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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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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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那么,我向你许诺,来生来世,不管历经多少次轮回,只要我还在这人间,定会到这里寻你。”
  人总是贪的,拥有过,体会过,便总会奢求着更加长久。
  可笑命运弄人。
  天气晴好。
  亭漪去寻楚沉,本想同他去采茶,不想在楚沉房前遇到一陌生男子,衣着华美,姿容端华。男子微笑着向她问道:“请问,这家这人可姓楚?”
  亭漪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这人态度谦和,不由生出几分好感:“你是楚大哥的朋友?”
  “算是旧识。”
  “楚大哥应是到山上去了。公子可有歇脚的地方?若是没有的话不如到我家坐坐,我去找楚大哥。”
  “那便劳烦姑娘了。”男子微微颔首,瞳孔颜色仿若铅华。
  楚沉被亭漪拉进顾府时,那男子正品着茶。上好的碧螺春,浓郁的香气,卷曲的叶子在澄清水中慢慢舒展开。好茶。他心中赞叹。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思绪,他抬眼看到楚沉僵在门口,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不祥的妖物。他微笑着将茶杯放在一边,缓缓起身,带出几分雍容与霸气。“楚沉去哪里游山玩水了?可叫我好等。”
  “楚大哥?”亭漪在一旁唤他,“这位公子说是你的旧识……”
  “确是旧识。”楚沉苦笑。“丫头,我出去的时候买了你喜欢的云酥糕,方才放到大厅桌上了,你去取来吃吧。让我与他单独呆上片刻,我们要……叙叙旧。”
  “慕大将军近来过得可好?”那人悠悠问道,十二分的云淡风轻。
  “清寒好大的面子,竟然让一国之君亲自来寻。”
  “呵。”秦荒抿了口茶,道,“我派人寻了你这么多年,总该在最后亲自来看看。那日我亲爱的弟弟悄悄将你放走,你们两个……可真是让我伤心得紧。“
  此时,楚沉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你究竟要我如何?”
  “慕将军果然爽快。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为我所用,或是为我所除。”
  “清寒早已将心意表明。”
  “哼!”秦荒一甩衣袖,温润笑意转瞬无踪,眉眼间尽是狠厉。“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纵虎归山之误,我绝不会犯第二次,尤其是你,以你之能,足以颠覆我大淳王朝。”言至此,秦荒又换了温和神色,“你竟是连姓氏都换了,若不是知晓你形貌,惯穿玄色衣服,真不知几时才能找到你。”
  他贴近楚沉耳廓,轻声道:“你该不会愚蠢到认为我是只身前来吧?还有那个姑娘,可是唤作亭漪?似乎,她对你很是关心啊。”
  楚沉周身寒冷,如置冰窖。
  秦荒看到他神色,轻笑一声,眼中流淌的不知是喜是悲。“清寒,永远不要指望你的敌人会对你仁慈。”
  他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向另一只杯中添了些茶,将它递给楚沉:“顾家小姐泡得一手好茶,宫中比之犹有不及。清寒可要尝尝这碧螺春?”
  亭漪端了点心候在门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见秦荒推门出来,忙迎上去。秦荒一脸闲淡的笑:“似乎楚沉并不十分愿意见到我,在下先行告退,还请亭漪姑娘原谅。”
  “唉?好……”亭漪愣了片刻,忽觉事情有些不对,冲到屋内。楚沉见她进来,苦笑了一身,道:“到底,还是躲不过……”喉头涌上一丝腥甜。视线模糊之前,他只看到了亭漪惊慌的脸。
  “大哥,他怎么样?”亭漪在床边焦急问道。
  顾凌徵收回搭在楚沉腕上的手指,眉心紧紧蹙在一起。沉吟片刻,他说:“若是我没猜错,这应是一种名为‘鸩魇’的毒。”他从随身的包中取出银针,扎在楚沉虎口处。拔出时针尖已经变了颜色,幽幽的蓝令人瞬间生出一丝寒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蓝色又从针尖褪下。
  “确是‘鸩魇’无疑。”
  一旁沉默良久的顾凌羽问道:“可有解?”
  顾凌徵望向亭漪,犹豫很久,还是摇了摇头:“这种毒本就难解,自五十年前再无人用过,解毒的方子早已失传。虽说楚沉根基好可以暂时压制毒性蔓延,但是……恐怕他撑不过明天晚上。”
  亭漪听了这些只觉心在一瞬间被掏空了。顾凌商揽住她瘫软的身子,担心地问:“小妹,你还好么?”
