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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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已尽-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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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尽管唐雅洁从现实的角度非常不看好林月的暗恋,她也从中说过一些企图阻挠的话,不过都是抱着心疼林月的态度。至于少女们情窦初开的暗恋,她又怎么能不去支持呢?那份美好谁不想即可拥有,天长地久。
S城的桂花又默默地开了,整个城市都浸染在一抹清香的氛围里。如果S城评选市花的话,那当桂花莫属。可是桂花花开的季节,却是唐雅洁呼吸道系统最受干扰的时节,整日咳嗽不停。第一次来到S城的那一天,也是这漫天的桂花香迎接她,带给她停不下来的咳嗽。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感染,后来还是唐娜带着唐雅洁去医院做了认真的检查,才查得她是花粉过敏的体质,原来一切都是桂花惹的祸。唐雅洁悲伤地想,这个城市真的不属于我。
可是却也回不去了。唐娜去买了一打防过敏的口罩给她,唐雅洁就每日带着口罩上学放学。戴上口罩的唐雅洁单留一双大眼睛裸露在外,倒显得分外的美目盼兮,连林月也忍不住说:“雅洁,你的眼睛生的真美,我要是男生,我绝对会爱上你的。”
唐雅洁打趣说:“如果身为女生依然会爱上,那才是真的美。”
爱真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世界的人类都在为此烦恼,林月和唐雅洁这样的小少女当然是更甚。林月说:“或许我该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心底一定在怨恨我。”
唐雅洁听了,心底也跟着难过,明明只是因为爱,却要不自觉变得卑微,她看着林月,只说:“如果你愿意,我陪你。”
“不。我要写一封信给他,这样显得道歉更有诚意。”
“那我愿意做你专属的邮递员。”
林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跟唐雅洁说:“还是算了,派石磊去似乎更合适。”
“可是为什么呀?”
“怕你会爱上他啊。”
林月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其实在那个瞬间,让她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是那双裸露在外的眼睛。爱和被爱原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当初让她迷恋至今的也不过是那个恍然离去的背影,快速跳跃着跑开,帮她打一个救援电话。
隔日林月把一张灰色的信封郑重交到石磊的手中。石磊问:“你确定要做这件事情?”
“是的。跟他道歉啊,或许都是我误解了他。”
石磊把信封塞到书包里,认真地问林月:“你喜欢他吗?”
“恩。”
“你想跟他在一起吗?”
“恩。”
“你希望他也能如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吗?”
林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恩”了一声。
石磊说:“小月,如果男生真正地喜欢一个女生,他断然不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心底还没能接受你。你这样又是何必呢?如果他始终都不能喜欢你,不如你把这份喜欢埋藏在心底,也不失为一份美好的青春记忆。撕碎了,捅破了,又有什么好呢?”
林月不是不懂石磊的大道理,在这方面他,她自是信任石磊的,她不能左右的只是内心翻滚不息的痛苦和渴望。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疯狂失去理智的心态,就像一只迷乱的羽箭,只是想射出去,射出去,能不能打中目标却不是她考虑的。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小茶馆流动的玻璃水幕前,石磊端起林月的被子递给她说:“小月,感觉痛苦的时候,多喝水或者去运动,都可以有效缓解。不合适的信件在不合适的时候送出,是要断掉自己后路的。”
林月默默地喝完被子的水,又默默坐了一会儿,偏过头问:“为什么你会懂?你有过此类经历吗?”
石磊大咧咧地说:“我们这个年纪,几乎每个人都有过暗恋的经历吧。痛苦也原本是人生该经历的滋味。所以上帝才这样造人。林月,你不例外。”
林月听石磊这样说,心底倒当真是舒缓多了,她说:“那我想知道被你暗恋的人是哪路神仙。”
石磊喝茶,吐气,慢悠悠地说:“忘了。”
“骗人!”
“真的忘了。”石磊说:“小月,时间是良药,也是毒药。它能吞噬你曾经的悲伤和痛苦,也能藏匿你历经过的喜悦和幸福。若是不信,你可以尝试回忆小时候那些幸福的时光,有太多太多的细节都已模糊不清,甚至完全忘记。不是吗?”
林月认真地想了想,还真的是。很多事情就在时光流转里消散了。可是为什么藏在诗集里的那多黄色的小花却越发清晰和灼人呢?于是,林月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爱过的人会忘记,除非你没有真正的爱过,或者只是在装傻。”
石磊哈哈笑着,从书包掏出那只灰色的信封,放在林月色左手心,又轻轻拍了拍,说:“这些道歉的话你只需要说给自己听。至于那个弹吉他的小子啊,我有预感,你跟他之间的故事不止如此,一定还会有延绵无期的故事。”
“真的?”
