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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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何处-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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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也道:“我也有此意。于情于理,上次都是我们对不住董家,所以这次的聘礼我们要做足。哦,对了,阿福呀。”
那个名叫阿福的仆人答应一声:“是,大太太有什么吩咐?”
大太太饮了一口茶:“你多派几个人看好绍卿,还有五天就大婚了,这次的婚礼,万万不可出现大差错。无论绍卿走到哪里,你们都紧紧地跟着他,别让他再去找那个顾念慈。”
阿福点点头道:“是,小的记住了。”
大太太道:“阿福,你虽是新来的,但是慢慢历练着,以后就有出路了。哦,我想起一件事,昨天新娘的喜服做完了,现在就差绣个盖头,还没找到合适的绣娘。阿福,你看看,这盖头怎么办,找谁来做,又绣上什么花样才喜庆呢?”
阿福躬了躬身,谦卑得答道:“回大太太,这盖头的花样自然是越喜庆越好,不如就绣上一对戏水鸳鸯的暗纹,既不花哨,又显得喜庆。至于找哪一位合适的绣娘,小的有一个建议。最近我们潮安城的怀柔胡同有一位绣娘,专属苏绣,现在很多人都去那个绣娘那里绣花样。小的想,不如选择苏绣怎么样,新颖又喜气。”
大太太赞赏道:“恩恩,最近你干的活我很放心,提议听起来不错。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三天的时间,把它做好吧。”
阿福道谢,顺势打了个千,道:“谢大太太信任,以后小的还指望着您来提拔呢。”
大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嗯,好。好好做事,以后定有赏。”
阿福答道:“是,大太太。”
俊清母子租住的家在怀柔胡同一隅,靠近街面。由于在角落中,因此这里要比街上静谧的多。念慈的生意一直不错,每天与俊清一起在街上卖绣品,日子过得也很惬意。
这一日,两人在收摊的时候,有一个人走向摊位。
“姑娘,我们家少爷四天之后便要大婚,能否用苏绣绣出一对戏水鸳鸯的盖头?这个是盖头的红绸子,时间有些紧,三天可以吗?”
念慈接过红绸,只觉得着喜庆的红色竟有一些冰冷,念慈想了想,“可以。花样是要暗花还是明花?”
阿福答道:“暗花便可。”
念慈道:“好。赶一赶时间,三天之内便可做完。”
阿福笑着答道:“姑娘你现在还有孕在身,真是辛苦姑娘了。”
念慈用手撑着腰,笑着道,“无妨,已经习惯了。对了,是哪一位少爷大婚,也让让我沾一沾喜气呀。”
阿福答道:“哦,聚顺兴林家,是我们家绍卿二少爷大婚……”
念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一不小心险些跌倒,幸好俊清及时的在一旁扶住了她。俊清沉着脸道:“你们林家真的是仗势欺人呀,她都成这样了,你们还这样欺负她?!”
阿福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同意就算了,我再找别处就是……”说完便欲离开。
念慈的泪水簌簌而下,理一理思绪,便对阿福道:“先生,刚才,只是个误会,没关系的。这个盖头,我一定做的。”
俊清惊讶的看着念慈,“念慈,你……”念慈知道俊清想要说什么,乱忙打断了俊清,“俊清,没关系。”
阿福点点头,“好的,那就谢谢姑娘了。这工钱,我一定双倍付与姑娘。”
念慈揩了揩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轻轻的道:“不……不必了,毕竟我与他,是……是……是故人。”说完也没等阿福的回答,便握着红绸子慢慢地向屋内走去。
俊清只觉得胸中窜上无名火,他一把抓住阿福的衣领:“我告诉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们林家若是还是欺负她,我饶不了你!”便狠狠推开阿福,气愤的走了。
此时只剩下阿福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念慈回到房中,紧紧地握着这片红绸,泪如雨下。哭着哭着,她便想到《诗经》中的词句:“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呵,好一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竟是那么的刺耳,仅仅八个字,竟将自己的心割成了碎片,自己的深情竟然是“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的结局,温柔缱绻的痴情,竟成无奈的花前痴梦,没想到这竟是自己的情不自禁,从此,自己只有在一旁艳羡旁人平常的幸福,因为那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他,可是听到他的名字时,仍会保留着一丝期盼,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不争气,总是在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想起他、念起他。是谁说爱情似飞蛾扑火来着?呵呵,自己便是那只最傻的飞蛾,虽是遍体鳞伤,但是自己的心总会想他奔去,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完了。绍卿呵,你竟是这样的狠心!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再也唤不回他的心,轻轻的打开女红盒子,拿出了最耀眼的金线,等绣完了这对戏水鸳鸯之后,自己与他,便像是两条平行线,此生再无交集——“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从此,我们便是……路人,是啊,该与过去做一个了断了吧。
只叹,宿命太过荒唐,人已断肠。从此,他若好,自己便……好了罢!
