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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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陷落-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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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这些男人纠葛,女人深失价值感,于是只好分道扬镳。
  导致离婚潮愈演愈烈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相对变化的失衡,还在于商品社会里,无论是金钱的秘密,还是人的需要,都得到了“尽善尽美”的挖掘。如果一个人稍稍正视现实,他便会发现,寻求物质的保护和支持已成为时代的信仰。
  在所有的族类中,人依赖他人或他物的时间和程度远远超过其它动物,没钱的人依赖有钱的人,有钱的人依赖更多的钱。更多的钱需要更多的人去花。这种“生物链”缺一不可。
  女人A说:“做得好不如嫁得好”,女人B什么也不说,干脆直接去傍大款。A 可能瞧不起B,却冷不防(其实防也防不了,因为你防不胜防)被B打了个措手不及,“围城”内外,就不可避免发生一场又一场激烈的厮杀,其结局可能是B取代A。问题是,硝烟未散,B很可能又依稀看到C的出现了……这个金钱打成的“生物链”真可谓环环紧扣啊,容不得人有半点喘气的悠然。
  而“傍”金钱的男人,一旦离开所依赖之物,失去安全感。马上就萎缩了,甚至面对最亲近的人也不敢表白自己;而一旦拥有更多的金钱,又感到自己无所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滔滔不绝。这种男人对傍自己的女人的需要,骨子里是为了使其“傍”金钱的心理不致过于倾斜而已——“瞧,我是金钱的奴隶,可也有人是我的奴隶啊!”
  就这些男人女人来说,婚姻已泾渭分明地分裂为不同的成分——性爱方面、金钱方面、社交方面、工作方面,等等。
  每个方面都有不同的人。是他这一方面或她那一方面更好的,但永远不会有一个在各方面都最好的人,男人便“顺理成章”地借助一群女人,女人也就“理直气壮”地借助一群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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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种种利害关系而暂时结合,同样会因种种利害关系而迅速分开。
  尽管,这样那样的问题造成了第三次离婚浪潮的愈演愈烈,第三次离婚浪潮又带来了这样那样新的问题,但我们应该看到,它表现了社会转型时期人的观念的转型,是一种社会进步。历来的许多现象表明(比如,奴隶制社会就没有离婚现象,封建社会的妇女就没有离婚的权利),男女之间的关系是衡量社会文化水平文明程度的重要尺度之一,十分明显地反映着“自然界在何种程度上成了人具有的人的本性”(马克思语)。
  在过渡型社会形态中,婚姻男女在人生际遇的丰富性与情感历程的多样性面前,不可能不面临诱惑。我们生活的稳定性连贯性正在被不断跳跃的“场景化”所取代,不同的外部事物刺激出同一个人身上不同的人性内容,现代人内心已无恒定的宁静。婚姻内部各种因素的相互激活,显然促进了人们的进取心,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为了寻求某种可靠的安全感,已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有待他们去追求。
  据婚姻法学研究会权威人士透露,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三部《婚姻法》的出台指日可待,并将更名为《婚姻家庭法》,条文从原37条扩大到2OO多条。《婚姻家庭法》在夫妻关系上将增加“互相忠诚”一条,强调夫妻双方互相忠诚的义务。
  对于离婚,将判决离婚条件由“感情确已破裂”改为“婚姻关系确已破裂”,制定一个婚姻破裂的标准,并将婚外恋与第三者置于违法地位。
  《婚姻家庭法》颁布以后,将降低还是增加离婚率?会不会引起第四次离婚浪潮?
  让我们拭目以待。
  静悄悄的革命笔者在酝酿写作此书的过程中,采访到一家三代真实而又传奇的爱情婚姻故事,很典型地说明了三次离婚浪潮的波澜起伏。
  我们首先从第一代的官之麟说起。
  1951年2月6日,上海市某区人民法院收到一份离婚诉状,诉状的呈递人竟是本区人民法院的副院长、1937年震旦大学政法系肄业生官之麟。
  当时,人们对中高层干部的离婚再婚现象已有所耳闻目睹,但这一个案还是引起了知情者极大的兴趣。按照新中国第一部《婚姻法》第十七条之规定,离婚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共和国首批大法官之一,官之麟对于离婚之难心中当然有数,在基层人民政府的数次调解之后,他为什么还如此执着呢?