  顾凌徵则收了手中银针,摇摇头,对另外两个弟弟道:“让她静一会吧。我去查医书,或许……”他叹了口气,走开了。
  顾凌羽和顾凌商两人互相望了望,也离开了,只余亭漪一人。
  “骗人的,怎么会这样……”亭漪抚上楚沉的眉眼。眉尾斜飞入鬓,却因为睡梦般安静的面容生出几分柔和,模糊了那些凌厉。额前碎发被亭漪小心地拨到一边,似是感应到了一般,楚沉指尖动了动,唇开合了一下,仍是昏迷着。
  终是抑制不住心中悲痛,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消失在楚沉墨色的发中。
  这一夜,亭漪一直守在楚沉身边,不曾合眼。
  天明时,顾凌徵来到亭漪身边,也是一脸倦怠模样,想来是翻了一夜的医书。“小妹,去歇歇吧。”亭漪只是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顾凌徵不忍见她如此模样,却更不忍骗她,微微摇了摇头。
  那双眼睛迅速黯淡下去。
  顾凌徵见状忙说:“但是二弟和三弟也出门去打听方子,或许……”他停了下来,这希望太过渺茫,他不知道是否应该让亭漪抱着这般希望,知道噩耗降临。医者父母心。平日里虽见惯了生离死别,但仍会让他们牵扯到情绪,何况,又是自己的小妹……他更加不知所措。
  亭漪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冲出房间,将顾凌徵的呼唤甩在身后。
  或许……或许他……
  竹屋内,慕初正细细地将新采的嫩叶洗净,化风为刃,将干净的叶子切碎。蓦地心中一丝疼痛,风刃划破了手指。他凝视着指尖那道细小的伤口慢慢愈合,心中了然。
  “劫数……”
  他喃喃着,缓缓步出竹屋,来到石桌边坐下,饮下一杯新酿。
  亭漪早已将平日矜持抛到脑后,她不顾撞到了多少路人,也不顾山腰上横生的枝桠划破了脸和衣服,直至站在桃花林中,她才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可是印象中这片桃花林是没有这么大的,透过层层桃花,应该可以看到熟悉的竹屋……她心中愈发慌乱,愈发无法辨清方向。
  “障,破。”伴着一声低语,亭漪眼前的事物明朗起来。几丈外,一抹苍翠掩在深深浅浅的粉红色彩中。是竹屋。
  慕初仍是一袭素白衣裳,静静伏在石桌上,察觉到亭漪已从迷障中走出,抬头向她望去,纤长眼睫下,黑曜石般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眼神……亭漪读不懂,只觉得那样的眼神映过来,两人之间仿佛隔了无重的时间与空间,不可企求,不可碰触。她缓步走过去,却觉得每走近一步都是亵渎。
  那人,是仙人啊……
  慕初见她双眼红肿,发丝散乱,脸颊上更有几处树枝划出的伤痕,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明丽可爱的模样。他微微叹口气,走到亭漪身边,指尖轻轻触碰着她脸上的伤口,以术法使之愈合,又整理好她凌乱的头发与衣衫。打点好一切后,慕初执起她的手,说:“走吧。”
  “去哪里?”亭漪下意识地问。他的手好凉……
  慕初耐心答道:“去救楚沉。”言语间依旧淡漠。
  有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眼角。“那,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流泪?”
  这是……眼泪?原来是这么苦涩的味道。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喜欢他,知道他会好好待你,知道你们日后会幸福。这就够了。这样,我在乎的人,就都幸福了。
  楚沉醒来时,只觉得过往一切皆是虚梦。
  亭漪守在一边,见他睁开眼,怔了片刻,眼中忽然滚下泪来。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多,泪水早已失控。楚沉撑起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颤动的背:“没事了,丫头,我没事了。”
  在他温暖的怀中,亭漪终于哭出声来。
  “唔。”楚沉突然抚上胸口,突如其来的举动使亭漪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只是觉得胸口有些痛,没事的。”他安慰着亭漪,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待他得知是慕初解了他的毒后,那股不安似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阵铺天盖地的痛。
  “该死。”楚沉掩住胸口,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突然将亭漪推到一边,飞快下了床向门口走去。亭漪未来得及拉住他,转眼楚沉已出了房门,那速度竟是连寻常人都比不上,完全不似一个初愈之人应有的样子。
  “楚大哥!你要去哪里!”
  玄衣男子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八、劫数

  千年为劫。
  慕初倚在一株桃树树干上,恍惚忆起自己在这座山上怕是早已过了千年。
  那个名为夏幽的明艳女子曾伴他一段时日,嘲笑他活得单调无趣,不懂人世欢乐。但也会来喝他酿的酒,给他讲些山下的事。后来她离开了,那是他还不懂什么是难过。
  之后便结识了楚沉和顾亭漪。
  夏幽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切莫动情。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只要动了,就足以使你万劫不复。
  “迟了。”他微叹。将头靠在坚实枝干上。透过重重桃花可以看到湛蓝的天。清风依旧,他却早已做不回那个淡漠的散仙。该结束了。
  “初,你在哪?”他来了……桃树分辨出了那人的气息,正要将迷障破开,慕初却摆了摆手,引导着她们将楚沉困在其中。
  那呼唤仍持续着,一声一声,最后净是狠厉。“慕初,你若再不出现,我就一把火烧了这桃花林!”
