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给我一个大脑,教我如何去思考,可我只学会了————睡觉。
上帝给我一张嘴,教我如何喊口号,可我只学会————搞笑。
上帝终于发火了,说:为什么拿我给你的东西,总是胡闹总是搞笑又总是不学好!
我也终于发火了,说:你为什么要偷了我的肋骨,做成个女人到处乱跑又怎么都捉不着?
上帝猛的全身一震,————————昏倒!”
一边说,童航还一边手脚乱划,笑的我————竟然流下了眼泪。紧紧环着他,我真的笑着流下了泪,童航他————
“别哭,余米,我永远不会让你到处乱跑。”
我的童航就是这么坏,他永远知道怎么让你哭,也永远知道,怎么让你,安心。
24
傍晚的时候,布满岁月痕迹的小路上开始下雨。
然而雨也不是说下就下的,尽管闪光已经把天空照的青亮亮阴森森,如同老天开了眼,但细小的水点还是隔了很久才从昏黄污浊的空气里析出来,毛毛地落。
高而狭长的小阁楼,鳞次栉比地突兀在铺了碎石子的小路上,夹得街道显得特别窄,连打把伞经过时都怕被两旁生遍青苔的墙壁刮伤。
我们现在就住在这条看起来很复古的小街上,是个独立成户的二层小楼,这是童航家的老房子。是我提出把市中心120坪米的房子卖掉的,这样至少我们能暂时凑足将近五十万,让童航的父亲能在本地候审。
卖房子时,童航同意了,却久久抱着我不出声。我靠在他的耳边说,我喜欢住在老房子里,因为,我是在这里嫁给他的。童航揉着我的发,笑了。
除了鸟飞过掠起的风响,整条街道只有淅淅沥沥雨点的声音。一对恋人共撑一把伞从我身边走过去,伞缘上有几道晕染似的鲜艳桃红,像是懒懒的画师信手泼上的颜料,遭了雨水的湿气,承不住,滴滴答答往下淌,弄得空气都散发出甜淡淡的味道来。
“哼,你就会跟我吵架。”
“吵吵才亲热嘛,好了,都是我的错,你还跟我怄?”
女孩儿娇娇的嗔,男孩儿憨憨的哄。短短几言从身旁掠过,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不由自主也甜甜的笑了。
我和童航也经常吵架,而且,每次吵后,总是我主动与他和好。好象我在巴结他,我心里很是不平衡。我跟他说:“如果你是男子汉就要在老婆不开心的时候说点好话哄一哄,生气了要主动与我和好才对。”
童航他才有理咧,瞧他说什么,“我不是不哄你,只是每次生气后我气还没消你就忘了,等我想哄你的时候你已经跟我和好了。”
我说,“你就不能快点消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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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次,我们吵得天昏地暗,我真是被他气得泣不成声了。正在我怒火难抑的时候,只听童航勉强地说,“别哭了,别哭了!”紧接着他十分认真地说,“这一次我可是主动哄你了,你以后别说我没哄你!”当时,我拿起枕头向他使劲砸了过去,大声吼道:“滚!”
呵呵,现在想起这些,不得不感叹,我和童航真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呢,当然,也是最真心的夫妻啊。
“老婆你睡觉的时候,枕一个枕头抱一个枕头,而我一个枕头都没有。你说我的后脑勺长得很凸出,可以不用枕头。我现在郑重地对你说:我特殊形状的后脑勺里聚集着智慧,它必须有枕头伺候。请你一定为我尊贵的后脑勺准备枕头一个,而且一个足矣。如果你一定要抱枕而眠,我愿无偿起你怀中枕头之作用。”
又想起一大清早,童航同志严肃地对我说的一番话,我不禁加快了脚步。恩,回去赶快把那个枕头也藏起来,决定了,今晚开始,他就是我的另一个枕头咯,呵呵。
回到家门口,收起伞,甩掉飘散在手臂上的细小雨珠,脸上还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神情,却被抬眼后眼前的一幕完全怔住!——————
这是怎么回事?!
在我们家低矮的木质房檐上挂着一排漂亮的白色小灯笼,上面或写着“都路里”“豆花”“凑家”等汉字,或不认识的日文,很象我们去吃过的日式料理店门悬上的灯笼,可是,要比那些又精致的许多。
最震撼的是,门前摆放着一尊人偶。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和服。全身黑色的少女寂寞的站在黑色的木门前,精致的脸庞上,一双鲜血般艳红的瞳仁,映照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仿若盛开在黑暗中曼殊沙华。
我很识货,这绝对是一尊成本极高的SD娃娃。瞧她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似乎是一根一根精心镶嵌的,身上穿的一层一层的和服,全部是由手工缝制,都是上好的材料。内里,那用金线和银线绣着的繁复华丽的花纹——————我睁大了眼,领口上——————一道鳞片,一颗稻米!
深深呼一口气,我立起身子,皱着眉头睥睨着这尊人偶,
应祺,他该给我一个解释!