“会是真的。”
“可是我每时每刻都想要见到他。”
“这样不难。”石磊说:“只要你做好准备,想见他的时候,我都会找他来。”
“那现在?”
“好。”
石磊真的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林月吓的跳过去抓他的胳膊,“不要啊,我心里很慌张。”石磊再返回来坐好,满脸坏笑地看着林月,不发声,却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林月颓败地说:“是啊,我承认我现在心底里只有妒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再他面前坐下来,好好喝一杯茶。”
“所以文字太苍白太软弱太无力,你和喜欢的人同处一个校园,如果有些话还需要文字去表达,那就充分证明了信封的不必要。”
“为什么你会懂这么多?”
“因为我痛苦过。”
“可是你的痛苦里都有谁呢?”
“我忘了。”
纵使时隔数年,林月依然记得当日石磊的面部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他说他忘记了,是他想要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记了,是那些没有勇气拿出来晾晒在太阳下的痛苦必须要忘记了。
石磊十七岁生日的那天,他只邀请了林月一个人。两个人偷偷跑去塞纳河,分喝了半瓶红酒,石磊为此酩酊大醉。他紧紧握着林月的手,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流泪。林月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拿起纸巾无助地帮他堵塞那些无辜的泪珠。石磊说:“小月,你不知道我内心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外人都当我家庭幸福、勤奋上进、前途无限,只有我自己知道若不是我日复一日地苦苦坚持,早已坍塌无存。”
林月似乎是明白一些,却又像什么都不明白。她只是坚定地跟他坐在一起,心底悄然发誓:这辈子,不离不弃。
石磊说:“小月,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才是我这辈子最亲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像另一个我自己。我在你面前无需隐瞒无需躲藏更无需逞强。小月,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不要中途抛弃我。”
林月哽咽着说:“好,我发誓。”
所以当林月孤独地在柏林求学的那七年里,她在S城唯一的固定联络人就是石磊。因为他们发誓过彼此不离不弃。也因为她在他面前一样无需隐瞒无需躲藏更无需逞强,她裸露所有的痛苦弱点丑闻给他看,他就像一个坚实的盾牌,始终站在她的身边,为她这样溃烂不堪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6

整个高二就像一道闪电,唰地闪过了所有。
林月终于有勇气直面她心底珍藏的那个男孩,终于牵着他的手拥有了人生第一场约会。可是这约会完美似绽放在空中的烟花,转瞬即逝。
当然是不甘心。
学校结束全部课程的那个黄昏,林月谎称有事支开石磊和唐雅洁,一个人走去东篱菜市场。像往常的很多次一样,悄悄蹲守在菜市场入口的拐角处。终于看到背着吉他的马驰原,林月忽然跳起来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也不说话,就那样悄然用力,仿佛稍不留神就会烟消云散一样,她笨拙坚定的样子让马驰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说:“林月你这是做什么?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
林月不好意思地看着地面,说:“你不想考大学没关系,但是你不要不理我。”
马驰原哭笑不得地辩解道:“我并没有不理你啊。”
林月听到这话,才抬起头看着他说:“那你喜欢我吗?”
马驰原回避林月的问题,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不单是我,整个学校的男生都喜欢你。”
林月快要哭起来,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凝聚手指,指尖触及到马驰原的肌肤,深深陷落。又不知忽然哪里抓来了勇气,她颤抖着声音说:“我们恋爱吧,不要再让我受折磨。”
谁又不想呢?可是马驰原始终无法忘记自己菜市场小贩的身份,像一个烙印,刻在他的脑门上。当舞台灯光暗去,他又回到残酷的现实,晚上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听着里间的父母在絮絮叨叨生活上的种种困境。在他的世界里,无法安放他的小公主。
马驰原说:“可是我没有钱请你去塞纳河,我的口袋里只有十块钱的网吧通宵费。”