  官之麟之妻刘月琴,湖南省白石铺镇人,杂货店主之女,9岁那年,与小她3岁的官之麟订了一桩娃娃亲。因幼年丧母,月琴自小精明能干,柜前台后,家里家外,让她梳理得井井有条。
  官之麟一度被视为白石铺地面的神童:5岁,能背《论语》,7岁,能解乐府。1O岁,父亲便把他送到衡州府读书。
  16岁那年春天,官之麟突然收到父亲的来信,催促他回家与月琴完婚。他一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就他已接受的教育和所读的西洋小说的影响而言,要他娶一个“三从四德”的乡下姑娘,显然不大情愿,但在中国旧式社会,违抗父命简直是大逆不道,如果我行我素的话,则意味着与家庭彻底决裂。为了不使年过半百的父亲为他这个独生子伤心,伤心的官之麟谢绝了几位学友同赴上海求学的邀请,起程回乡,准备看情况再说。
  在摇摇晃晃的二等车厢里,官之麟的大脑极力搜索刘月琴留给他的印象,遗憾的是如同看一部模糊的黑白默片,他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音容笑貌,倒是有一件小事铭刻在记忆中:官之麟辞亲到衡州府上学之前,由父亲引领去看了一回“媳妇”。“小俩口”在院子里喁喁细语,月琴突然要他闭上眼睛,接着迅疾把一粒剥好的糖塞进他的嘴里,小之麟没有准备,一咕噜就咽了下去,压根儿不知是什么滋味,然而许多年后,他仍觉得那味道挺美。
  也许,正是这一件小事改变了官之麟的一生。
  在少年官之麟敏感的内心,在摇摇晃晃的二等车厢里,回忆很容易被赋予一种诗意的色彩,而月琴那个简单的举动,好像有某种神示的意思。于是,他开始幻想花好月圆之夜,月琴是何等婀娜多姿妩媚多情,你若是不肯与此等女子互结连理,她会有怎样的哀怨,你将有怎样的悔恨?
  况且,在官之麟年轻的身体深处,正蠕动着一种解读和探索异性的朦胧的欲望!
  当官之麟带着糖一般甜蜜的梦想和诗一般炽烈的情怀被塞进洞房,准备掀起新娘的红盖头,那一瞬间,他的手有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毕竟,他还只有16岁,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采取怎样的行动,才算合情合理。
  尽管新娘既不婀娜多姿也不妩媚多情,但官之麟因有“一粒糖情结”的作用,蜜月还算名副其实。
  然而,仿佛有一道坎的存在。蜜月一过,官之麟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
  应该认为,勤劳贤惠的月琴有许多传统美德,其容貌也四平八稳无可挑剔。跟月琴在一起,被无微不至伺候着的官之麟一点儿也不习惯自己扮演的角色,他想替月琴梳一回头,却被她抢回梨木梳子,还说什么:“丈夫要有丈夫的作派。”
  除了游手好闲。他实在想象不出所谓“丈夫的作派”到底是个什么玩艺。
  他跟她谈外面的世界,讲从域外小说看来的爱情故事,期待她的赞许,可她只是一味地笑着。一味地笑着本无可厚非,问题是,由于得不到她的响应,他没滋没味地缄口不语了,很久,她还是一味地笑着,就让你觉得那笑比哭还令人难受。
  此时此刻,官之麟便不由得想起跟同学们在一起的奔放和洒脱。风华正茂的年代,岂能蹉跎?
  不久,满腔激情的官之麟便向父亲提出:要去继续自己的学业,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在官之麟的力争之下,既守旧又开明的父亲勉强同意了,条件是他必须先为官家添一延续香火的接班人。
  度日如年。妻子终于生产了,得一男婴,谢天谢地,皆大欢喜。
  不大欢喜的是刘月琴,瞧着如遇大赦、忙于收拾行李去上海念书的丈夫,她心里像打翻个五味瓶:哪个妻子舍得丈夫离开?哪个丈夫舍得离开妻子?你刘月琴舍不得他官之麟离开,可他官之麟却舍得离开你刘月琴。
  官之麟临行前夜,刘月琴只幽幽说了一句话:“我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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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背对刘月琴清点一摞旧书的官之麟,起初并未在意,刘月琴的话音落下一会儿之后,他的动作突然停止下来,妻子的话仿佛通过一段遥远的空间,才抵达他的内心,并引起一种特殊的反应,他慢慢扭过身子,点点头说:“我也会想你的。”
  事实也是如此。在震旦大学读书期间,官之麟因为长相英俊思维敏捷,博得了一些女同学的爱慕,但他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积极投身于进步学生运动,是他紧紧内敛其个人情感的另一个原因。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渐渐成为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崇高信仰。
  1937年8月,上海沦陷前夕,许多大学都迁往内地。尚未毕业的官之麟决定留在上海做抗日救亡工作。不久,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他给家里的书信越来越少愈来愈短,家里给他的书信越来越多愈来愈长。