  听到此处慕初不由笑了。体内的气息莫名一滞,他掩住口轻咳几声,有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指缝流出。
  “你舍不得的。”他终是无力再维持林中的迷阵了。
  阵破,楚沉立刻飞奔至他眼前,蹲下身来。
  慕初抬头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不真切的样子。“我本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他淡淡勾了勾唇角。抱歉让你背负上我的命运,可我别无选择。
  “别了。”慕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无数光斑自他体内飞散出来,消逝于天地间。楚沉看得呆了,这是……待他回过神来,眼前那株桃树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绯红衣衫的美丽女子,小心地将慕初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墨色的发铺在一地桃花上,流水一般。楚沉才发现慕初的头发竟是这样长。在那光滑墨色映衬下,他的肤色极白,仿若上好白瓷,唯在唇上有一丝艳丽血色,是……刚咳出的血?楚沉张开口刚要说些什么,那女子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指向下触到慕初眉宇间,轻轻地揉开微微蹙的眉心。
  天地间只余下桃花花瓣落地碎裂的声响。慕初枕在那粉衣女子的腿上,像个熟睡的孩子。
  只是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身体就渐渐的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女子慢慢收回手指,眼中泪光闪烁。
  那是双绯色的眸子,有些妖异。楚沉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凝视着慕初方才所在的地方,竟没察觉到女子靠近。苍白冰冷的指顺着他的咽喉慢慢滑下去,直至他有些松散敞开的衣襟。
  “你……”
  “别动。”
  不知何故,他竟真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女子单薄的指尖触到他的锁骨,有些凉薄的温度。她挑开楚沉的衣襟,在他左侧肩颈处,赫然是一处粉红色的桃花花瓣状印痕。
  “这是什么?”楚沉皱眉问道,他记得自己身上不曾有过这样的印记,而且,这印记让他有些心慌难过。
  “果然……如此。”女子扯出一抹笑,却满含凄苦的味道。
  “你可知道,这山本叫做珠遗山。”女子无视楚沉错愕的神色,自顾自地讲下去。
  “相传千年前有仙人在此处遗失了心爱的宝珠,寻了三年也没有找到,这山由此得名。不过,只怕这名字早已被后人遗忘了。其实那珠子在坠落的瞬间就融进了一株桃树的精魂,这株树因此获得了近千年的修为,很快修得人形,位列仙班。”
  “你定然已经猜到,这散仙便是慕初。想来,这还是你给他的名字。”
  “三百年前我才有了自己的意识。百年来,我只求他能真正看我一眼。我那么努力地修化人形,最后,竟还是因为得了他的散出的一点修为,才修得人形。他还是,没能看我一眼……”
  “就算是含笑,那株没有感情的扶摇,他也一直用疼惜的目光注视着……”
  “日日看你们饮酒谈天,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么?你们人类总是说仙人无欲无情,到头来又是怎样?他竟连性命都送予你了……”
  “若是能求一个来世,我也定会去寻他。只是他这样消散了,有没有来世都是未知……”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日后你我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语毕,粉红衣衫的女子已成风而去。
  楚沉分明见到了自她眼角滑落的泪。
  “如今,他竟连性命都送予你了……”
  忆起方才的话,楚沉只觉肩颈处的桃花印痕灼痛得厉害。他伸手挡住自己的双眼,颓然跪在一地花瓣上。
  “怎么会这样……”
  亭漪寻上山时,偌大的一片桃花林已经凋谢完全,只余下一片光秃秃的枝干,无限凄凉。她心中焦急,直至看到在石桌边兀自饮酒的楚沉才稍稍放下心来。与楚沉身边坐下,楚沉却似看不到她一般,仍是一杯杯地饮着。亭漪看不下去了,伸手夺走他的酒杯:“楚大哥,你的身子刚好,不可以喝这么多酒。”
  楚沉不语,拿起另一只酒杯,倒上酒便要喝。亭漪有些恼怒,抢下那只酒杯,扬手将酒泼在楚沉脸上。楚沉终于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空荡荡的眸子里慢慢溢出泪来。
  “他走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最后竟然是我连累他至这般境地。呵呵……我还对他说,每个轮回都会过来陪他……哈,可笑……”
  自他颠三倒四的言语中,亭漪理出了些许头绪。她环住楚沉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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