25
第十一章
一声声,来自平安时代的召唤,来自迷蒙月光下魍魉之音,于是心,便也不复存在…
我轻轻推开木门,含蓄婉转的乐曲《月下香》汩汩流出,刹那间,眼前仿佛出现幻觉:白色狩衣在猎猎风中飘然若仙,优雅的男子轻轻吹奏着万般妩媚的长笛;千褶之裙如梦如幻,随着舞者轻盈的旋转开成一朵憔悴的樱花;雨落,婉转的回廊,清雅的庭院,琉璃杯中透明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匆匆闭上眼,再次睁开,眼前只是一个干净的院落。一株菩提伫立在庭院中央。白色碎石彼端,圆润石珠筑起小小一潭清池,几尾金线锦鲤悠游其中,不时扭动身躯,为平静无波的水面绽开轻微涟漪。
哪里有长笛,哪里有舞者?真是幻觉。看来,太过清灵的音乐确实容易让人走火入魔。
湿漉着发,垂手牵着黑色人偶,我向庭院深处走去。按照应祺曾给我的地址,我找到这里,原以为,从欧洲回来的他居住的地方应该很西洋,可是,看这情调,我差点就以为,应祺这些年远渡重洋去的是日本,而不是英国。
“你在找应祺?”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吓了我一跳,连忙转身…惊艳!
看来,黑色确是美少年的罪恶原色…黑色中,他们的游离难解的暧昧,得以凝固。
眼前的黑色和服少年,本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眼丹凤眼和倔强嘴唇打造的凄美图腾,可此时,唇边那婉悠然的笑,让我多了抹熟悉…他就是那天在书吧碰到的男孩儿!
“是的,他不在吗?那我下次”礼貌的点了下头,我准备抽身离开。即使知道这男孩儿原来是和应祺认识的,可他终究是个陌生人,纵然有再多的疑惑,我觉得,还是直接问应祺妥当些。
“你和她真象!”
男孩儿却只自顾自说自己的,凤眼微眯,眼底竟有几分迷离。
我奇怪的睇了他一眼,还是转过身继续往外走,
“你喜欢手里的雏偶人吗?今年你二十七岁吧,我还有二十六个要送给你。”
猛然转身,我提着人偶冲到他面前,
“这个是你送的?知不知道,你把这个鬼里鬼气的娃娃那样放在我们家门口,会吓着我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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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我情绪转变太大,男孩儿一时好象被我吓着了,愣在那里,
“这个还给你,其它二十六个,谢谢你,我不需要。”人偶塞在他怀里,我车身就走。却被一只手拉住胳膊,男孩儿好象回过神,
“跟我来!”
他劲儿真大,拖着我又往庭院里走。我当然很恼怒,可是,这孩子眼睛里的执著真的蛮慑人,我还确实有点被他吓到咧。
“放开,我要喊了…”声音却哽在喉咙根儿。男孩儿猛地拉开一扇木门,里面的东东让我彻底傻了眼!
全是华丽精致的和服SD娃娃!从头饰到足间,每一寸都是闪闪褶褶,完美得找不到瑕疵。
“这些全是你的,你必须要!”男孩子固执的象在下命令,而且,这种口气他好象挺习惯。
“你有病!”嫌恶地横他一眼,可眼睛还是溜向那一室美丽绝伦的娃娃,毕竟,漂亮的东西怎能不招人爱?
“我没有病。这些都是雏偶人,是我替你妈妈补给你的。在我们日本,每年只要到了女儿节,家里有生女孩的,就会用‘人偶’来装饰,以表庆祝女儿的成长和祝贺未来幸福的前程。一般都在女孩出生后的第一个3月3日就开始供偶人,小偶人将陪伴女孩的一生。”
男孩儿走进室里,拾起一支人偶娃娃,抚摩着说,眼神此时温柔极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样说话的情态,多象一个给女儿准备礼物的父亲!这…这不是很奇怪?他才是个孩子,而我,已经是个六岁孩子的妈了!
我很想翻白眼,可是,没翻成,因为,我听到他话里的重点:是我替你妈妈补给你的。你妈妈?!妈妈?!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词,够让我震撼的了!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已经喃喃反复念叨着这个词了,妈妈,妈妈…
男孩儿蹲在那里看着我,突然起身,丢开手里的娃娃,向我走来,
“可怜的孩子,你的妈妈已经死了。”居高临下,他怜悯地抚摩着我耳边还有些湿漉的发,
死了?