林月就笑,两个人在一起,整个世界都为他们隐形,根本连网吧都不需要,她只需要走在他的身边,呼吸着沾满他的味道的空气,就够了。林月这样想着,心里就乐开了花,她说:“或许免费的狮泉河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话的时候,林月也自然地松开了手。马驰原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梢,温柔地说:“我还要帮妈妈卸货,运货的大卡车上有几百箱鸡蛋等着我。你先回家去,九点,狮泉河边,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林月伸出小指跟马驰原的小指勾了一下,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转身走进菜市场的大门,这才缓缓地朝前走去。家是当然不能回了,与其九点钟再找各种理由脱身,不如现在一个人找地方逍遥自在一会儿。
心里那样想着,却没认真想到底去哪逍遥,也或许约会之前的这份时光本身就逍遥无比。林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竟然就走到了狮泉河边。
狮泉河是S城年轻人盛夏约会的最佳选择,天还没有黑透,河边的长椅上已经坐满了浓情蜜意的情侣。林月背着书包沿河走了很久,方才找到一处歇息之地,心想着暂且坐上一坐,等到快九点的光景,再起身回去入口处等马驰原也不迟。
谁知道附近的钟楼才不过敲响了八点钟,马驰原就悄然出现在林月身边。他只望她一眼,默默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个人即可融化在清凉的夜风里。林月低头从双肩包里掏出一瓶红酒,费力拧开瓶塞,自己喝了一口再递给马驰原说:“来,让我们一起喝一口。”马驰原接过酒瓶迟疑了一下说:“你怎么带了这个来?”林月得意地说:“是啊,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悄悄塞到包里了。这一切都在我的密谋之中。”马驰原不忍林月再喝,仰起头对着酒瓶,一饮而尽。
长椅正好位于河边廊桥的凹槽处,旁边并无其他人员停留的空间,只有夜风拂过水面带来的温柔的水汽弥漫在周身的空气里,还有红酒的香味。
沉默着坐了一会儿,马驰原揽起林月的腰身轻易就把她搂进怀里,再稍微用力,林月就坐在马驰原结实的大腿上。随着林月身体轻微的颤动,马驰原也顺势把她搂的更紧了,似乎是要把她镶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醉了,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醉了。
一切的语言都是无力,只有无声的力量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体之间汹涌回环。偶尔有夜游的脚步从身旁经过,也不过像是一只轻盈的飞鸟掠过,完全无法影响到心脏跳动的持续加速。
入夜十点钟后,狮泉河边更是寂寥。似乎这个世界就真的是他们自己的了。
林月根本就无法呼吸,只觉得两只滚烫的大手贴在腰间使她周身燥热,身体如爆米花一样不断膨胀分裂即将爆炸。忽然,白色衬衣的第二粒扣子真的就裂开了,飞入苍茫夜色,再也找寻不见。林月慌张着试图低头寻找扣子,左边的耳唇却无意间触碰到马驰原冰凉的唇角,如冰火相容,再也无法分开。
就那样凄凄切切,就那样缠缠绵绵,就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后来,林月在马驰原的怀里沉沉睡去,做了一个繁华的梦。那个梦就像电影中的一个长镜头,在梦里林月又回到了幼年,她穿着彩色的衣裙坐在一匹旋转木马上,不停地飞,永无止境。
东方的天空跳起第一抹亮色的时候,林月醒来。她起身打量马驰原的身体,依然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瘦弱的身躯竟然蕴藏无尽的力量。马驰原似乎明白林月目光所指,刻意抬起胳膊亮了亮肌肉,笑说:“我也是有在运动的哦,瘦,但绝对不弱。”
林月含笑点头,话语真的是多余啊,什么都不用说。
马驰原站起身来,伸出手去,“走,我送你回家。”
林月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顿觉无限懊恼,不知道要该怎么回家去应对一系列的拷问。任何平时的谎言都已经无法掩盖彻夜未归的事实。林月的脑袋开始剧烈疼痛,真想在那一刻抛开一切跟心爱的王子私奔了事。
可是又不能。林月知马驰原心底本就游荡,她不想再给他添加任何一丁点儿的思想压力,所以也只好假装轻松,跟着起身说:“好吧,回家。”
走在斑马线上的时候,马驰原说:“你回去家人不会为难你吧?都是我不好,原本我该早点儿送你回家的。”
“不会的,不会的。”林月拼命摇头,试图让自己也相信自己的谎言,“昨天离家的时候,我已经请好了假,说是去朋友家过夜的。”说完又觉得唐突,仿佛这一夜也来自她的谋划似的,脸儿又不觉红起来。
倒是马驰原,轻易就相信了林月,他说:“那就好。你回家要好好睡觉。我要赶去上课。这个暑假,我又接下了吉他教室的工作。还在老地方,你若是闲了,自然可以去找我。”
林月只是不住点头。
说话间已经走到合欢街的老宅,林月一心想着房内的暴风骤雨,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径直朝铁门走去。
果然,唐娜和唐雅洁都在,甚至还有林铭文。
林月走进去的时候,唐雅洁正端一杯咖啡朝林铭文走去,听到门厅的动静,转头看到林月,手里的咖啡杯竟然掉落在地上,黑色的咖啡汁液晕染在灰色织锦地毯上,难看极了。
无人再去顾及那杯咖啡,唐娜和林铭文齐齐站起来朝林月走去,等唐娜紧紧抱住林月,哽咽着问:“小月,你快吓死我了。”林铭文垂手侧站,温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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