一针一线,含着脉脉相思,一咏一叹,绣尽浓浓过往。就这样,每绣出一针便似一针针的刺入自己的心一般,早已将自己的心弄的千疮百孔——荼蘼谢尽之后,自己只有用凡夫俗子的姿态去艳羡着他的爱情,自己只有在他的人生轨迹中渐渐消失,这便是她的命。此后,只有用自己的后半生在爱情的港湾中迷茫,整日相伴的,只有那阵阵樯橹之声,摇呀摇……
绍卿,再见——不,此生不复相见。
三日后。
阿福如期到念慈这里取红盖头,只见念慈面色憔悴,心生怜悯:“姑娘,这工钱,你一定要收下。”
念慈摇摇头,“不,这钱我绝不能要。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说完便褪下右手腕的碧血镯,“……麻烦大哥,请将这个镯子交给林二少爷,他会明白的。”
阿福不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姑娘。哦,时间也不早了,大太太催着要这个盖头,我先回去了。若是大太太满意,以后所有的女红活都交与姑娘了。姑娘,我先走了。”
念慈站在原地,她轻轻握着没有了镯子的空手腕。记得当时绍卿为自己戴上的时候,推进去还有些费劲。可今日褪下的时候,轻轻地一撸,镯子便褪下来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自己如今竟成了这步田地了吗?
林府。
念慈离家这两个月,绍卿只觉得生活索然无味,在白日中只是拼命的把自己投入到生意中去,以暂缓想念他的心。而在月色如银的夜中,徘徊于梨花树下,只有他落寞的身影,茕茕孑立,淡然悠远,羽化而登仙。
他多想再看到他,哪怕是一句怨言、一副泪眼。
今日,林绍卿忙完了码头上的生意便回到家中,阿福迎上去:“二少爷回来了,明日就是您大喜的日子。哦,这几日小的让绣娘绣了鸳鸯盖头,就放在您的书桌上,您看看满不满意?”
绍卿轻轻的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便面无表情的踏进屋中。
他的手缓缓地划过书桌上的盖头,刺眼的红色耀的他睁不开眼,触碰之间都是丝绸那干冷的温度。这样一对戏水鸳鸯交颈而栖,恩爱的让人羡慕——这样的感觉,似隔了一生一世之久,原来与她的一切竟是一场痴梦。他依稀记得《佛经》中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爱情就似彼岸花,他是叶,她是花,花开开彼岸,有叶无花,有花无叶,花叶两不相见,此生相错。永远相识相知,却永远不能相恋,错过的,却是他们的一生。只留下那血色的汁液在笑着世人的痴。
他轻轻地抚着花纹,只觉得在绸子中有一个硬的环状的东西,绍卿不解,疑惑的打开这面盖头,躺在里面的竟是送给她的碧血镯。镯子的纹理世间仅此一对,他不用细看就知道是她的,因为在镯子上有她的味道。记得以前给自己做长袍的时候,手法便是苏绣。他震惊,这个盖头,竟是她绣的?他向门外喊去:“阿福!”
阿福还未走远,听到绍卿的召唤连忙跑过来,“什么事,二少爷?”
绍卿握着碧血镯,急切的道:“这个镯子,哪里来的?是那个绣娘的吗?她在哪,你说呀,说!”
