉。”绍卿转过身来,轻轻的揽着念慈,“你这样打扰,若是明日我教书时出了丑,校长若是生了气,丢了饭碗可如何是好?”他虽然这样说,眼中满是宠溺的望着念慈。
“那可好,我正求之不得呢。”念慈乐道。就在绍卿念慈两人刚离开林府的时候,也不知怎的,绍卿一次出门的时候偶遇当地学堂的校长,两人一见投缘,那校长频频登门,欲求绍卿道学校去教课,说什么绍卿刚从国外留洋归来,能增长学生们的视野,顺便还能和绍卿学学洋文,这一来二去,绍卿念慈两人拗不过这个倔老头儿,便由着他去了。
绍卿轻轻的刮一下念慈的鼻尖,“慈儿,你嫁了个穷教书的夫子,后不后悔?”他握着她纤细的手指,那曾经精通琴棋书画的纤手,有的部位已渐渐磨出了薄薄的茧,绍卿心中五味陈杂。
念慈道:“屈原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记得你说过,只要我们在一起的地方,无论是何种困境,都是我们的家。‘比翼连枝当日愿’,我定要你给我那种幸福。”
绍卿将手中的书卷放到院中的圆桌上,拉着她的手坐下,“现在国内党派纷争,局势动荡不安,外又有日本人虎视眈眈,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你看看现在的潮安城,到处都是逃荒的难民。过几日便有国军攻城,届时城外又有杀戮与伤亡,若是国军不能破了日本人围住的孤城,想必到时城内便有一场大厮杀……”他长叹一声,“这场战争要维持到何时呢。何况……何况前几日,我去码头的时候,好像看见在远处隐隐飘着日本人的国旗,大哥不会……”他摇摇头,继续道,“不……大哥不会的,大哥有时做事会不择手段,可他终究不会与日本人合作的,他不能将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绍卿仍是喃喃的说着。
念慈反握住他的手,“大哥不会和他们合作的,你放心就好,毕竟家里还有大太太做主,他不会这样做的。”
绍卿道:“是呀,他不会替日本人卖命的。”
天色变得愈加不好。风哀怨的吹着,不断打着两人的脸,一堆堆的乌云,黑漆漆的压下来。树上的叶子还未来得及叹息,就摆脱不了树枝的束缚随风而逝,它们想叹息出声,可又忘记该怎样叹息了。两个人只是默默地坐在庭院中,望着天边卷来的乌云,任由大风吹乱了青丝,未来又有何驱不散的阴霾呢……
此情此景,正可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念慈就被城外一阵巨大沉闷的声音惊醒,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望着城外隐隐的光亮,自语道:“那是什么声音?不像是打雷呀……”可她发现枕边的绍卿不见了,心中不由得一惊。
此时,绍卿从院中奔进来,牵着她的手,“慈儿,是炮声,国军攻城了,你听到了吗慈儿,是炮声呀!”
绍卿定下神来,均匀的调整好呼吸,“既然有国军攻城,那么潮安城的城民就有救了。刚才我去城中打听了一下,攻城的军队为国民党陆军第四集团军79团,团长叫做沈清,那位团长我曾经听说过,仅有25岁,但骁勇善战、枪法惊人,在军中就有着‘枪手’的称号。三年前,在战场上他曾经救过总司令的命,沈清为人正直、果敢聪颖,因此深得总司令的赏识,便留他在身边,由贴身副官做起,两年后便正式晋升少校军衔,任79团团长一职。可在半年前,不知是何缘故,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大家都以为他牺牲了,可是现在竟没想到,这位少年千军统帅竟带着79团南下,攻打占领沿海城市的日本人,真是痛快!”