我现在仿佛只剩下和鹦鹉一样的本性了,只会喃喃重复,
“她二十岁就死了,死在一个多美丽的年龄。”
男孩儿的眼睛,又迷蒙了。
26
庭院里死一般的宁静。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说小日本能让我想起的只有两个词:艳情和恐怖。如果很不幸的,我真的是个日本仔,那我也希望自己能和日本最光明的那个和尚联系起来,一休。阿弥陀佛,原来我真不愧佛门出身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些东西。听到“妈妈”的震撼已经过去,看来,这个世上,能唤起我亲情的,除了静慧师太、童航、我儿子,其余人,都淡漠了。
“这首曲子挺熟。”
庭院里悠悠回响起一段女声清唱,字词与旋律都非常简单,但是一个奇异、绚烂又充满古意的氛围就在这简简单单、仿佛不经意的吟唱中出来了:荆棘、连香树,漂亮得近乎诡异的鬼娃娃,淡淡的笑容,冷冷的眼,拍着一个鲜艳的小皮球,轻灵得几乎让我想起漫画里的吸血姬美夕…
啧!想象力太丰富也不好,瞧我想到哪是哪了?皱着眉摇摇头,我挺鄙视自己目前莫名其妙的想象力。
“脑子里别想些乱七八糟的,认真听完!”
男孩儿扳过我的脸,态度很严厉。嘿!邪了!我们又不熟,他干嘛动手动脚!
我一巴掌朝他的手拍过去,
“放开!你知道我脑子里想什么!”
他那手被我这一巴掌拍的可不轻,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垂下手,专注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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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我是你弟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然后淡淡地移开眼神,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叫蒲林古禾,是蒲林莅宫唯一的儿子,蒲林莅宫原是天皇的堂弟,后来被削了爵位,赐姓蒲林。所以,现在还有人叫他蒲林亲王,其实,他早已经是庶民了。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削爵吗?就为了这个正在吟唱的女人。”
他手象征性的指了指,唇边漾开一抹笑,看起来很温暖,可是,却又有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女人叫毛源夕哀,是当年京都祗園最年轻的艺妓。她出生在东京银座一个上流社会家庭,其父是当地著名的医生。夕哀从小就喜欢在歌剧院和舞馆欣赏艺妓的表演,很被其吸引,所以,15岁那年,她不顾父母反对,毅然投身艺妓行列,凭着刻苦训练和超人天分成为京都最年轻的艺妓,很快红遍整个日本。”
“艺妓是传统日本文化的一部分,她们以艺为生,并非青楼女子,但是,她们毕竟和男人少不了瓜葛,在日本,多数女孩当艺妓是迫于生计,只有少数热爱传统艺术的女孩才会主动投身这一行。毛源夕哀是个固执的女人,她选择了这条路,就坚决要走到尽头。就算蒲林莅宫为了她痴迷到接近疯狂,为了她打算抛妻而削了爵,这个冷酷的女人依然不为所动。20岁,她死在自己的寓所里。有人说她是自杀,有人说,凶手是我的父亲。人们可能会忘记这段艳闻,可是人们忘记不了,毛源夕哀死时的模样,黑色的和服,完全耀眼的黑色,细窄的腰带飘着鲜血的光芒。妖孽。而这个妖孽是你的母亲。”
“嗤!”我冷哼了一声,只盯着庭院里的菩提。
“你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我应该是怎样的表情?”回过头,我微笑着看着男孩儿,
“佛教起源中曾说过,雅利安人进入印度之后创立了种姓制度,他们拥有最高贵种姓的婆罗门男子如果和最低贱的种姓首陀罗女子结合,所生下的混血种特别订有法律,给予一种贱名,叫旃陀罗。他们的地位最低贱,不能与一般人接触,被称为“不可触者”。这种人世世代代操着当时认为下贱的职业,如抬死尸、屠宰、当刽子手之类。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下,阁下的父亲和他的女人放了我一马,让我免得遭那份罪?”
语气确实有些轻慢。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男孩儿的凤眼微眯了起来,
“信!我怎么不信!————就这样吧。”拍拍屁股,我站起身向外走去。
“她唱的是不错。”停下来,回过头又补充了句。男孩儿一直站在那里,表情高深莫测。
(篇外一)
庭院里,空灵的女声依然在吟唱。
“她不相信。”
黑服少年冷眼注视着菩提。刚才,在这个庭院里,那个女人一直看着它。
“不,她相信了。”
少年身后,素雅的屏风后走出一个男子,穿着玄色的和服,在朦胧的蓝色光线里,清冷幽艳如莲。
“你怎么知道,你看她刚才————”
“余米一直是佛身边最虔诚的孩子。她信守: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她信这个身世,不会因为身份,不会因为胎记,只因为那对男女的疯狂。余米一直认为,疯狂是可以遗传的。”
“你是说我父亲和毛源夕哀——…”
“你刚才说到‘妖孽’,妖孽!这个词用的好,余米或许之前什么都不相信,可是你提到这个词,她会接受一切。固执的余米啊,她从小就把自己的不安分归结为遗传。”
“你很了解她?”
“我却但愿自己从未了解过她。”
幽幽看了一眼那株菩提,男子转身走开了。
“妖孽——”依然立在庭院里,喃喃念着,黑服少年闭上眼,沉沉的笑了。唇边,有如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