阿福连忙道:“这个镯子是那个绣娘的,她对我说,只要将这个镯子交给您,那位姑娘的心意,您自会明白。”
绍卿摇着头,喃喃道:“不,不是她,慈儿……没那么狠心。她在哪,你快说呀。”
阿福道:“在,怀柔胡同,那位姑娘说……”
还未等他说完,绍卿便冲出门去,阿福连忙追着他:“二少爷,大太太吩咐过了,不让您随意出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刚作愁时又忆卿

第十三章刚作愁时又忆卿
海天谁放冰轮满,惆怅离情。
莫说离情,但值良宵总泪零。
只应碧落重相见,那是今生。
可奈今生,刚作愁时又忆卿。
——纳兰容若《采桑子》
念慈站在院子中央,静静地看着街上的景致。只觉得隐约听到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她摇了摇头苦笑着思忖着,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明日便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又怎会想起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痴想罢了。可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慈儿……慈儿……”
念慈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才回过头,刹那间如石化般立在那里,久久不能移动。
绍卿笔直地站在那里,眼中的不安与困顿早已化成一泓清水,嘴唇边的微笑很轻柔,深情地凝视着念慈。两人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对方,似几千年未相见一般。
绍卿道:“慈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两个月,你……还好吗?还有……我们的孩子,这个小宝贝还……好吗?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念慈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连忙转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从眼眶中泛起的泪光,她微微扬起头,想把眼泪止住,颤声地道“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慈儿……”
绍卿心如刀绞,心碎地道:“慈儿,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那一次,我也是迫不得已,是我害得你……”
念慈眼泪的簌簌而下,“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傻,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现在,早就把那个人忘了。”
绍卿道:“你然你忘了我,为什么还要背对着我,为什么还要……流泪……”
念慈打断他,道:“沧海都可以变成桑田,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是永远的,包括你的爱……其实,你我都知道,我们早就回不去了,你又何必强求自己呢?那些过去,都统统忘记吧,之后,你我都轻松了……不是吗?”念慈知道,自己的话便似一柄匕首,伤到了对方,也深深地伤到了自己的心,她在极力的的让自己镇静下来,可终究抑制不住内心的颤动。
绍卿胸口一阵绞痛,他凝视着他面前的、这个他不熟悉的念慈,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人,那个我向她许诺‘比翼连枝当日愿’的人,那个我日日牵挂的人,那个此生我被我只视为唯一红尘知己的人,那个让我道尽相思之苦的人,那个此时又深深伤害我的人……岂是我轻言忘记的,慈儿,你好狠的心……”绍卿猛地走到念慈面前,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慈儿,看着我,看着我……”他的声音坚定,清透的双眸注视着念慈。念慈贪婪的望着她,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怕再过一秒便可让自己万劫不复。
绍卿紧紧抱着她,“慈儿,我们远走高飞吧,抛下这里的一切,我们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念慈一直望着他,他眼中的坚定将几乎让自己沦陷其中——不,不能,明日便是他大喜的日子,自己不能这么自私的占有他,他有自己的事业,他有自己的家庭,最重要的,她不想让他再做个负心人,因为,在他们中间还有个无辜的人——董贞!董贞是无辜的,她不忍再让这个脆弱的姑娘再心碎一次——绍卿,对不起。
念慈喃喃道,“不,我不能答应你,不能……”
绍卿紧紧地拥着她,“你知道吗,在远处有我们的自由,没有人在可以拆散我们,任何人都不能……”
此时念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有狠心的拒绝了绍卿,让他的轨迹回到原来的样子,于他,于她,都是一条正确的路。她推开绍卿:“绍卿,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绍卿长叹一口气,双眉紧拧,他摇着念慈的肩膀,“我们只有走的远远的,才会找到我们的幸福。你难道……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枉费了我……”
念慈的耳际吊着一对翡翠坠子,轻微晃动时,拖到衣领上的坠子便在耳边沙沙作响。她摇了摇头,一把推开绍卿,冷漠地复述这那封休书上的文字,“‘林顾氏性良淑德,岂料过门后不守妇德,有辱门风……情愿退回本宗,任其改嫁……’,林少爷,念慈真是枉费了你的一片心哪……林少爷的这份情,念慈真的要不得,也要不起……林少爷,明日就是您大婚的日子,念慈就不打搅您的好日子……”说便欲向外奔去。绍卿一把揽住了念慈,念慈对他喊道:“放手!”
“我说过,此生我绝不放手!”他的声音清亮,望着念慈的的眸子是那么的坚定,念慈头一低便咬住了他的手臂,绍卿微微皱眉,此时念慈才感觉口中有一丝血腥味,眼泪便猛地涌出眼眶。
念慈望着他,幽幽地道:“林少爷,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相识一场。纵然我们有那么多的过往,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我求求你,放手吧……”说完便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背紧紧地贴在门扇上,身子却轻轻的滑到地上去。
寂静的庭院中只剩下绍卿一个人,他站在那里,怔了许久,方才对门内的念慈道:“慈儿,你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相……相识一场?你看到我的心在滴血了吗?那些过往,你真的可以忘记吗,可以释怀吗,难道你不会心痛吗?”
念慈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不住的摇头,可是她只能狠下心来,“我们早就回不去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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