念慈也道:“若是那位军官真如你所言,便是少年英雄,果然不凡。”
绍卿点头,便想到文天祥的《正气歌》,全文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然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磋余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馅,求之不可得。阴房冥鬼火,春院閟天黑。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谬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忽然,绍卿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惭愧,如今国贫积弱,倭寇跋扈,我比那位军官年长两岁,只是一介书生,无马革裹尸、戎马倥偬之能,何谈保国卫国。”
念慈坚定地道:“如今山河被□□,国之仇尚未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我们家国的仇,全中国的人民定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你虽是书生,但也是一个有骨气的堂堂七尺男儿,‘扶正气,励精神,诚真正平树本根’”
绍卿道,“慈儿,此生有你,是我之幸。”说罢将念慈搂紧在怀中。
念慈安静的拥在他的怀中,目光飘落在远处隐隐传来的火光上。此时,天际破晓,那属于黑暗的阴霾经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半生已分孤眠过

第十九章 半生已分孤眠过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纳兰容若《虞美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秋雨总会不知不觉地让人生成凉意,那种凉意便是肃杀万物的凄凉。秋雨凄凄,无数晶莹的水珠,便似从天边撒下来的玉屑,树枝叶片间,只见一片雾霭蒙蒙。南方的雨就是这样,即使再汹涌不安的心绪也会化为宁静祥和的凌波。盈盈灵动间,令人心弦一拨。
潮安城的大街上有几辆军车呼啸而过,所到之处激起片片水花。本城的城民并没有见过这种车的样式,纯黑色的军用吉普呈“一”字形排开,最后一辆车是军用的敞篷大卡车,上了墨绿色的帆布,里边坐着十余名正襟危坐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这一丝不苟的样子倒是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那排列整齐的的军车队伍在潮安商会的门前停下来,头一辆车的司机连忙从驾驶位子上跑下来,打开后座车位的车门,撑起黑面的雨伞,等待着后座的人下车。
一双锃亮的军靴从车门中踏出,在雨水的照射下,军靴上的马刺反射的光芒微微耀眼。接着整个人从车中走下来,一身墨绿色国民党的军装,领间上尉军衔,腰间的武装带上系着一把科尔特配枪,帽檐上青天白日的徽章闪闪发光,顾盼间英气逼人。那人步伐铿锵,踏着地面上的水洼,带着几个随从,缓缓向楼上走去,“当当”地敲响林郁卿办公室的门。
随后,林郁卿的秘书打开房门,那几个人还未等着秘书报信就向屋内走去。坐在沙发以上的林郁卿站起身来,冷冷的问道:“几位军爷前来,有何贵干呀?”
那领头的男子在林郁卿办公桌前站定,用着清朗的声音道:“林会长您好,我们是国民党陆军第四集团军79团,鄙人是沈团座的上尉副官、兼电讯组组长陈墨林。据我们电讯组调查,林先生手中有一笔款子去向不明,鄙人就派人仔细调查一番,发现林先生似乎与日本人有贸易往来。为了弄清事实,请林先生随我们走一趟。”
林郁卿的秘书走上前来,点头哈腰的说“军爷……军爷们有话好好说,先不妨尝尝这壶上好的碧螺春,呦,味道香着呢,您尝尝……”
陈墨林旁边的侍从一把拦住了秘书,“我们也是按章程办事。”
林郁卿站起身,“哼,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走便是。”
陈墨林道:“林先生果然爽快。”便一挥手,吩咐侍从带走郁卿,“这几日团座回重庆述职,一切事务由我全权处理。传我命令:这几日潮安商会一切贸易取消,所有人员暂时回避,商会封闭调查。”
“是,陈副官。”众人答道。
几日后。
在晨曦的薄雾中,点点的映着小城里的几座石桥,结构精巧,直跨两岸宛如飞虹,远处的河面上隐隐飘着几叶船妓的扁舟,远处的河船载满货物,幽幽地驶向岸边。再配上岸上若隐若现的微黄的枝条,如此相得益彰,俨然似一幅秋意悠然的风景水墨画。城中的大街人烟稠密,已然有了早起的城民,有在茶馆里啜茶的,有在街边的算命先生那里看相的,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一个年轻人刚在街旁的药铺进完药材,便挑着空扁担出了门,药铺的伙计相送,他回头和他道了一句,“小哥,不用送了。”说完便迈出了药铺的门槛。阳光懒懒的散在路面上,他站在大街上微微眯着眼睛,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望着周围的景致。当他的目光瞥向城南角时,注意到城墙根的告示栏边围着很多人,便扛着扁担走到人群之中。
那一簇人用着各地的方言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因为站在远处,所以年轻人听得不甚清楚,他卸下扁担进入人流中,只见他们看着公示栏上的几行字,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年轻人不识字,便拽着旁边人的袖口,“大哥,这告示上,讲的是啥呀?”
那人指着告示上的文字,清了一下嗓子,念给年轻人听——
国军79团告潮安民众安昌业事:
林郁卿,原代任商会会长之职。自倭寇侵我国土,其为贪一己私利,私相授受倭寇之财,曲直难分,暴虐黎属,致铜臭熏天,斯文扫地,协商贾行不义之事。而今铁证确凿,天意昭彰,上峰裁决,于一月后执以极刑,专此布告。
另,告潮安城众:国军不犯秋毫,望尔等安守正业,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处事凛遵勿违,特示,以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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