  一天深夜,不经意间,他捧起妻子一年前就寄来了的儿子的照片,一看,猛然一惊:小家伙又长了一岁!无限愧疚顿时涌上心头,应该也真想回家走一趟了。
  就在官之麟准备出发的前两天,组织上突然找他谈话,问他是否愿意到解放区去,那里急需政法方面的人才。
  官之麟二话没说,稍事打点,便与几个同志一道奔赴向往已久的延安。这样,他同妻儿相见的时间一推就是十几个春秋。
  1949年,当他随着浩浩荡荡的解放大军重新回到这座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一家人的团聚才成为现实。
  乍见妻儿,官之麟迟迟不敢相认,大有恍若隔世之感:儿子官群,已是一翩翩少年;与此形成强烈对照的是妻子刘月琴,尽管还只有三十几岁,但家庭内外过度的操劳,已使她的容颜过早地衰老。
  “明琴是为咱官家累成这样的。我要好好地报答她。”官之麟的眼里掠过一种感激和怜悯兼而有之的神情,心里暗暗发誓道。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晚两人就出现了不和谐:长久的分离,男人对女人身体的欲望自然不可遏止,也许官之麟太过唐突,未经必要的酝酿,一上床就直奔主题。月琴竟嘤嘤哭出声来。他以为这是她多年来受到的委屈所致,劝慰一阵就没事了。她止住哭泣之后,他又想遂未竟之事,冷不丁,她猛地推开他,住到床的另一头。可以想象他此时的狂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紧跟着……性生活的长久空白,性心理的长期封闭,已造成月琴的性恐惧性反感。他本来应该给她一段自我调适的时间,给她更多的体贴、抚慰和引导……自此,她原本拘谨、顺从、屈抑的性格更加畸形发展。她有了一种对权力的敬畏!这个做官的男人再也不是那个做学生的男人了,如果说以前自己在他面前还有一种姐姐似的优势的话,现在他已变为一个成熟的高大的君主。
  她因此努力讨好他、奉迎他,却往往不得要领。比如,临睡前,他喜欢躺在床头看书,她挨着坐下,总想为他做点什么,一会儿问他要不要茶,一会儿又问他想不想吃点心,瞧他似乎读完了一页,便迫不及待地替他翻过。官之麟笑笑,说:“看书总要思考一下,不很了解的地方,常常要回头读第二遍第三遍。你先睡吧。”
  月琴于是就很尴尬。
  更让她失落的是,如今她的肩头已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生活的重担,她的重要性随之大打折扣,优裕的环境和条件,使之常无所事事,她就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女人应有的价值,闲得发慌了,把一尘不染的地板家具擦了又擦,连儿子也嫌她画蛇添足,就甭提丈夫之不屑一顾了。
  官之麟对妻子渐渐由暗自失望到溢于言表的不满,他开始冷言冷语,她就更加显得无所适从。在夫妻之间最密切最重要的问题上,他们相互恐惧和畏缩,直至完全无话可说,形同路人。
  这时,官之麟搬到了另一个房间。
  分居之后,他进一步想到了离婚!
  他的一些战友都已纷纷采取行动,有的人居然真离成了,当然官之麟从中或多或少助了一臂之力。“解除封建包办婚姻是革命的。”这几乎成为离婚者众口一辞的理由。
  官之麟的婚姻无疑也在此列,只不过曾被年少的他在摇摇晃晃的二等车厢里,涂上了一层独特的幻想色彩罢了。
  多么荒诞不经的事实!只为了一粒糖、一粒糖的味道!
  其实你压根儿就不曾品出什么味道!你的婚姻正是那粒该死的糖,囫囵吞了下去,以为美妙的感觉,其实却空空荡荡。而美满的婚姻是需要细致品尝的。即使嘴里品出了一些些的苦涩,你还可以吐出来;一旦胃不舒服,问题显然就复杂多了。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后悔,后悔自己吞下“那粒糖”太快了……“看来咱们在一块过不下去了。”一个星期日上午,官之麟满脸诚恳又语无伦次。“我可以给你找一份像样的工作。群子仍然是咱们共同的儿子。咱们……咱们离婚吧……”刘月琴目瞪口呆。
  “请原谅。”官之麟顿了顿,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我不得不向你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我从来就没爱过你……”官之麟说了很多,刘月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知道他正跟她商量离婚的事儿。
  男人如此客气地跟女人谈离婚,在她看来是十分稀罕的,常识告诉她,男人只要凭一纸休书,就能把女人打发回娘家。
  她的一位表姐就是因为不能生育被丈夫抛弃,结果自寻短见。
  离婚对女人来说永远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而现在,既然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刘月琴便估摸丈夫已不能够随意休了自己,新社会大概有了新规矩。我死活不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危机关头,她充分发挥小杂货店主后代的精明意识,悄悄教儿子官群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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